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贵女风云- 第4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话至此处,他慢慢转过身来,紧紧盯着春浓双眸:“但你若以为,我只有这两招的话,却还是低估了我。。。”
  说着,他冷冷一哼,打了个响指,却有两个黑衣蒙面人应声出现,似树叶般从暗处的树梢轻轻落下。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个布袋,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何物。
  春浓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动声色。待到看这布袋被解开,却是守业小小的头颅露出来,只见他手足俱被牢牢绑缚,嘴里塞着一团破布,一被放出布袋,立时惊惶失措的四处张望,见到春浓之时,守业登时泪水直流,喉间呵呵有声。春浓狂叫一声,待要扑过去弟弟处,却已被宋镇则一把扯住,推倒在地上。
  只见他清俊的面上俱是得意神色:“如何,春浓,我好不容易把小舅子也请来和你团聚,你觉得,这药,是给小舅子吃好,还是给你家夫人吃好呢?”
  春浓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愤恨神色,她逼视着宋镇则,厉声问道:“我对你一片真情,你却何以如此狠心待我。。。宋镇则,你是如何将我小弟绑来的,我其余的家人现下如何?”
  宋镇则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春浓。
  春浓沉默了片刻,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旋即,面上现出淡淡的轻蔑神色:“你只怕并不知晓,我并非刘氏夫妇亲生,乃是他们在多年前收养的孩子罢了,为了他们犯下这欺主灭身的杀头罪名,却又哪里值当?”
  一旁被紧紧捆绑,动弹不得的守业蓦的闻听此言,却是睁大双眼看向大姐,显是毫不知情,亦是惊诧不已。
  宋镇则收回看向守业的目光,轻扬修长剑眉,亦是作出一副讶异神色:“啊,如何你的小弟并不知晓此事呢?实在令人好生不解。。。哈哈,既然挑中你下手,又怎会不知,你虽非这刘氏夫妇所出,他们待你却与亲生儿女毫无二致?哈哈哈。。。”
  春浓眼中露出复杂神色,片刻之后,她缓缓起身,继而柔声说道:“好罢,我答应你,你把我弟弟放开,我要先看看他有没有事。。。反正你们都是武林高手,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宋镇则挥了挥手,那两个蒙面人遂是为守业松绑,放他回到春浓身边。
  守业一到春浓身旁,立时搂住大姐大哭,这六七岁的稚童,哪曾经历过这般亡命惊险时刻,自然是被吓到六神无主,此刻猛地见了亲人,顿时哭得难以自持。
  春浓紧紧搂着小弟,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守业,别哭,别哭。。。。。。爹娘和你二姐怎么样了?”
  守业一边抽噎,一边小声回道:“大姐。。。。。。大姐,刚才他们几个贼人突地闯进家里,两三下就把我们全都点倒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到这儿了。。。”
  春浓心里略定了定,这才说道:“好,你听着,守业!”守业听着大姐肃声吩咐,不由得应声说道:“是,大姐。”
  春浓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待会我叫一声跑,你就立时往身后跑,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回头,找个隐蔽的地方,立刻先躲起来,谁叫你都别答应,别出来。天亮后,先到姑母家去躲避。明白了么?你要是不听话,大姐就会被你害死,你听清了么?”守业拼命点头,打小他就听大姐的话,此刻事情危急,他自然更是知道轻重,原是想问大姐自己如何逃脱,但见她目光凛然,遂不敢开口,只不断点头。
  春浓将他让到身后,定定心神,又扬起笑靥,对着宋镇则娇声笑道:“宋郎,你可知我如何看出你的破绽?”
  宋镇则看着春浓笑靥如花,媚意横生,生似换了个人一般,不由得心头一荡,但旋即心中一惊,却是觉出哪里不对。
  春浓却是突地一拍腰间软锦丝带,手中登时多出一个条状事物,再用力一捏,一抛,只听得砰一声炸响,一道黄色烟火直冲天际,继而半空中的烟火再剧响一声,另一道红色烟火再度冲上高空,醒目异常,虽此处为城中偏僻地段,但这般动静,定然已被有心人收入眼底。
  宋镇则大惊失色,连着那两个黑衣人,合身向春浓扑去,这时,却听得春浓大喝一声:“跑!”
  守业原本被大姐的手段惊住,这时一听大姐的呼喝,立时打个激灵,转身就往黑暗处跑,迈开几步后,又忍不住停住脚步,往大姐处看去。
  春浓并未回头,却在此时大声喝道:“傻子,快跑!”说话间,手里一拍腰带,再一扬,两枚弹丸已经朝着那两个黑衣人飞去,如流星赶月,迅疾异常。守业听得大姐厉声呵斥,顿时含着泪回过头,跌跌撞撞的奔离此处。
  其中一个黑衣人心急抓住守业,也并不知晓厉害,直接拿刀去格开那弹丸,说时迟那时快,刀刃刚刚碰到弹丸,亦是砰的两声大响,两个弹丸先后炸开,立时将二人放倒。
  宋镇则一听得大响,立时奋身向旁边跃去,却仍是被弹丸碎片擦伤额头,鲜血流下之后,那俊朗面容,顿时平添几分狰狞。
  再看春浓,前胸亦是被飞溅的弹丸碎片伤到,鲜血立时流下,在衣物上晕染开来。
  这精心缝制的新衣,连同其上寄托的女儿心意,一时如同春水东流,俱是不再。
  宋镇则站定之后,看都不看那受伤昏迷的两个手下,只是冷冷看着春浓:“看来,我确是小看你了!”
  春浓拍了一下腰带,挥手间,腰带已经解开,再一抖,腰带中竟露出一柄寒光耀眼的软剑来。
  春浓伤势不轻,但清秀的面庞上却仍是笑意从容:“二爷视夫人如珠如宝,但夫人身边却连个身手好点的人都没有,阁下觉着这合乎常理么?”
  称呼的转变,却也是心意的转变,一切,无以挽回。。。。。。
  宋镇则低头看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沉吟了一下,继而说道:“此事是我轻敌,有负所托,但你。。。却当真不要命了么?”话至此处,他才伸出手去,擦拭面上鲜血,继而若有所思的说道:“川中万马堂的霹雳丸价值千金,但亦是威力巨大,适才你那霹雳丸出手,稍有差池,自己也会一并搭上,当真是为了你的主子奋不顾身了么,哼哼。。。。。。既然你如此无情,我亦绝不会留手,哪怕你以号箭所邀的人手及时赶到,也定然难以逃出生天。。。”
  难怪春浓能看出自己的伪装,应该是自己赶来此处时,略微心急,身形纵跃中露出了身怀功夫的破绽,被她看破了行藏。此后,她一再拆穿自己话语,只怕也是凭借非凡耳力,察觉到了潜藏于附近的两个手下。
  思虑不周,功败垂成。
  春浓惨然一笑:“告急号箭,为的不是自己这条命,为的是替老刘家留条根!若非爹娘搭救于饥荒之中,春浓十八年前已是一抔黄土;若非二爷垂怜,让我进段府受训做事,这一家老小的生计,亦是难以操持稳当。。。。。。如你所说,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春浓此身虽灭。。。却绝不后悔。。。”
  为至亲之情,不悔。。。
  为知遇之恩,不悔。。。
  故而,有此一举。
  但有谁知晓,这初尝情爱滋味的女子,亦是不悔当日春衫单薄,不悔曾经痴心朝暮,哪怕,明知是所托非人,明知是相思错付,亦难以狠下心肠,痛下杀手。。。。。。否则,那两枚霹雳丸,趁其不备,但凡往他那边稍偏一些,只怕这当下情势,已是有所不同。。。
  一点真心,从此尽化相思泪。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段府,后院之中。
  允真直视着吕管事,震惊问道:“当真?张家已被查抄?”
  那把持朝政多年,屹立风雨不倒的士林领袖,群臣之首,那身后备极哀荣,追谥柱国的江陵公,竟然被圣上下旨,籍没其家?
  吕管事恭声回话:“是,夫人,此时确凿无误。此前弹劾冯保的江西道御史李植,借着圣眷正隆,连同云南道御史羊可立,山东道监察御史江东之一同上奏天听,攻讦江陵公与冯保结交恣横,贪滥僭奢,招权树党,原本圣上开恩,诏令“姑贷不究,以全始终”,却没曾料想,南边的刑科给事中阮子孝,弹劾江陵公的子侄滥登科第,羊可立又趁热打铁,连同辽王王妃,参劾江陵公曾构陷辽王,铸就冤案。万历爷天颜大怒,方有了张家这泼天的祸事。眼下,张阁老的长子张敬修亦是下了刑部大狱,张府也被查封,一家老小十余口,此刻是进出维谷,难以脱身啊。。。”
  说至此处,吕管事微微摇头,显是心中亦是颇多感慨。
  允真静默不语,双眸波光潋滟,心中思绪不定,良久后,方才问道:“可知祖宅那边有何动静。。。”
  吕管事斟酌了一下,恭敬说道:“回夫人,祖宅那边并无甚动作,只是,听闻前两日,宫里的郑贵妃曾遣人请老妇人进宫去叙旧。。。”
  话不需多,点到为止。
  可是,是皇上要借贵妃娘娘的口,警醒段氏勿要牵涉于内,亦或是有人别有用意呢?
  恭妃娘娘年前诞下的皇长子常络,一直未被册封为太子,而郑贵妃诞下的皇三子常洵,却反而深受今上宠爱,在有心人眼中,甚而有些不立长而立幼的迹象。
  江陵公的事情,又恰好于此时发生。
  二者之间,是否有何牵连?
  允真心头沉郁,一时间思绪纷繁,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半晌之后,她缓缓说道:“这京城中生意场上的事,论到最后,定是被时局左右。虽然眼前江陵公一系的人失势,我们却也不好冒进,权且静观其变。二爷此际身在边陲,很多事情,我们不好出面,倘若一个不慎,有何行差踏错就不好了。”
  吕管事闻言点头,只默然不语。
  允真起身来到窗前,沉吟片刻,又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时机亦有可能是危机,眼下局势不明,暂且还是按兵不动为好。二爷在京中的店铺,所有的价钱还是不做变动,不必在这风头上生生降价,去抢这空出来的生意,若是让谁因此而盯上了我们,反而不妥了。只要生意还在,来日有的是机会徐徐图之。”
  吕管事躬身一礼,恭声应是。
  窗外明月悠悠,清风阵阵,极静寂处,仿似能听到思念静静流淌的声音,还有那,远方离人心上的长歌。
  二爷,你,一切还好么。。。。。。
  
   

第九十六回 葬玉埋香春入泥


 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画像,良久,允真挥了挥手,缓缓说道:“且按先前交待你的去做罢!”眼前这宋姓男子的画像,是根据春浓之母许氏的讲述画就,虽仅只远远见过宋镇则一面,但许氏却还大概记得其面容。
  这宋镇则的画像,允真已反复端详过多次,甚至闭上眼睛都可再画出来。春浓的死,左右与其脱不了干系,她早已吩咐过吕管事,动用二爷放在外头的眼线,哪怕掘地三尺,她也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这般交待下去,并不只是因为,她和春浓相处多时,主仆情深,还因她知晓,这素日里谨慎本分的婢子,哪里会到外头招惹什么是非冤仇?左思右想,再看此事细节,也可猜想得知,这可怜的丫头,大抵是为了自己而担了这杀身祸事罢。
  自昨日春浓罹难身故的消息传来,允真彻夜未眠,至今眼皮仍是红肿。虽是知晓顺天府衙在收到她以二爷名义送去的帖子后,经已派出精干捕快侦查此案,力求从速缉拿真凶,但眼见春浓为自己而惨死,这口怨气一时又如何咽得下?
  细细思量过后,她亦是向吕管事交待好,应如何处置春浓的后事,并嘱托吕管事,定要为春浓的家人打点好足够的银两,日后但有所需,可仍让其至到府中求助。
  吕管事应是,却并未退下。略略斟酌之后,他才开口:“夫人,小的也是才收到消息。。。。。。祖宅那边递过话来,说是春浓的事情,他们那边会派出人手处置,连同她的后事和家人的安顿,俱都不劳夫人费心了。”
  允真闻言一怔,明眸中瞬间闪现凌厉光芒。
  顷刻之间,她已明白,春浓,并非这般简单,她很可能是段家那边,或二爷,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默然片刻,她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吕管事躬身退下。
  允真看着手中茶杯,青针小叶载浮载沉,最后沉入杯底,她略皱眉头,久久不发一语。
  春浓的事情尚未有个眉目,但这京城之中,已是漫天风雨,人心惶惶。
  江陵公张居正驾鹤西归之后,言官纷起而举罪,圣上大怒而颁旨,着令抄没家产,削尽官秩,追夺其生前所受赐玺书、四代诰命,并以其罪状示天下,警后人。
  身后荣辱毁誉,故去之人如何得知?倘若在天有灵,却又怎生看待?
  至此,智深勇沉的一代贤相,曾是整饬边防,威震九边,曾是力排万难,推行革新,曾是殚精竭虑,尽忠家国,曾是事事亲躬,功在社稷,到了最后,却反倒捞了个真真不堪的下场。
  最令世人唏嘘的是,在朝官奉旨籍没其家之时,张府中的一些老弱妇孺,因为来不及退出而被封闭于府内,旬日之后,饿死共计一十七口,其中有婴儿三名,惨绝人寰,闻者落泪。
  来不及退出?封闭于内?
  这世间又有谁是真正的傻子二百五呢?
  叹只叹,风华流转,世易人非。
  也正是,当险难处见人心,惟落魄时辨真情。
  江陵公仙逝之后,其生前举荐代任内阁首辅的潘晟,为御史雷士帧等七人联名弹劾,万历爷故而钦命其致仕。但其后,代任内阁首辅的张四维,江陵公对其亦有引荐之恩。张四维,号凤盘,在江陵公为其引荐之后,得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赞机务,此番恩德,不可谓不重,不可谓不深。
  但冯保和张居正先后遭受弹劾之事,张四维背后究竟涉入多少,是否曾从中周旋,后人已不可考,但广为世人所知的是,也正是这位出身盐商世家之人,他领受皇命,亦是为了收拢人心,拟旨称,张公罪在“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籍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句句言辞,狠戾如刀,锥心刺骨,绝不容情。
  彼时,张公长子张敬修在牢狱之中,不堪刑罚苦毒,写下血书一封,寄语这位张相,“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今张家事已完结矣,愿他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之后自缢身亡,匆匆而去。
  至此,张四维此人亦在史册上留下了不小的一笔,但在士林清流看来,这一笔,味道却着实有些大了,最好疾走两步,以免避之不及,沾衣难去。
  当是时,同是身受张公擢拔之恩,有人罔顾道义,翻覆无情,亦有人挺身而出,仗义直言。
  有位官员,姓潘名季驯,字时良,号印川,浙江乌程人氏,真论起来,倒与谢允真的母家沾有些许亲故。也正是这位潘大人,却是做出了些让人不由得为之击节叫好的事。
  这位秉性刚正耿直的官员,在隆庆和万历之际,奉旨治理河漕,躬身体察,习知地形险易,以黄淮同治之道,束水攻砂,治河归漕。黄河和淮河,经他治理后,“两河归正,沙刷水深,海口大辟”,活生民数十万数,积功德千秋不灭。
  就是这样一位诚挚君子,先后为张家之事上书两次,第一次,上疏求情,哀哀痛陈:“居正母逾八旬,旦暮莫必其命,乞降特恩宥释。”在张府人口被活活饿死十七口之后,他辗转难眠,反复思量之后,再次慨然上折,持正力禀,“。。。治居正狱太急。。。至于奄奄待毙之老母,茕茕无倚之诸孤,行先后道之人皆为怜悯。”同时痛诋言官,不惜与之交恶。
  历朝历代,总有人,恬不知耻,屈膝事主,以手中笔墨为晋身之阶,谋求富贵身显,腾达青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