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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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砣-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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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光着脚去厨房盛了一碗保温盒里的粥拿回卧室,将自己缩进被窝里一口一口喝,喝光了将碗往床边一放,又昏沉睡去。
再睁眼下午两点,阳光正猛,她冲了个澡换件衣服就往外走,去离小区五百米外的公交站坐车,两点五十五分到达惠丰集团,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走进方野办公室,迎接他的是方野同样惊愕的目光。
脱离了叶家的惠丰如今是厉氏旗下的子公司,方野几经升职成为公司的总经理,管平安瞧他脱胎换骨的样越发觉得权利这东西真是可人。
方野仍旧不卑不吭,没有因为她此刻一无所有而嫌弃厌烦,也没有因她可能代表一个跨国的家族企业而慌张谄媚,只是看着脸色苍白的她陈述事实般问所为何来。
管平安就更直接地问:“钟宁呢?他退学了,我联系不上他。”
方野显然没想到她是为这个特意跑来,“自从钟家垮了之后就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可都无功而返,他消失了。”
管平安失望地噢了一声,方野问她为什么要找钟宁,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自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他,叮嘱如果找到钟宁,务必将这件东西给他。
方野答应后,管平安站了起来,方野这时重洗打量起她,半长不短的头发扎的不高不低,普普通通的休闲外套,胸口还印着一只硕大的猴脸,脚上穿着帆布鞋,一点找不出曾经的商业精英的模样,但他注意到她脸上的那份无所隐藏的幸福感透着略显苍白的脸上散发出来。
送她走后方野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的锦盒,蓦然想起今天是钟宁的生日。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盒子,看见一只小小的蓝宝石领带夹躺在里面,叹了一口气,想起钟宁曾对她说过自己想要的生日礼物,“什么都行,只要代表我成年了。” 
现实对钟宁最大的生日礼物是:一段带有瑕疵的旅行。那个孩子或许真的走在他向往的路上,让自己的足迹租赁世界每个角落的风景和美丽。
管平安走在街上,思考今晚该做什么晚餐,当然如果买菜的路途中少了那些明里暗里的跟屁虫她的心情会好得多。
撇撇嘴,戴上硕大的墨镜遮住刺眼的阳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苏念乐留下的棒棒糖含进嘴里,据说还是新学校的女生送的呢。
路过转角一间报停,脚步忽然停了下去,她看着报纸上熟悉的面孔,忽然又觉得肚子上的疤正在消失,变成一个洞。
IT界精英为情所困沦为杀人凶手,获刑……
世界上每天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故事,管平安认为上帝或是佛祖也不能知晓那些藏在心里的悲哀。我们无法改变命运。我们终将一生承受痛苦。
但人生,如同面前的时光,依然充满光明。
她迈开大步往前走,将阴霾留在那间小小的仿佛超脱凡尘的报亭。
回到小区里,管平安没有看见一直汇聚在阴凉角落的老人们时就觉得可能发生了点什么,而当她顺着一些人的目光看见停在自家楼下的骚包的跑车以及靠在跑车上妖娆的外籍女子时,她的惊愕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脸上。
“斯蒂文?”她愣愣地问。
听见她呼喊,女人猛一回头,脑后的大波浪与胸前的波浪汹涌起来。看见管平安她精致的脸上笑开了花,扭着性感的身体跑向管平安并将她死死地搂在怀中。
管平安个子一般,那女人却身材高挑,这一抱她一张脸被挤在女人波涛汹涌处,不得不拼命挣扎才逃离这致命的温柔。
仰着头细细打量女人,管平安温柔笑道:“恭喜你,斯蒂文,终于找到了自己。”
女人撅着嘴,不满地纠正:“人家现在叫凯特。”
管平安伸出手去:“很高兴见到你,凯特。”
凯特在做史蒂文时是个郁郁寡欢的男人,经营一间小有名气的服装公司,所有服装都是他一人设计,后来公司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被厉氏纳入旗下,本来厉城是打算借用芳菲这个品牌的一定影响打开市场,但斯蒂文的设计与厉氏急于求得回报的理念并不相符,是以逼迫斯蒂文放弃他一手建立的品牌,否则就会公开他是同性恋的事情。
而厉城知晓这件事纯属是个巧合,因为斯蒂文竟然企图勾引他。
这件事过去斯蒂文怕是彻底对这个男人死了心,加之失去如同自己孩子的品牌,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内心受到的打击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于是他选择在自己公司的楼顶跳下去,凑巧那日整日在厉氏浑水摸鱼打发时间的管平安也在楼顶,而她决定救他的品牌,其实也等于救了他。
至于她为什么落寞地在楼顶抽烟,身体又跨到护栏之外,没看到报道前的斯蒂文只觉得这个寻花问柳的女人在寻求刺激。
“平安,这几年里我偷偷收购了不少芳菲持有厉氏的股份,如果你想报仇我一定全力支持你。”斯蒂文,不,凯特和认真地说。
管平安摇头拒绝,反问她为什么下定决心做手术,要知道这样一来他性取向的事情天下皆知了。
凯特回答:“我不愿意痛苦的渡过一生,在我未下定决心的时候一直认为这是个足以让世界毁灭的愿望,但当我做出这个决定后,我发现现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反而我觉的世界都向我打开了窗户,平安,我觉得自己重生了。”
印着凯特去自己的家里,管平安像女主人一样给她倒茶,凯特笑着打量她身上的衣服,不赞同地说:“你一直都是穿我为你做的衣服,这个不好看。”
管平安整整衣襟,十分郑重地说:“凯特,这都是我丈夫为我买的,我觉得它们非常好看。”
凯特摆摆手,“好吧,平安,但我还是要为你做衣服,这是作为朋友对你的好意,你不能拒绝。”
管平安笑了,“当然,我现在可付不起你的薪水。”
送走凯特,管平安拿出口袋里的菜放在水龙头下洗,她要开始准备晚餐了。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人升级成为妻子,给变成亲人的情侣做饭时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洗好菜的管平安将凯特的提议重新在脑袋里过滤一番。
如果一个外人都能看出她所面临的危机,是不是代表这种宁静只是风雨骤来的前夕呢。      
晚上,管平安边吃饭边漫不经心地问苏留白:“不从医行不行?”
苏留白轻轻一笑,“你担心厉洪涛对付我?”
管平安没有回答,苏留白说:“不要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
管平安心里却隐隐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担忧。

☆、第 69 章

第二天她和苏留白一起去医院看望姜尚武,凑巧白灵也在,白灵的头发染回黑色,柔顺地抚贴在额前,张扬的首饰和衣服也不见了,整个人显得安分许多。
她问起姜尚武的医药费,管平安心里掠过一丝惆怅,脸上却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告诉她不用在意,白灵料想这对她该不是困难,便不甚在意了。
又提起那晚比赛,她脸上一阵憧憬,“很痛快。虽然还是没拿到第一。”
管平安对她和自己心平气和的对话很是讶异,看她给自己递上水果,好像自己是来访的客人般,就也十分安然,“你们的价值不需要名次来衡量。”
白灵点点头,“听刘江说已经有很多公司找吴凡谈出专辑的事儿,他还在考虑。”
“你呢?”管平安一针见血地问。
白灵低下头,黯然道:“我爸要我下个月出国留学。”
管平安一滞,“你答应了。” 
白灵苦笑说:“我本来就没想过做什么歌手,要不是为尚武也不会那么伤老爷子的心,可尚武的心从来不在我这,如果他肯对我有一点感情我情愿守着他一辈子,可他梦里都念着你的名字,管平安,我没力气去等一辈子了。”
管平安回头看着姜尚武平静的睡颜,心里泛酸。
“那祝你一路顺风。”
白灵忽然淌出泪水,最后看了姜尚武一眼,转身离去。
她恐怕一生都不能忘记这一眼。
管平安叹了口气,手摸到口袋里的催费通知,皱皱眉,打开窗户透气。
窗外天气晴朗,鸟语花香。
管平安觉得自己应该接受现实,将入不敷出的阳光酒吧关门大吉。
而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了五千块钱答应厉城在厉洪涛的生日宴会上为他演奏。
“平安,其实脱离厉家活不下去的人是你吧。”厉城说出这话时嘴角轻轻抿着,挑衅的目光看着她。而他万万没想到管平安竟会无动于衷地答应了。
管平安迎着他的诧异的脸说:“不用这么惊讶,面子不能当饭吃,我很明白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和厉家的渊源我连这五千块很可能也赚不到,不必费心等着我恼羞成怒,那不是我的性格。”
厉城最后露出赞赏的目光,“这么多年我却好像第一次认识你,怪不得爷爷对你这么执着。明天我让安娜送礼服给你,可别穿这一身去。”
管平安抬了抬眼,放下手里擦亮的杯子,坐在空旷的酒吧里目送他离开。
演奏好坏,什么曲目,哪里有人在意,对这个世上大部分人来说,面包和牛奶才是生活的品质。试想你拿着举世闻名的乐器,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身下一群饥寒交迫的听众,他们觉得音乐好听,但更多在四下张望脚下是否有人扔下食物,音符填不饱肚子,也只能给那些高高在上的演奏家本人带去满足感。
管平安穿着安娜亲手缝制的长裙,在苏留白不赞同的目光中对着镜子化妆,完毕,她站起身挽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问他好不好看。
苏留白扶着额头,态度很不诚恳,“好看。”
管平安撇了他一眼,往门口走,苏留尝试再一次阻止她,她还是轻飘飘的那句话,“我不应战,会让他看扁的。”
苏留白只好看着她出门后钻进早就等候的车里。
在大多数媒体和世人眼里,管平安是和长辈闹别扭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那个世界,到时,他会如何?
苏留白却觉得他们都错了,管平安其实有一种能力,能将人们带到属于她的世界,并深深地影响他们的世俗的观念。
然而当苏留白对她说这话时,只惹来管平安的嗤笑,她说:“我不是救世主,也不当可怜虫,谁也不能改变我,也别妄想我来超度他。”
她仍然不原谅,但也决定不再愤世嫉俗。
人跟人的圈子就那么大,看见熟悉的面孔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叶致远赫然在其中,他独自站在远处向她凝望,眼里有说不清的东西。
管平安端坐在中央,手指在黑白键上木然地敲打,她身上一切发亮的东西因为头顶巨大华美的水晶灯而闪烁,最后许多人眼里只剩下她嘴角那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这笑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不断流动的空气,明明存在,却无形无声的滑稽。
厉洪涛出现是在晚上七点的钟声响起后,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厉城搀扶他站在麦克风前,客人肃静地聚集在一起,全场安静,唯有琴声不绝入耳。
厉城隔空向她喊停,管平安手指却更快地游走,厉城又喊了一遍,管平安忽然弹出一个重音,停了。
厉洪涛显得很愉快,丝毫不被流言所扰,风趣幽默地致辞后,音乐响起,管平安却已不见了。
“缺钱可以和我说,何必受委屈。”角落里,叶致远看着远处厉洪涛的身影淡淡地说。
管平安叹了口气,“我妈在酒吧弹了十几年把我养大,一个月都没有我一天挣的多,叶先生,请你不要以自己的眼光来随意批判别人的人生。”
在叶致远她面前总忍不住提起管乐,好像只有这样就才能伤害到这个身怀愧疚的男人。
叶致远对她向来只有无奈,加上他耳鬓的白发,曾经意气风发的精神头是半点找不到了。
两人并未多加交谈,血浓于水,情仇天堑,几句话断不分明。
即使管平安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管平安又弹了几首,觉得自己的手指变得更加灵活了,弹琴如做人,在于坚持,她懒惰又懈怠,,琴艺生疏是无可避免的事。
兴致起了,她竟开始胡乱弹了起来,跳动的音符在大堂里回响,她仿佛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光,那时光里当她忍受旁人肆无忌惮的指指点点,嘲讽诽谤时,苏留白拉住她的手,如果当时她没有挣脱,而是彼此一直紧握,也许他们会开始巨大的洪流前进入各自的生命,最后融为一体。
天明时并肩前行,夕阳西下时结伴而归,向阳偶尔忽然出现,他们一起在最美好的时光快乐地成长……
现在想起,苏留白对她从来都是义无反顾,懦弱的是她。
厉洪涛没有看她一眼,但她却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她一直努力反抗的或许也包括这种被人掌控的不自由。她无比愤恨于所有针对自己的束缚。
而她的反抗明显地表现在越发挺直的后背上。
等她靠在窗台上喝酒望着人群发呆时,惊觉她高估了自己的份量,当她满以为所有人会已异样目光看她一整晚时,她却已经不是宴会的焦点了。毕竟这个圈里从不不缺私生子私生女的传闻,而这些不被承认的孩子是没有权利走进中国传统社会中的家庭的机会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继承权。
厉城是厉洪涛唯一承认的继承人,在这个暧昧的时候没人会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对管平安另眼相待。
墙壁传来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战,她喝下一大口酒试图让自己热起来,但也只是令她的鼻塞更严重,数日转场演奏的疲惫一下子袭了过来,让本就将养的身体越加吃力起来。
这时,管平安眯着眼看见厉洪涛与叶致远在另一个隐蔽的角落说着什么,他一贯保持和蔼可亲的笑容,叶致远的脸色却微微发沉,极力克制着什么。
管平安心里冷冷一笑,向旁人问了时间,独自往门口走。那边谈话的两人留意到她的动向,却都没有反应。
刚出门,看见陆光精致的俊脸,长长的流海梳了上去,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整个人变得挺拔成熟了,只是嘴角依旧坏笑着,问用不用送。
管平安摇头。陆光好像没看见,跟在她身后,直到有人将车停在他面前,他才对管平安说:“毕海让我送你,否则这地方可打不到车。”
管平安撇撇嘴,决定不和自己过不去,干脆地上了车,问陆凡在哪儿。
陆光却瞪大眼,“你不问我跟毕海什么关系?”她懒懒回答, “你们的脸都快成孪生兄弟了。”
陆光哈哈大笑,“果然有趣。”
陆光和毕海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最初陆光第一眼看见管平安时其实就已经认出了她。否则以他的身手不会任由她抢了自己的车,但当他看见自己几乎报废的车时肠子都要悔青了,就是后话了。
“毕海今晚遇见个女人,追她去了。”
管平安一直知道一贯不羁的毕海心中有个不能愈合的伤口,以至于令他日日醉生梦死,说起来那段日子恰巧也是管平安颓废的光景,两人时常喝的断片,有时醒来竟躺在一张床上,没发什么还真是令她也惊奇的事。
彼时毕海没有进厉氏工作,只是作为厉城的挚友令她不喜,不过也是个私生子罢了,凭什么总是用责备的目光看她,难道厉城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是她的错?她自认还没有那么重要,况且直到现在,她还一直认为厉城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烂人,放不下到手的财富又摆出一幅失贞的可怜模样,更让人鄙视。
毕海张牙舞爪说着关于她的新闻话题,说的口干舌燥却得不到回应而感到十分无聊,边打开收音机边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管平安终于忍不住对车厢轻雾弥漫的恶劣环境提出抗议,陆光就得逞地坏笑,“老装哑巴,不累呀。”
说着打开锁放下窗,让空气进入。
风将管平安的头发吹乱,她将手指伸出窗外感受丝丝凉意,她爱死这夜间轻灵的微风。
收音机里传来晚间新闻报道,零零碎碎灌进耳朵里,偶然竟又听见自己四处弹唱的报道,她冷冷一笑,什么落魄千金,她要是千金也不会将投到股市里仅剩的积蓄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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