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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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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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这片空地,手撑在岩石之上,目光灼灼盯着远处。
    从黑暗中忽然有一个身影略过,姬宫湦立刻搭箭拉弓,箭支射出在空中发出哨音,快速穿梭的箭矢带着一种致命的杀机朝着那个目标奔涌。姬宫湦的动作浑然之间一气呵成,褒姒还未看清,就听见了一声动物哀嚎——歇斯底里的鸣叫。
    “是一只鹿,”褒姒看清了对方。
    姬宫湦的眉头紧锁,目光如秃鹰俯瞰猎物那般,从身上的箭筒中又抽出了一支利箭,搭弓瞄准,射出之后想一击即中。却不成想,那只身受重伤的猎物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翻身挣扎、飞奔了起来,朝着树林的伸出跑去,跃进灌木从中,然后消失了踪影。
    褒姒猛地站起身,几乎是不经过大脑的思索就企图要去追,才忽然想起什么,看着一动不动的姬宫湦问道,“大王不追吗?”
    “不追,”姬宫湦说道,“既然跑了就算了,是它命不该绝。”他的声音淡淡的,转过身靠着岩石坐在了地上,伸出手去拉了拉褒姒的手,示意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秋季的山涧有些泛着凉意,露水的潮气顺着泥土向上散发,他看着她问道,“冷吗?”
    褒姒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的胳膊,摇了摇头,缓缓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前几日诸侯陆续进京,太宰宫说你去狩猎了,将诸侯都一一打发了,就是来了这里?”
    “嗯,不想见他们。”姬宫湦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脑海两边的太阳穴,放下手又趴在岩石上盯着远处的动静,丛林里再次传来沙沙声,不知道是不是有新的猎物冲出来,天下说是大周,姬宫湦却不过是个仲裁,每个人趁着进岁贡的时候,总想从别国捞着一点好处回来,想方设法的参别人一本,最终要将周王放在前面,做自己得利的幌子。
    “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褒姒说道。
    姬宫湦转过来又坐下,“缓一缓,”他看着天轻声问道,“你恨过命运吗?”
    褒姒摇了摇头,“在哪里都有自己的问题,不是改变身份、命运就能解决的。换个人,便有换个人的痛苦。”
    姬宫湦转过头看着褒姒,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沉默良久才说道,“你的舞跳得很好。”
    “所以才将我留在了宫里?”褒姒问道。
    “嗯,”姬宫湦点了点头,“寡人不能忍受一个寡人不爱的女人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
    “所以娶申后的时候,你也爱她?”褒姒问道。
    “嗯,”姬宫湦点了点头。
    “后来呢?”褒姒问道。
    “烦,”姬宫湦说道,“申侯太烦。”
    “真的……”褒姒犹豫了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不是因为申侯才娶的申后?”
    “寡人说不是,你信吗?”姬宫湦问道。
    褒姒摇了摇头,只怕不仅仅是她,只要是后宫中任何一个对姬宫湦稍微有些了解、又不太蠢的女人都不可能会相信的,他绝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暴虐、昏庸无道!
    “说不上是因为爱她所以才娶的,至少不讨厌,那个时候也很喜欢,”姬宫湦轻声说道,语气中有着一种无奈,“想想帝王一生,能真心待几人,又有几人真心待过你?如此一来,当初便也觉得娶她回来,肯定能相守一生,至少也是护她一生周全。可惜……世事难料,”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将褒姒的手放在了自己另一只手里握住,“娶秦夫人是这样,娶魏夫人也是这样,寡人若是不能坐上帝王之位,寡人和母后便只有死路一条,人在求生的时候,总是会做些超乎寻常的决定,让你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我也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会杀人,”褒姒靠在姬宫湦的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可我不杀她就要死在她的手里,我怕死,说是不怕,可是死到临头就真的怕了。死亡带来的那种痛苦、寂寞和绝望,我不想再体会了。”
    姬宫湦伸出手将褒姒揽在了怀中,“如果你有的选,当初是不是便不会进宫?”
    褒姒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她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可是一个假设的问题又何来的答案,她反问道,“选我留下来,大王又有没有后悔过?”
    “有,”姬宫湦点了点头,“推你的那次是真的生气。”
    “可舅舅是你的人,他弹劾我,也该是你们布好的局,”褒姒觉得有些奇怪。
    “是,可是就是觉得生气,”姬宫湦点了点头,那个局是为了推赵叔带上上卿之位而不引起诸侯派的警觉,事实上这一步走的很成功,只是没有想到褒姒的事情会大而化之,没有人知道在妖妃祸国之后,还有两位后宫女人推波助澜,姬宫湦解释道,“觉得自己忽然有了软肋,所以就很生气。”他皱了皱眉头。
    褒姒微微的喘了口气,“所以煽我的那次也是真的生气?”
    姬宫湦侧过身抬起另一只手捧住褒姒的面颊问道,“还疼吗?”
    “都那么久了。”褒姒说道。
    姬宫湦在褒姒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郑夫人不能出事。”
    “是你推她到风口浪尖的,就是为了让人们从妖妃的事件中转移视线,可为什么又怪到了我头上?”褒姒问道。
    “有些事情在心里放了很多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时不时的就想起来了。”姬宫湦的解释,褒姒没能听懂,他仍旧在说,“寡人知道那天说郑伯的死也不是你的本意,只是……寡人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在气头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将这话说下去,总也组织不出来合适的句子,褒姒听见这句话,心中泛着一种被钝刀子划伤的痛感,不会出很多血但是很痛很痛,郑夫人对他来说同别的女子都不一样,他倾尽全力、哪怕是伤害身边的大多数人,他也一定要护她周全,这叫褒姒深深的吸了口气,“大王不用说了,既然出来狩猎就不要再提后宫的事情、朝堂的事情了。”
    “嗯。”姬宫湦看了看褒姒,点了点头。
    身后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了,姬宫湦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越发觉得不太对了,他猛地站起身子趴在岩石上朝着后面看去,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从灌木丛中泛出可怖的光泽,第一声哀嚎从灌木丛中传出,狼群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片山涧姬宫湦常来,可是在晚上狩猎这是头一遭。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看着身边的褒姒说道,“现在寡人可以回答你了,这山里有狼。”
    褒姒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此刻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现在怎么办?”她问道,手中沁着凉凉的汗水。
    “可能得跑。”姬宫湦点了点头,转向褒姒问道,“火把呢?”
    “在!”褒姒蹲下身子去寻找刚刚被熄灭的火把递给姬宫湦,姬宫湦又将火把点燃发出了橙色的耀眼光泽和暖暖的温度,狼群猛地冲出来,他将褒姒一把藏在了身后,用火把在自己的面前不停的挥舞,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这一群狼大约有六只,应该是围捕刚才那只鹿的,中途发现了新的猎物,现在十二只绿油油的目光统统盯着面前这二人,发出一声声的低吼,不知是不是要将新的伙伴召唤来,一起享用这难得的饕餮。
    “要是真把寡人吃了,他们就真是赚到了!”姬宫湦说道,拿着火把不停的在狼群中闪烁,狼群龇牙咧嘴的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在他们眼中这就是即将进入漫漫冬日最好的粮食储备,“只怕是写寡人墓志铭的时候,得为难你舅舅了,被狼吃掉的帝王,自古以来只怕是也没有一个!”
    “我来拿火把驱赶,大王搭弓射箭,要是杀了这六只狼,能斩杀狼群的帝王自古以来只怕是也没有。”褒姒说道,企图去拿姬宫湦手中的火把,整个人却被姬宫湦一拽,又回到了他的身后,“你老老实实藏好,别乱动!”
    正说着话,一只狼从空中扑了过来,在周旋了一阵之后似乎觉得找到了破绽,它凌空跳跃,姬宫湦则立刻挥棒直击这只狼的头部,它呜咽了一声,倒在地上,翻了个身朝后退了两步,剩下的五只狼也迅速的朝后退了两步,警觉的盯着姬宫湦和褒姒,寻找新的进攻机会。
    “拿着。”姬宫湦说道,趁着狼群后退的后档将火把递给了褒姒,然后立刻搭弓射箭,双箭齐发,直中刚才那只狼的腹部,这只狼呜咽一声彻底倒在了血泊之中。它的右侧那只狼忽然发疯了似的朝着姬宫湦扑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准备第二次搭箭的机会,只好一把夺过褒姒手中火把朝着那只狼凶狠的砸了过去,火光熄灭,狼也横飞了出去,全身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另外四只狼立刻将进攻的姿势改成了防守,冲着姬宫湦低吼龇牙,企图将他吓退,姬宫湦挽住褒姒的裙子,说了声,“跑!”然后手上带了些力气,拉住褒姒猛地朝前奔跑,狼群则在身后撒足狂奔、穷追不舍。
    褒姒身上的裙子裹得太紧,她拉了一下姬宫湦,停在原地快速的将裙子撕开、绑了起来,彻底不会再缚住双腿,再次跑起来她感觉脚下轻松了不少,速度也越发的快了,从山涧的灌木丛中穿梭,时而会被丛生的荆棘挂到,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个红色的伤口、隐隐作痛,褒姒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顾着朝前猛跑,努力让自己赶上那位健硕的大王,不成为她的累赘——一如她往日那般。


☆、第116章 她是后宫娘娘0
    月光下的土地,一切看来与往日不同,澄澈的水会变成一团漆黑,就像是个会将人拉入未知世界的深邃入口那般,让人敬而远之。石头会泛着淡淡银光,错乱人们的视觉,姬宫湦在夜色之下却仿佛如履平地,带着身后的褒姒从灌木丛的荆棘中穿过,能甩下身后的狼群,一声声的嗷叫传来,让人心生绝望,不知道还要奔跑多久?
    褒姒气喘吁吁,肺都要从嗓子里吐出来的一种钻心的疼蔓延开来,她却紧咬着牙关随着姬宫湦的步子朝前冲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逃亡有没有一个尽头,在绝望之中的褒姒一个步子踏偏,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朝着一边掉落,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沉沉的坠入了深渊之中。
    姬宫湦想要拉住褒姒,却没来得及,整个人也跟着褒姒一起掉落到深坑之中,好在这个坑不算太深,有两个人的高度,跌落到地几乎没有伤到他,只是褒姒原本有过旧伤的脚踝在着地的一瞬,承受不住这个力道,又扭了一下,“啊……”她轻微的叫了出来。
    姬宫湦扶住褒姒,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又伤到脚了?”
    褒姒点了点头,抬起一只腿用手捏了捏脚踝,一碰便钻心的疼,“怎么办?现在怎么出去?”
    “没关系,咱们出不去,狼群也不会进来。”姬宫湦仰头看着上面漆黑的天色说道。
    “如果没人发现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了,”褒姒说道,她满头大汗,十分焦急,单腿支撑着自己站立,手扶住了姬宫湦,企图寻找个办法从这里出去,她摸着这个深坑的石壁看着姬宫湦问道,“你能出去吗?”
    姬宫湦摇了摇头,“这个深坑只怕是有猎户做的陷阱,大概是用来猎杀猎物的。”
    “他们还真是赚大了,”褒姒看着姬宫湦点了点头,愁眉不展,“都是我不好,该看着脚下的路。”
    “看着也没用,”姬宫湦耸了耸肩,拉着褒姒坐了下来,“别着急了,既然是猎户做的陷阱,他们总要定期来看看有没有猎物掉进来,等一等就能获救了。”
    “要是猎户死了呢?”褒姒转向姬宫湦带着十分不确定的口吻问道。
    “那就……”姬宫湦说了两个字忽然笑了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笑得不可遏制,褒姒戳了一下姬宫湦的肋骨,“大王在笑什么?”
    “笑我们刚刚从狼口逃生,如今又落入陷阱,若是真死在这里,倒也是生得平庸,死的传奇!”姬宫湦点了点头,伸出手揽住了褒姒的肩膀,“也好,生没有值得让人传诵千古的美名,至少死能叫后人一直嘲笑下去。”他这话说的有些自嘲,若是就这么死了,褒姒知道姬宫湦心中的不甘。
    “会出去的。”褒姒违心的说道。
    “不重要……”姬宫湦靠在深坑的石壁之上,怀中揽着褒姒看着天上的星空,“彻底没人烦寡人了,”他这话带着些尾音,语气中透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就像是在和上天置气,怒斥这不公的命运,刚刚有所起色的周朝统治会随着姬宫湦的失踪与消亡而在此走向乱世,从此永无宁日。
    年纪尚小的宜臼必定会请申侯作为辅政大臣,而事实上,申侯作为诸侯的手腕远远逊色于秦伯、楚侯、齐伯……申国也不过是弹丸之地,凭借着申后的地位残存至今。宜臼没有城府、没有谋略,申侯又自恃朝中诸侯派的支持而妄自尊大,从此以后的大周王朝必将成为一盘散沙,中央与朝廷形同虚设,看似是周朝,实则为强国之争,陷入几百年的弱肉强食、中原逐鹿的时代。
    褒姒从姬宫湦的怀中挣脱,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石壁边上,拉着丛生的荆棘和茅草,转过头看着姬宫湦说道,“一定有办法出去的,你身上还有箭,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好用的草绳?这样就能爬出去了。”
    姬宫湦看着褒姒十分愧疚的表情,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但是这个坑里的东西实在太少,能用的工具一眼就看的出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让陷入陷阱的猎物难以逃脱,又怎么可能再画蛇添足的往里扔些合用的工具?
    最后,连褒姒也放弃了寻找,一身疲惫的瘫软在姬宫湦的怀中,姬宫湦将褒姒紧了紧,在她的耳畔说道,“睡一会儿吧?很快天就亮了,齐伯与秦伯之争还没算完,寡人告诉你舅舅明天傍晚之前我一定能赶回去,他要是看不见寡人,就一定会出来寻找的。如今齐*情紧急,容不得耽搁。”他宽慰着褒姒也宽慰着他自己,事实上,赵叔带并不知道他确切的去向,他只是说要去散散心。
    “郑启之一路攻城略地不是很顺利吗?”褒姒问道。
    “怎么可能?”姬宫湦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打仗不是儿戏,随时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要算计的地方太多、要谋略的地方太多,郑启之不过是去了齐国一个多月而已,他到现在根本连地形和齐国与东夷的关系还没有摸清,指望他用如此之师,大败东夷,退敌百余里,怎么可能呢?”
    “是大王向齐伯谎报?”褒姒问道。
    “一定要拖住他!”姬宫湦说道,“最迟也只是拖到这一二日了,宫里会为难齐伯今年的岁贡数目,大概会强留他几日做出解释。”
    “如此一来,大王就会和齐伯撕破了脸面?”褒姒问道。
    “无碍,此事交给虢石父去做就最好,”姬宫湦淡淡的说道。
    “虢石父也是你手中的一颗棋?”褒姒问道。
    “不是,他不过是用来和诸侯抗衡的权贵势力,”姬宫湦说道,语气中有些无奈,褒姒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摸透姬宫湦的抱负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蓝图,只是从他的用人和运筹之中看得出,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谨慎,并且用一种狂放、暴虐的假象将真正的自己深藏起来,而又随时做好了周朝覆灭的准备。
    他要做什么?
    褒姒的眉头微皱,“大王又为何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姬宫湦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陷入了沉睡当中,他没能再回答褒姒的问题,只是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一些,像是很害怕她会在他睡梦中消失不见一样,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呼吸打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如此近的距离她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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