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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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族-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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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身后那个商人装扮的人说道,“他在前面一排的房间内,你们找错地方了。”

    叶长安就坡下驴,这就告辞开溜,不料刚一转身,那个商人装扮的人就喊道:“不对!那个娘子我见过,她是跟秦将军一起的!”

    叶长安在他开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没等他说完就撒腿跑,哪知身后的人动作也不慢,立时就跟了上来。

    “小星!一会出去你就自己先跑,别把你们连累了。”

    “叶娘子你说什么那,我要是扔下你一个人跑了,我们老大得咬死我,没事你跟着我,这地我熟。”

    小星长了一身的机灵劲儿,跑起来猴子似的,比叶长安想象中中用的多,两人配合的很默契,速度也快,没多一会就跑到后院翻墙逃离,然而追上来的那个凶煞模样的人不是善类,两人这么快的速度都没能顺利甩了他。

    从会馆后院翻墙出来后,叶长安就一路跟着小星跑,在四夷馆里七拐八拐,她已经分不清是在往哪跑,只是没头没脑的跟着他进了一家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的后院,然后躲进了柴房中。

    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追来,被他认了脸去,往后来四夷馆就要小心了。

    叶长安跑的呼哧带喘,魂儿都要跑丢了,半天才顺气儿,“好久不动还真是不行,差点就跟不上你了。”

    “叶娘子你受伤才好,能跟我跑到这里已经很让我刮目相看了,要不是你跟后面追着我,我可能跑的没这么快,果然逃命就是刺激啊!”

    “快别刺激了,老命都要跑断了,我说追我们那家伙是什么来头,他们做生意的人都这么厉害吗?”

    小星一摆手,“哪儿啊,那位可不是做生意的,他就是南朝质子啊,后面那个是会馆里的头儿,就是他把你认出来的。”

    肯定是她跟秦将军来的时候被他看见的,她想起方才有人说祁王殿下,没想到他就是南朝质子。

    “这么厉害的皇子干嘛不自己留着啊,上战场还能杀俩人那?”

    “叶娘子您来的迟,可能不大知道南朝的那些破事,还能为甚,不受宠呗,他们的皇帝老儿是个糊涂蛋,看谁不顺眼就把谁送来当人质,不过啊今日之前,我们还真没以为他身手这么好,看来是深藏不露啊。”

    深藏不露,暗中谋划,指定没憋什么好心,只可惜方才没听完他们说什么,真是可惜。

    “刚才都怨我。”小星懊恼的很,“我腿麻,不小心踩了枯枝,不然还能多听点消息。”

    叶长安安慰他,“没事,该如何还是要如何,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今日要不是你带我进去,我连这点消息都听不到那,不过这是哪儿,我们在人家这里不要紧吗?”

    “不要紧的,这里是我们老大的产业,叶娘子你要回去的话,我送你吧,万一他们还不肯放过你呢?”

    “送就不必了,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以后岂不是连四夷坊都不敢进了,他们知道我认识秦将军,不会冒然对我怎么样的。”

    小星没有再坚持,“那成,你自己小心点。”

    叶长安跟小星告别后,便一个人返回内城,走进城门就看见闷头闷脑的隋衍,不知装了什么心事,她近在眼前都没看见。

    “喂,隋小将,丢银钱还是丢魂了啊!”

    隋衍恍然被她吓了一跳,看见是她,脸上勉强挂了个笑,“怎么是你,从哪儿回来的这是?”

    叶长安细看他的眼,红彤彤的没精神,便知他指定哭过,“隋小将,我从哪儿回来不重要,你倒是怎么了,难道又回家了?”

    隋衍别开脸,明显是被猜中了,他的确是回了武昌候府,是为了隋旭的事。

    隋旭被收押廷尉,听闻很有可能要抵命判死刑,隋衍便回家看看到底是不是要这么严重,毕竟以武昌候的能耐,怎么可能眼睁睁让他亲儿子送死。

    他好长时间没回来,家里一片惨淡,因为隋旭一事,阖府上下都是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隋衍去到武昌候书房,见他一个人坐在里头,形容很是憔悴。

    “是隋衍回来了。”武昌候睁开眼坐直身子,“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家里到底怎么一回事?”隋衍劈头盖脸问道。

    “家里这不是挺好吗,我还活得好好的,你要是盼着我死,且还得有些年头呢。”

    “你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隋衍压抑着怒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怒气从何而来,“隋旭的事你为什么不管?”

    “要怎么管,杀人偿命,连怀朔王都去了王衔,你要我怎么管。”武昌候笑了笑,“再说你不是早看这家不顺眼了吗,既然出去了,家里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我看你一个人活的也挺好,干脆给你分点家产,你就算是从我们隋家分出去了,哦对了,那小媒官还没搞到手啊,我还给你留着娶媳妇的……”

    “你少来跟我装模作样!”隋衍打小就讨厌他这幅什么都了然的模样,“自以为成全了我是吗,隋家现在就要完了,故意把我撵出去,很大义凛然啊,想让我感激你,想让我知道真相后悔不当初,你就是这么想的吧,啊!”

    隋衍一幅要活吞了他的样子,武昌候并没有因此动容,依旧坐着朝他笑,“我还真没有你说的这么心善,反正你也不稀罕这个家,打小就想走,关着你没意思,不如让你走,出去跌俩跟头挺好,哪儿指望你感激。”

    武昌候顿了顿,“至于隋家,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家族兴衰还不是常事,别说一个隋家,一个朝国都不见得长久,官家不会对我如何的,只要大魏朝不灭,武昌候府就不会倒。”

    “不会动你?你儿子他说杀就杀,还说他没存了动隋家的心!”隋衍气愤无比,“当然隋家兴衰跟我没有关系,我巴不得你们都尝尝当庶民的滋味,别的我不管,你们最好别说死都死了,别自暴自弃的让我瞧不起你,你不是能耐吗,死了一个隋旭,你还有其他的儿子,别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更别指望我以后会感激你!”

    隋衍发了一通无名火,心里涌上一股悲凉,他不想被武昌候看他哭的怂样,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武昌候府,然后一个人躲墙角里哭了半天。

    他对于武昌候府,对于武昌候,从小到大都是充满了恨意,他以为他们都是魔鬼一样的存在,恨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到头来却告诉他,那个恨了十几年的魔鬼父亲居然是在保全他,这比让他继续恨一辈子还难受。

    隋家要倒了,指望让他继续延续隋家血脉吗,想都别想,隋衍下定了决心,他要离开洛阳城,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长安,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吗?”隋衍对叶长安说道,不经意的,好似又有些期待。

    “隋小将你要去哪啊,不是在洛阳城好好的吗?”

    隋衍泄气道:“我不喜欢洛阳城,我想去军营。”

    “你又要去军营?”叶长安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也想去军营,可是眼下她走不开啊,总不能留大家在这里,然后她一个人跑了吧,“就没有再缓和的可能了吗,眼看着就要年节了,你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年节吗?”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时意气用事,本能的想要劝他留下,去军营毕竟是危险的事,万一此去无回……

    “没事的长安。”隋衍笑了笑,“是我鲁莽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军营,在洛阳城有秦将军照顾你挺好的,还有你那帮小兄弟,你不用管我,我命大,死不了的。”

    隋衍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决然离开,从那天后,叶长安再也没在洛阳城见过他,有如落地即化的雪,又好像默默消逝的一年,来去皆无踪。

    转眼年底将至,一片热闹繁华中,叶长安时不时就会想起决然离去的隋衍,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洛阳城的繁华透着空虚,好似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久。

正文 103年节记

    洛阳城的冬日,终于在临近年节的时候有了几分味道,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城中挂满了红,气息间多了几分人情味。

    叶长安每日去宫中跟一群娘子们磨日子,整日蹴鞠怪没意思的,于是便教她们一些拳脚功夫,反正冬日冷,不如动动手,还琢磨着以后教她们骑马射箭什么的,没准以后都用得上。

    再除了年节的时候要给官家蹴鞠表演之外,她就只等着兄弟们回来过节了,今年要跟秦将军一起年节呢,她想到这里不由弯了弯嘴角,感觉很奇妙,往年她都是自己糊弄着来,最多跟那帮小兄弟闹一闹,怪没意思,而人一旦多了几分在意,感受都会变得不一样。

    近来秦将军闲的很,常常窝在家里看书练功,还给她做了一个刀鞘,要不是宫中不能带刀,她可能会随时带在身上炫耀,让那些心念着秦将军的娘子们只能想不能碰,一切都挺好,就只有一点,秦将军不怎么骂她了。

    这让叶长安有些心虚,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不会骂人的秦将军端着一张正经又温和的脸,时不时叮嘱她两句,细水长流平淡无奇,这实在不怎么符合她的设想,距离不远不近,关系不亲不疏,这不就是老翁老媪们过的日子吗,难道秦将军从心到身都要过度到老年了吗!

    这就太可怕了,叶长安琢磨着得激发一下秦将军骂人的欲望才行。

    年三十的时候,吕二口方能暂时从南安郡公那里脱身,回来帮着于伯张罗年夜饭,蔡崇嘉闷着读了半日书,也出来帮忙,倒是孔小刀还没有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而秦将军却在书房看书,半天都没什么动静。

    叶长安抱着花蚊子在书房门口转了两圈,琢磨着是干脆闯进去呢还是找点什么借口,此时她怀里的花蚊子开始不安,尽管秦将军近来温和了不少,它还是不太敢靠近他。有次叶长安想要捉弄它,故意把它放在秦将军腿上,花蚊子当时就一蹦三尺高,凭着自己堪比圆球的身姿蹿上了房顶,一整天没敢下来。

    秦将军的杀气有这么重吗,花蚊子隔着房门都浑身发抖,要不是叶长安抱的紧,它早就窜了,叶长安觉得有意思,故意抱着它又靠近书房门几步,花蚊子抖若筛糠,嗷地一声奋力挣脱开,还不忘挠她一下。

    “啊……”叶长安学着文子欺那般嚎了一声,果不其然惊动了书房里的秦将军,门砰的打开,秦将军一脸惊慌的冲出来。

    “哎呀花蚊子要死了,居然敢挠我,好疼啊秦将军。”叶长安捂着手,半真半假的呲牙咧嘴。

    秦未原本紧张的脸瞬间一抽,感觉自己智商都有所下降。

    “让我看看。”秦未拉过她的手,上面添了几道杠,不严重倒也见了血,有心数落她几句,又觉得年节下的,就算对娃娃也得宽和些,便只瞪了她一眼,拉着她进书房上药。

    叶长安跟在后面翻白眼,心说这样都没招来骂,放在以前早戳她脑门了。

    “坐那别乱动。”秦未去拿药,见她东摸西瞧的不老实,说了她一句。

    叶长安被说了这么一句,心里稍微舒坦些,便去翻看他正在看的书,“咦,秦将军在看工匠书啊,你要当木匠吗?”

    见他有事没事端着本书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兵法奇书治国谋略之类的,敢情她实在高看了秦将军的好学之心。

    “做弓箭的时候用得上,闲来无事看两眼。”秦未拿来药,坐下来给她清理伤口,“往后给花蚊子剪了指甲去,别忽略这些猫狗的抓伤,我曾经就见过因此溃烂的。”

    “是这样吗,我小时候还让狗咬过那,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叶长安托着半边脸,笑眯眯地盯着他看,那口气哪里是在担心被狗咬了留下后遗症,跟夸秦将军你真好看一样闲适挑逗。

    秦未瞪她,“你就是咬的轻了。”

    “是吧,我也觉得,那狗太弱了,没多久就被我给吃了。”

    秦未:“……”

    他真的多余搭话,这姑娘总有办法能把他气死。

    “秦将军,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行不?”

    “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有好玩的买些也无妨,反正家里不用我们帮忙,怪闷的,是吧秦将军?”

    秦未失笑,“也罢,你多穿些。”

    “哎呀秦将军,你当爹当上瘾了吗,小姑娘哪里有穿多的,我身体这么棒,这点寒凉不叫事,你还不如让我多吃些实在。”

    “你吃的够多了,我为什么还要劝。”

    叶长安:“……”

    秦将军要不是秦将军,可能早就被她打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比往常热闹的多,今夜难得不用夜禁,过往之人脸上都透着闲适喜庆,叶长安拉着秦将军东走西逛,没多一会手上就拎满了东西。

    “秦将军,我们去看看阿玥跟阿翁吧,要不干脆把他们接来一起吃年饭,你说那?”

    秦未还以为她买这么多要做甚,原来是惦记着阿玥,“也好。”

    她问道:“秦将军是怎么认得他们祖孙俩的,阿玥的阿爹他……是故去了吗?”

    秦未敛了敛眉头,与她解释,“阿玥的父亲曾经是陆将军的属下,后来跟着我,数年前与柔然对战的时候,他领军在要塞设埋伏伏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那就是牺牲了吧,她想起第一次去的时候,阿翁坐在门前期盼的眼神,秦将军一定没有告诉他真像,或者说了他也不愿相信,不见尸骨的故去总是不能说服人心,最亲近的人都是宁愿睁只眼闭只眼的,最好也听不见才好。

    今日再去的时候,巷子里闻不到浓浓的牛肉香,窄窄的门脸儿紧闭着,难道年节的时候休息了吗,这个时候可正是赚钱的时候,有些不大正常。

    叶长安跟秦将军对视一眼,皆担心起来,她上前叩门,“阿玥在吗,是我。”

    里面好一阵都没有声音,好半天才听见门闩松动,开门的是阿玥,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十几岁的小姑娘眉眼间尽是忧愁。

    “是秦将军跟叶娘子啊,天儿怪冷的,你们快进来。”阿玥强颜欢笑让他们进门,“你们人来就好了,做甚还要带东西。”

    叶长安说道:“这不是年节了吗,进门总不能空手啊,没什么要紧东西,就是些吃的,怕你没时间置办,阿翁呢,怎么没见他?”

    阿玥眼神一黯,“阿翁他自从入冬以来身子骨就不太好,又不肯吃药,我怎么劝都不成,你们来了帮我劝一句吧。”

    阿玥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掉眼泪,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如何都叫人心酸。

    叶长安心里一沉,阿翁那个身子骨一看就知入了膏肓,怕不是因为阿玥才硬撑着,只是再撑也有尽头,恐怕吃不吃药都是罔顾。

    躺在床上的阿翁骨瘦如柴,暗沉的屋子里都难掩灰败,勉强睁开浑浊的眼珠子,还能认得他们。

    “是,是秦将军,叶娘子。”他张着手,已经不能坐起身,只能徒劳的想抓住什么。

    “是我。”秦未上前抓住他的手,“有难处该告诉我的,阿玥一个姑娘家不容易。”

    阿翁沉闷而又漂浮的叹声,“我们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好瞒着她的,这一天迟早要来,后面的路终究要靠她自己走。”

    阿翁沉重的余生透着豁达,或者他早就看开了吧,叶长安揽着泣不成声的阿玥,“好阿玥不哭了,往后你有我们那,别让阿翁挂心,今日年节,不兴哭的。”

    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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