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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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传-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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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这次脾气发的紧,”悉人好言相劝道,“过一两年,等这口怒气淡下去了,你们主子再来求大王原谅,也是有些效用的。”
    “那只怕大人就得帮大王准备些菊花了,”廿七看了看这位悉人,轻飘飘的说道,她早就知道姬宫湦一定会将自己拒之门外,可就是想侥幸再来试一试,她的眼泪溢满了眼眶就是不肯掉落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勉强的抿了抿唇,看着这位悉人问道,“大人可不可以替廿七转达句话。”
    “什么?”悉人问道。
    “就说,大王若是不来琼台殿,他日只好为褒娘娘收拾尸体了。”廿七的话音都是颤抖着的,半个月不见,她整个人已经消瘦的惨不忍睹了,每个人都自以为他们可以预见没有了大王宠幸的妃子下场何其惨淡,可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褒姒的伤口每天都在不断的恶化,而廿七却没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她起先还遮着掩着不敢告诉任何人,最后却已经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了,跑遍了整个周朝皇宫的太医院,请过每一位医官,可是人人都知道褒姒触怒了周王,谁也不愿意接这个病人。
    “这只怕是……”悉人十分为难,看着廿七说道,“姑娘也莫难为老奴,此话只怕是不宜说出,大王只当是娘娘在威胁他咧。”
    廿七的表情十分苦楚,看的这位悉人于心不忍,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廿七告退说了句,“还是多谢大人了。”她匆匆的赶回琼台殿中,不敢耽搁太久,生怕回去的不及时就错过了见褒姒最后一面的时刻。
    看着姬宫湦如此触怒的表情,再联想着自己的哥哥此刻竟然被削去了司徒一职,郑夫人有些狐疑的转了转自己的眼睛,“大王为何不肯去琼台殿?”
    “挫挫那褒姒的锐气,叫她知道知道这后宫之中谁说了算!”姬宫湦猛地站了起来,时至今日只要一想起那日即将痛失爱子的痛,他就不由的因为愤怒而战栗,可事实上此事和褒姒的关系并不大,而是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才越发的触怒。
    若非褒姒自作主张,不要姬宫湦插手此事,也决计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姬宫湦以为褒姒无非是要彰显自己的手腕和聪慧罢了,却不知她只是不想他夹在群臣与她之间为难,这一片苦心孤诣,两个人竟然无法心意相通。
    而郑夫人从秀秀口中得知,自己小产那日晕厥之后,说姬宫湦去了一趟琼台殿,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再回来局面就成了今日这般。思忖前后,她觉得褒姒一定是说了郑伯友的坏话,却不想此事没有说圆,将自己也拉下了水。
    如今褒姒失宠,此刻若不趁机踩死她,日后她若翻身,只怕是自己迟早要交代在她手中。
    一连七日,廿七日日在姬宫湦退朝之时在显德殿门外拦截,企图将褒姒的情况说之于他,直到最后一日,姬宫湦叫人将廿七拉下去,杖责二十,这一顿打之后连廿七都是趴着回到了琼台殿,所到之处无不是鲜血淋漓。
    郑夫人捂着嘴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眼让自己一定要狠下心来,否则今日他们主仆所承受的,必定就是他日他们母子所遭受的,看着姬宫湦回来,郑夫人又换上了一幅笑颜,挽住了姬宫湦的胳膊,“大王今日上朝也是辛苦了?”
    “罢了,过几日赵公从齐国回来,太宰宫有了上卿,便能替寡人分忧了。”姬宫湦说道,这句话就像是个危险的信号,赵叔带与褒姒的关系后宫皆知,郑夫人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意,“祭公呢?”
    “暂代司徒!”姬宫湦说道。
    郑夫人这下确定了,褒姒复宠是迟早的事情,她的表情只是凝固了一个瞬间,便又继续说道,“大王,我小产一事,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些不对。”


☆、第97章 机关错算0
    郑夫人犹疑的话音刚落,姬宫湦的脸色就蓦地沉了下去,身上的肌肉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走路的步子因此而放缓了下来,落在了郑夫人的身后。
    这些细微的差别郑夫人并没有注意,她只是继续说着刚才的那番话,她以为此刻姬宫湦对琼台殿的嗔怒正是自己落井下石的好机会,“说起来,我前一日从琼台殿回来便觉得有些难受,当时只以为是和褒姒起了争执、动了胎气,因而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只怕我小产一事和琼台殿关系莫大。”
    姬宫湦看着郑夫人,已经将刚才的那种尴尬的表情收拾了起来,缓慢的问道,“你不是都已经抓到了桑珠问罪吗,如今人都已经斩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那桑珠与褒姒一向交好,却忽然之间反目成仇,此事本来就十分蹊跷。”郑夫人笃定地说道,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她望着姬宫湦的语气殷切,目光灼灼,等待着自己的夫君能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可是她却忘记了,他的夫君同时也是别的女人的夫君,他的夫君更加是整个大周朝的君主。
    “你怀孕之后就变得多疑了起来,寡人还有几份文书要看,你若是闲着无事就去后院里修剪修剪花花草草。”姬宫湦甩了甩自己长袍的袖子,不耐烦的说道,迈开步子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近一二日,各地的诸侯已经启程从各诸侯国赶往镐京城参加祭天大典,这是每年唯一一次举国朝议,所以无论是姬宫湦亦或是诸侯,都十分器重此事。
    郑夫人原地跺了跺脚,嗔怒的说道,“大王,小王子可是您的血脉,现在是有人要谋害王室,难道就要让这件事情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吗?”
    姬宫湦斜睨了一眼郑夫人,问道,“如果要彻查,要彻查到什么地步?为何桑珠寝宫会有麝香,这麝香经何人之手交给了桑珠,又怎样混入了华辰殿的香烛之中?桑珠死前为何没有留下认罪状,又为何身上有那么多伤口?此事寡人是否要一一核查,然后给夫人一个交代?”
    郑夫人的瞳孔瞬间放大了许多,惊恐的看着姬宫湦,她没有想到他其实什么都知道,郑夫人自以为自己玩的这些手腕都十分高明,却不想若非姬宫湦的有意纵容,事情怎么可能进展的那么顺利?这个案子尘埃落定,连一个问询都没有出现。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郑夫人便觉得也不能再让褒姒继续捏着自己的软肋了,既然姬宫湦默认了她和褒姒的所作所为,此刻即便是坦诚出来,姬宫湦也绝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计较她们的所作所为了,更何况这次的小产事件,叫郑夫人摸清了姬宫湦有多紧张自己的孩子,所以此刻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声音将姬宫湦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郑夫人,想扶她起来,却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开口。
    郑夫人咬着下唇抽泣了起来,“大王请恕罪。”
    “你何罪之有?”姬宫湦看着郑夫人问道。
    “其实桑珠并没有要谋害臣妾腹中之子,她也并不是群臣口中妖妃,这一切都是那褒姒指示臣妾,借臣妾怨恨桑珠之事欲斩草除根!”郑夫人看着姬宫湦坦诚相告,但是她也不会想到对于此事褒姒供认不讳,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可以隐瞒,真正值得隐瞒的那部分便是郑司徒与自己的肌肤之亲,只怕是郑夫人再怨恨褒姒也决计不会将此事和盘托出。
    “哦?”姬宫湦看着郑夫人长长的发出了一声疑问,忽然发现自己过往对宫中这一个个女人的评价都有些不对,便继续装傻充愣的说道,“桑珠的肩膀不是明明就有一个胎记的吗?夫人此话怎讲?”
    “是褒姒教臣妾,用烧热的火钳烫伤桑珠的肌肤,必定会留下红色的印记,以此来冒充胎记,届时不会有人深究此事,褒姒也就可以蒙混过关了,”郑夫人说道,“真正的妖妃乃是褒姒,真正要害臣妾腹中胎儿的也是褒姒!只怪臣妾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着了她的道,若非我恨桑珠入骨,便也不会让她利用!”她说着冤屈的大哭了起来,楚楚动人而十分可怜。
    “如此说来,寡人便应当将褒姒捉来,送去审问?”姬宫湦问道,想看看郑夫人到底要做什么?
    郑夫人摇了摇头,“没用的,大王!褒姒早就用匕首桶在了自己胎记的位置上,如今……只怕是什么都证明不了了。”
    姬宫湦只觉得脑海中猛然陷入一片漆黑,他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几乎要站立不住的朝后退了一步,压低了嗓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臣妾说,那褒姒为了将胎记除去,用匕首捅了自己右肩一刀。”郑夫人说道,看着姬宫湦的脸色,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如此说来的话总算是可以为郑伯友脱罪了,到头来,褒姒也不能再拿此事来威胁自己了。
    只是郑夫人没有想到,自己被自己这番编造的谎言点醒,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小产可能真的和褒姒有关,她一开始就是打算一箭双雕,而不是单单的除掉桑珠而已,她越想越觉得这一潭水太深,竟然看不见底了。此刻若是褒姒不死,那么他日必是自己命丧黄泉,如今她已经将话说道了这个份儿上,褒姒绝对不会再容忍她活在这个世上了。
    而姬宫湦却觉得自己有些发懵。
    郑夫人自小娇生惯养,拿匕首在自己的身体上戳一个洞出来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但是姬宫湦再清楚不过了,如果照顾的稍有差池,则有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廿七来过几日了?”姬宫湦忽然紧张地开口问道,开始掐算着最后一次见到褒姒的时间,他希望一切还不算太迟。
    郑夫人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姬宫湦,而侍立在不远处的悉人则立刻走了过来,从姬宫湦如此紧张的口气中,他已经看出了琼台殿这次危险的转机,便进言道,“回禀大王,廿七来过十余日了。”

    “十余日,”姬宫湦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日他去琼台殿,褒姒就已经身受重伤了,而他因为被郑夫人腹中之子所困,处在愤怒的奇点上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她已经纤弱到摇摇欲坠了,他却还能狠得下心肠给她的脸上重重的打下那个耳光。
    “启禀大王,廿七姑娘有句话让我转达给大王。”悉人躬身说道,觉得时机似乎已经核实了,姬宫湦将目光投给了悉人,示意他尽管开口说。
    悉人这才缓缓说道,“廿七临走前交代道,明年今日,请大王为娘娘准备一束白色菊花。”
    郑夫面色煞白,不停地摇头,似乎不能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这些,待她再抬眼,姬宫湦朝着门外走去了,她急急起身想去拉住他,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褒姒博取同情的伎俩罢了,只是他走的太快,像是一阵疾风,转眼之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串命令的尾音,“宣太医院所有医官!立刻去琼台殿。”
    艳阳高照的午时,天朗气清。
    琼台殿内却阴风恻恻,像是某种鬼魅的阴灰色调。大殿之上时不时吹过的穿堂风还有些寒意,让人觉得不安。这里十分安静,就像是一个被置放了千年的古屋,早已被世间所遗忘。
    这股寒意从大殿之上深深的沁入了姬宫湦的骨髓,心就像是被人抓住,连生死都无法控制的那般感觉。他整个人都顿住了,在门槛上将腿抬起,就再也落不下去了,许久之后才猛的朝着寝宫的方向冲去。
    挨了板子的廿七正跪在褒姒的床前,捧着褒姒的胳膊抚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她已经不打算再做挣扎,主仆俩能够共赴黄泉也算是这一世的缘分了,廿七的眼泪滴落在白布上,印开了一圈圈水渍。
    听见寝宫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廿七猛的抬起了头看见是姬宫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大王?”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难以抑制的掉落了下来,心中被揪住的那团不安如同得到了某种释放。
    “怎么会这样?”姬宫湦摇着头希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境。
    “娘娘她……”廿七的话堵到了嗓子,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又要从何说起,更加没有时间一一对姬宫湦解释,她唯有拉住姬宫湦的胳膊,央求着说道,“大王,您一定要救救娘娘,她这样下去会死的!”她说着哭了出来,跪在姬宫湦的面前嚎啕大哭,刚刚被杖责的疼痛与怨恨早就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只要能有一个人救救自家主子,便是叫廿七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大王,”悉人进来在姬宫湦的身边说道,“几位太医院的医官都来了,在门外候着呢!”


☆、第98章 尽人事,听天命0
    姬宫湦吩咐了悉人让太宰宫暂代的太宰上卿安置些悉人在这间琼台殿中,褒姒濒死、而廿七身受重伤,琼台殿需要重新置办一番了,这里看来确实太过寒酸与破败,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这是一座宫殿。
    廿七被悉人们扶了下去,让医官查探了她身上的伤势,确无大碍之后开了用药。
    余下的几位医官随着姬宫湦的近身悉人走到了褒姒的寝宫之内,几人拜谒弯腰,齐声道,“参见大王。”此刻,这几位医官只能说面上表情还算平静,其实内心汹涌,只恨自己当初的目光短浅,若非病情一拖再拖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姬宫湦冷冰冰的说道,“褒娘娘的病治不好,你们几个给她陪葬!”他扔下这话,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双手背过去站在窗边,留下了充足的位置给几位医官会诊。
    “是,大王。”几个医官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的调子,谁也知道病情若是再拖上十余天,那么便是神农再世,只怕也是没有回天之力了,一切都只看个人的造化。
    几位医官时而皱眉、时而板着面孔、时而屏气凝神、时而交谈商议,最终大家尽数跪在了姬宫湦的面前,低声请罪,“请大王恕罪,娘娘病情拖延太久,回天乏术,只怕是……”剩下的命不久矣四个字,医官迟迟不敢说出来,沉默了半天之后,姬宫湦挥了挥手中长袖,“都给寡人滚!”他早已料到事情如此,心中有种无力的仓皇之感。
    “是!”几位医官如临大赦,低着头退了出来。
    姬宫湦坐在褒姒的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她纤瘦无比,身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上卷翘的睫毛已经不再颤抖,就像是失去了一切生命迹象。若非尚有一丝气息,姬宫湦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褒姒的额头滚烫,应该是伤口引发的问题,为今之计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姬宫湦将褒姒微微抱起,解开了她的衣衫,露出了被白布缠绕的肩膀,姬宫湦一层层的将白布揭开,里面是猩红的血肉,因为伤口迟迟无法长好,导致已经有些腐肉生出了,看起来已经有些模糊了。
    “来人!”姬宫湦大喊道。
    “是,大王,”一名女悉从门外走进来,低头拜谒。
    “去取些酒来,再找把锋利的匕首。”姬宫湦决定亲自给褒姒动手,至于能不能活下去,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就是此时此刻了。
    “是!”女悉应声道,然后转身出门去了,姬宫湦又叫进来了一位悉人,吩咐他告诉所有的医官,拿出最好的金疮药和内服治疗外伤的药。
    悉人得令退出去,姬宫湦又叫进了第三位女悉,吩咐她去太医院取白布,在沸水中煮然后放在太阳下暴晒之后再拿进来。
    女悉们依次从琼台殿中进去又退出来,手里端的盘子摆放着药物与其他用具,姬宫湦将已经被鲜血浸润湿透的白布从床上扔了下去,用燃着的蜡烛为匕首消毒,再在白酒中浸润,然后顺着褒姒伤口四周的方向,慢慢的将那些已经腐坏的肉割了下来,他的手不停的颤抖,动作奇慢无比,当年为自己疗伤的时候,姬宫湦都没有如此小心翼翼。
    姬宫湦的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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