其实,大多数的每一个人都是相似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自己能够选择的道路,可悲的是,这一条路依然要走下去。
“咔嗒!——”
一个轻巧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自复政宗的左手边响起,被扯开的皮衣内里只在他的手心里留下了一个金属的环扣片。
“轰!——隆!——隆!——”
出人意外的爆炸声起,众人被巨大的冲击各倒一方,石柱后的复彻蹲在了地上单手扶地,另一处距离较近的复灰燃和时景末两人受到冲波不支而倒地。
一片灰烟之后,复政宗的尸体已经变得破碎而且焦烂,倒在地上紧抱着时景末在怀的复灰燃慢慢地松开了他的双臂,随后忧心地查看着她的身上是否有受伤的部位。
“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
时景末摇摇头回答着,有些微喘的她伸出双手来用力地抱紧了复灰燃,她跳动不停的心脏才稍许安定了一些。
“没事了,没事了。”
“嗯……”
复灰燃轻轻地拍着时景末的后背,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令她有些震惊了,他现在只想安抚好她的不安。
“复灰燃,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爱上我这样的人?”
“就算是在过去再痛苦再孤独难熬的时候,也从不后悔。”
“谢谢,谢谢你……”
轻靠在复灰燃的胸膛边,时景末肆意地吸取着他身上的气息,他总是这样将温暖传递给了她,让她冰冷的心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上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炸弹爆炸的时候,展示台上的水晶玻璃板被同时震碎,随着强大的冲击力弹空出去,其中一个硕大的玻璃碎板不幸地撞入了时景末的腹部位置,已经大半块深入了表层的皮肉之间,瞳孔中的复灰燃渐渐地开始模糊不清了,这种恐惧与她腹部的疼痛相比起来,才真正的令时景末感到了害怕的滋味,直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与她的知觉一并消失……
恍惚中,有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回落到了时景末的脑海里,很多想忘记的和很多回不去的过往,那些在生命中的真实存在——
妈妈,平时是温柔的,只是有的时候会变得不一样,有的时候。
喝醉酒的时候,妈妈总是将一双透着哀怨的眼睛变得充满憎恶起来,也变成了与平日里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别再叫我妈妈!”
“妈妈?”
“别再用你的眼睛看着我!”
“妈妈……”
“我不要听到你的声音!不要!我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妈妈……”
“都说了让你不准再叫我妈妈听到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有这样的人生啊!”
“妈妈……”
没有关系的,喝醉酒时的妈妈只是被魔鬼附身了,只要安安静静地等到妈妈酒醒了之后,温柔的妈妈就会回来了。
通常在酒醒后的第二天,妈妈就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样,像一个正常的人那样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生活、努力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死……吧……”
这个字,在年幼的时景末脑海中又一次的飘然一过,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有类似的想法暗暗地传入在她的脑袋里。
这个字,没有多久就真实地实现在了时景末的面前,早已经不记得是在哪一天的晚上了,母亲的意外死亡成为了她再抹不去的童年阴影。
“死……吧……”
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吧?
或许在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那一晚侥幸余生的她应该也一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会比较好的吧,就这样放手就可以了吧——
记得在母亲去世之后,时景末进入了一家收容所又似是孤儿院的地方,那里的大门上挂着的一个‘幸’字似乎已经是经过了多次的更改后留下的,那里面有着人类无可奈何的生老病死,在经由一场大火的焚烧之后,被当地的村长更名为幸福之家,后来据说村长过世后而再次重建了。
也就是在那里,有一种黑暗的力量不断缠绕着,让饱受寒霜的时景末清楚地明白着要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那样阴暗又孤独的生活下去了,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名为复灰燃……
☆、第九十章 每一个秘密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自活着……”
不可以死,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原来还有人会希望她继续活下去,谁?有谁,会为了她的死而感到悲伤?又有谁,会为了她与以性命至死相随?那样的一个人,名为复灰燃。
她的人生里,如果说有什么是美好的,那就只有复灰燃的出现是唯一能够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原来活着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五岁的时景末,尚是懵懂地站在了一座华伟耀目的富丽庄园前,她乖乖地听从了母亲的叮嘱在外静静等待着。
此时,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从内里走来到了阑珊处旁,他的脸上有着几道流过泪水的浅浅痕迹,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沿着围栏向他靠近过去了。
“呜呜呜……”
一个面貌格外漂亮的小男孩,独自守在了一道道壁垒森严的外墙护栏前,正在低声抽泣着的他紧紧地抓住了栏杆的那一双手仍有着微微的颤抖,犹如一只力想要努力挣扎却又无能可为的雏鸟。
“呜呜呜……”
一天又一天的等待着,没有出现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究竟是自己不想看清楚的事实,还是一旦面对了事实,就等于是自己亲手放弃了呢?
“呜呜呜……”
“呜哇哇!——”
突然,一声响亮的哭喊猛起!——
“呃?!——”小男孩一惊,被吓到了的他停住了双肩上的阵阵颤动,瞪大了泪水半透的眼睛看向了身旁似是凭空出现的那另一双眼睛,又惊又疑!
“呜哇哇!——”
“你……你……你哭什么啊!……”
“呜哇哇!……不知道……看到你在哭……我也好难过……也好想哭……呜哇哇!……”
小女孩泣不成声地哭着说着,小嘴儿里吱吱唔唔的也不顾别人是不是能听得懂了,就如注的泪水唰唰地淋湿了衣襟处。
“哈?我才没哭!”
“你有哭!”
“说了我没哭!”小男孩赶紧地伸出衣袖擦拭着自己已经哭花了的小脸儿,大概是出于本能的自尊心而倔强地逞辩着以此来掩饰住内心的一丝脆弱吧。
“那我也不哭了!”单纯地将眼前所见而直白道出的小女孩,她停下了噎泣声学起着他的样子,也捲起了衣袖拭去了自己眼角边的泪水。
“哈?这样就不哭了?!”
“你不哭,我也不能哭!”
“都说我没哭了!”
在一双相互对视的泪眼中,同样都是一张带雨梨花的泪人儿,相仿的年纪和相仿的高度造就了相仿的视野,不禁产生出了一种同类相依的感觉。
“为什么你哭了、没哭、又哭了?”
“所以我都跟你说了我没哭!!——”
小女孩的天真话语就像是在说着绕口令一般的让人难以理解,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很单纯,她说他哭了是因为他确实哭了,她说他没哭是因为他说他没哭所以她才说他没哭,而她说他又哭了则是因为他说他没哭而却又哭了。
“我在等妈妈……”
“我也在等妈妈……”
两个尚未识得世间烟云的年幼孩童,一个站在高壁护栏之外,一个站在高壁护栏之内,却冥冥中不约而同地说出了相同的同一句话。
很遥远的一段回忆,在平日里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浮现的几道画面,不知为何却在现如今这样的危急情况之下,竟然被唤醒了……
手术室里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脸上的白色口罩,环视着在场等待的两个人,却已经习以为常的面无表情。
“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扎入腹部的玻璃板已经取出来了,但是患者的肝脏受到严重的损伤以及大量出血,现在正呈现着快速衰竭的状态,患者需要尽快做肝脏移植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请问哪位是患者的亲属?”
“可以将我的肝脏给她!”复灰燃第一时间说道,仿佛肝脏移植对他来说只是拨掉一根头发般的小事。
“你是患者的亲属吗?”医生重复问了一遍,猜测对方的年纪和模样以及关心的程度来看可能是女子男友或先生的身份,而家属和亲属所代表的含义是不同的。
“……不是。”
“请问哪位是患者的亲属?或者能不能马上联系到患者的亲属?”
“她早已经没有亲人了,还有其他方法吗?”时景末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这是复灰燃早在高中时期就了解到的事情了。
“做肝脏移植的话是必须要进行术前的检查匹配,一般情况也只有亲属的匹配度才是最合适的,而且目前的情况紧急也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拖延下去的,多耽误一分钟就会有多一分钟的危险。”
医生的口气似乎是在下着一道最后通牒,复灰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与万分的懊悔都在时时刻刻地冲击着他的身体每一个细胞,天知道他宁愿此刻躺在抢救室里的人是他自己。
“总裁……总裁……”
这个时候,在一筹莫展的众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满身伤口还未全部清理包扎的Singer提着踉踉跄跄的脚步敢到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Singer?只剩下半条命的你,还有闲情来理会别人吗?”复彻见他半死不活的狼狈模样,先前Singer为了确保他的安危而作为诱饵,现在他身上的伤不轻。
“总裁……您可以救她一命……因为……因为她是您的女儿……”Singer的声音由于体力不支而显得断断续续,又或者是难以启齿。
“你说什么?!——”发出了高声质问的人不是复彻,而是复灰燃,但他此时不是出于惊讶,更多的是缘于惊喜那一丝丝微渺的希望,没有什么是比时景末的性命更重要的。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的您得知了那个人的婚讯,当天就消失了整日整夜的您究竟身在何处了,您还记得吗?”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我甚至怀疑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否清醒?”
复彻的态度显得有些的冷淡,他通常不是很乐意发生一些在预期之外的事情,尤其是需要做出决定和改变的不定情况。
“当天消失了整夜的您回来以后,在我为您清理衣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家酒店独有的礼宾卡,在之后的五年,某天有一个女人找过来说想要亲自见您一面而被我视为普遍的莺燕给推辞掉了,但是我仍然派出人去查实了她未婚母亲的身份,她也确实在多年以来都在独自抚养着一个没有人知道父亲是谁的女孩。”
“什么理由让你花费时间精力在一个没有关联的人身上?”
对于一个有钱男人的身边,有着成群结队想要找上门来而且妄想着母凭子贵的女人也多不胜数,这也是有Singer在着就不需要烦恼的事情,事实上复彻孑然一身的孤高自傲也并不会出现那些麻烦。
“因为她曾在那家酒店就职,而您的夜宿不归无法不令我产生联想和疑虑,我不会放过关乎您一切的任何可能性。”Singer回想着过往的事迹,他感到有些吃力地缓慢坐在了一旁的休息座上,弯腰的动作略微地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处,他忍住身上传来的一阵疼痛,说道,“……于是,我打算用一笔钱想打发她了事却没有如预想中的容易行通,谁知道就在那天晚上竟然发生了她意外死亡的劫杀惨案,事发的缘由很有可能就是在我去找她谈话时的内容被有心人知道了而引起了钱财方面的杀意,而我为了不让这件事情有宣扬出去的机会,也更加不想让您注意到事件本身的细端末节,决定不去出面作证的我同时也没有提供出相关线索及证明的那一桩案件,最后也是以不了了知的结果为告终。”
“你说的是时景末母亲身亡的案件吗?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正是时景末?”复灰燃听着Singer的简短陈述,他想起了过去了解到的关于时景末的事情。
“是的,她母亲的死,可以说我也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时景末命在旦昔以为沙哑的嗓音和死灰的脸色,Singer怀疑眼前的复灰燃会失去理智地冲上前来掐死他。
“在她母亲死后,你就没有想过去照顾一下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吗?”
“这样的背景与身份的孩子是无法留在总裁的身边的,我也同样不能太过接近那个孩子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与关注,后来却听说那个孩子已经从收容所里逃走了。”
咬牙切齿的磨呲声在复灰燃的唇齿边挤出,复彻的声音让他没有爆发出来的机会,因为在场众人都为等待着一个渺茫的生机。
“她究竟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又或者那个小女孩是不是我的血统,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我的手上有着……您与她的基因检测证明。”
Singer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的异色,但是只有快速闪过的那一个瞬间,而捕捉到了这个一闪而过的镜头,也只有复彻。
两个人交换的眼色,Singer是最清楚的人了,因为是他获取了时景末与复彻两个人的毛发和残留物送到化验所进行化验比对的。
“既然你之前都没有说出这个秘密,为什么现在才又愿意说出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我的私心,曾经我想就这样一生独占着您,不容许任何人的改变,她的性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但是如果她死了的话,您会有遗憾的……”
为了复彻好是一个很好的借口,Singer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自私,哪怕是在知晓了复彻的亲生骨肉流离在外,但是他仍选择将只有他一人知道的秘密永远地沉没下去,因为他不想任何抢走只属于他一人的东西,最接近在复彻身边的人是他,也只有他才是有资格陪伴在复彻身边的人,他不会让任何替代他的存在,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一样,如今将这个秘密揭露出来的Singer也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惩罚的准备了。
复彻闭上了眼睛一秒种,万千思绪穿梭在他高速运转的脑海之中,安静的气氛中似乎蔓延着一种无声的海潮。
“为什么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就一定要救她呢?”
“……”
Singer的立场无力反驳这个问题,医生碍于复彻的权势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就在众人无言出声的时候,复灰燃弯曲的膝盖向着复彻的面前跪倒在了地面上,这个身影犹似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一幕情景。
“如果我说不,你会将另一只膝盖也一并跪下吗?”
“……”
声落,复灰燃的无言已经用行动作为答案了,就在他另一只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时,复彻却伸出了一只脚来提住了复灰燃将要落地的膝盖,柔软的羊皮皮鞋没有让他的另一只膝盖承受到石地面上的撞击……
☆、第九十一章 继续下去
复彻同意做肝脏移植手术了,医生争分夺秒地为他进行了术前的基本身体检查,确认了他现在的身体机能都属于正常状况,若是做手术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为了救治时景末的肝脏移植手术便开始进行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你指什么?”
“与总裁并不存在的血缘关系。”
手术室外,复灰燃紧紧地注视着手术室的大门,身旁的Singer看着他充满倦容的脸色与毫不松懈的一双眼睛是全然的相反不称,两个人都分秒屏息地等待着正于手术台上的时景末与复彻二人的苏醒。
“不是从来到复家就是了吗?”
“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过吗?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一样,包括他在内,其实他看我的眼神与看着大家都是相同的冰冷,只不过有的时候会偶尔地把目光放得很遥远地看得出神了罢了。”
复灰燃的视线没有移动过一分,只是他的脑海里回想到了一些儿时的画面,年幼时的他并不知道在复彻的眼中所凝视着的身影,究竟是谁。
“你的母亲……是一位美丽的钢琴教师,她是总裁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