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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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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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不见,娘娘别来无恙?”赵叔带向褒姒行礼,复又站直了身子,看着她笑了。
    “托舅舅的福,一切安好。”褒姒应道。
    “这也能算是一切安好?”赵叔带问道,他早几日就回来过了,差人传了消息给姬宫湦,直到近几日,褒姒没有那么性命堪忧了,才抽空出去接见了这位远赴齐国回来的有功之臣,“这次可是差点把命给丢了,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出此下策?”
    “落人把柄终究是不好受的,”褒姒只是摇了摇头,“如今着警报总算是解除了。”
    “也不该如此极端。”赵叔带批评道,“下不为例!”
    “舅舅说我?”褒姒轻轻的叹了口气,若说极端赵叔带和姬宫湦倒也不失为个中好手,她不知道他怎么站得住脚来训斥她,“是大王让你来的?”
    赵叔带摇了摇头,“你可知道,后宫女人的这一生,命可都是给了大王的!”
    褒姒点了点头,这话也是当初她说给姬宫湦听的,可如今却反过来要被别人教训,不免有些可笑。姬宫湦身边的悉人在他去了酉阳宫之后通知的赵叔带,希望这位舅舅能帮腔,在褒姒这里说的上话。
    赵叔带闻讯自然是片刻不敢耽搁的就来了,如今的困局有多窘迫,赵叔带比任何人心里都更加清楚,所以他决不能让褒姒扰乱姬宫湦的决定,从而做出有损全局的决策。
    “那你便应该信他。”赵叔带说道。
    褒姒看了看赵叔带欲言又止,最后却摇了摇头,“褒姒一直搞不懂舅舅留在镐京城的原因,如今终于懂了。”
    “从大王七岁起,我就已经追随左右了。”赵叔带点了点头,并不否认他对姬宫湦的衷心,这也就是为何赵叔带在镐京城如此不受待见,却仍然不肯离去的原因。若非他的从中斡旋,只怕这朝堂上旧臣的更新换代绝不会如此之快。
    “所以当初游说爹爹他们,也是为了将诸侯一派全部送入牢狱之中,再由新的朝臣更替,则可以任由大王操控整个周朝江山?”褒姒心中一凛,夏商周制度的延续没有发生过根本变化,王室从来都只是虚晃的名号,而真正的权利却是握在诸侯手中,姬宫湦就是不满于一个台前傀儡,而是要让这种制度彻底更迭消失,他要的是江山一统,真正实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宏愿。
    “这不过是一个设想,操作起来毕竟不能尽如人意。”赵叔带既不肯定也没有否定,“所以大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不落人把柄,从在位的那天起,他就必须要做到心狠手辣。”
    “我能做什么?”褒姒问道,她已经听出了赵叔带这句话中的意思。
    “你可以不爱他,但你不能拒绝他。”赵叔带的口吻是一种作为长辈的命令,要褒姒放下一切儿女私情。
    “我做不到,”褒姒站起身来看着赵叔带,冷冰冰地说道,“舅舅请回吧,褒姒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并不了解他,”赵叔带又说道,“当年先王听信谣言斩杀女婴,他只有七岁,几乎是一夜之间,身边的同龄女童、甚至更加幼小的婴孩都消失殆尽。而这些女子,根本就是无辜的,起因就是那些诸侯派的大臣们危言耸听,制造动乱。我大周十四年共和之治,先王九死一生才得以登基,诸侯群起,各个蠢蠢欲动,到了大王这一代,更是一步都不能走错!”
    “舅舅,”褒姒的声音十分平淡温柔,“大王娶申后为了得到诸侯派的支持,娶秦夫人是为了秦国兵权,魏夫人是逼不得已,郑夫人是为了郑国的利益,那我呢?”
    赵叔带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我不过是个意外而已,”褒姒看着赵叔带说道,摇了摇头,“我不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对整个时局都无甚影响,你们又何必将我放在这个高度,非要担上天下大任呢?我也不过是寻常女子而已,不能进求独宠,为何也不能退求冷宫?”
    “就是因为你是个意外,你才最有可能动摇姬宫湦的心!”赵叔带说了出来,他担心的就是姬宫湦对褒姒动了真情,否则便不能如此纵容褒姒脱离他的控制。
    更不会在床榻之前整整照顾她七日七夜,不眠不休,连当初对待姜后,姬宫湦都没有如此尽心尽力,他迟迟不肯封赏褒姒,只怕是他留给她的将是比肩后位,届时,一切都会失去控制,大周的江山也会朝一个令人无法预计的方向急速驰去。
    “不会的,”褒姒冷笑了一声,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用任何感情。
    “你不了解他!”赵叔带说道。
    褒姒摇了摇头,看着廿七说道,“送客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是!娘娘,”廿七无奈的看了一眼赵叔带,伸出手指着门外的方向,“赵公,请。”
    赵叔带摇摇头,只好迈步朝外走去,一路上廿七压低了声音对赵叔带说道,“奴婢已经劝过娘娘了,这些日子大王怎么照顾娘娘的,廿七都看在眼里,只是娘娘……”她说着叹了口气,“这次只怕是伤透了心,再也好不起来了。”
    “褒姒不是这样的性子,”赵叔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嘱咐廿七,“有什么事情,你及时和我说。”
    “放心吧,赵公,时不时的,我也会劝着娘娘的。”廿七将赵叔带送到了门外,赵叔带又叮嘱了几句才放心离开,琼台殿的大门再次关上,这里又和外部的世界隔绝了关系,与往日不同的是,原本凄凄冷冷的宫殿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悉人们守候在各个角落,只等着褒姒的一声召唤。
    褒姒回到寝宫,关上门,颓然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愣神,脑海中一片空白。
    “娘娘?”廿七轻轻的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褒姒猛的抬起头看着廿七,“舅舅走了?”
    “娘娘,你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去?”廿七看着褒姒问道,“你这么气大王,自己心里不也一样难受吗?有什么话不能和大王摊开来说吗?”
    “是他不肯给我摊开,”褒姒看着廿七说道,眨了眨眼,企图阻止眼中的泪水掉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生育,所谓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可说母性是女人的天性,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宫中女人,无人不希望膝下承欢,可是连这个权利姬宫湦都剥夺了,她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怨,“帮我查查看,琼台殿的香。”
    “什么意思?”廿七警觉的看着褒姒问道。
    “只怕郑夫人的小产,和琼台殿脱不了干系,”褒姒说道,手紧紧的攥了起来,“琼台殿的香大概一直都是麝香。爹不喜欢香味,所以自小褒家从不燃香,我便不懂,此事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
    “你怀疑大王……”廿七捂着自己的嘴看着褒姒。
    褒姒点了点头。
    “可是大王为什么?”廿七不解的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一颗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褒姒皱着眉头说道,“我初入宫得宠,人人都羡慕我盛极荣宠,可事实是大王为了将众人视线从郑夫人怀有身孕一事转移到我的身上。”此事本来不该再提,可是褒姒不得不去直面,这就是自己得宠的全部缘由,“对他来说,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当日申侯逼他,他便让我挡在前面,引群臣参我一本;后来申后逼他,他又将我推在前面,我又得罪了整个后宫;舅舅参我,他可以发脾气将我推倒在地,他身受重伤我也一样需要悉心照料;我承他的情,他和别的女子在宫中欢爱;我不承他的情,他就为别的女人摘花;连布下郑司徒这一局,都是我被他利用;郑夫人小产,他明明知道是他的错,却扇在了我的脸上……”她抿了抿唇看着廿七,“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从小予取予求,我应他则是应该,不应则是忤逆,如若这便是后宫女子,我情愿一死!”
    “娘娘,”廿七哭了,趴在褒姒的床前。
    “替我去查清楚麝香一事,”褒姒淡淡的说道,“我绝不对允许自己在一个地方连摔两次,和我娘一样郁郁寡欢而亡。”


☆、第101章 两种该死的人0
    当初琼台殿一片萧索,廿七常常见褒姒在大殿之中对着古琴整理琴谱,能帮郑司徒梳理出不少错误的记载。而如今这琼台殿富丽堂皇了起来,她却缩在寝宫之中再也不肯出门一步了,每日不是靠在床头,就是坐在窗前的案边看着窗外荷塘发怔。
    廿七不敢耽搁,第二日就去了一趟太宰宫,如今褒姒的舅舅为太宰宫上卿,而姬宫湦又为了照顾褒姒半月不出琼台殿,引为宫中一段佳话,人人见到琼台殿的人都要礼让三分,对她要调查的事情,几个并不懂药理的悉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真相很快就被勾勒出了一个轮廓,余下的便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娘娘,”廿七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难看,她多希望整件事情都只是个误会而已,却偏偏成了板上钉钉的死局。
    “调查出来了?”褒姒对这个答案其实根本不好奇,只是象征性的问了问。
    “嗯……”廿七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声音中有些委屈。
    “时至今日,琼台殿用的是什么香?”褒姒看着廿七,廿七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是麝香。”
    褒姒轻叹了一口气,他总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要一个女人膝下无子在宫中一生意味着什么,纵然是褒姒再乡野草莽也不至于如此无知,一种憋闷慢慢的涌上心头,门外忽然传来了悉人们通报的声音,告诉褒姒大王来了。
    姬宫湦没有让悉人通传褒姒出门去接,而是径直朝着寝宫走了进来,廿七下意识的堵住了门,紧张的看着褒姒。
    “开门,”褒姒说道,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娘娘,”廿七想劝劝褒姒,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转过身去拉开了寝宫的木门,仰头看着伟岸而高大的姬宫湦,他的眸子中饱含着对褒姒的一种温柔,却难掩那如隼鹰般的目光,对于他们男人而言,一切都要让位于江山社稷,这难免让一个心怀希冀的女人失望并且最终心寒。
    廿七的语气也有些怠慢,行礼作揖道,“参见大王。”
    “你先下去吧。”姬宫湦挥了挥手,廿七转过眼担心的看了看褒姒,见自家主子给自己点头示意之后才迈步离开了寝宫,转过身又将门关上了。
    几个悉人们探着头看着这里的动静,却被廿七挥了挥手,都打发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她为里面发生的一切深深的忧虑。
    褒姒从床上下来,在姬宫湦的面前跪下,“参见大王。”
    “陪寡人下下棋,”姬宫湦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的褒姒,将她看成了一个还在置气的孩子,他不做计较已经在窗前的桌案边上坐了下来,把放在一边的围棋拿了出来,放在桌案的两旁,石制的桌案上有一副被磨损的不太清楚的棋盘,勉强也能用,“听说你的棋下的不错。”
    “不敢造次,”褒姒淡淡回应。
    “赵公的对手不多,”姬宫湦说道。
    “舅舅太急了,”褒姒轻声说道,她以为他进门就会对自己用强,可是他没有,细想之下他对自己用强的次数不多,她拒绝他,他也从不会勉强。他对她还算不错,可是她的要求太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想要的是他一颗真心,哪怕只是坦诚相待而已。
    人们总是想要自己得不到的那样东西,褒姒承认自己也不过是寻常人。可当她几乎搭上性命也无法得到的时候,她便只好放弃了,这种放弃让她连虚与委蛇,曲意逢迎都已经做不到了。
    “因为时间不多,”姬宫湦说罢摆好了棋盘,“寡人不客气了。”他先手,摆好了自己的黑子,褒姒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拿起了桌面上的白子落下。
    “昨天赵公来过了?”姬宫湦问道。
    褒姒点了点头。
    “做寡人的说客?”姬宫湦问道,轻轻的笑了笑,捏着手里的棋子,说是时间不多了他下棋却比郑伯友还要能忍,如文火慢炖一般的慢条斯理,褒姒看着他没有抬手、没有落子,姬宫湦盯了一瞬的棋盘之后将目光落在了褒姒的面上,“怎么?”
    “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都不认识你。”褒姒看着姬宫湦问道。
    “现在认识也不晚。”姬宫湦从褒姒的棋盒中拿起了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刚巧吃掉了自己的一片黑子,他只好重新布局,微微的笑了笑。
    “可我没有兴趣了,”褒姒将棋盘推到了姬宫湦的面前。
    姬宫湦捏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没有将手落下,而是把棋子扔进了棋盒中,“听说秦伯世子像你提过亲?”
    “你想打齐国?”褒姒问道。
    姬宫湦的面色有些动容,“赵公和你说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冰冷,语气低沉,一如往日他生气时候的模样,褒姒仔细的看着姬宫湦的脸,终于又知道了一点自己的利用价值,“不用他说,猜也猜得到。”
    “哦?”姬宫湦似乎无法想象。
    “我舅舅是你手中不多的重臣,只对你一人忠心耿耿,偏偏朝中那些旧臣有眼无珠,推举他出来顶替申侯在朝中的核心地位。齐国大水,你早不派人、晚不派人,又偏偏在汛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派人,若说不是去打探齐*情,倒也难以令人信服,恰巧齐国与东夷接壤,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东夷与齐密谋,齐伯大概也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派人去,他见着舅舅的样子,应该很好看。”褒姒的双手搭放在桌案之上,手里捏着一颗棋子思忖了片刻,又在棋盘上落了下来,等待着姬宫湦的对弈。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该死!”姬宫湦看着褒姒说道。
    “哪种?”褒姒问道。
    “该聪明的男人不聪明,该蠢的女人不蠢!”姬宫湦说罢这句话就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褒姒问道,“你以为你能揣测的了寡人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行为的目的吗?要不是你自以为是,郑夫人就不会差点小产,你也不会差点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就像是被擦到了尾巴暴怒的猫,他扔下这句话就转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褒姒看着面前的这局棋,开了口,“琼台殿的麝香难道也是大王的一片好意?”她转过头去看着姬宫湦问道,姬宫湦却整个人都僵住了,迟迟没有转身,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停顿了很久之后才朝外走着,甚至没有一个解释,这叫褒姒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以为他至少会编个故事出来哪怕只是哄哄她,看着满盘错综复杂的棋局,褒姒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比舅舅还急,我都还没说秦伯的那几位儿子呢!”
    姬宫湦迈步走到大殿门口,从台阶之上看着远处,“你以为你能了解寡人吗?连寡人自己有的时候都不懂。”他冷冷的笑了笑,匆匆从台阶上走下,褒姒并不知道多年前那位向自己提亲的秦国世子,并非死在与犬戎交战的当时,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这个出其不意的暗兵就是姬宫湦的人。
    如今齐国兵变,他又打算故技重施了。
    时隔几日,褒姒的病情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从廿七前来东宫告假那天起又足足过去了七日,人人都以为褒姒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去东宫向申后拜谒,所以她一身素色的白布长裙出现在东宫的时候,所有的夫人和嫔妃都愣在了当场。
    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身上朴素至极却有种雍容华贵之美,“参见娘娘。”
    申后看着褒姒愣住了,至少用了一瞬的时间才想起什么伸出了手,指了指一旁空出的座位,这些天郑夫人告假了,而且是姬宫湦亲自为她做主告了一个无限期的长假,她的座位便空了出来,如今留给褒姒来座,竟然无人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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