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安微笑,“你当我为了补偿。”
白灵不肯,但身旁两人在她耳边嘀咕一阵,她皱紧眉不再说话。管平安知道,他们一定是提到了姜尚武。
花了两日准备,几人便在管平安的酒吧中排练开。
有时,管平安听着他们的嘶吼,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指点一二,每次白灵总是一脸不屑,但却反常地没有嘲讽回去。他们都不得不承认,管平安字字击中了这个失去灵魂的乐队的薄弱点。
拉小提琴的日子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基础还在,管乐曾经想过要系统地教她,但不知为何后来却放弃了,直到管平安少年时,她对她说:“那些被所有人认可的东西,如果不能带来快乐,丢弃也无所谓,因为人生啊,如此短暂。”
十几年前,管平安,程明,姜尚武组合的乐队几乎就成功地登上看似高不可攀的舞台了,他们在当时甚至已经得到了一系列的关注和认可,然而当所有光环笼罩在程明一人身上时,管平安也乐意自己的功劳被冠上他的名字,并为此感到由衷的欢悦。
管乐不知,姜尚武不知,世人都不知,唯有程明知晓的秘密,写下那些轰动一时的歌曲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筑梦之路,很多时候未来得及踏上就断了。
程明由校园明星变成世界明星的过程却短的惊人,在热搜上,至今能将那首寒江月与他联系在一起。这是他本该得意的地方,事实却让他寝食难安。
他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知道得用多少倍自己的焦虑来换。
当程明每天将自己梳妆打扮一番才能出现在记者和歌迷面前日子变成一种煎熬的时候,他看见了镜子里憔悴的自己,他的眼睛里承载了太多冷漠和疲惫。
姜尚武说得他是狼心狗肺的叛徒,在两人之间划上一个巨大的叉,他却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加害者是无形存在的神仙,上帝,耶稣还是什么。总之是那些统称为可以操控命运的力量强大的人。
他觉得他还会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就像管平安歌词里说的:生生世世难别离,世世生生互磋磨。
姜尚武参加的这场轰动中国的音乐大赛,他是五位评委中的一人。如果座次代表地位,他一直都坐在中心。
姜尚武每唱出一个歌词,每拨动一下琴弦,心里都在颤抖喧嚣着摆脱程明冰冷漠视的目光,而程明同样在克制自己,他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好愧疚,他又没有伤天害理,不过占有了他们的几首歌曲,不过放弃了他的友谊和她的爱情,这些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微不足道,他不必感到恐慌和想要逃离……
可是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算什么。
程明在看到姜尚武的一刻就知道,他偿还的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他又岂不是日日都在负重前行。
☆、第 59 章
管平安最近很忙,每天都是半夜回家,并不是忙于惨淡的酒吧生意,而是忙着与吴江他们编曲和排练。
白灵依旧对她充满敌意与忽视,她即使不在意,却不能不为整体而考虑,然而几次对白灵有意示好被冷眼相待后,管平安慢慢也就淡了下去,好在白灵对姜尚武不逐渐慢慢感到白灵冷漠憎恶之下逐渐柔和的态度。
白灵不能原谅伤害亲姐的二人。却也不能不承认管平安在音乐上的见地。
管平安在音乐上的才华令她惊奇,当他们三人在刚刚整理好的酒吧中央搭建好一个临时的舞台开始排练歌曲,他们都清楚地瞧见她眼底的怀疑,管平安坚持听完了整首歌曲,沉思了许久,才决定说出口:“这样是赢不了的。”
吴江代替主唱,问她哪里不对,她说:“曲调炽烈却不够打动人心,抒情的部分又太过柔和,总之十分失败。”
她陆续指出众人的不足,到最后将他们耗尽心血的完全推翻。
白灵操着尖锐的嗓子和她辩论,但你来我往后败下阵来,脸上尽管还是不服,但态度着实缓了下去。最后,白灵挑衅道:“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好,你来呀。”
管平安看出吴江和刘凡脸上同样的忿忿不平,沉吟了片刻,走上台来,向吴江借了姜尚武的吉他,坐在一旁高脚椅子上轻轻弹唱起来。
她在弹的过程中明显感到自己的手指生疏僵硬,但这并不妨碍她弹出自己的心声。
吴江早先就知道这世上有一些人,他们好像天生就对某一样物质有着与众不同的才华,看到姜尚武时他这么想,看到管平安拨动吉他时,他又想到姜尚武。
管平安坐的位置最近窗,灼眼的阳光从宽敞的窗户照的她身上隐隐发光似的,就好像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万人的舞台上,是唯一的主角。
吉他弹出的,正是他选的歌曲寒江月,那首歌是享誉世界歌坛的巨子程明最早唱的,也是许多年轻人火热青春的见证。他对这首歌有一种模糊不清的喜欢,最早的改编也是他和姜尚武一起完成的,可是完成后姜尚武却十分落寞的神情,他问他怎么了,姜尚武说:“还是差了一点。”
吴江很吃惊,他认为两人改的已经够好了,于是他问:“差在哪了?”
姜尚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在,吴江知道这首歌差在哪了。
因为管平安缓缓开口,她唱了第一句歌词,就立即让他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管平安的嗓音是空灵而沙哑的,她低垂着眉,头发向下垂,垂到盖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目光投向窗外的阳光,好像那儿有无尽的难以企及的美好和追求。她那一只追逐不到天堂的鸽子般纯净的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哀伤,吴江想问她在哀伤着什么,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也变的伤感起来。
三十年的过往里,他从无知孩子变成为了追求梦想承受家人埋怨的社会无用人,他在地铁站,在街头弹呀唱呀,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得到满足,他告诉自己就算为了这几个掌声也值,直到后来,这些掌声也消失了,过往的人们神色越来越僵硬,脚步越来越匆忙,他们不愿停留在角落里听他浪费时间的歌声。
当时他唱着这歌,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泪流满面。
吴江摊开手,恍惚看见了依然一无所有的自己,扭头一看,白灵和刘凡也沉默的侧脸,他心里的悸动像是魔鬼缠住脖子,那一刻他决定请管平安来自己的乐队,这首歌只有她才能唱出魂魄,要他跪在地上求她答应都行,只要她来。
他往管平安的方向坚定地望去,忽然看见了她头不知何时低垂下来,歌声也停了,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身体一颤一颤地,好像忍受极大的委屈,好像个无助的孩子,好像在哭。
吴江听见自己的心里传来咯噔一声。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想喘气,他怕自己的声音会打扰到这个瘦弱的女人,女人低头沉默了许久,他耐心地等,发现就连脾气暴躁的白灵也变得乖巧起来。
管平安进入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玻璃瓶就是她的世界,她的保护罩,其特殊的折光性让她的世界是扭曲模糊的,但这也很好,只有她一个人,出不去也进不来,永远只有一个人,就不会再受伤,不会面临选择。
她虽然小小年纪,难道就不知道一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既期待又痛苦代表了什么?
她不甘承受这期待和痛苦,选择美好的人生有错么?
程明勇敢善良,也在佛堂里拉着她的手发过誓言说要在一起,她觉得日子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到了后来却都是假象。
程明管乐离她而去,她不知自己是因为沉浸在失恋世孤的世界里变得痛苦起来,还是单纯因为被放弃。
她知道,这么多年,这个小小的玻璃瓶一直没有离开自己。
小小的酒吧里忽然充斥了悲哀的情绪。
当烟雨来时,当你们来时,我满心欢喜,甩走忧愁。
可烟雨还未走,你们却都去了人海里,我到人海里找,你们却变成了一个模样,我就再也谁也看不到了。
明明知道前面转弯,还要试试看,直到头破血流,直到遍体鳞伤,就是想不明白,你们怎么都不见了。
我穿梭大街小巷,看着霓虹路灯,一直栽跟头,一直在寻找,什么时候把你们都找回来,牢牢牵着每个的手,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苏留白在这个死寂的当口救赎一般忽然出现在门口,他看着众人哀戚的神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向着这种灰暗情绪扩散的中心看去,管平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挣脱,苏留白释然地抿唇一笑,走到她旁边蹲下,宽阔的手放在她的头上摸着,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此时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了,管平安轻轻抬头看他,脸上还留着泪痕,眉眼弯弯的,眼睛里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她以一种甜的发腻的声音问:“下班了?”
苏留白露出一排洁白的牙,“放心不下我的宝贝呀。”
而管平安受用地眯起眼,像一只发情的猫。
管平安和吴江刘凡到一旁比划着谈什么,白灵没去,留在原地和苏留白说话。
苏留白问:“你姐还好么?”
白灵扯了扯嘴角,“一个新婚丈夫和人私奔的女人,能好到哪儿去,不被白眼瞪死,唾沫淹死就不错了。”
苏留白刚才兴高采烈的神情马上暗了下去,满是歉意地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好过些呢?”
自从姜尚武出事,白灵就不再画浓妆了,露出本就清秀可爱的娃娃脸,这张娃娃脸上的怒气并不会让人感受到威胁,反倒有种怜悯,“你辞职的事还没告诉她,怕她伤心?”
“是”。苏留白的坦诚惹来白灵的奚落,“你就不怕我姐伤心,我姐难过;”她冷冷一笑,“这下我反倒可以去告诉她,你根本就不值得。”
苏留白低着嗓音说:“只要可以让她心里好受些,你怎么说我都行。”
“唯一让我姐觉得好受的就是让管平安她难受,苏留白,你觉得我这就去告诉她整个上海没有一家医院肯雇用你,你再也不能穿上那身洁白的衣裳,她会是什么反应?”
“小灵,走到今天都是我的失误,只求你别迁怒于她,你不懂这件事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白灵嘲讽一笑“你真觉得她会在乎?”
苏留白坚定地说:“如果她真的能不在乎,我也就放心了。”
白灵环抱住手臂,“苏留白,以前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贱。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说,我倒想看你能瞒的住谁。”
苏留白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依然向吴江说些什么的管平安,神清眷恋。
管平安和吴江的争执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没有定论。
夜将迟暮。苏留白拉着她的手往家里走,半路上她说:“吴江要我顶替尚武,成为乐队的主唱。”
苏留白讶异了一瞬间,问:“你答应了?”
管平安低落着语气,“我没有信心完成尚武的梦想,而这也会让你们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破。”忽然感到手被用力地握紧,她抬头看去,苏留白也正在望向他,眼里化不开的宠溺,“平安,你不要怕。”
管平安的心忽地一软。
☆、第 60 章
从那天起,吴江等人便开始了昏天暗地的训练,曲可奏,歌可唱,默契二字可遇不可求。好在管平安这个人,一旦决定做了,就要做到极致。
敲敲打打中,这家小小的酒吧依然小猫两三只。生意极惨。
有一次吴江提议,既然开业时间都是白天,又主打酒水,不如改成咖啡店吧。
这个主意一出就被管平安否决了,她说:“我就要开一家白天也可以尽情喝酒,尽情做梦的酒吧。”
吴江有说:“白天光干这个,晚上回家睡觉,还要不要活啦。”
管平安哝哝嘴,说道:“那就再加一条,醉生梦死者止步。”
“那你这生意就更没法看了。”
比赛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乐队的排练却显出几分轻松来。
这天,几人收拾忙着东西回家,吴江提议一起去吃宵夜,刘凡和白灵积极响应中,吴江最后看了看最后面的管平安,诚恳地说:“后天就比赛了,明天肯定还要最后抓紧,今天就和我们去吧。”
管平安想了想,给苏留白挂了电话,便和吴江等人去了一家烧烤店。店里狭小滚热,屋内充斥着烟草燃烧的青色的雾气,管平安心里有些反感,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
老板身材和吴江差不多,一走路身上的肉颠颠颤,见了吴江亲昵地搂住他肥短的脖子,“表弟,好久没见你啦,听说后天你们就比赛了?”
“是啊。”比起胖老板,吴江的话可以称为冷淡。
“那尚武呢?他咋样了?”
提起姜尚武,众人脸色都是一黯,吴江说:“还是昏迷着。”
胖老板耷拉下飞舞的眉毛,“可惜了这么个大帅哥。”说完。他又一手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尚武那小子伤那么重都死不了,肯定有后福。”
“但愿如此”吴江本来一头的汗,被他一搂,更是脸热的通红。感受到几人低落的情绪,烦闷地将他胳膊一甩,“行啦表哥,给我们烤点啥,你就去忙吧。”
“你这小子,一点没有小时候可爱。”说完,对几人憨笑着打了招呼,忙去了。
“我这表哥就这样,你别见怪。”他不好意思地对管平安说道。“我们几个从前总来这儿吃宵夜,那个老板是我阿姨家的儿子,一直要我关了酒吧和他一起开烤串店来着,这下酒吧是关门了,要是比赛失利,我真的要来这儿啦。”
管平安轻轻一笑,肯定地说:“不会。”
吴江抽出纸巾擦拭额上的汗,笑着对管平安竖起个大拇指。“以前我最相信尚武,他不在,现在我最相信你。”
一旁端坐的白灵又是冷冷一哼。
此时,一向沉默寡言的刘凡替管平安倒满酒杯,“管小姐,你认识程明吧。”
管平安垂目点点头,听刘凡又说:“这次比赛他是评委之一,你也晓得吧。”
管平安又点了点头。
“到时如果你们见面了,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你是怕我影响发挥?”管平安拿起酒杯一口气干了,随后将酒杯啪的放在桌上,“你放心,和尚武一样,我不是孩子了。”
刘凡才松了口气般地笑了。
管平安知道,自己和程明那点事早就被记者挖的通透,可如她所说,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十几年的时光足够让她长大。
晚上回家,孩子已经睡了。管平安进门换了鞋就栽倒在沙发上,苏留白闻出酒气,问:“他们几个灌你酒来着?”
管平安摆了摆手,“也没喝多少。”
“醉酒伤心。”说着拿温毛巾给她擦脸。
管平安碘着脸傻笑着享受专属的待遇,从前对她来说,这样毫无防备躺在将所有一切摊开在某个面前的场景是不可想象的,而此刻,当她沉迷在这种温情中,才明白女人为什么会总会渴望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昏昏沉沉地伸手摸他的脸,嫉妒地说:“你的皮肤比我还好。”
苏留白头也不抬,侧头亲吻她的手心,“送你了。”
管平安笑他傻,“我可不是会画皮的女鬼,再说,你的脸还是看着好,我要天天看。”
“好好好,”苏留白又到另一侧给她脱袜子,换了毛巾擦脚,随口说:“也可以天天摸的嘛。”
管平安的脚被握在苏留白的大手中,毛巾顺着脚背擦到脚心,她感到一阵阵痒,嬉笑着蹬腿,不妨一脚踹到苏留白脸上,苏留白一愣,看着面前醉态可掬,面色如花,眉间愈发妩媚的女人狠狠地咬着牙,手里毛巾一扔,张牙舞爪地扑倒女人身上放肆啃吻,管平安又感到身上的痒,伸手要将他推远,苏留白顺势握住她的手别在自己的腰后,一时春光旖旎。
苏留白控制自己的欲望,每一次都会顾忌她的感受,却不知女人最是口是心非,嘴里明明说不,心里其实在喊快来。管平安能忍,能吃苦,但也是一个女人,有时受不了他磨洋工,便翻身而上,很有农奴翻身把家当的气势,苏留白也乐得被蹂躏,久了,管平安便知某人纯洁外表下不纯洁的心灵。
“别太累了,老婆。”折腾到半夜,苏留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