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与橘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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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族与橘猫-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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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橘猫睁开眼,总能看到血族站在客厅的穿衣镜前,手里拎着四五套款式差不多的黑色套装,犹豫不决。橘猫必须绕到血族脚边,亲昵地喵个几声,然后在对方温暖的裤脚上蹭来蹭去,蹭两腿猫毛才肯停下。
它的血族小哥哥每天上班都打扮地这么好看,万一被别人抢走怎么办?它要让血族的同事都知道,这么英俊的血族,家里可是有猫的!
可今天橘猫没赶上血族离家。
平日那一柜子的骚气的黑色衣服却整整齐齐,原封不动。
不会吧,血族穿什么上班去了?
橘猫正纳闷,结果发现扔在沙发上的运动衣不见踪影。它飞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突然发觉,昨天是,前天也是,血族穿着平日在家里那一身洗旧起球的运动衣,直接出了门。
就连平时光洁的下巴,也窜出了一圈胡茬。
天啊,他脑袋上那颗团子啾啾是不是也没松开!
血族最近早出晚归,归后直接上床,不会垫着自己吃饭,也不会搂着橘猫坐在屏幕前痴痴傻笑。
昨天他甚至只洗了五分钟澡,没有在浴室放一浴缸泡泡,更没有威逼利诱橘猫一起跳进浴缸,浴缸旁的黄色橡胶小鸭鸭很久没沾水,色泽也暗淡许多。
橘猫深感大事不妙。
它的小哥哥如此劳累,就算是块石头,它现在也都快看得心碎了,更何况它是天下最可爱最好吃的(血族盖章过的)橘猫,当然有配得上外表的心灵。
它想帮帮血族。橘猫从橱柜里拿出猫粮,尽数撒在血族给自己准备的小毯子上。看着差不多够了一天的分量,它裹起毯子,打了个结,学着自己挂血族脖子的形态,背起包袱。
橘猫决定来场冒险。它要出门。
这当然不是说它打算去血族的公司送饭送水送关怀,让他揉让他吸让他睡。枕着睡。
血族的公司离家好远,它又不傻,弱小的猫咪根本走不了那么远。再说,万一发生先前的“超市大冒险”,又要给血族找麻烦。
所以橘猫决定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让血族重新振作、恢复原样的人。
起初橘猫打算找黑炭。毕竟血族还不是血族时,黑炭就在他身边了。要寻找讨血族欢心的方法,非黑炭莫属。
可是当它给黑炭打通电话,刚说一句“喂啊我的小可爱”,另一端就吱哇乱叫一阵,“砰”地挂掉了电话。
橘猫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拜托了,橘猫心想,我好歹是担心你弟弟!
不过看在黑炭如此可爱的份上,橘猫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他。
没办法,橘猫只好用肉球碾过小雪主人的电话号码。还好,对面有人接通,声音如沐春风。
小雪的主人是自由工作者,赶起稿来那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提接电话了。
先前有一次橘猫吃错东西,血族在家不知所措,问黑炭更不知道。情急之下,只好夺命连环给小雪主人发消息。
结果等了半天等来一个手举两柄大剑的骷髅头,配字“狗带”。
血族当即正襟危坐,橘猫不小心看到,也吓精神不少。
吃到定心丸,橘猫放心地踏上旅途。
前一天晚上刚下了雪,路面还有层轻飘飘的白花。橘猫小心翼翼探出爪,在血族的脚印旁喜滋滋地印个爪印。刚打算往前走印第二个时,它突然意识到——
冷。
冷地它迈开四肢都难上加难。
橘猫连忙打道回府。
还要出门吗?毕竟外面这么冷,冰粒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即使有毛也受不住,还不如等血族到家后使劲蹭蹭对方裤腿。
可是它天天用这招,也没见血族精神多少。
要不分血族两颗小鱼干?
不不不,橘猫想,那家伙上次不给自己吃火锅的仇还没忘呢。愚蠢的人类居然还嫌弃自己的小鱼干难吃。
就在橘猫纠结时,门铃响了。
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拧开门,面前居然是捂成面包的小雪主人抱着裹成球的小雪。
“橘宝宝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小雪主人扭进门,脱掉衣服,瞬间恢复原样。
见状橘猫抱紧身体,哆哆嗦嗦,小雪主人点了点头,表示今天真的很冷,不过猫猫有难必须八方支援。
橘猫感动地扑上去,抱住小雪主人一条腿,小雪顺势抱住了另一条腿。小雪主人带着两个挂件,依照橘猫的指示,挪到客厅。
在血族之外的人类面前,橘猫绝不会用人类的语言。它比划了半天,小雪主人总算明白,血族最近太累了,需要治愈。
小雪主人神色有些复杂。毕竟平时她只需要搂着小雪,心情就能好大半。连猫咪都无法解决的犹豫,对她也算得上天大的难题了。
橘猫有点急,刷地打开衣柜。
黑衣服整整齐齐排在里面。没多一套,也没少一套。
小雪主人眯起眼睛盯了半天,猛地喊出声:“他居然没穿暗纹黑套装!而是随便穿了一身衣服就去上班了!”
橘猫猛点头。
“他最近没有买衣服!”
橘猫继续点头。它脖子那圈的毛都要点秃了。
这样的血族可真让人着急。橘猫不禁举起双爪,贴到了脸上。
小雪主人顿时做出标志性的尖叫动作:“他居然长痘了!他那张皮居然长痘了!”
其实是……没剃胡子。
橘猫想了想,怕是只有揪掉下巴的毛才能表达清楚。
它心一横,爪爪移到下巴,动作却被开门声打断。
血族风尘仆仆冲进门,造型比早晨离家时更加狂野。小雪主人的表情,活像目击身穿公仔装的大叔在后台脱下头套的瞬间。
“你让我今天别加班赶紧回家,出什么事了?”
血族气喘吁吁。
小雪主人看了很久,终于习惯了血族狼狈的造型,表情恢复如常。
橘猫以为小雪主人要出卖自己担心血族的事实——这可不行,如果被血族知道,那就不是怕仓鼠、吃醉虾就不省人事这些简单的把柄。
不过小雪主人什么都没说,而是冲着橘猫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然后又冲着血族神秘兮兮地说:“东西拿回来了吗?”
血族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我以为周末见面再给你。”
说着,血族递给小雪主人一个系着缎带的粉红色盒子。那张扑克脸上溢出淡淡的光晕。
橘猫眼都直了。
那是镇里最贵的甜品铺子!
橘猫每次路过都只敢看看。当然它也就是看看,根本舍不得跟血族提。
血族辛苦工作,养家还要养它,这阵子都累瘦了,抱着它的时候它都嫌咯。
没想到这小子自己还挺会享受。
“那周六的计划还变吗?”血族压低声音问小雪主人。
后面的话,橘猫再也听不到了。
原本血族说周六要去单位加班。现在看来,那只是敷衍的借口。
明明是一家人,明明自己脖子上挂着血族的名字,橘猫不明白,为什么血族突然神神秘秘,背着自己和别家的猫(的主人)私密会晤?
橘猫两眼一眯,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第19章 
周六。
橘猫喜欢周六,这意味着血族一整天在家,陪自己玩、陪自己吃饭、陪自己无所事事,还会带自己去整齐排列着很多美食的地方。
所以橘猫比血族起床更早。
它睁开眼后一刻不肯耽误,悄悄推开血族卧室的门,步伐轻巧地跳上血族的床。血族的头发很长,睡觉时摊开在枕头上,又厚又软,吸饱了阳光,很容易就能团成个球,放在爪间把玩。
半睡半醒时血族喜欢在床上乱摸,橘猫总会乖巧地凑近血族怀里,让他抱着自己,抱进被窝里,然后听血族迷迷糊糊地哼些几百年前流行的小调,还有肉麻的情诗。血族还会用尖细的指甲滑过它的脊背,好像过电一样,弄得它全身酥麻,四肢瘫软,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滞。
血族身上总是这么香、这么暖和。
和外面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不腥气、不冷,就连该软的地方也不硬邦邦的。
身上还有玫瑰的味道。
橘猫希望每天都是周六。
哦,当然除了今天之外。
血族一大早就出门了,往盆里倒的几颗猫粮都显得漫不经心,无所谓地团在一起。橘猫的粮盆旁放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工作不多,做完了尽快回”。
工作?
怕不是写作“工作”读作“吸猫”。还是吸别家的猫。
橘猫来回看了好几遍,然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眉毛耷拉在眼眶上缘,圆润的身体毫无精神,就连因干燥而炸飞的毛也变得忧郁顺滑、服服帖帖。
这样的猫,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可爱”二字。
橘猫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扒开窗帘。
太阳悬上头顶,雪开始慢慢融化,往常寂静的街道也传来喧闹声。世界一片清明和谐……
橘猫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做唯一一条咸鱼。
天气好,它当然可以出门冒险。但不是去找什么人帮忙,帮助自己安慰血族。
它要把血族带回家。
还没和橘猫同居的时候,血族周六一般不出门。即使出,也绝不超过半个钟头。这些橘猫都知道。他们同居后,橘猫更是对血族的生活了如指掌。
所以说,这回血族肯定有不可告猫的计划。
难不成是自己太讨厌柑橘味,热爱橙子的血族必须要出门猎食?如果是这样,血族明明可以去别的房间偷偷吃。
又或者,血族也喜欢上了自己最爱的鲱鱼罐头,所以必须出门偷偷吃?!也不对啊,每次开鲱鱼罐头时血族都要带防毒面具来着……
难道还能有别的原因?
多想无益——反正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唯有行动才是真。
橘猫背起昨天准备好的小包袱,出了门,顺着镇子最宽最长的主干道向城里走。
它知道,既然血族有意隐瞒,就不能从对方常去的地方下手。
绕过常去的超市,绕过血族带它遛弯的公园,橘猫渐渐放慢了脚步。
说真的,虽然路还不远,自打变成猫之后,它再也没走过这么久的路。
已经走了十分钟,橘猫想,这对幼小的猫咪来说已是天大的挑战,自己必须要休息一下。
常识里都说化雪天更冷,可今天的风却没有刀锋的感觉,反而像被太阳哄过的狗尾巴草,又轻又软。橘猫忍不住学“同类”的样子,眯起眼,摊开四肢,肚皮大喇喇地晒在阳光下。
时间都变慢了。
匆忙的脚步声纷纷从它身边掠过,而后又放轻缓地折回来。有人在它耳边嬉戏,还有人用可爱的声线逗弄它。
橘猫感觉好舒服。但仍然有些淡淡的失落。
这些都不如血族的挠挠舒服。
血族。
橘猫想到这两个字,内心激昂的曲调忽然变得伤感。
它的血族是最可爱的——血族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高领毛衫,下半身是黑色的修身牛仔裤,长发揪成马尾,高高地束在头顶,衬得皮肤像牛奶一样。即使在甜品铺子那么多人里面,血族仍然是最出挑的那个。
等等……
橘猫瞪大了眼睛。
眼前分明是南瓜镇最贵的甜品铺子。
甜品铺子外挂着“今日不营业”的牌匾,但里面站满了人,个个围着围裙,袖口卷到手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包括血族。
血族?!
血族居然在甜品铺子里!
血族怎么在甜品铺子里?!


第20章 
橘猫有气无力瘫在甜品铺子外,再也走不动。出门时的气势正一点点消减,直楞的身体,最后摊成一张皮,安静地贴在玻璃上。
铺子里的人,都专注地盯着铺子老板,手里拿着粉嘟嘟软绵绵的东西,视线无暇分给窗外。人类们手举锥形物,手像落叶那样来回抖,在米黄色的海绵上挤出白色慕斯。
盯了半天,橘猫才发现,那些人类正在做蛋糕。
包括血族。
血族还是最认真的那个——目不斜视,站如松,一手拿着裱花带,另一手操纵裱花嘴,手缓慢地在海绵蛋糕上方移动。即使血族的蛋糕边缘不像荷叶边,而像一坨噗噗的颜文字,橘猫也觉得,他的蛋糕最好看、最具野性,生机勃勃。
橘猫当然清楚,人类表达最深沉的感情,有种方式就是亲手为对方做点什么。
血族虽算不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吃饭基本属于怎么省事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算。
肯这么大费周章……
想到这蛋糕迟早要进别人肚子里,橘猫喵呜一声,悲鸣震动四野。它吃过血族这么久的饭,当然知道,血族修长的手指抚摸过的蛋糕,有玫瑰味。
玫瑰味的蛋糕,可能没有自己的份……
橘猫看了血族的一眼,心想,如果现在冲进去,当场拆穿对方的秘密,想必未来几天自己的伙食又要遭殃。况且在人类族群中给血族难堪,对自己百害而无一益,对血族美丽的心灵也是一种伤害。
如果不打扰血族,反倒是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橘猫觉得自己机智极了。
大脑活动太频繁,它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
橘猫打算默默地走开,找个血族看不到的地方,解决掉包袱里又干又冷的猫粮,然后回家,在他们的二人空间里等待血族归来。
没想到,刚迈了几步,橘猫就撞上了一堵柔软的墙。
橘猫突然有点兴奋。
它想起自己原来看过的那些晚八点的电视剧。
这样的不期而遇,一定是血族不经意一瞥,在茫茫人群中锁定了自己,忍不住内心煎熬,飞奔追出来,堵在自己面前。
可是它抬起头,惊然发现,这和套路不一样!截住自己的根本不是血族!
而是一条狗!
古人云,猫与狗水火不容。眼前这只拉布拉多更是,仿佛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二者就结了梁子,对着橘猫连连狂吠。
橘猫赶忙道歉,连着喵了好几声,没想到拉布拉多根本不领情,露出一口獠牙,以肉眼可见的加速度朝着橘猫袭来。
不是说好的,拉布拉多天性温和,没有攻击性?橘猫不明白,为何自己偏偏遇到特例?
橘猫还能怎么办?
它只好拔腿就跑。
可拉布拉多不甘落后,穷追不舍,跑得橘猫连连带喘。它较劲脑子,逃跑时特地折了几个来回,最后回到甜品铺子前,仍然没能甩掉对方。
拉布拉多脖子上带着身份芯片,怎么它的主人偏偏这时候缺席了?不说管管自家的宝贝,现在这样有点不太正常啊?
橘猫实在没辙了。背后就是甜品铺子,它无路可退。
明明没想打扰血族。
橘猫心一横眼一闭,身体猛地向后倒。
吱呀一声,一颗橙色的毛球滚到甜品铺子里……
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生物的视线,无一例外汇聚在橘猫身上。
包括血族。
他看了橘猫一眼,眼神中是掩盖不住的惊讶。那几乎长成他身体一部分的裱花袋,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橘猫机械地直起身体,打算装作谁都不认识什么也没发生,安静地溜到不起眼的角落里。
哪曾想,拉布拉多仿佛开了天眼,紧随其后,顺着橘猫开出来的缝钻入了甜品铺子,精准地定位到橘猫身上。
橘猫欲哭无泪。它暗自发誓,如果还有下一次,出门前一定查黄历,只要出现了“忌”“出”“行”三个字,坚决不挪窝半步。
橘猫能仰赖的只有血族了。
它喵喵大叫着朝着血族的方向扑过去,在血族脚边转了好几圈,也没能甩掉拉布拉多,反而沾了四爪奶油。
眼见拉布拉多伸出爪,就要够到橘猫,橘猫终于忍无可忍,习惯性地扑进血族怀里。
它顺利起跳,却没能顺利着陆。
一阵天旋地转,在短暂的失重后,橘猫发现,血族这次没能接住自己,而是被自己扑倒了。
原本台面上那个安安稳稳的蛋糕,此刻精准无疑地扣在血族头顶上。
血族没说话,橘猫也不敢挪窝,他们之间焦灼的空气扩散到整间铺子。
周围鸦雀无声。
完蛋,橘猫脑袋左转180度,停留片刻,又机械地恢复原位,右转180度。果不其然,所有生物的视线并没有转移,始终如一。
糟透了。
一丝不苟的发型和精致的脸被奶油糊住,就已经够令人惋惜。
被糊住的人最讨厌成为视线的焦点,现在简直是罪上加罪。
橘猫使出吃小鱼干的力气,拽住血族的领子,使劲拖,打算把僵直的血族拖出人类的视线。可血族是高挑的成年男性,而自己只是十几斤的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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