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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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砣-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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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苏留白忙问:“你的呢?”
“楼上。”她悠悠回答。
“跟我住一块不行么?我怕黑。”苏留白说完感到自己的脸好像红了。
管平安惊异的目光看着他,半晌,说了两个字——“放屁。”
苏留白确定,他的脸一定是红了。
房间比苏家整个房子还宽敞,苏留白脱了衣服冲了澡,将洁白的浴巾围在腰间,本想把衣服洗了,可想到来时并没带换洗衣物,只好叠整齐放在一旁,思量明天回家行李打包,管平安说的对,那里的确不好回去住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苏念乐的学业又该怎么办他想了半天,依旧认为管平安的话不无道理,起码在那所以教学质量安保措施和巨额学费出名的明星学校里,像如今苏念乐这么红的孩子为数也不少啊。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花饰精美的天花板,不禁怀念起自己的家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尤其想起有管平安居住的那几天,家才更像个家的模样,那般时光,他衷心期待着。
胡思乱想间便睡着了,一夜无梦,醒时天刚微亮,每天这时他已起身为苏念乐准备早点,睁眼在床上躺了半天,起身下地,忽然看见立在床边的衣架,架上是一身休闲的衣裳,他不喜欢板挺的西装,所以更偏爱这些休闲衣裳,毫不犹豫地穿上,果然是他的尺码。
洗漱完毕,对着镜子带上眼镜,不说帅到没朋友,也是一脸的温文尔雅,用力拍了拍脸,走出房间。
客厅里一个中年女人在忙活早餐,他礼貌地问能否帮上忙,女人抓着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说不用,已经好了,并让他先吃,说是管小姐吩咐的。
苏留白指着自己的衣裳问她:“这是你送到我房间的?”
“不是我,是小姐。”
苏留白很意外,看向楼上,问:“她一般什么时候起?”
“这要看小姐去不去公司决定,一般这个时候没起,该是休息了,估计要中午才出房。”
“她平时一直这么散漫?”
“……”,这佣人是钟家带出来的,她心里想到管平安每日几乎都工作到后半夜才睡觉,却时不时翘班,这算不算散漫?
苏留白刚要坐下,忽然看见苏念乐出现在楼梯口,苏念乐看见他一愣,快步走到他身边,“你来了,爸。”
“恩。你昨天是怎么来的”
“昨天一大群人跑到家里找你,幸亏我在邻居奶奶家里,毕海叔叔偷偷把我接出来的。”苏念乐坐到桌上,拿起粥送到嘴里,“好像逃难似的。”
确实有点像。
吃完早餐,在苏念乐目送中,他开上陆凡给他准备的车缓缓向医院驶去,在门口无视记者的询问,径直走向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同事湛亮狡黠的目光,他坦然坐到自己的座位,感到一阵头疼。
忙碌了一个上午,中午终于有空闲去食堂吃饭时,迎面撞见白羽,她瘦了很多,看着苏留白的神情淡漠,匆匆擦肩而过时连招呼都不肯打。
不久前两人还是热络的关系,纵然他心底为白羽对自己的感情有所不安,但恩师的女儿,又是小师妹兼同事,他觉得白羽有能力将自己的感情处理好,但现在看来他还是伤了她。
苏留白无声地叹了口气,照例接受众多心思各异的目光,独自端着食物坐到角落里大口吃完,然后装得毫不在意的走出食堂。
他来到医院的阳台,这里空旷冷清,远处吹来的风毫无遮挡地扑面而来,点上烟,望着天际流动的白云愣愣失神。


☆、28


生活的巨大变故惹他心烦,但不足以让他这样无力,早在大学时一边带着孩子,一边打工一边读书,自己就是风云人物了,令他内心纠结翻滚的是那张照片,照片中管平安从背后抱住管东鸣,这个姿势代表着一种主动。
一个女人主动抱住一个男人,只要这个念头轻轻扫过,在他心里带起阵阵波澜,叹息随着烟雾蒸腾而上,消失无形,只有烦恼依然不离不弃。
“说什么半年之约,如果到时候你真能放手,现在何苦这么难受。”
张旭杰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苏留白没有回头,直到他并肩与自己站在一起,他才扭头看他,张旭杰的脸竟然也憔悴了不少,眼底厚重的黑眼圈和泛青的胡茬,苏留白一愣,“怎么你也让人给煮了?”
此话源于一则动漫广告,大意是一只螃蟹由于感冒发烧而身体变了颜色,导致同伴的捧腹关切问话。
张旭杰冷瞥他一眼,发出一声嗤笑,“别拿我跟你比。”
苏留白笑着问:“不是要跟我绝交?”
“是想来着,但看你现在这么风光,忍不住就想骂骂你。”
“……我刚才看见白羽了,对我不理不睬的,大概这回真的死心了吧,要是你这时候去追小羽,说不定你们在一起。”
“你是说让我像你一样趁人之危?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
苏留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早知道念乐的骨髓和叶微澜不符还舔着脸让平安答应嫁给我,但我的心是实诚的呀。”
“拉倒吧。”张旭杰撇嘴,“你的心再实诚,人家也不稀罕,听我一句劝,管平安那种女人真的不适合你,算了吧。”
苏留白又感到头有些疼,“不要说我了,说说你,到底怎么了。”
多年友情,他感觉到张旭杰一定有事瞒着,可张旭杰就是不肯说,他也只好说放弃追问:“需要帮忙一定要跟我说。”
苏留白下午还有手术,拍拍张旭杰的肩膀下楼了,张旭杰指间夹着烟头,眉宇间化不去的忧愁,就在昨天,王蓉告诉他她怀孕了。
“虽然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但我觉得打掉他应该跟你说一声。”王蓉说完笑了笑,跨上提包与同事去了KTV,他看着她火辣的装束和窈窕的身体,觉得这个女人开放过头了。
开胸,手术,关胸,简单几个字不足以概括手术中剪刀与止血钳交错和随时相伴的危险,他是时时与危机互搏的赛手,只为争得几秒钟的先机,然而有时即使占尽先机,仍然会面对失败,代价往往是生命。
苏留白带着口罩和术帽,汗水顺着帽沿淌下,身旁护士眼疾手快地为他擦干,他置若罔闻,全神贯注在术野中。
手术一直持续到了夜间,期间病人几次出现心跳暂停,病危通知书下了几次,而苏留白就如同沙场上的将军般从容镇定,指挥得当,三十岁的年纪晋升副主任不是浪得虚名。
等到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后,避开家属,他迈着疲惫的脚步走出手术室,从手术室回到办公室,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知多少回,每一回都觉的空虚和孤独,他能救得了别人的命,却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拿上手机,没有一通未接。揣上钥匙,猛然想起自己已是有家不能回。
开出毕海准备的那辆车驶向公路,两边不断闪烁的霓虹灯拍打在玻璃上,他想了想,在下一条街拐弯,又到了那家酒吧。
姜尚武翘着二郎腿,皱眉头瞪他,“我们很熟吗?”
苏留白尴尬一笑,“我想喝口水。”
“我是你的奴才?还是这儿是你家餐厅!?”姜尚武大声说。惹来身边几人侧目。
“别生气,我就是坐坐,等会就走。”苏留白忙摆手安抚。
姜尚武臭着脸,还是端给他一杯水,“喝完赶紧走,看你就不痛快。”
苏留白点头答应,坐到他对面,“你们刚才在排练?”
姜尚武点点头,马上就是前五十强的比赛,他这几天明显感到自己的紧张,苏留白不着痕迹地讨好,“你这么优秀,没问题的。”
“谁知道呢,”姜尚武瞪他,“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苏留白两手一摊,“有点累,歇一歇。”
“感情这还是你的旅店啊。”
苏留白无奈地笑了笑,“让我呆会儿吧。”
“你不是跟管平安如胶似漆的么,怎么,真让一个老男人给横刀夺爱了?”
苏留白心头一缩,低下头去,“那人已经病入膏肓了,我自然没道理也没资格去争风吃醋的,但我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
姜尚武斜斜看他,怪声怪气道:“抱一下这就受不了啦,要是让你看见她躺在别人床上,还不自杀了事。苏留白,你忘了你还不是她丈夫呢,她说过要嫁给你的话么?没有吧,不嫁给你就有可能出现在其他男人的床上,还是你以为有了孩子就算保险?呵,别天真了,你这想法和那些未婚生子想要嫁入豪门的女明星有什么不同。说到底还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
苏留白沉默了良久,低声说:“你不劝我离开她?”
“……”姜尚武向台上等着他的乐队人员打了个招呼,回头对他笑了笑,“表面上看她现在和你我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可实际未必如此,你们到底谁离开谁不行,还不能下定论呢。别像个娘们似的自怨自艾了。”
姜尚武说完跑上了舞台,弹起吉他时专注的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苏留白微微笑着听他唱起一首年少岁月时响遍大街小巷的摇滚曲。
青春留给我们的,除了伤痛,更多是美好。
苏留白想起那个迷醉的夜里管平安冰冷而瑟瑟发抖的身体,想起在医院她摘下他送给她的项链时颤抖的手和那一闪而过不舍的目光,忽然想见她的冲动让他有了不顾一切的勇气。
姜尚武余光看见苏留白站起身向出口奋力跑去,他轻轻收回目光,唱到那句“把青春献给我生命里最美丽的姑娘”,泪光微闪。
昨晚,毕海飞一般载着苏留白的那条路上,苏留白以同样的速度前行,可心里只觉得太慢太慢。
终于到了那间别墅,他按响喇叭催促开门,等门打开,驶进,停车,熄火。动作一气呵成,迫不及待地跑进门去,环视一圈,只看见长长餐桌上饭菜被扣在银色的器皿中,却不见一个人影。
早上见过的佣人听见声响匆匆走了出来,笑着说:“小姐等你也不见你回来,最后来让念乐先吃,自己上楼去了。”
“那念乐呢?”
“吃完也回房间了。”
苏留白觉得自己好像吃了蜜一样,想了想,走上楼去,先去看了儿子,见他房间空着,便来到管平安门前轻轻敲门,半天没人应声,他也有耐心,继续敲,直到门被猛地拽开,露出管平安满脸的不耐。
不等她开口,苏留白抢先说:“从中午开始做了一起手术,出来后天都黑了,我到姜尚武那儿坐了一会儿,跟他说点话就回来了,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却忘了你是多别扭的一个人,以后晚回家我会通知你,即使回不来也让你知道我在哪里。”
管平安呆愣住了,胸腔中不知名的怒火好像被他几句话扑灭,只剩下几缕青烟。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尚武跟你说什么了?”
“啊,”苏留白认真地想了会,“他让我死死缠着你。”
“……”管平安飞出个白眼,向旁边一闪,“进来吧。”
苏留白如蒙恩赦,快活地走到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的苏念乐身旁,问他在干什么,苏念乐老实地回答到:“写字。”
苏留白向他本子上一瞧,看见格子本上几页都是管平安的打字头的笔迹,揉了揉孩子的后脑勺,抬头向管平安说:“今天这么有空?”
管平安斜靠在床边,膝盖放着笔记本电脑,此时她戴着无框眼镜正敲敲打打,将苏留白问话自动忽略。
苏留白知道她为了等自己还没吃饭,于是揉着肚子装作饿狼似的要求管平安同他一起下楼,管平安仍旧不搭理,苏留白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将她膝上电脑挪了位置,强行拉着她下床下楼,临走叮嘱看热闹的苏念乐,“好好写。”
管平安直到坐到桌边,手上拿着筷子,脸色仍旧很臭,苏留白咧着嘴将盖子打开,夸张地闻了闻,笑:“这么多好吃的,我一个人吃太浪费了。”
管平安不置可否,夹着筷子开吃,她吃饭的动作虽称不上粗鲁,但也绝非优雅,看似细嚼慢咽间,一碗饭已经空了。
她放下筷子,出于礼貌没有马上离桌,而是看着苏留白吃饭。苏留白刻意慢下动作,直到她脸上的不耐已经懒得掩饰,他撂下碗。
“这是谁的房子?”他问。
管平安看他一眼,“怎么?有想法?”
苏留白摇头点头口橙汁,然后说:“那能告诉我房主是男是女?”
“男的。”她痛快地回答。
苏留白瞳孔一缩,干声笑笑,又回到那个问题,“今晚我住哪?”
“你说呢?”管平安说完就上楼了。


☆、29

晚间,苏留白拿着昨晚住的房间中的浴袍再次敲响管平安的门,在她皱起眉头的片刻,飞快闪进门中,然后大摇大摆地寻找浴室,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如同侍寝的少女般挂上羞怯的表情,管平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们男人眼里是不是只有那事。”这句话是个肯定句。
苏留白对这话一万个不同意,“我眼里只有你,跟那事。”
管平安飞给他个白眼,“今晚我很忙,你回房睡。”
苏留白不吭声,讪笑着爬到被子里,“你忙你的,我可以等。”
他毫不掩饰地将眼里的欲望呈给她看,管平安有些无奈,“随你。”  
苏留白侧着身体,一手撑住头,默默打量她专注的神情。他执着,耍怪也只是为了多留在她身边一会儿,即使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爱情会令人失去清醒和理智,他早就昏头了。
管平安扭了扭头,将笔记本挪到床边,回头一看,苏留白早已睡熟了,细密而狭长的睫毛留下一片暗影,皱眉,嘴轻轻抿着,身体依然维持侧卧的姿势,好像在梦里跟谁在战斗似的。管平安的视线就这样静止了。
苏留白白皙的娃娃脸与曾经的少年别无二致,自欺欺人的本事也大幅长进,上学放学的路上他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甚至她与程明勾肩搭背地找姜尚武去酒吧他也会跟着,默默地埋着头,目光只留意自己的鞋。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不张望,也跟不丢,只要一抬头或者她一回头,他们的视线就能交融,但这种交融从来没有发生,她太爱自己,他太在意脚下她走过的路。
管乐上班很晚,从不在意流言,母女几乎只有在早上匆匆见上一面,然后各自分开。
即使她爱管乐,仍旧像个孤儿般长大,因为好像只有她生活在流言的世界里并从不肯承认自己对他人的眼光在意极了。
管平安为自己的懦弱而痛苦。而这痛苦让她成为一个看似冷漠的人。
她对苏留白冷漠,因为在他身上她看不见未来和希望,这是一个同样被畸形怨毒的情感禁锢的少年,他们无法分担各自的痛苦,更无法抚慰对方,只能将这种痛苦乘以二,那才是看不见的深渊。
管平安伸手将苏留白的眼镜摘下放到床边,然后也让自己侧躺,以便更近距离地观察苏留白平凡而惬意的五官。
他不是让人惊艳的男人,神情中总带着沉稳和不可动摇的温柔,但这温柔也是有限度和温度的,她知道他对许多不公平坦然处之,也知道他发起火来同样令人恐惧。
她从来没告诉他,以后也不会告诉他,从管家去往美国的路上,她因为见到一对父子而临时改变了行程。
华发苍老的父亲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脸上放心的笑容在儿子转过身后立刻变成了担忧和不舍,老人脸上那份挚真的情感瞬间凝结,那一刻,她想到了他。
苏留白这个少年,以为自己看透沧桑和未来的那种少年独有的单纯,会通过自己的孩子变成什么模样,她很好奇,也忽然不舍和惦念。
在管家的三年,她喜欢上一个称作叔叔的人,接受命运而成为他的妻子变成了她人生的全部,但结局总是这样不圆满。
那些甚至刻意讨好的日子,她惭愧地以为自己忘记了千里之外的自己的孩子,而这一刻,短暂而漫长的人生旅途又将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她又想起他和他们,带着愧疚和牵挂。
她改道飞回这座城市,决定将自己的人生归回原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但这责任里不包含苏留白。
她爱不起他。
管平安不愿自己像个外星来客似的接受众人的洗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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