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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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朝雨浥轻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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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可以吃饺子喽!”狗娃子原地蹦了个高,就撒腿往厨房跑去,“樱姐姐放心,保证及时传达信息,完成任务!”
  第一声鞭炮响起的时候,两就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我说怎么这会儿就响鞭炮,果然是阿樱你通的风报的信。”灰衣人先一步到达路口,笑眯眯地跟洛樱打了个招呼。
  洛樱笑笑:“朝雨你这可猜错了,我若报信,这会儿怎么还能站在这里。我又不像你们会轻功,一步窜出去老远。”
  灰衣人,也就是魏朝雨闻言挑了挑眉,好笑道:“阿樱你倒是越来越爱玩笑了。不是你授意,狗娃子能恰好在那当口往回跑么?我刚刚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倒是忘了你们练武之人的好眼力。好了,咱也别傻杵在这儿了,金寨主他们还等着呢。”
  “就是,让我们大伙儿等了这么久,一会儿可得先自罚三杯!”粗犷豪迈的大嗓门,来人不用看,便知道是金刀寨大寨主金三刀。
  “大当家?你也怎么出来了?”看着金三刀及其身后那几个笑嘻嘻的汉子,朝雨不禁摇了摇头,“大当家你确定我一会儿自罚三杯就够了么?”
  “当然不够,三杯只是开胃菜,小哥儿你得挨个儿每人都敬酒一杯才算数。”
  待看到时刻笑眯眯捋着他那把山羊胡子的二寨主钱金宝也出现在眼前时,朝雨不禁有仰天抚额的冲动了。
  “二当家,好二哥,过年过节的,就别这么斤斤计较嘛!我错了,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没必要跟我这种小人物过不去不是!您这回饶过我,下回我给您带回正宗的西湖龙井孝敬您。”一想起这二当家平日里锱铢必较的作风,朝雨暗暗道苦,只得赶紧赔上笑脸求饶。
  “就是就是,今天大过年的,大伙儿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就没必要计较那么多嘛。”想到众人这会儿还不知晓朝雨的女子身份,南宫砚忙开口,在一旁帮腔。不料却被钱金宝一瞪:“你这臭小子,我还没跟你算帐呢!这两天看见我就绕道走,说,又偷了我什么宝贝!”
  “啊?没有,没有,哪儿有的事,这不是年关近了么,我是看您最近忙着置办年货,怕打扰了您,所以……嘿嘿……”这回轮到南宫砚暗暗叫苦,他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前两天路三家里炖鸡汤,他就去摸了钱老头宝贝的香料过去搭伙蹭饭吃……
  “臭小子,你……”钱金宝山羊胡子一吹,就待发飙。
  “咳咳,二弟啊,那啥,大伙儿都还等着吃饭呢,什么事,咱都过完年再算……”平日最护这个小三弟的金三刀见状,忙为南宫砚开脱。
  “大当家你让开,这臭小子平日里就是被你给惯的,出落得这等无法无天,今日教训他一番,才能长点记性……”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朝雨抱臂在一旁看着,轻轻笑了笑。不远处的天上已经燃起了烟花,噼里啪啦好是热闹。
  只有洛樱在一旁静静看着朝雨平静淡然的脸庞,从方才的话里嗅到了什么。朝雨这一年半来一直呆在寨子里没有出去过,这回却跟金老说给他带西湖龙井,这是不是说,她终于决定离开了?
  烟花绚烂,烟花下各人的表情却是难以看清。
  吃饱喝足,一番笑闹,众人便散了,各自回家。剩下几个光棍醉的不省人事的,俱都被扔在了大厅里,随意盖了些毯子。
  朝雨趁着大伙儿不注意的当口就悄悄退了,一个人又回到落霞山顶。风难得暂时消停了,漫天的星斗安静地眨着眼睛。
  一年多了。
  朝雨捂住自己的眼睛。每天每天,一闭眼,就会看见那人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人安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再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任凭自己怎么呼喊,都不会再回来。
  就如此刻,闭上眼,还能看见那人最后脸上还残留着的一丝淡淡苦笑……
  朝雨的思绪又飘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好不容易破开三当家的阻拦的朝雨冲进石室,入目的却是大夫身上刺目的血红。
  朝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看着大夫唇角的最后那抹苦笑,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无力思考什么,只隐隐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处突然就空了,冷了。
  身边好像有人在低低地哭泣,好像有什么人打起来了,尖叫声和怒吼声时而响起,但对朝雨来讲,这些都不重要了。
  已经没有了。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
  朝雨呆呆地跪在大夫身前,看着年轻的大夫睡着了一般安静的面容,却怎样都哭不出来。
  告诉我,易轻尘,在生命真正要走到尽头的那一瞬间,你到底在想什么,可曾不甘,可曾后悔?
  你还没有替义父报仇,没有搞清楚这些阴谋,没有完全医好我,没有机会再陪在失而复得的亲人旁边,也没有办法再在这世间走下去,完成你济世救人的心愿……
  告诉我,易轻尘,你怎能甘心,怎能无悔!
  也许之前你其实也未曾想过,自己真的会付出生命这般沉重的代价。未曾想过自己会输,也为真正仔细思量过这样的选择是否值得。
  又或许,真的只是——命运弄人,别无选择。
  朝雨跪在床边,抬起胳膊为大夫整理着倒下时散乱开来的头发。颤抖着的手拂过冰冷苍白的面颊,目光落在那人尖尖的散布着些许青色胡茬的下巴上。
  庸医,我知道,你累了。这几个月来,你吃了不少苦头吧,居然这么瘦这么颓废了。翩翩君子的样子没了,你拿什么装风度。你现在倒是不用愁老有人让那你看病了,这么一副落魄的酸相出去,人早就吓跑了。不,你从来没有愁过病人太多,你只愁身单力薄帮不了太多人,只是为了我,为了我……
  静静地趴在大夫胸前,却再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单薄的衣物下,是瘦骨嶙峋的有些磕人的身体。
  庸医,你就是用这副虚弱的身子抱我渡过寒潭的么?你这人还真胆大,就不怕把我摔着么?呵,我倒忘了,这般的粗/鲁莽撞是你的一贯作风,就跟当初给我接个骨就弄得人那般疼。
  哎,庸医,人都说医者仁心仁术,其实你只是个小肚鸡肠瑕眦必报的家伙吧。否则,也不会现在这个样子……你照顾昏迷的我那么多天,便也想让我也尝尝这般滋味么?
  庸医,不带这样的,不带这样的,易叔墓前你才刚刚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下去!做人要言而有信,君子一诺千金的你知不知道!
  庸医!易轻尘!你个说话不算话的懦夫,胆小鬼……
  “庸医!易轻尘!胆小鬼——”
  “懦夫!懦夫!懦夫!”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忘不掉你!”
  “你知不知道啊——我——很——想——你!”朝雨睁开干涩的眼睛,还是没有泪水流出来,只是心脏一阵一阵得抽痛。
  新年伊始,年轻的女子独立在山头,冲着夜空一遍一遍大声喊着:“庸医!易轻尘!你知不知道——再度失去你——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朝雨从山上下来,遥遥看见自己屋内透出来的点点烛火不由一愣,稍微顿足,想了一下便即释然。进得屋内,桌旁果然坐着洛樱跟南宫砚二人。灯下烛泪已淌了一小摊,看来已等了有些时候。
  两人见着朝雨俱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朝雨却暗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今夜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言行间终是漏了端倪。看来这回想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不过,是否也该庆幸,眼下在自己屋中等着自己的,尚只有这两人呢。
  随手关上房门,在桌旁坐下,正抬头就对上了三当家刻意拉着的一张脸。
  “我还以为你不仅不愿意打声招呼再走,甚至连行李都不要就这么离开呢。”南宫砚指了指床头收拾妥当的包裹,有些不豫地皱了皱眉。
  洛樱却是因为朝雨那一身冰冷潮/湿的单薄衣衫和带进来的浑身寒气而面露担忧:“朝雨,这么多时日了,你想离开,你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们也都明白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可是,眼下你这个样子,怎能让人放心?劝过你很多回,可这么冷的天气你就不愿意多穿点衣服,若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怎么照顾得好自己?”
  朝雨听罢,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放佛这样能去掉一点寒意,先是对洛樱笑了笑:“阿樱你是为我担心我知道,不过,我身体有那么差么?阿樱是不是太小瞧了我?打小起我一个人就这么过来的,从没染上什么风寒,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现在健康的很,绝对没问题。再说,这个身体……是那个人用一半的命换来的,我自然会珍惜,”复看向自己轻巧利索的包裹,冲三当家挑了挑眉,“行李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自然不会白忙活一阵,最后放在这里。怎样,我的手艺还不赖吧?还有,三当家怎知,我是要一声不响地离开?我若告诉你,其实我只是不想今晚扫了大家的兴致,打算明早再像大当家各位辞行呢?”
  南宫砚看着满不在乎一脸轻松的朝雨,一口闷气卡在了胸口,张扬的眉毛紧紧蹙起,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你明明知道,重点不在这里。朝雨,在这里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别告诉我今儿若不是洛姑娘跟我在这儿堵着,你不会谁也不通知就这么一个人离开!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你要走也可以,得找人陪着,我,大哥,或是你看着谁顺眼,随便挑一个!但我决不能就这么放你一个人离开!”
  朝雨嘴角还带着那种毫不在意的笑容,却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的光华:“三当家,你怎么还不若阿樱懂我。是啊,都已经这么久了。我在这里过的怎样,快不快乐,三当家你其实看的很明白。我今天在这里跟你说句实话,这么久了,魏朝雨都无法忘记那个人。过去,现在,将来,恐怕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无论日夜,一闭上眼,就都是那人的模样,忘不掉,也不想忘,不敢忘……他刚出事那会儿,我整日里浑浑噩噩,痛苦难熬,不知生有何欢,只是每日不分昼夜拼命练功,想着为他报仇,也想借此分担一下对他的思念和怨恨,到头来,却差点走火入魔,险些丢掉性命。还是三当家你去少林寺求的大还丹,才又救回魏朝雨一条性命。说到这儿,咱们其实也算互不相欠了,而在这叨扰的许多日子,反还是欠了你三当家许多情。”说到这儿,朝雨突然起身朝南宫砚欠身行了个礼,笑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南宫砚没想到朝雨会有此一举,看着朝雨给自己施完礼才反应过来,忙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朝雨摇头打断:“这里的回忆很多——有两年以前那个人留下的,也有这几月你们带给我的。最近的一段日子,看着大伙儿每天跑来跑去为过年作着准备,虽然忙碌却很快乐,我也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魏朝雨厌了,不想每个晚上都思念一个人睡不着觉跑山上吹冷风,白白糟蹋这条性命。朝雨这条命虽然微不足道,却也是许多人费心救下来的,总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我想,就从帮那人实现愿望开始吧。朝雨不会医术,无法济世救人,但也想替那个人多走走看看,尽可能帮助能帮到的人。这样,九泉之下那个人,也会开心吧。剩下的这半生,朝雨都想这样度过。假如某一天,累了倦了走不动了,我还会回到这里,那时候,还希望三当家你不要吝啬酒窖里的那些美酒才是。”
  “自然不会……”南宫砚顺口接了一句,再张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朝雨转身走向床边,从收拾好的包裹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南宫砚:“三当家你说的对,如果不是今夜你二人来到我这里,我原本是打算就这么一个人离开的。离别总添愁绪,朝雨不想那般。今日朝雨去意已决,还望三当家成全。这封信,就劳烦三当家转交大当家,并谢过这一年多的收留之恩。”
  南宫砚接过信,攥的死死,也不答话,眉头越蹙越深。洛樱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拿过一个包裹,道:“朝雨,你既然执意要走,纵然再舍不得再不放心,大伙儿怕也都拦不住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只是真的要照顾好自己。你看你包裹那么单薄,想必没带多少衣物。这里是一些厚外套,这天还要冷上好些时候,你多穿点,也好让我们少点担心。”
  “阿樱,还是你最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朝雨把两个包裹放到一起,也不挪地方,就坐在床边,眉眼弯弯地等着三当家表态。
  话到这个地步,南宫砚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朝雨。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却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当真不与大伙儿当众告别了?你要知道,我这封信要是递出去,准要被大哥他们念上好几天,你忍心么?”
  朝雨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苦着脸的三当家,眉眼笑得更弯。南宫砚见状,只有苦笑着把信收起来。顿了一顿,长叹一口气,却从怀中摸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放到桌上:“朝雨,知道这个是什么么?”
  魏朝雨一时有些疑惑,旁边的洛樱却是一下子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匕首,惊呼脱口而出:“这是……破魔?不可能啊!它不是那个时候就遗失在了洞中么?”
  “破魔”二字一入得耳内,朝雨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猛地起身,三两步冲到桌前,朝雨拿起匕首的手就开始颤抖起来,另一只手则狠狠掐住南宫砚的肩膀:“遗失洞中的匕首重新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三当家你快告诉我!”
  南宫砚被朝雨掐得生疼,这会儿却不敢有什么反抗动作,也只好暗自忍下:“你们都先冷静下。这件事,我也觉得很蹊跷。洛姑娘也知道,当日我用这家传的破魔匕首刺中了宿怀,却被你中途阻拦而未中其要害,当时我,我过于激动,并没有将匕首拔下。可是,当隐身杀手把宿怀再度放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宿怀的身上却没有了这把匕首。那日事情发生的委实太急太乱,直到大夫一个人在石室给宿怀施救,我跟你们在一起呆在侧室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这点。后来直至洞/穴崩塌,我也没见到这把匕首。可是,就在今晚大伙儿都散了以后我回到卧室,却在桌上发现了它。我尚不及多想,洛姑娘便来找我,说你可能要离开。我便随她一起到你的屋子来等你,”南宫砚的眉头从坐下来的那刻就没有松开过,“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你这个消息。毕竟这把匕首出现的太过突然,外面不定又出了什么变故。可不巧正赶上你这种关头突然离开……无论如何,我不能看着你涉险。朝雨,这件事,我希望你好好思量。出去不是不可,或稍微过些时候,或容我与大哥跟在一边,待这件事有个眉目再做其他打算。”
  听完南宫砚的一番话,朝雨盯着昏黄的烛光细细思索,沉默半晌,才答道:“或许不是赶巧。这把匕首出现的时机太过古怪。外出是一定的,若有变故,依然发生的迟早要面对,还未发生的,则正好补救。正好,我想,先去青云山看看。不过,我若是一个人走了,三当家也会偷偷跟在我身后吧。好,我答应你就是。今儿个已经太晚,明天一早,我跟当家们都商量一下。现在么,三当家跟阿樱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至此,洛樱跟三当家对视一眼,也没有了再留的理由,便都告辞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朝雨顺势后仰,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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