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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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浥轻尘-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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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已有所好转。只是,若要大夫醒来,却还是需要方帕上的那几味药材。”
  方帕?什么方帕?朝雨心有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大夫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此刻的朝雨整个脑海里只循环着这一个问题:“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可不可信?”
  楼云飞眼里轻蔑之色更甚,一甩袖转过身去:“那么,你就自己亲眼去见一见他好了。宿怀,带上她,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好不容易等过了初三,金刀寨三当家就卷着早已收拾妥当的细软下山了。洛樱被大哥好说歹说给劝住了,只是三当家后面仍跟了个人——金刀寨大帐房大管家钱金宝钱二当家!
  天晓得,自己宁愿跟手无缚鸡之力的洛樱出门,也万万不想跟二当家在一起!
  三当家有些郁闷,不明白这次大哥为什么要把二哥派在自己身边。大哥不是一向标秉有热闹不凑非好汉,老盼着出来闲逛么?这回怎趴在窝里不出来了?还有,年关刚过,山上这会儿账务不忙么,二哥怎么舍得下山跟我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呢?南宫砚仰天长叹,要知道,金刀寨二当家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这位爷当真是金算盘从不离手,什么都往自己兜里揣,一个铜板掰两块花的主儿!
  多年经验使然,一想到近在眼前的清苦生活,三当家的脑袋就无力的耷/拉下去。而后,当南宫砚跟着钱二当家走了整整一天,方在一家小小的、破败的、房顶/破了个窟窿怎么看怎么漏风渗雨的客栈下榻的时候,这种怨气就要憋不住冒着烟打着旋儿直冲黑漆漆的夜空了。只不过,三当家到底半个埋怨的字儿也不敢吐露。
  “因为怨气打窟窿里冒出去了,也就没必要爆发啦,”三当家如此安慰自己,“我这也算是寻老爱幼了。”
  事实是,三当家自诩平日亏心事做的太多,明的暗的从二当家那里摸了不少好处,自是不敢跟二当家叫板。
  “龙岩草,舌衣花,千节回魂香,……七色鹿茸,金蛇内胆,狼毒珠丝……天山冰雪莲,雪谷鬼见愁,勤王墓碧雪珠……啧,”素来以潇洒自诩的三当家此刻毫无形象烂泥一般软趴趴摊在了一张小小的破旧木桌上,皱着的五官都能挤出苦汁来来,一张写满各种稀奇药材毒物名称的丝绸方帕顶在脑门上,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二哥,这回咱们可是惨了,看来不仅要重操旧业做强盗,还要做小偷,猎人,盗墓贼……”
  金刀寨二当家钱金宝捋了捋自己颇为得意的山羊胡子,一把黄金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总是眯着眼睛难得的透出一股子厉色:“后面几样药材都好说,好歹有地可寻,纵使天险地恶环境差点倒也无所谓。可这几味,狼毒蛛和龙岩草只知道在蜀南,金蛇王和七色鹿却要到哪里去找?这方子上可没有半点提示。最麻烦的是舌衣花和千节回魂香,一个是云龙寺百年供奉的圣物,一个是五毒教苦心保存的至宝,想要获取,难矣!我看写这方子的人不是要救人,而是想借刀杀人,害我们性命!要凑齐这上面的东西,这一趟下来,免不得要经过多少门派地盘得罪多少武林人士!更歹毒一点的心思,这上面的东西,可谓件件都是珍宝,一旦消息走漏,怀璧其罪,更甚者,若引得几方窥探,大打出手,新仇旧怨,江湖上一番血雨腥风怕是少不了的。”
  钱金宝话说至此便没再继续,南宫砚却明白二当家的意思。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这方子都见不得人,方子上的材料更是取不得。南宫砚伸手把方帕拿到眼前瞅了半天,眉间山峦叠起,隐有火山爆发之势,最后还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把下巴重重磕在桌子上,两只爪子一阵捣鼓,把方帕叠成了一只小老鼠的模样,取下一旁的灯罩,将之放在了燃着的油灯上面,嘴里头模模糊糊念叨着“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竟是把那方帕烧了。
  钱二当家的算盘依旧打的噼啪作响,三当家烧完了方帕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怎么着也睡不着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外面更夫走过第三遭的时候,三当家终于躺不住了。一个翻身下了床,重重坐到椅子上,盯着钱二当家的金算盘发呆。快散架的陈旧木椅猛遭重压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声响,钱金宝也不理会,自顾自翻飞着枯瘦的手指,对着账本打着自己的小金算盘。半晌,三当家到底沉不住气了,闷闷地开了口:“二哥,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孰轻孰重,我尚且分得清楚。可是,我心里就是很闷,怎么着都放不开,你说,这事我回头怎么跟朝雨交代,毕竟这方子,这方子——”
  “这方子是真是假尚无从判断,然即便这方子真的能救易大夫,你也不能当真去寻这些材料。三儿,我知道你很矛盾很苦闷,可是,别无他法。那日的惨烈你是亲眼目睹的,早在洞/穴坍塌之前,大夫就已去了,根本没有可能逃出生天。再者,就算大夫命大活了下来,以那人的宅心仁厚,也必不愿为了一己性命而祸连江湖。”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二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们不是大夫,怎知大夫不愿求生?若这方子是真的,我们这么做毁了他唯一的生机怎么办?什么都是借口,我只觉得,自己好自私好自私……”
  钱金宝的算盘终于停住了。钱二当家看着僵坐着的年轻人,神情中的痛苦清晰可见,不到而立之年鬓角就已隐隐泛了白。起身走到年轻人身边,伸手揉了揉对方梳的一丝不苟的发,对着对方愕然的眼睛笑了笑:“三儿,别把自己逼那么紧。老是把责任推倒自己身上,不累么?这件事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二哥——”
  钱金宝摇摇头打断自家三弟的话:“三儿,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你也该多为自己想一想。仅仅二十有四,鬓角就有了银丝,你当做哥哥的都不心疼么?八年前你才多大年纪,孤身一人上了寨子就立军令状,隐瞒真实身份又怎样,目的是为了蓄势报仇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你付出的那些努力辛苦,为寨子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三儿,够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套句老大的话,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金刀寨!三儿,今天,我就代表寨子跟你说句话,这也是老大下山前再三叮嘱我的——救你的是易大夫,可去找大夫的是却是老大,欠大夫恩情的也是整个寨子,不是你自己!所以,无需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一回,三儿,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做就好,不必想只管做,一切都交给我们这些长辈。听着,毁掉这方子是我钱金宝的意思,自私的是我,是金刀寨,是武林,对不起大夫的也是我们。而你,南宫砚,不必为此负任何责任!”
  南宫砚有些怔愣地听着二当家的这一番话,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涩,有些发苦,却又带着点疼痛的甜和暖。眼前一阵朦胧,南宫砚忙一掌挥灭蜡烛,跌跌撞撞爬上床去,钻进被子里,想想不太对劲,又瓮声瓮气地缀了一句:“那什么,夜深了,二哥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钱金宝看着床/上连脑袋都埋起来的年轻人,无声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除了正式乔迁落霞山那日酒宴上被全寨子的敬酒闹了个大红脸,自己这才是第二回看见这孩子害羞。
  金刀寨三寨主,就是个别扭孩子。
  翌日,天刚蒙蒙亮,两人就收拾了行囊继续上路了。
  “当下之计,是找到写这方子之人。”钱二当家捋了捋山羊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南宫砚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天不亮就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不吃饭就走人,没听见我的肚子正咕咕闹腾着抗议么。一顿早饭的钱都没有么,我的亲/亲二哥!亏我昨晚上被感动的要死,以为你能转性对我好点呢,结果还是这么吝啬!
  当然,腹诽只要自己听听就好。表面上,三当家还是恭恭敬敬回着钱二当家的话:“此事有些难。这方子是三十那晚与破魔同时出现在我房内的。除了主观上的那些臆测,至今都没什么实质的线索。”
  钱二当家继续抚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又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说,最关心易大夫生死的是谁?不管是魏小哥还是洛丫头,每个人都比你更亲近大夫,却为何这两样物件单单给了你?”
  “你的意思是说——”南宫砚突然顿住,脑子里灵光一闪。
  钱二当家依旧一副笑眯眯慢悠悠的样子,继续说道:“我昨晚想了一宿,觉得我们可能一开始就猜错了。或许我们可以大胆的换个角度考虑问题,对方没有把这方子给魏小哥和洛姑娘,正是因为他很清楚,无论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拿到这方帕,都不会顾及其他,立马四处奔走去搜寻这些材料。若是方子真到了魏小哥手里,以她的性子,肯定会搅得江湖上不得安宁。”
  “然而对方偏偏给了我。也许正是料定了我不会把这方子交给朝雨。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推测,写方子和送方子的并不是一条心。写这方子的人定是心肠毒辣,想置众人于水火不假,但把方子交给我的人却不愿意看到那等结果,可又迫于形势不得不把方子交过来。于是……”三当家说到这儿,本是眉飞色舞的脸突然沉了下来,如果对方是血杀楼,写这方子的人暂且不提,送这方子的人却有极大的可能就是那个人!
  “宿,怀!”说曹操曹操就到。南宫砚盯着眼前出现的墨驹黑衣,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眼珠子都泛了红。破魔再度出鞘,却被钱二当家一算盘拦了下来。
  “好久不见。”宿怀似是没有看见对方狰狞的杀意,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淡淡飘过来一句话:“半月后,子时,主人在青云山恭候二位大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若是有人问起,金刀寨三当家南宫砚此生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叼着草茎的年轻人最可能的反应就是嘿嘿一笑,淡定不语假装神秘。但若是这个问题变成三当家此生最后悔的是什么,方才还装作看破红尘的三当家就会立马跳脚,捶胸顿足,哀恸不已:“还用问,自是当年年轻不懂事,一念之差放过宿怀那小子!”
  所以,三当家是极不愿再看见宿怀的,灭门仇人近在眼前却只能强自按捺不能动手的滋味,可不是一个“忍”字所能解决。虽然阴差阳错一路下来,剧变过后这人的身份又兼具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三当家的心脏扭着麻花般地抽/搐,怎么着都顺不过气来。
  而再一想到宿怀口中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楼云飞这件事,三当家就怒发冲冠眼珠子发红,压抑不住胸中腾腾翻涌起来的忿恨和杀意。
  然而,再怎么不乐意,再怎么磨蹭,半个月的期限也很快过去了,金刀寨两位当家南宫砚和钱金宝也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青云山脚下。
  自打再次踏上熟悉的小镇的那刻起,三当家的面皮就绷得死紧,没说过一句话。钱二当家似也明白自家三弟心情不佳,破天荒地把一直放在手上把/玩的小金算盘收了起来,一反平日吝啬,指了指不远处的客栈大门:“两年了,这小镇倒一直没什么变化。半月之期已到,宿怀此刻也没现身,我们姑且先在此处休息一晚,再作打算,如何?”
  虽是问句,二当家的语气却是命令式的,不容人否定。南宫砚抬起头,眯着眼瞅着眼前这个还算干净大气的客栈,沉默着没有说话。木质匾额端端正正挂在中间,悬挂在屋檐下的长方形白纸灯笼早早地亮了起来,可以看见灯笼两面写着最常见的对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是随处可见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客栈。如果真要说这客栈对于三当家来讲有何不同,那就是——当日洞/穴塌陷后,重伤的诸人均是被及时出现的大哥和二哥带到这个客栈休息的。
  抬脚朝前大步走去,表面上镇静无比,却只有三当家自己知道,究竟是花费了多大力气才压抑住内心瞬间翻涌的万般思绪和滋味。
  只是下一刻,当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三当家的忍耐就一下子被打破了。
  “宿、怀!”
  宿怀一袭黑衣站在客栈拐角的阴影中,无视三当家的咆哮,只对着紧随其后的钱二当家微微颔首,淡然道:“两位远道而来,主人恭候多时,已备好酒菜接风洗尘。请随我来。”
  说罢也不等二人的反应,便径自转身离开,朝镇外青云山的方向走去。黑夜里的青云山混沌一片看不清楚,三当家使劲地搓了搓胳膊,捋顺不断冒起的鸡皮疙瘩,莫名的寒意从背后升起,隐隐约约有种错觉,好像这山其实是活的,正大张了嘴,耐心地等着将自投罗网的活物全部吞噬掉。
  头顶上的月亮就是个好看的摆设,进了山林后就没了踪影。触目之处皆是黑咕隆咚的一片,即便点了火把也没多大用处。山里头草木繁盛地势复杂,宿怀在前面熟练利落的开道,跟在后面的三当家却深一脚浅一脚屡栽跟头。这让本来心情就极度恶劣的三当家更为不爽,讥讽的话就那么脱口而出:“如果我没记错,两年前宿公子你称自己的头儿还是楼主,怎么现如今称呼就变了,叫什么——主人?”三当家哧了一声,冷笑道,“没想到不到短短两年的功夫,堂堂血杀楼左使玉/面罗刹藏剑,当年江湖上响当当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头号人物,就变成别人的一条狗了?”
  满意的看到前面带路的年轻人脊背不易察觉的轻微僵硬了一下,三当家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语气却更冷了:“那人,我是说你的主子,是楼云飞吧。那厮倒真是命大的很,十几年前被众人围攻没死,一年前被活埋还是没死,难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祸害遗千年么?老天当真无眼啊!不过,”话锋一转,三当家的语调突然阴阳怪气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奇怪,在火把的映照下甚至现出几分的狰狞,“那个怪物武功再怎么厉害,皮肉再怎么粗厚,三番两次遭受重创,也已经内外俱创,重伤累累了吧。我就不相信凭宿公子你的本事,不能摆脱那人的控制。或者,你有什么把柄在那人手里,也或者,那人用什么邪恶手段掌控了你一条性命,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掩盖不了如今的事实——宿怀宿公子,你要么贪生怕死苟延残喘,要么就是自甘堕落当真犯贱,情愿做别人的狗和奴才!你,对不起大夫一命换一命的苦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前面那人终是无法再无动于衷,停住了脚步。然只有那么一瞬,就在三当家挂着古怪笑容等待那人恼羞成怒与自己大打出手的时候,宿怀却身形一晃继续前进:“离主人所在的地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两位抓紧点,跟上我。还有,三当家,夜色昏暗,小心脚下,看清路。”
  一句话,让三当家的脸瞬间又黑了下来。钱二当家捋了捋自己得意的山羊胡子,对于宿怀后半句刻意加重的语气若有所思。
  然而三当家的一番讥讽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又走了一段路程,脚下没停,宿怀却突然打破沉默开了口:“三当家你说的没错,当日听命杀人,今日受命传话,无论对上面的称呼如何,其实并无不同,我,宿怀,始终是那人手下低贱的一条狗。可是,三当家,你既然猜到了我上面那人还活着,为何不去想想,另外一个人,现今如何?”
  纵使破天荒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宿怀的语调却依旧平淡无比。三当家一时之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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