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够聪明想活命的话，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何必再回来送死？”陈玉莹说时，半开玩笑。
杨锦弦也笑，心里却有更深重的悲伤。
许久，她才幽幽地叹一口气，“带着孩子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了。”
“你不走么？十七王爷现在最恨的三个人，你是其中之一。你不怕他杀了你？”
走？她能走去哪儿？又能走到哪里去？
她所有的亲人，所爱的人都在这里，她还能怎么办？
何况，东方凛若想找她，还会困难么？他可以师出有名堂而皇之地带着军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京，如今，兵围京师不过是他举手之间的事情。
她想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杨锦弦幽幽叹道：“既然是我的错，他想杀，便由了他吧。可是你和孩子不一样，你们是无辜的。虽然我也不喜欢东方诀那个奇葩，可我没办法看着你们也一起陪葬。”
“你就不怕我儿子长大以后会回来说要夺回皇位？”
杨锦弦说：“如果你愿意更多的人卷进血腥和仇恨之中，我也无能为力。”
陈玉莹就笑了，“你果然知我甚深。”
杨锦弦会心一笑，却也不免担忧，“只是从今往后，你不是皇后，他不是太子，你们孤儿寡母，如果度日？”
“你自己如此处境，竟然还在操心逃出生天的我们。”陈玉莹深深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我认识你在先，我真的会觉得，你肯定是虚情假意不怀好心。”
杨锦弦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说不定我就是虚情假意不怀好心，想等着暗算你们呢？”
陈玉莹太清楚她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姐夫么？东方诀早就安排了他，作为我的退路。”
东方诀……说到底还是个用情至深却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他为你想的很周到。”杨锦弦由衷地道，“走吧，走了也好，总比留在这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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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情预告：男主终于又要出现了！我千盼万盼啊！
☆、【二十七】父女相见不相识
【二十七】父女相见不相识
“谁说不是呢？也许他那个皇帝当的挺失败，可做人还成。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生出来。”陈玉莹说这话，颇为感慨。
杨锦弦当然不会知道她和东方诀知道的事情，只好一笑置之。
“不知道，她们几个跑到哪里去了，希望不要误了时间才好。”市集人多，她已经找不见西月和承欢她们了。
陈玉莹说：“放心吧，西月是个很有分寸的姑娘。”
“嗯。”杨锦弦点点头。
西月做事，她一直都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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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你跑慢一点，人很多……”杨西月一面顾着后面的东方辰，一面还顾着那个调皮又正好动的小丫头。
“姨娘，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承欢一面答应着，一面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杨西月如何放心，只能一步不离地紧盯着。
“承欢，不许走远——”
“知道了！”
……
熙来攘往的市集内，小家伙不改好动性子，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人群之中，玩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人潮给冲散，早已经不见人影了。
市集上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娘以前怎么不带她出来走走呢？这里可比皇宫里有意思多了，皇宫里整天这个不许那个不行，这个必须注意那个是规矩的，娘亲实在太不够意思了。
她东看看、西看看，东西是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时间就这么流逝了，转了一大圈，终于看见最想要买的。
“姨娘……”正要叫人，她才发现身边的杨西月和东方辰、奶奶娘他们已不见踪影了。他们去哪里了？
她回头看，人那么多，一个都不是。
“走这里么……怪怪的。走这边……好像也不对……”她自己就站在路口，自言自语。
“糟了，城里这么大，我又不认得路……姨娘找不到我，娘亲找不到我，会急的……”她喃喃咕哝两声，垮下小脸，被逮到会不会被打屁股？
而且，肚子饿了。
承欢摸摸肚皮，她正好站在一个包子铺门前，铺门前放了两个大蒸笼，火上蒸笼里的包子一直在投过蒸屉的缝隙，往外飘出香味，她仰头，艰难地望着那个大蒸笼，使劲地吞口水。
“让开让开让开……”包子铺里一个伙计忽然端着盆水就冲了出来往外泼。
承欢一看水要溅到自己，赶紧闪，一个不留神，后面便与人撞上。
她往前一跌，差点直接拥抱大地母亲，后面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她一抬头看见那人，结果又给摔下去了，小/屁/股黏上地面难分难舍了。
南霁云正要上前再去把她扶起来，却见那个一丁点大的小丫头居然自己拍拍手就站起来了。
她客客气气地冲前面高的像柱子一样的人做揖，礼貌地说：“这位公子，小女子鲁莽，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东方凛顿了一顿，目光不禁在这个小娃娃身上多停留片刻。
她才几岁？她的身高比他膝盖才高了一点点，几岁？最多三、四岁吧，可说出来的话……真是人小鬼大。
“这话是谁教你的？”东方凛不自觉地问出口。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的冷峻和寡言。
站在旁边的南霁云愣了一下。这……这还是他们家那个因为王妃而变得沉默寡言阴森可怕的主子么？
他居然……主动跟一个小不点在交谈？
这种画面……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我娘呀，她是这样说的。上次回外祖父家过年，我们出门的时候，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人，娘亲就是这么说的。”
承欢微微仰起头，迎视眼前的男子。她发现，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个人陌生，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也很好看，比皇帝父皇还好看。
第一眼，承欢就决定喜欢他。
“你娘？”
“对啊，我娘。”小家伙似乎不怕生，纯净稚气的笑容给得大大方方。
印象中，孩子不就要哭哭啼啼才像孩子么？跌个小跤，就要哭得惊天动地；若是饿了，更是要哭得山河变色，人尽皆知。
他一直不认为自己会喜欢小孩，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一群无理取闹的小鬼，尤其是经过了……杨锦弦那件事。
想到杨锦弦，他心里还是默默地抽痛，暗暗握拳，但是见了这孩子，他改观了，而且有一种他无法解释的情绪在、心臆泛开。对眼前的女娃却忍不住发自心里的喜欢。
好感来得太过突然，待东方凛发觉时，他已经蹲下身，与眼前的小家伙平视。
“不疼么？”他示意她刚刚摔了，才和大地分离的小臀，小家伙的裙子因为刚刚那一跤，还沾上了不少灰尘。
承欢伸手拍拍自己的裙子，笑嘻嘻地说：“不疼，娘亲说小孩子不摔不长大。而且啊，就那么轻轻一摔，我可是很坚强的大姑娘，不怕疼。”
一个高度才到他膝盖的小娃娃，居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大姑娘”，东方凛忍俊不禁，“那你娘亲呢？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东方凛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居然蹲在大街上和一个小不点的孩子笑谈。这是他曾经以为他八百辈子都不可能做的事——所有人都觉得现在的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南霁云目瞪口呆地看着。
他们来这里，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攻城的关键时刻，主子带着他入京都，他自己却在大街上和一个孩子……谈笑风生——说出去谁信？
“我跟姨娘走散了。娘亲带我们出来玩，她自己跟姨娘说话，我就跟姨娘走了，然后，姨娘走着就不知道和弟弟跑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他们了。”
毫无章法，毫无逻辑，毫无头绪的一段话，东方凛听着都有些为难，这一个两个“姨娘”又是弟弟的，果然是孩子的思维——完全听不懂。
东方凛只能换个办法问：“那你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么？”
“我家在……”小承欢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不知道。”她哪里知道家在哪里。
“那你家姓什么？”
“我家没姓信啊！”大眼睛闪亮闪亮，理所当然的。
东方凛再度忍俊不禁，“不是那个姓。是……是你爹姓什么叫什么，如果知道你爹叫什么，就好找了，是不是？”
可是主子，咱们进城不是来帮小孩子找爹的！南霁云都想喊出来了。不过，碍于身份，他只是轻声地出声提醒，“主子，时候不早了……”
东方凛一记眼神扫了过去，他立即闭嘴。
承欢好奇地看了一眼南霁云，又转回来问东方凛，“好看的叔叔，他是你的朋友么？”
东方凛跟着看了南霁云一眼，说道：“他不是叔叔的朋友。”
“那刚才是谁扶的我？他么？”承欢追问。
“是他扶的你。”东方凛说。
于是，承欢郑重其事地对南霁云鞠了个躬，“谢谢你，叔叔。我会让我娘亲报答你的。”
“那我呢？”东方凛居然厚着脸皮追讨。
承欢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我当然也会叫我娘亲准备礼物给你道歉的。”
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逻辑思维如此清楚，真的合适么？
这娃儿小小的骄傲神情，莫名的牵动了他的心弦。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娘亲都叫我承欢。她说，要让我承欢膝下。”她以着童稚清嫩的嗓音回答，神情全然的不设防，“叔叔，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找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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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有话说：
艾玛，我终于让他们父女俩见面了，真是不容易啊。
☆、【二十八】父女相见不相识2
【二十八】父女相见不相识2
“嗯？”东方凛挑起眉，“可你并不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
承欢小小声地说：“其实……我娘亲没在家。我刚才有告诉你。”
东方凛不由地莞尔，“对，你说过了，是叔叔疏忽了。你是希望，叔叔带你在市集里面找娘亲么？”
承欢弱弱地点点头。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想邀请叔叔到家里去，不想太快分开。
面对任何人，他都会无动于衷的背身而去，任何人的死活，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这尘世间的一切，他没有太多的感觉了，层层的冰霜内，是一颗已然死绝的心。
可是承欢……的特别，让他没办法撒手不管。他心里，莫名地被她的情绪牵引着。
“叔叔抱。”承欢突然向他伸出手。东方凛愣了愣，她撒娇道，“承欢走得好累了。叔叔抱抱。”
他又是一顿，心里不知怎地泛起了一丝温暖的爱怜，弯腰把承欢抱了起来，“小娃娃，你是在什么地方跟你姨娘走失的？”
承欢想了想，很苦恼地说，“我……集市太大，我也记不起来了。”
“没关系，叔叔陪你慢慢找。”
“谢谢叔叔！”
小身子软软地窝在东方凛怀里，特别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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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西月发现承欢走丢之后，心急如焚地抱着东方辰和奶娘在集市中四处寻找，却一点踪迹都没有。
再找不到，她就只能返回去找姐姐说明情况了！
“二小姐，要不然去告诉杨……夫人吧？”找了半天，奶娘也失去信心了。
“再找找吧，如果把最后一片走完也找不到，我就回去，你在这里等着。”杨西月的考量是，姐姐现在的事情太多了，已经够让她焦头烂额，能不让她操心就尽量避免吧。
“是，二小姐！”
可是，承欢能去哪儿了呢？她还不到四岁，万一她一个人真的走丢了，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说不清楚……不，万一她要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才更加危险！
杨西月心急如焚，“孙奶娘，你留在这里别走开，我现在马上回去找我姐姐！你一定一定千万不能再走开了！”她抱着小东方辰便要往回走。
谁知道……
她才一转过去，就远远看见了东方凛！
她吓得连忙缩回来！承欢！承欢也跟他在一起！
承欢怎么会……怎么会跟姐夫在一起？糟了，要是被他知道承欢是姐姐的孩子，那……以他现在的脾气秉性，承欢就在他怀里，他要是发起脾气来，往下一摔……
天啊，她都不敢想！
慌乱之中，杨西月看见了孙奶娘。
幸好，姐夫他不认识孙奶娘。
孙奶娘也看见了承欢，惊讶不已，“二小姐，你看公……”
“嘘！”杨西月连忙示意她噤声，“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要小心一点。孙奶娘，现在我到旁边等着，你过去把承欢带回来，记得，千万不能暴露身份，知道么？”
孙奶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朝他们走去。
“承欢小姐！”
听见熟悉的呼唤，承欢看去，立即兴奋地挥手，“奶娘奶娘！叔叔，那是和我一起出来的奶娘！奶娘奶娘——”
东方凛一把她放下来，她就开心地奔过去，扑到孙奶娘怀里，“奶娘奶娘，我姨娘呢？”
孙奶娘看了一眼东方凛，谨慎地道，“二小姐和我分头找你呢，承欢小姐，咱们快回去吧，要不然夫人知道你不见了，该着急了。”她抱起承欢便要走。
承欢却不肯，“那我可以请叔叔去我们家做客么？”
孙奶娘：“承欢小姐，家里现在有很多事情，可能不大方便。而且，请客人的事情，要问过夫人才可以，我只是奶娘，不能做主的。”
承欢那张小脸随即垮了下去，沮丧地道，“叔叔，我回去问我娘亲，等她答应了我就请你到我家吃饭，你不知道，我们家的饭可好吃了！”
“好，那就等你娘亲答应了再说。现在叔叔还有其他的事情，你跟你奶娘回家吧。以后不能再一个人四处乱走了，你年纪还小，太危险了。”临走，东方凛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忍不住多唠叨两句。
承欢点点头，“知道了，叔叔，等我娘亲同意我就来找你！”
东方凛微微笑了笑，也点点头。
“多谢两位义士救了我家小姐！我们先走了，告辞。”孙奶娘向东方凛和南霁云行了一礼，抱稳承欢便迅速离开。
看小承欢频频回头张望，东方凛心下不忍地冲她挥手，“我们还会再见的！”
“叔叔，你等我哟！”
东方凛郑重承诺：“好！”
孙奶娘抱着承欢越走越远，“承欢小姐，我与二小姐约好了在前面那家店铺门前等候，咱们就去那里等你姨娘，然后回去找否认，好不好？”
“嗯，好。我们去等姨娘，然后回去找娘亲……”
小承欢终于不再回头了。
东方凛便也转回自己原本的方向。
南霁云越想，却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主子，刚刚那个孩子……”
“怎么了？”东方凛随口道。
南霁云顿了一顿，连忙否认，“没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那个女娃娃，那双眼睛像极了主子。
如墨瞳孔，就像蕴含了星海。
简直，如出一辙。
东方凛似乎没有发现那个孩子很像自己，他只是觉得，那个叫“承欢”的孩子，莫名地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一角，看见她，他便难以自控地一眼就那么喜欢上那个孩子了，他莫名地对那个孩子喜爱，甚至有爱不释手的错觉，一时间还有把她抱回家的冲动。
也许，是上天的恩赐？
这辈子，他还可以这么单纯的喜欢一个孩子。
……
也许，此时，谁都不曾去想什么叫“父女天性”、什么叫“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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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东方凛和南霁云的身影远去无踪，杨西月才抱着东方辰走出来。小家伙已经困得睡着了。
“承欢，孙奶娘。”
“姨娘！”承欢激动地要扑将过去。
孙奶娘连忙把她放下，又从杨西月手中接过了睡着的东方辰。
承欢于是顺利地扑到了杨西月怀里，“姨娘，我差点就看不见你了。那个叔叔他带我来找你们，叔叔是好人。”
“姨娘都看见了，回头姨娘让你娘亲好好谢谢人家好不好？”
“好！”
“那我们先去找你娘亲。”
小承欢立即抱紧她的脖子，享受得很。
杨西月此时只一心记挂着，要怎么向杨锦弦提起这件事。
所以，他们很快就回到马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