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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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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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承德郎郭正在宣福胡同的小宅子却不幸走水,家中人口,老小共计九人,俱皆殒命惨死,却不知这有幸逃出生天的人,有没有这个心气,报一报这血海深仇。”说罢,他并未理会郭正,甚而背过身去,只默默看向那破败供台。
  那正往外爬的郭正闻言,停下动作,良久过后,方才颤巍巍的直起上身,面对庙门,再看去,已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他握紧拳头,初时只是任着泪水肆意流下,及后涕泪交加,,大声嘶吼:“我是被逼的,他们用我家人性命威胁,我是被逼的…啊…啊…”最终还是忍不住跪伏在地,放声痛哭,右手拼命捶打地面,砰砰作响,不多一时,地上已是血痕殷殷。
  郭正虽是为了保全家人性命,而做下这欺心之事,却谁知这万里青天,自有浩然正气,六道轮回,要让善人得好报示褒扬,也让恶人受报应显纲常。这郭正虽是受人胁迫,但那谢侍郎大人终究因之杀身破家,无论如何,他郭正也洗不清这中间干系。最是可怜的,还是他不惜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也要保护的家人,却也正因其恶行,而惨遭灭门之祸。
  蓝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默默看着那伏地痛哭的郭正,却是并未言语。好一阵子后,郭正猛的抬头,回过身来,膝行到男子身前,拼命磕头,叩得梆梆声响,口里没命的叫到:“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豁出性命去,也要报仇……”
  男子扶他坐起,仍是并未开口,只听得郭正翻来覆去的言说报仇之意。这郭正心知此时为人拿住,定然无法走脱,虽是不知来人身份,但倘若来人当真意欲取他性命,此时即可不利于他,何必啰嗦这许多。也许这就是报仇的唯一机会了,思量妥当,他横下一条心,急声说道:“我当日冒死,暗中曾将抽取替换的账册册页,留了两页下来……”
  男子面露喜色,立时问道:“哦,那两页账册此时放在何处?”郭正略一踌躇,终是说道:“为防不测,我是寄放在同侪好友胡奉勉处,他并不知晓此事,册页是秘藏在一个送给他正妻的精致梳妆盒底部,那盒底业已封死,他们定是无从察觉。”
  蓝衣男子闻言,极是满意,终于缓缓说道:“好极,好极……郭大人,你做下这般恶毒事体,这仇,我看也不必报了,且送你去和家人团聚罢。”
  郭正闻言,蓦地抬头,满面的不可置信,眼见这蓝衣男子高抬右手,手中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随即向其当头刺下。
  正当此时,只听得嘶的一声微响,一枚铁针已是连根没入这男子太阳穴中,随后,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合身自房梁上跃下,再转眼间,这男子擒住惊恐万状的郭正,纵身之间,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吃食散落,尚有袅袅余香。
   

第五十七回 低头未语春先去


 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细密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碗有肉有菜的饭,咯的一声,被放到圆桌台面,随后,脚步声远去,门又轻轻而牢靠的锁上。她已是试过无数次,这门,从没有哪次曾在侥幸中打开,就连窗户也以木条封死,更何况这门呢?
  傅玉竹漠然的看着那碗饭,半晌过后,缓缓自卧床上撑起,再挺着已然显怀的身子,拖着脚步来到圆桌之前。看着那饭面上的素炒大白菜,还有几块油汪汪的红烧五花肉,不知怎地,她心头一阵阵的犯恶心,但勿论是如何难受,傅玉竹将白菜和五花肉搅拌均匀,终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将这碗饭菜强行咽了下去。
  她要活下去,不为别的,只为儿子彦宗。彦宗此际定是身陷囹圄,未能脱困。她要将儿子救出生天,一面想着,傅玉竹狠狠的将最后一口饭咽下。
  用过饭之后,傅玉竹坐到床头那小小的梳妆台前,静静的看着自己。那模糊不清的素面铜镜,已是不知多久未曾磨过了,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镜中人瘦削单薄的身形,影影绰绰,无法细辨面目。
  面盆里已是没有干净的水,傅玉竹以手接住茶壶里的白水,再缓缓的用以净脸。她今年虽已三十有余,但此前保养得宜,这面上仍可说是白滑细腻,即便没有胭脂水粉,这天生丽质的女子,望去仍有如二十许人。
  身上的首饰都在被强掳来的时候挣掉了,万幸,老爷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礼物,双花银钗还在。傅玉竹取下银钗,爱惜的抚摸一下,然后轻轻放下。她仔细的将自己略微枯黄的乌发打理齐整,再梳了一个这两年时兴起来的凤旋髻。将额前斜斜的刘海再抹顺些,这时,她顿了一顿,只因想起,老爷很是喜欢她梳这个发髻,常常夸赞好看。
  迟疑片刻,傅玉竹动手将发髻打散,重又梳了个凌云髻,这发式同样能衬托出她姣好的面容,就是这样罢。最后,傅玉竹将那只双花银钗插到发髻之上,再大致端详一下,终至满意收手。
  缓缓将手放在肚子上,她轻轻抚摸,心中是并无温情,却只有无尽的痛恨和厌恶。肚子里的孩子,只会不断提醒她,那有生以来最不堪回想的夜晚。那些苦痛瞬间,总是在夜深人静时蓦然重现脑海,无数次,在黑暗中啮咬着她的心,她的魂,和她的一切。她不明白,为什么幕后的人要派人凌辱她,是何人,如此痛恨于她?设下如此失节毒计折辱于她?
  傅玉竹冷冷一笑,若非为了彦宗,在受辱之时,她已会自尽以全贞节,而如今的她,生不能面对儿子和谢家,死不堪直面老爷谢望直,实可谓生死两难,那背后的歹人,也算满意了罢?深深吸口气,傅玉竹勉强平定心绪,无论如何,定要先设法救出彦宗,这也是自己能为谢家和老爷尽到的唯一一点心意了。她站起身来,左右旋转一下,再思忖片刻,然后解开肚子上松松系着的腰带,改为系在下腹部处,让那孕身更为凸显。
  傅玉竹这般仔细打扮,只因小关数日前应承过她,他今天还会来看她。她知道,小关越来越喜欢她,这七个多月,她已暗中用尽心力,笼络小关来为她打探彦宗的消息,眼见着没有多久,这腹中孩子就要出世,谁也不知届时又会有何变数,故而一定要加紧行事了。
  没错,这小关,正是当初凌辱她的男人。
  他二十出头,虽是身量高长,却是长得眉目清秀,看去甚而有些腼腆,而她,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女人。这,就是她可资以利用之处。
  听小关自己说起,他是府里武术总教习的侄子,师成下山没多久,来投奔京中的叔父,也是为了谋个前程。因其武艺高强,故而也甚为府里的薛爷所看重。他说这话时,还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面上还摆出一副骄傲小公鸡的模样,细心如她,又如何不知这年轻男子的心思?
  那日,小关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晕头转向,撺掇他过来行恶的两个人,一个叫邓凌风,一个叫冼豪,俱是府里的护院,这二人乃真正心术不正之辈。他们知道小关自幼随师父在山中习武,生性羞涩腼腆,不懂如何与女子往来,又向来不肯随他们往青楼楚馆去,故而虽二十出头,却仍是童男子。这二人自蒋承宗处受命之后,为了讨好小关,继而讨好总教习,暗中也带着些看好戏的心思,就先将小关灌得八九成醉意,再把他带到此处院中,反复撺掇怂恿,让他强行行事,终是铸就长恨一桩。
  这一夜春宵,醒转之后,小关大惊失色,其实行事之中,他虽是脑中混沌,却也隐隐觉着不对,奈何这年轻男子,血气方刚,从未曾如此近过女色,委实按捺不住,也就先去马再说了,却没曾想,当真是铸下弥天大祸。其后,那邓凌风和冼豪猥琐笑着向小关邀功,并恬不知耻的让小关一起玩三龙一凤的把戏,小关怒不可遏,遂是厉言疾色,重语威胁,告知他二人,若是敢碰傅玉竹,定会以命相拼,二人这才悻悻的打消了念头,心想着这小子虽是吃独食,却也算是圆了蒋爷交待下的差事,也不必为了那老女人与他撕破脸去。
  事后,又是足足过了一个来月,傅玉竹才再次见着他。小关讪讪而又略带委屈的跟她说,自己不敢隐瞒叔父此事,叔父大怒之下,还行了家法,赏了他一顿狠的,在床上休养了一个来月才能下地。若非他人帮着恳求,说不准叔父还会废了他的武功。
  傅玉竹暗中冷笑,难道这顿打就能打消她的恨意了么?这可就难于登天了,姓傅的,还没那么贱!只不过,以女人那细腻敏锐的心思,她立时察觉到,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良机。眼见小关如此愧疚,不正是上天送来的好机会么?她此际已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虽是不敢对任何人说起,暗中想要捶打蹦跳,堕掉此胎,无奈却未能如愿,此际听得小关如此话语,傅玉竹顿时知晓,这会是个大筹码。
  在小关跟她低声下气赔不是的时候,傅玉竹并未言语,只是一味沉默,良久之后,开始缓缓抽泣,继而是无声痛哭,泪如雨下。小关拿这有着肌肤之亲的女人没辙,当下是慌了手脚,劝又不知如何劝,不劝又过意不去,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一颗心,已是彻底的愧悔交加,茫然失措。
  接下来就好办了,以傅玉竹的手腕和风情,用不了多久,小关的心思就全在她身上了,在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后,小关就更是常常想着法子,私底下送些吃喝保养之物过来。说不得,为傅玉竹打听彦宗下落,却是顺带要做下的了。
  没有多久,小关如约而至,一同带来的,除了一些美味吃食,还有一个消息,这消息,他是在蒋爷宴罢大醉,得意自夸时听来的。
  “甚么?彦宗被当做娈童调教?”傅玉竹大惊失色,一时面色惨白。她一直以为,儿子与自己同时被掳来,虽然分开关押,定然仍是在一处的,但此际得知此事,仿似晴天霹雳,直打得她魂飞魄散,神不守舍。
  小关起身,将傅玉竹揽在话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并未言语。这般消息,委实是足以让一个为人娘亲的女子痛不欲生,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又怎会想不明白?
  良久过后,傅玉竹按捺住心头滔天恨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明白,此际无人能帮她和彦宗了,也唯有眼前这个男人,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唯一的希望,她须得死死抓住这一线生机。
  傅玉竹轻轻推开小关,看着他黝黑眼眸,她眼泛泪花,轻轻说道:“小关,我只有你了。”语调婉转,说不出来的愁思缱绻,其中又似有千重惧意,让人闻之不由得心生怜意。
  小关定定的看着傅玉竹,重重点头,又伸手为她拭去泪水,温柔说道:“叔父虽是怪我做下这等事体,但如今你有身孕,他说男子汉要有担待,要我对你好。玉竹,我是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你且放心。蒋爷已知道你怀有身孕,他也说过,要你好生将养身子,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其他事情,你勿须担心。”
  傅玉竹惨然一笑,其中万千含义,哪里能一一尽述,这蒋爷存的恁般歹毒心思,也只小关还是看他不透,若是孩子生下来又落到他手中,谁知会有何等悲惨下场。她缓缓说道:“但我孩儿彦宗,此际遭受非人磨折,教我这做娘亲的,如何活得下去?”
  小关紧紧搂住傅玉竹,口中急声说道:“休得多想!万事都有法子可解,哪里来那末多的奇怪念头!”
  傅玉竹倚在小关怀里,幽幽说道:“小关,你叔父之前的话语说得不错,我乃谢老爷外室,并非完璧之身,你又是风华正茂,我们二人并不般配,如何能长久的在一处?”说到此处,不待小关开口,她又接着说道:“只这孩儿生下来后,你须得应承我,要立时带他远走高飞,不要留在这蒋府了。蒋爷不知为何,如此毒恨于我,对我们的孩儿,说不得又会象对彦宗一般,折辱羞杀,不将他当人看待。”
  小关怀抱猛的收紧,厉声说道:“他敢!”傅玉竹蓦地挣开小关怀抱,坚定的看着小关溢满怒气的双眸,说道:“他敢!”小关瞳孔攸的缩紧,迸射出骇人杀气,嘴唇却是紧紧抿住,不发一语,只因他虽经历世事较少,但却并非愚笨之人,想过之后,当然知道,这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傅玉竹长叹一声,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小关年轻而英气勃发的面孔,一阵恍神,如果当年没有遇到老爷,而是遇到小关,也许,这人生就是另外一种光景罢……回过神时,她苦涩一笑,对小关说道:“小关,孩子生下来后,你尽可带他离去,走得越远越好,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可逆料……只是,你须得应承我一事……”
  说至此处,她紧紧注视着小关,继而沉沉说道:“在我生下孩子之前,你须得将我儿彦宗,救至安全之处,否则,我和孩子都会……”小关一个箭步上前,手紧紧封住傅玉竹樱唇,不容她再说下去,他黝黑的眸子直视着眼神复杂的傅玉竹,眼中是熊熊的怒意,半晌,方始放手,缓缓点头。
   

第五十八回 三月清风知我意


 天时已是渐渐热了,即便辰时之际刚下过一场雨,但眼下时近正午,这地面仍游离着丝丝热气,仿似那地底下的邪热,都已随着雨水蒸腾起来,非要闹腾个痛快一般。
  但纵然是这样的天时,贺嬷嬷仍旧穿着一套颇厚的衣裙,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她是甚么人物?她是在广平侯府和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府上都听过多年差的人,自然是该拿出些个从容气度,来让那些凡夫俗子瞧瞧,见过大世面的体面人,该是何等样的言行举止……别的不说,就身上这套芙蓉纹样锦缎湘妃衣裙和净蓝色云绸比甲,也是多年前,广平侯府的三小姐恩赏下来的,这般好的料子,寻常的豪富人家都未必舍得买来裁用,更别说那精美秀致的做工了,虽是没刚做好时那末新净光鲜,但就路上走着的这些人,恐怕连见都没见过罢?哼!
  贺嬷嬷就这么一面想着,一面略昂着头往明秀家中行去。心中还暗暗发狠,一定还要想出路子,看看再进哪户权贵家中做事。她心中知晓,自己被吕管家放出府来,必定是那“顾氏”的授意,却也不知自己何处露出了马脚,让她抓住机会如此整治。但回念一想,她又觉着疑惑不已,若是当真抓到把柄,他们又如何会轻轻放过自己,还得了整整一百两的遣散银子?
  虽是得了这些银子,贺嬷嬷心里兀自愤愤不平,生生没了指挥使大人府上的体面差使,即便邻里们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定是在嘲讽自己吧?哼,狗眼看人低,且等着瞧,老娘要教“顾氏”也没个好果子吃。
  虽然段家老太爷去过别府之后,段氏祖宅并无其他人到那里闹腾,但他们不去闹,说不准是不敢闹,而并非不想闹。有时候,一场全活大戏,缺的就是个合适的楔子,倘若有个垫场的戏码先热热场子,那之后粉墨登场的角儿们,肯定会唱得更来劲!
  这个由头,就让明秀出面去给他们罢!再怎么说,出府之时,吕管事也曾明明白白的递了话过来,让她勿要生事,故而想来想去,这出头鸟,还是让明秀来做便是。台前的人唱得好,幕后的人也有功劳不是?
  算计着如何撺掇明秀前去段氏祖宅,挑拨段士章的正室和妾室与这顾氏争斗,贺嬷嬷心下暗暗冷笑,姓顾的,我且看你还能风光得了多久,等段氏的主家娘子一到,还不得生生揭了你的皮!
  蓦地,贺嬷嬷却是瞄到了街对面走着的一个人,她心下微微一震,当即扭过脸去,想要避开那人。却谁知那人眼尖,也是一下子就看到了贺嬷嬷,顿时扭着肥大身躯,大呼小叫的小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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