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萱却是一直都知晓，城儿不知道瑾萱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三月初九是城儿母亲的忌日，城儿一整日都坐在母亲的坟前和那个孤零零的坟冢说着话，说到开心的地方，城儿的脸上会出现幼时令瑾萱嫉妒的笑容，然而却还是伤心的事多一些。
城儿出落越加漂亮，就像她的娘亲一般，瑾萱很喜欢那样的样貌，城儿不与府中的任何人来往，仿佛在这个天地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无论府中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而城儿的美貌也只有瑾萱一个人知道，城儿的美貌只属于瑾萱一人的。直到三哥顾弈城故意去接近城儿，瑾萱不清楚三哥为何要去接近城儿，三哥对城儿极好，他不许姐姐们欺负她，还将他身旁的晚秋送给城儿，让晚秋服侍城儿，城儿会暖暖的笑，常常会用软软的声音唤三哥‘哥哥’，城儿的美不再属于瑾萱一个人。
倾城你可知瑾萱多么嫉妒三哥，嫉妒他可以留在你的身边，你暖暖的笑容，好听的声音都只属于三哥一个人，而瑾萱只能远远地看着。
那日是倾城娘亲的忌日，倾城依旧如往年一般在坟冢前陪着她的母亲，突然出现了一位折扇轻扬的男子，瑾萱远远的站在远处，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仿佛要跳出胸膛，眼睛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那男子再也挪不开半寸。
后来倾城时常偷偷溜出府去，与那男子在青山绿水间相会，那男子看倾城的时，眼中流露出的痴迷让日月都随之失去光彩。瑾萱明白那男子是喜爱上了倾城，正如瑾萱喜爱他一般。瑾萱多么的希望他也能如看倾城那般看瑾萱一眼，可是他的眼中只有倾城，看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瑾萱偷偷的跟在那男子身后，见那男子进了明王府内，站在门外的侍从都对他恭敬有礼，瑾萱猜想他定是有地位的人。
不过过了五个多月倾城就不再见那男子，灿若星辰的黑瞳也黯淡下去了，暖暖的笑容与幸福的神色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悲伤与沉闷，瑾萱不知倾城与那男子怎么了，只知道那个男子很久没有再来看倾城了，倾城也很久没有出去了，整日只是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发着愣。那日是倾城母亲的忌日，倾城如往年一样留宿在忘尘居中，半夜却起了大火，待瑾萱赶的时候只见大火过后留下的满目疮痍，倾城满身是伤的倒在地上，没有人来救火，没有人来救倾城，倾城是自己逃出来的。瑾萱看着如此可怜的倾城潸然泪下，倾城比瑾萱可怜千万倍，至少瑾萱还有娘亲，至少娘亲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瑾萱身陷火海。瑾萱唤来了晚秋，将倾城送进了屋子，晚秋慌慌张张的去请了大夫。倾城醒来却不愿让大夫查看她的伤势，瑾萱又急又怒，却又毫无办法。自那以后府中的人都说倾城在大火中毁了容颜，倾城每日都带着厚厚的黑色绉纹丝纱制的面纱，哥哥每日都去陪着倾城，瑾萱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情绪，唯一清楚的是倾城身旁只能是瑾萱，三哥怎能陪在倾城身旁呢？瑾萱很讨厌三哥。
第四十二章 往事种种
没过多久圣上就下旨将姐姐顾水瑶赐婚给明王君昊焱，直到姐姐大婚回门之际，瑾萱才知那男子是当今圣上最是宠爱的皇子，明王君昊焱，如今是姐姐的夫君，瑾萱的姐夫。为何瑾萱竟会觉得的心口处好疼，好疼，眼睛酸涩，看不清面前满脸幸福神色的姐姐和风清俊朗的姐夫。此时的瑾萱才知倾城的眸子为何黯淡下去，为何满脸悲伤的坐在秋千上不言语。
倾城自毁了容颜之后就将自己关在舒怡园，只在每年的三月初九才偷偷的溜出府去，直到第二日才归。瑾萱知道，倾城真的是受了伤害，而伤害倾城的人竟是水瑶姐姐的夫君，瑾萱与倾城的姐夫。
再见倾城的容颜之时是两年后的夏至，水瑶姐姐邀请京师王公贵族的子孙来府中饮酒作诗，名为玩乐不过是为水瑶与静芸妹妹择胥之用罢了。那日水瑶姐姐故意让爹爹将倾城请出舒怡园，其实瑾萱也想见见倾城，只是因为想念。原以为倾城不会出现的，出乎意料的是倾城竟然来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衫，面上遮着黑色的绉纹丝纱，那发间也只是斜插了枝白玉簪。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不卑不吭的向爹爹问安，但倾城不是唤爹爹而是唤将军。大娘看不过倾城，言语刻薄，瑾萱看着如此的倾城为什么会觉得心生怜惜呢？原以为倾城会如往日一般隐忍着，谁知今日的倾城竟反唇相讥。
倾城冷冷的看着大娘，面纱下的红唇轻启，凉凉的道：“慕雪夫人难道不记得倾城的娘亲早已亡故，夫人是将军的妾室，如今还要倾城唤你娘亲不成？”轻扬臻首眼中多了些许淡淡的笑意，道：“若不然，夫人是想早早离了这尘世？”将大娘气的说不出话来。瑾萱偷偷的笑起来，平日里大娘专横跋扈从未有人这样对过大娘，今日倾城竟将大娘气的说不出话来，瑾萱怎能不开心呢？所以才嗤笑道：“妹妹今日总算是出来了，姐姐还以为你要在舒怡园待至老死呢！”说完便掩着嘴咯咯的笑起来。
“萱儿，休要胡闹。倾城妹妹只是毁了容颜而已，那么坚强的人儿怎就会因毁了容颜便将自己关起来再不见人呢？”水瑶姐姐敛下笑容一本正经的道。瑾萱却看到坐在姐姐身旁的姐夫冰冷的眼神凌厉的看着姐姐。
顾瑾萱想让他看到瑾萱，想让他知道瑾萱在他的面前不要忽略所以才笑道：“姐姐说的是。还是王妃姐姐心疼倾城妹妹。萱儿不过是说句玩笑之语，姐姐都忙着要训斥萱儿了。”瑾萱看到他终于正眼看瑾萱了。
倾城在场中四处张望，瑾萱知道倾城是在找三哥，远处的三哥见到了这里的倾城忙赶到倾城身旁将倾城带到他的身旁坐下，倾城很安静，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瑾萱看到姐夫明王一直看着倾城，眼神中满满的迷恋。瑾萱讨厌姐夫用那痴迷的眼神看倾城，倾城终于不耐烦了，起身要求离去，
爹爹看着面带黑纱的倾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倾城见状便转身离去。瑾萱朝着水瑶姐姐看了看，水瑶姐姐向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只见那丫鬟莽莽撞撞的朝着倾城撞去，脸上的面纱被扯去，倾城脸上终是出现了慌乱之色，身子也向后倒去。瑾萱神色俱变，没有想到倾城会被撞得摔倒，只见倾城紧紧闭着眼，而他却接住了倾城即将倒下的身子。
三哥回过神来急忙起身一把将倾城从明王的怀中拉了出来，焦急的问道：“城儿你没事吧？”待倾城站稳，瑾萱才看清那张据说被毁了容颜的脸，那一张脸仿佛汲取了人世间所有的至美，连日月都黯淡下去。瑾萱愕然的看着这一幕，不能动弹。众人听到声响皆朝这边看来，待看清倾城的容颜，都只是痴痴愣愣的看着倾城，眼睛连眨眼都舍不得，一个个像是失了魂魄。瑾萱看到水瑶姐姐与静芸妹妹也是痴愣了，原本姐姐只是想让倾城出丑，见弄巧成拙皆是恨得咬牙切齿。连那大娘的眼中也有一闪而逝的杀机，而姐夫的惊诧更不在任何人之下。
三哥送倾城回舒怡园，众人也都没有了玩乐的兴致，都在谈论倾城。瑾萱暗暗庆幸那美丽的容貌没有被毁去，没过多久姐夫就借口出了汀洛园，瑾萱猜想姐夫是要去找倾城了，瑾萱心中难过，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离开了那热闹的场面，躲到角落暗自舔舐伤口。没过多久市井就开始流传倾城是妖孽的传言了，瑾萱知晓那是大娘他们放出的谣言。
那场荒唐的择胥宴没有为瑾萱和静芸选到良人，圣上竟然下旨将瑾萱封为静宁公主远嫁殇朝和亲，惶恐，不安，焦躁统统缠绕了上来。瑾萱习惯了等待，所以一直站在轮回的原点等待幸福的到来，瑾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去等待一个结局，一个人很孤寂，孤寂到受了伤只能独自一人躲在角落中舔舐伤口。总是一个人，深爱的人从来不曾在意过瑾萱，瑾萱也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瑾萱已经习惯了等待，等待有一日他会看到我，但却在等待中不断的错过，那些属于瑾萱的幸福。与其在失去时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抓住倒不如伸手去抓住属于瑾萱自己的幸福，所以瑾萱不要再等了，不要再等那一份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幸福。
瑾萱去找了明王，看到了痴迷了许久的男子，心如鹿撞，思想了许久的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面前俊朗的男子，动也动不了。明王嘴角嗜着温暖的笑意，问道：“不知瑾萱小姐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瑾萱这才回过神来，能感觉到瑾萱的脸已经滚烫，心噗噗乱跳，身子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若是瑾萱能留在他的身边即便是让瑾萱付出自己的性命，瑾萱也是愿意的。瑾萱将脸垂下，不敢再看面前的男子一眼，想了良久，才开口道：“王爷，依小女子之见若是让倾城去和亲，王爷定会得到让王爷您满意的结果。”
君昊焱似笑非笑斜着眼看着面前的女子道：“你怎知本王要做什么？”
瑾萱敛下眼道：“王爷无非想夺取权势，而瑾萱可以帮得到王爷。”
君昊焱轻蔑的笑道：“哦？此话怎么说？”
瑾萱双手绞着帕子，抬起脸怯怯的看了一眼君昊焱，又低下头道：“瑾萱与倾城一起长大，倾城的脾性瑾萱甚是了解，以倾城的美貌，这世上有谁不会被迷住？况且当今的相爷是瑾萱的外公，外公只有娘亲一个女儿，而娘亲也只有瑾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瑾萱能够留在娘亲身边，外公感念王爷的恩德，定会全力帮衬王爷得到王爷想要的东西。”
君昊焱把玩着桌子上的茶盏，似笑非笑的神色，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道：“若是本王一定要由你去和亲呢？”
顾瑾萱低垂下了脸，羞羞怯怯的抬起眼看了看君昊焱，齿咬着下唇，心中忐忑不安，双手颤抖着去解腰间的束带，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紧张，身子颤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君昊焱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女子的举动。良久，顾瑾萱才将束腰的束带解开落在了地上，衣服一件一件的从身上滑落，堆在了脚边，顾瑾萱低着头，脸红的如火灼烧一般，洁白如玉的身子泛着诱人的红晕，一步一步挪到了君昊焱的跟前，君昊焱一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顾瑾萱，直到顾瑾萱走到了眼前才伸手将顾瑾萱拉入了怀中……
临离去之时君昊焱嘱咐顾瑾萱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中不要出门，直到顾弈城去找她才能出来，瑾萱允诺，回去就将自己关在了闺房之中。
顾瑾萱将自己关在闺房里七八日，第八日三哥顾弈城才去找了顾瑾萱，顾弈城看着面前的顾瑾萱道：“王爷说你可以出去了，出去后你去找倾城。”
顾瑾萱冷冷的看着顾弈城道：“找她作甚？”
顾弈城漠然的看着顾瑾萱道：“倾城很喜爱我，拿我做幌子，她定会替你去和亲。”
顾瑾萱冷笑一声道：“瑾萱还以为哥哥有多么爱护倾城呢，也不过是虚伪之流。”
顾弈城倒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道：“告诉她若是她不替你去和亲谢灵溪就会另嫁他人，到时顾弈城会生不如死。往后的事情无需你担忧。”
顾瑾萱摆弄着手中的锦帕笑道：“瑾萱还以为三哥多么的善良，原来疼惜倾城不过也是有目的的，三哥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罢了。”
顾弈城也不动怒，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下作女子，又凭什么来说我？”
顾瑾萱又羞又怒，心中明白当日的事他是知晓的，满脸通红的看着顾弈城，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站在那里好不尴尬。
顾弈城却不耐烦起来：“言尽于此，该如何让去做你自己知晓。”说着就摔门而出。
顾瑾萱全身一软瘫坐在地上，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顾瑾萱就是用自己的身子做代价，不顾廉耻的去勾引了姐姐的夫君才得以让倾城代替她去和亲，至少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却不知君昊焱从一开始就打算用倾城代替她了，只因她的外公还有用处，而她也如愿委身与他，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瑾萱不喜爱的，倾城也不能喜爱，那日瑾萱看着倾城独自一人去了月阁，所以将三哥引到了倾城回畅清苑必经之路的汀洛园的亭子中，故意将所有的事实抖露出来。瑾萱没有想到三哥是那样的害怕倾城知晓所有的事实，三哥暴怒的样子甚是恐怖，狠狠地掐在瑾萱颈间的手如玄铁般冰冷，心中很害怕，惊恐的看着三哥额上跳动的青筋，当然也瞥到站在三哥身后的倾城，瑾萱清楚地看到了倾城眼中的迷茫与疼痛。瑾萱要倾城恨三哥，瑾萱不喜欢三哥，倾城也不能喜欢。所以即便是濒临死亡的边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往事种种（下）
倾城出嫁那日，瑾萱偷偷的去看了倾城，凤冠霞衣的倾城不似往日那般冷冷冰冰的美，而是妖媚惑人的美，不由得让瑾萱自形惭愧起来。倾城与三哥说的话瑾萱听得一句不漏，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是何等的凄惨？如果瑾萱被倾城推了出去做了挡箭牌，瑾萱只怕会悲痛而亡了吧？瑾萱躲在窗外咬着自己的手臂泪雨滂沱，只是呜咽，不敢出声，‘倾城可不可以不要恨瑾萱，瑾萱只是想留在这里，想要离喜爱的男子近一些，瑾萱真的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帮瑾萱了。’
曾听渃红说过，若是有女子出阁，家人定会去相送，新娘子离开时会哭得很凶，可是倾城出嫁没有人去送倾城，只有瑾萱一个人躲在大门后偷偷的看着倾城落寞的背影。忍不住去想倾城此时的心境究竟是怎样的呢？她心里是不是只剩下怨恨了？瑾萱喜欢倾城，喜欢了很久很久，久的已经忘记了时间，可是从始至终倾城都不知道瑾萱是喜爱她的，是瑾萱将倾城推了出去做了瑾萱的替身，倾城是恨瑾萱的罢？
倾城走后瑾萱呆在府中，每日都惴惴不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倾城不是那么善良软弱的女子，她不可能在得知是三哥在幕后策划了整个事情之后还乖巧的去和亲，倾城不是那样的女子。倾城究竟为何答应去和亲是瑾萱一直不明白的，直到倾城走后的第七天瑾萱才明白为什么倾城会乖乖的去和亲，清早就听见母亲房中传出凄厉的尖叫，继而是东西落到地上破碎的声音，瑾萱和下人一齐闯了进去，只见母亲一夜间老了许多，母亲四十岁的年纪，平日里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见到母亲之时竟发现母亲至少老了二十岁，皮肤松弛了下去，有些吓人。母亲将铜镜砸碎了，屋中的花瓶瓷器也都被母亲砸烂了，母亲双手捧着脸凄厉的哀号，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继而下人嚷嚷道其他几位夫人相继出现了怪疾，那日府中很混乱，女人的尖叫声哭喊声，和瓷器摔破的声音此起彼伏。听渃红说北苑和东苑一早就传出主子神哭神嚎般的惨叫，只有西苑是安安静静的。
爹爹和三哥得知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忙忙出府去找大夫，所有的大夫都说是各位夫人中的是不同的奇毒，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是无能为力。瑾萱也大致猜到这是倾城所为，因为倾城从小看的书就是医药典籍的居多，常常因为看书而废寝忘食，制作一些奇毒对一个谙熟药典的人来说并非难事。
瑾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倾城真是个可爱的女子，让瑾萱情不自禁的更要去喜爱她，她留下了她们的性命却又不让她们好过，尽管其中也有瑾萱的娘亲，可是瑾萱一点也不同情她们，她们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慕雪夫人的皮肤一点一点的溃烂，晴夫人脸上长出脓疮，娘亲迅速老去，只有盈夫人有着完美的容貌，却每夜要忍受噬骨的心痛。爹爹再也没有留宿在任何夫人的苑处，他忍受不了各位夫人因痛楚而变得扭曲的样子。
府中不断的请大夫，什么神医，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