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妾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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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知妾有夫-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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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湖水重新回复平静的时候,橙官已经离开。我回身观望四周,满目花树,摇曳相撞,郁郁葱葱,而在这样春日迟迟的天气里,我终究是孤身一人。
  过了这么多年,我所在乎的人,没有一个真正在我身边。
  我蹲下身,轻轻碰触着湖中的倒影,对着自己发笑。
  就这样死了也好,既不连累无辜之人,自己也一了百了。
  我的身体被冰冷的湖水包围,不知在我死后,会有谁为我流下一滴眼泪。
  可惜我的命实在太硬,薛家之人近乎死绝,而我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
  相陵君湿漉漉的站在榻前看着我,不靠近也不远离,整个人如同冰雕,浑身散发着寒气。
  我看他这副模样,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未曾溺死,是他将我从湖中救出。
  他肃容问我:“你方才可是有意寻死?”
  我抬起指尖触在额头,身上又发起高热,手指从额头上歪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已被人换过。
  我有气无力地喊一声玉仪,玉仪没有回答,回答我的是相陵君。
  相陵君道:“不必着急喊玉仪,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庆幸我的脑袋尚未被毒素侵害,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我为什么要寻死?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别以为你今日救了我,我日后就会善罢甘休。但凡你留我在你身边,我就一定想办法取了阿夙的性命。”
  我并不相信他保全阿夙是为救我的性命,阿夙在他心中从来就不可能一文不值,而我对他而言终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身上的寒意略有退却,靠近我一些,伸手探我的额头:“那么你为何会跌入湖中?”
  我歪了歪脑袋:“见了不想见到的人,太过生气以至失足,以后请别再让我见她。”
  他撤回手掌,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后不会再有你不想见的人出现在你面前。”
  他所言极是,我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他继续道:“你想见的人来探望你了,我答应过你会让你见到郭霭,他已经来了。”
  我有些糊涂。
  “谁来探望我?”
  “郭霭,郭明允。”
  我睁大眼睛,自己从榻上坐起来,半晌后仍旧难以置信。我以为相陵君那日不过是欺骗我,万万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明允一面。
  “你的话当真?”我小心翼翼地确认一遍,并不轻易相信他。
  “他如今正在府中,片刻之后你就可以见到他。”
  我笑着,可又想哭,心中悲喜交加,再看相陵君时,相陵君的表情,就像平日一般令我捉摸不透。
  我是将死之人,早就没了太多顾忌,此刻听闻明允前来探望,也没有精神再敷衍相陵君。我一个人起身,一个人穿鞋子,一个人走到镜台前梳妆。可惜殿中没有任何一面铜镜,令我无法察看自己的脸色。
  其实不照铜镜,我的脸色也可想而知,如今也不过多擦一些脂粉,使脸色看起来不至太过难看。 
  相陵君没有对我动气,他默默离开微澜殿,我虽然背对着他,对他不予理睬,可我甚至知道他是几时离开。
  涂抹脂粉的手从半空坠在膝上,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春日里温煦的阳光透过窗隙,瘫软在精雕细琢的粉盒之中。清粉微浮,浅香笼罩,可是哪怕这淡淡的香气,也令我觉得发呛。
  “阿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啪嗒一声,我掩了盒盖,抬头与他对视。
  透过窗扇,立在庭院中的明允还是从前的温文模样,而我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隔着轻纱帷幕,我与明允在微澜殿中相见,我方才是白费了功夫。 
  起风了,蓝滟滟的轻纱如同大海中的波浪,跌宕起伏,涌动着的深蓝色素,直往人眼睛里扑溅。
  今日这般尴尬的会面,明允不得不先与我寒暄几句,我双手按在膝盖上,勉强正襟危坐,明允问一句,我便回一句,从头至尾,但觉陌生难过。
  割断彼此会面的纱帘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对我心生失望。
  好在他并未寒暄太久,遂关问我一些琐事,比如我今日为何会溺水。 
  我对明允的回答与相陵君相同,哪怕此刻殿中没有闲杂人等,我也如此回答他。 
  我道:“ 是我失足跌入湖中。”
  明允不无担心:“去年年初巫师为侯府诸人占卜,言说你命中犯水,你当时不信,此刻看来,更须得多加防备,以策安全。”
  明允话中有话,对置身相陵君府度日的我颇为担心,我心生感念,情不自禁流露出宽慰的笑容,除了得知自己怀有身孕那一日,我已不记得我几时还曾像今日这般内心安稳过。
  我道:“我在府中一切安好,你莫要为我忧心。” 
  其实我的日子并不好,但我日渐了解相陵君的性情后,就越没有勇气请明允将我带离。 
  或许我当真命中犯水,第一次与明允相识时,他背着我跃入千尺深湖,从北国的王宫逃至寒沙州。 
  如若不是明允当年尽心相救,我此刻不过是个断手断脚的废人。一个满身伤疤、无比丑陋的妻子站在相陵君面前,我估计相陵君早就弃之一旁。 
  可是明允没有在乎我的丑陋,在我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痛不欲生时,他不断给予我希望,寸步不离的陪伴在我身边,尽管那时的我讨厌明允令我不该存在的依赖。纵然相陵君抛弃了我,我也惯性地只肯依赖他。 
  养伤的时候,兄长不远千里来探望我,我这才知道一切是受我兄长所托。 
  所谓的兄长,竟是我认识多年的阿霍,薛家的少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殉身陪葬3

  阿霍耐下性子,对我晓以厉害轻重,那时的我到底,即便吃足了苦头,与少游兄夫妻情绝,却宁肯孤独终老,也绝不愿再嫁旁人。
  阿霍何等精明,一下子戳破我的心思,横下心要断绝我对少游兄的痴念,强逼我嫁予他的朋友为妾。
  所谓的朋友正是救我于危难的文信候郭明允。 
  阿霍说梁国内乱,我在祈国又是假冒主的身份,为策万全,最好这一生一世不再回梁国。
  阿霍说文信候是他生死相交的好友,我嫁予文信候,纵然并非正室,明允也绝对不会亏待我半分。
  正室与妾室与我又有何干,我只觉得阿霍是异想天开。我不肯依从,阿霍压根不与我多言,无论我从与不从,我仍旧顺利的成为侯府的侧夫人,只不过盖头底下走过场者非我本人而已,可惜大家认准了我那是我,谁也由不得我辩白。 
  往事历历在目,我当时气恼兄长强逼于我,时至今日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若非明允一次一次舍命相助,我早就不在人世,又何来寒沙州的几年平静的岁月。
  我只是懊悔当初出席宴请祈国使臣的宴会,若非祈国使臣的一幅画像惹下祸端,或许我这一生都会在侯府平静度日,能够永远的遗忘掉过去,过去的世界也不再有我的存在。
  当初毅然决然的反抗,今日却又心心念念渴求回寒沙州,想起来倒显得好笑了。
  我心中一酸,涩然而笑。
  隔着纱帘,他的双目定定望着我,不知是在观看我的表情还是等待我说话。
  窗外莺声碎语,我没话找话。
  “侯爷用茶。”
  单薄的声音,如同斜飞的清濛细雨,片刻之间,已不知洒落何处,独剩下阴沉空荡的郁郁天气。
  原来纵然相见,我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见我如此,目光终于放开我,从身上取出一样东西,在旁服侍的侍女从他手中接过,转递到我面前。
  是一块五色石雕刻的麒麟送子图,我托在手心里打量,一开始并不知是何物,待明白过来,不禁黯然神伤。
  明允未免我尴尬,语气竭力自然平淡:“这道灵符是陶漱与凤飞特意前往仙云观为你所求,据说十分灵验,在我来祈国之前,她们嘱托我亲手交与你。你有孕在身,身边又乏照拂之人,自己更须得谨慎小心,多多保重。然而纵使你孤身一人,遇事也不必害怕,心生胆惧从来只会自乱阵脚,既然怕与不怕都不可退却,何不冷静处之,但凡你明了对方的心思,也就算立于不败之地。” 
  明允似教导小孩子一般教我如何在相陵君府求生,我双手握着手中的灵符,不禁百感交集。我的孩子早就不在了,而我更是输尽了时光岁月。昨夜梦中,我见到了被我杀死的岑夫子,他面目狰狞地来找我索命,我想我这一次真的是大限已到。 
  我压下心中的悲恸,将麒麟送子符戴在项上:“是,我会听从你的话,多加保重。也请你替我谢过夫人与凤飞,转告她们我一切皆好,只可惜不能当面与她们道谢。” 
  明允宽慰道:“天长日久,以后总有机会再见。” 
  明媚的阳光在光滑的纱帘上流转,风一吹,泛起层层蓝色明光,晃得我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 
  旁边的侍女似乎在耳边提醒明允,明允起身与我告辞,我忍泪与她道别,他向外走了两步,仍旧不放心我,回过身再次嘱托。 
  “听闻相陵君待你极好,然则月满盈亏,盛极必衰,你身在祈国,真正能够依靠的并非相陵君。王室子嗣,自小就须得防备着妖魔鬼怪。你身为人母,对妖魔鬼怪心慈手软,就是对你自己心狠手辣。你若不愿被妖魔鬼怪近身,就势必记住除恶务尽。”
  我无语凝噎,良久才抬头道:“我记下了。” 
  隔着垂悬的纱帘,我的对面空空荡荡,早就没有明允的身影。 
  太过短暂的相会如同拉满的弓弦,稍一使力旋即崩断,使人空空落落,如坠深渊。 
  明允不知离开了多久,玉仪再次将药碗摆在我面前。
  又是药,我几欲作呕,抗拒道:“我不喝药。”
  玉仪面有难色:“今日的药重新换过,不似昨日那般涩苦,殿下吩咐今日的新药必须服用,不然毒素难清……”
  我夺手将药碗摔碎在地,喝久了药,近来情绪也愈难自抑。
  我斩钉截铁道:“我再也不喝药,再也不听他的话,这世上再毒的药也比不过他,纵使这药解得了我的毒,也救不了我的命,更何况它连我的毒也解不了。”
  玉仪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面又命人重新端来一碗药,我正待发作,相陵君出现在我面前。我方才大发脾气,服侍之人惧怕相陵君责罚,纷纷慌张地跪倒在地。
  我积攒的怒气,遇到罪魁祸首,顷刻爆发。 
  “我被你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的性命,要杀要刮也由不得我自己了,可你凭什么因我去加害无辜之人?你未免也欺人太甚!” 
  我当着众人如此斥责相陵君是第一次,殿中诸人一概被我吓住,个个屏气凝神,直至相陵君屏退左右,她们才如临大赦,纷纷退出。 
  我狠狠地盯着相陵君,并没有任何退惧,可他并不与我多言,全然不将我的怒意放在眼里。轻车熟路,几下将药灌进我的喉咙。
  他解开我的穴道,转身离开,仍旧不曾对我说一句话。
  自那日我对阿夙动手后,微澜殿中就寻不到任何武器。方才摔碎的药碗已被收拾干净,我趁他不注意,将他搁下的药碗重新摔碎,迅疾抢起一块碎片,拿锋利的刃口抵住自己颈项的搏动处。
  他听到响声,回身来看,我态度坚决:“你放我离开,你若不肯,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从前的事情,我没有立场怪怨你,可是我若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你余下的人生想来也未必好过。而你就当真如此可恶,连一个将死之人也不肯放过。”
  玉片的利刃切割着我的皮肤、血管,肉体上产生了疼痛,但我心中反而得到解脱的快感。我心中一动,已不是威胁他,而是一心求死。 
  他原本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对自己行凶的手,倏然面色骤变,想也不想,空手夺过我的凶器,就像许多年前夺下刺客的剑。 
  玉片握在他的手中,血珠成串滚落,他眼睛猩红,恶狠狠道:“你少再发疯,我想尽办法要你活着,你却一心求死,你为什么这样逼我,你是存心拿你的性命与我作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允 番外

  硕大的红日滚滚而落,埋入霭霭云雾。天梯石栈,相互勾连,我一手握剑,一手扶住天梯铁索,谨慎行走于云端天际。
  穿过天梯,抵达后山。沉沉的暮色之中,寒刃愈发凛凛,在空中挥舞如银蛇,正是苏师兄新得的赤影剑。
  山风穿林,猿猱呼啸,又一个凄冷的月圆之夜。今晚是冰火教决战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教中两派纷纷将目光投向周、宋二位统领,数月来我暗中观察,苏师兄的内力突飞猛进,明日,除却周宋两位统领,苏实也势必要展露头角。
  次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霸下台上,历年来教主之位的最终争夺之地,打斗之下,落下的白雪一片凌乱。
  台下众人只看得宋师伯使的一把拂尘,在纷纷风雪里,忽卷忽舒,忽快忽慢,忽进忽退,挥洒的游刃有余,不过百招,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周统领的□□挑开,身躯震远。白雪覆高台,周统领脚下湿滑,却也不至于一滑至地,巨石般摔在台下众人之间。
  如此轻易了结,令人瞠目结舌。
  周统领台下盘膝打坐,但见他脸色青紫,周身发软,显然是遭人暗算。宋统领赢得比武,雁山派喜不自胜,青山派则义愤填膺,群情激昂。宋统领现下赢的易如反掌,亦有不少人揣测周统领是受雁山派的暗算。
  宋统领立在台上,一言不发,待台下自行疗伤的周统领缓缓睁开眼睛,他方挥一挥拂尘,高声道:“现下还有何人不服,大可逐一上台比试比试,若是真英雄,不必在暗处窃语。”
  周夫人上前一步,声音温婉语气却犀利如刃:“我不服,你暗箭伤人,竟还有脸口口声声道英雄。”
  宋统领并不直接与她对话,而是问向周统领。
  “周师兄,我可曾暗箭害人?倘若我伤你,凭证又在何处?今日当着教众,须得分证个一清二白,本教历代霸下台前比武,明令不得使用暗器,师弟我并不甘愿受此无妄之灾。”
  众人看向周统领,周统领苦练多日,如今功亏一篑,神色痛恨,待得他发问,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周夫人只当周昭受制于他,有口难言,遂疾言厉色道:“既有心害人,又何止暗器,怕是□□也不止。”
  宋统领朗声笑道:“夫人若心存不服,也可台上一试,夫人尽管放心,今日莫说夫人,凡我教中弟子,无论何人,倘或有本领夺得下我手中拂尘,我必当愿打服输,奉他为本教第十七代教主。”
  宋统领这一激,果然有青山派的高手,忿忿飞上台去,却是自取其辱,寥寥数招,复又被他拂尘功扫下阵去,惹得在场的雁山派弟子,哄堂大笑。
  宋统领再问:“可还有人不服?”目光却是来回扫在周统领身上,此时胸有成竹,难免流露些许骄矜神色。
  如我所料,陪侍在周统领身边的大弟子苏实抓住时机,向周统领请战。
  “弟子恳请出战,虽不能替师父出口气,却也不能使他小瞧了咱们,求师父恩准。”
  周昭脸色愈发难看,沉声道:“那你便会他一会。”
  苏实携赤影剑,缓步上台,众人却道青山派不过再取其辱。
  宝剑出鞘,银光乍泄,风雪之中,锋芒毕露,依旧寒气森森,迫人心怀。
  宋统领一来未将教中晚辈放在眼里,二来以苏实年纪,本教武功只怕他尚未得其精要,是以有所轻敌,使拂尘攻他的赤影剑,竟然被他的内力震开,几次未能得手。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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