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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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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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大理寺右少卿,实靠自身多年来矜矜业业,谨慎行事所致,挣来如今局面,确属不易。
  却谁知今日早朝之中,妹夫谢望直竟遭遇泼天祸事,先后为御史和下属参劾,乃至一门罹祸。虽说方孝敏幸未波及,但小妹方芸娘和外甥女谢允真却是被注籍入妓,不得赎身,对于一向对妹子和甥女疼爱有加的方孝敏而言,这实在无异于晴天霹雳。
  却说下朝之后,他痴痴呆呆回到家中,坐在堂中太师椅上,面色惨白,不言不动,足有半晌,连夫人于氏百般询问,也不肯开口,直是急的于氏六神无主,抓住下人探问,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直到方孝敏派去谢府打探消息的下人方远回到府中,方孝敏才似突然回神,匆匆询问谢府现况,而于氏此时才得知谢府这不幸祸事的来龙去脉。
  方孝敏听得方芸娘和谢允真已被押往教坊司而去,卷云惨死,其余下人悉数为之遣散,不由得倒退两步,跌坐椅中,一时间泪水涟涟而下。又不由得想起其父母临终之时,托付幼妹,让自己善加照料的情形,悲从中来,不由更是伤怀。
  于氏也是双眼通红,不断以手帕拭泪。她嫁入方家以来,对良善温柔的小姑和聪慧貌美的外甥女一向是亲情厚重,如今眼见她二人连同妹夫遭此厄运,焉能不痛?但这大事当头,一向是急性子的于氏却反有静气,此时并不急于言语。
  方孝敏哭得一阵,却是说道:“礼部尚书郭仁怀老大人向与父亲交好,当此危难之际,只能向老大人哀告求情,看顾妹妹和甥女一二了。”说罢又是抹泪,于氏静静思忖,却是开口说道:“相公,此刻去寻郭大人,却是反而不美。眼下君上震怒,邀天之幸,未曾殃及方家,若是此刻出头打点,却是有违圣意,只怕反而被有心人利用此事,招来祸患。大人当须徐徐思量。”
  方孝敏原本听得于氏之言,心生怒意,但听到后边话语,若有所思,却是缓缓点头,于氏兀自说道:“妹妹和甥女若是身入教坊司,必无幸理,妾身知相公定当无法坐视,但若强行出头,除了将方家大小一并搭进去,于事无补。故而,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在暗中策应,援手相助,只是事不宜迟,此时必须动作,否则妹妹和允真一旦为人欺辱,则成恨海。”
  方孝敏眼前一亮,望向于氏。
  却说那方氏和谢允真母女二人进得教坊司后,即被松开绳索,无论如何不情愿,已是立时被威逼着签字画押,掣掌留印,但有不从,无不立时拳脚相加。两个弱质女子,如何受得这虎狼拳脚,只能应命。只是这一来,两位原先高高于上,身娇肉贵的官宦妇人和贵女,已是正式被注销官籍,打入乐户,成为官妓之身。
  之后,二人被推搡着进入盥洗沐浴的水房,简单洗浴后,换上司里指定的明角冠,淡绿粗绸罗衫孺裙打底,外罩皂色褙子。这方氏和谢允真母女二人,本就是丽质天成,尤其是谢允真,隐隐有京师第一美女之誉,即便穿戴这寓意下贱的服饰,看上去,竟也别有一份素美风情,只是眉目间的哀怨凄婉,让人望之,不由心生怜惜。
  从谢府到教坊司这一路,方氏都未及和女儿说上半句话,一开口,即被锦衣卫的官差喝止,还要外加许多的推搡和暗中揉捏。这沿路行来,路人指指点点,嬉笑耳语,甚至口出污秽之言,她二人平生哪里尝过如许滋味?一时间,就是想要轻生亦不可遂愿,唯有咬牙苦忍,垂首疾行。
  方氏已是抱定必死之愿,但眼见着冰肌雪肤,貌美如仙的女儿也受尽欺凌,顿时悲从中来,抱住允真痛哭不已,只恨自己当日过于疼惜女儿,不愿将其嫁出,导致女儿罹此横祸,一生尽毁。
  允真此时泪水潺潺,见得母亲伤心,也是更是难过,但哭得一时,她渐渐定下心来。思及父亲和卷云,想及母亲和自己此刻境况,允真不由横下条心,无论如何,定要保住此身清白,想办法和母亲逃出去,定要报这血海深仇。
  却在此时,外边负责看守的两个龟奴,却是自顾低声谈笑。
  “妈的,这俩人一个侍郎夫人,一个侍郎小姐,俱是皮肤白嫩,美貌得很呐,看着老子腿都软了…”
  “小六你就别想了,刚才听得那班锦衣卫的王八蛋私底下笑谈,听说这谢允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段大人定下来,要亲自帮她破瓜成人的,否则他们焉会留得她完璧进这教坊司?你小子要敢多看两眼,说不准眼珠子也要被挖将出来…”
  “难怪了,毕竟这是京师第一美女,又素有才名,听说多少官宦巨富人家的公子哥儿都求娶不得;实在可惜,眼睁睁要被那蛮牛样的段大人给糟蹋了,呸,多水灵一朵鲜花啊…”
  方氏和谢允真听得此处,一时俱是五雷轰顶,紧紧抱在一处,又是眼泪涟涟。
  方氏一边哽咽,一边对谢允真说道:“真儿,常言道,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如若此身为奸贼所污,又兼迎来送往,要过那毫无廉耻的娼妓日子,为无数男人欺侮,倒不如此时以身死殉,一保清白,以正名节。”
  谢允真双眼微红,却是分外决断,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不,娘亲,我们谁都莫要死,我们要逃出去,还要留下命在,为爹爹报此大仇。”美目中寒光凛冽,犹如利剑。
   

第四回 生死由命或由己


 东四牌楼,本司胡同,教坊司内,此刻正是灯火初上,坊内各处,灯红酒绿,轻歌曼舞,奏乐声,劝酒声,调笑声,声声不绝,觥筹交错,好一派荣景风华,盛世浮天。
  水房之内,谢允真捏紧粉拳,娇美面容上此刻全是决绝,极轻又极快的对其母方氏说道:“娘亲,女儿料想,舅父或者父亲族中定会设法搭救我们。但目下实是刻不容缓,若是待得他们施救,女儿清白恐防不保。故而母亲和女儿须得在那姓段的到来之前,逃了出去,否则,其后种种,委实不堪设想。”
  那方氏是寻常妇道人家,在娘家和婆家都是备受宠爱,不经世事,虽是有点见识,但这危急时刻,反而不及女儿有主见,此刻见允真说得在理,不由问道:“那…那…允真,依你说待要如何?”
  正在此时,只听门外脚步声传来,来人和负责看守的龟奴言语几句,只听吱呀一声,门已经推开,却是进来一个青衫短褐,头戴布巾小帽的年轻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上下,面容俊俏,肤色白净。
  允真向母亲暗中递个眼色,然后看向这男子,只见他拱手为礼,谦声说道:“小人毕坚见过谢夫人和谢小姐,小人奉教坊司司房大人,佥书大人和学艺官大人之命,请二位前去见礼。”
  允真与母亲对看一眼,面上却是不动颜色。
  此处是教坊司内的偏僻院落,远离喧嚣,闹中取静,风中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倒确是个清净所在。
  房内,方氏和允真跪倒在地,垂首不语,静待发落。教坊司司房邓云宝,佥书邹贵和学艺官罗玉香来回观察地上跪着的母女二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彼此交换个眼色,暗中点头不提。
  这教坊司内,以掌印太监苏风岚为尊,素日里却是在宫内职守,重大事宜方才现身此地。其下设司房,掌管日常事务及司内经济,并设佥书一职,以执掌教坊内恩赏刑罚事务,而学艺官,则是主管乐妓的训导调教和歌舞习演等事宜。
  此时,方氏和允真已经跪了盏茶功夫,二人膝下如针刺般疼痛,渐渐不支,尤其是方氏,毕竟上了年纪,原先也是养尊处优,如何支撑得这许久?即便当年进门之初,谢府的老夫人让她到跟前立规矩时,也从不曾让她跪拜如许长时间。虽然心知对方存心立威,但允真却是并不畏惧,瞄到母亲身形摇晃时,即刻伸出手去,搀住她右边胳膊。方氏得女儿一臂之力,不由侧头微微一笑。
  只是唇边虽带淡淡笑意,其中甘苦自知。
  司房邓云宝是个年过五旬的白面男子,样貌甚是普通,只是眼睛张合之间,光芒闪烁,不可捉摸。突然间,他将手中青瓷茶具往台上重重一放,方氏登时激灵一下,允真缓缓抚摸母亲手臂,以示安抚,眼睛也不卑不亢的迎视过去。
  邓云宝眯缝着浮肿的眼睛,嘴里说道:“怎么,这么丁点时辰就受不住了?不愧是侍郎府里的金贵夫人和娇弱小姐啊,这身娇肉贵的,可怎么承受得了大老爷们的恩宠?”眼睛瞄向邹贵,接着说道:“佥书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邹贵是个三角脸,鹰钩鼻的黑面汉子,脸型瘦削,却是三两肉都刮不下来,此际闻得邓云宝话语,阴沉说道:“正是如此,这两个不受用的,还要劳烦罗嬷嬷好好调教才是。进得教坊司来,你等贱妇,尽须卸下以往身段,否则,一旦落在我老邹手下,恐怕油皮都会脱个三四层!”
  旁边慈眉善目,面容姣好的罗玉香却是面带微笑,点头不语。
  邹贵看得允真轻抚其母手臂不停,面色一变,厉声喝道:“小贱人,把你的手放下,给我好好跪着,听取教训!”
  允真却姿势不变,腰杆挺直,头颅高昂,美艳面庞上尽是凛然,她直视邹贵,朗声说道:“各位大人,我谢家素来上体天心,行善积德,而我父亦是忠君义烈,清正自守,如今谢氏一门不幸为奸人所害,乃至遽然罹祸,荼毒衣冠,使我母女二人沦落至此,但仍可自谓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今日允真和母亲既入此门,自当遵循教坊司内规矩行事,定不会教各位大人为难。”
  顿得一顿,允真继续说道:“故此上,还望各位大人能怜我母女二人身世,勿辱之太甚。世间万事,自有天地纲常,今日虽遭横祸,但他日老天未必不会还我谢家一个公道。如若各位大人当真欺辱过甚,谢氏允真不惜一死,以全名节。怕只怕,到时我父母的族中至亲未必就肯善罢甘休”
  听得谢允真这一派长篇大论,硬气话语,邓云宝面色微变,邹贵则是嘴边阴笑,面带不屑,而罗玉香仍是面带微笑,不曾开言。
  方氏几番意欲阻止女儿说话,无奈允真性子外柔内刚,并未听从母亲劝阻,急的方氏一时不知说何是好,眼见座上诸人脸色,内心不由得又是惊惧非常。
  邹贵阴恻恻一笑,冷冷说道:“好,好一个才女,好一张利口,待得明晚段士章大人来为你挂红成人之时,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嚣张嘴贱,哼!那段大人曾是隆庆年间武状元出身,如今三旬过半,正当盛年,又兼身强体壮,耐力过人,过了明夜,看你这名满京师的一代佳人如何个销魂死法?”
  允真听得此不堪话语,心中一震,虽俏面苍白,仍是强自挺直娇躯,高声应答:“太祖爷曾有旨意,严禁文武官员狎妓,违者重罚,“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宣德爷早年间亦曾下旨禁革官吏狎娼。各位大人敢作如是安排,置法度于不顾,莫是不畏国法无情么?”
  邓云宝捻须笑而不语,罗玉香神色未变,而邹贵则厉声大笑,其后放低声量:“三杨阁老大人当国时亦曾联袂狎妓,何况此时?在且说,谁人胆敢亲见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宿娼于教坊司内?哈哈哈~~~”
  允真跌坐于地,一时已是无法言语。方氏拥揽允真入怀,亦是珠泪潸然。
  隔日夜里,仍是华灯初上之际。
  窗外月色正明,千里清辉,散落人间,有处处清明,亦有处处阴暗。
  教坊司南面一处居室内,张灯结彩,喜烛明灭,而方氏与谢允真紧紧相拥,已是无所适从。允真这一日一夜间,虽是连连设想脱身法门,却是囿于气力有限,或是为人识破底细,终究无计可施。沐浴更衣并用过晚饭之后,房外看守之人,看得更是紧实异常,泼水不进,却教二人如何逃出生天。
  另一厢,那段士章正在前院与一众锦衣卫手下饮酒欢聚,庆贺今日洞房大喜。这段大人确是身高体壮,功夫了得,盛名之下,并无虚致。此人对这谢允真慕名已久,在暗中觊觎多时,且在两年前私下偷窥,见过谢允真一面,彼时还取巧弄得其画作一幅,自此对谢允真不能或忘。这段士章的祖父段毓之是嘉靖爷时的阁老之一,在这京师之中,其家族势力可谓盘根错节。如今他出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更是位高权重,炙手可热,按说他看上哪家女子,娶回去就是了。
  奈何如今他三十有五,膝下儿女就已有四个,若想将这户部左侍郎谢望直的嫡长女娶回去做妾,却又是如何能够?何况谢氏夫妇将这唯一爱女视若掌珠,当真厚颜让媒人上门提亲,只怕会被打将出来,颜面扫地。
  虽然他并未参与构陷谢望直之事,但眼见这左侍郎倒台,段士章不由大喜过望,苦候多年,谢允真终将到手。这京师第一美人的芳泽,却也并非人人可得,京中多少年青才俊的梦中佳人,如今却到得他手上,任其摆布,如何不叫他欢喜异常,杯来酒干?虽说主上有旨,不得替赎,但过得今夜,谢允真就是他的禁脔,谁又敢来动上一动?
  门上已经挂好细绣金线,巧镶美玉的上好大红绸缎,颜色倒是喜庆得很,还有红绸大花结束其间,而到得原先定好的辛时,那段大人就要过来为谢允真开脸,如今看看天色,时辰也是差不多了。此时母女二人,苦思之下,仍无良策,见那夜色渐黑,方氏和谢允真越发绝望。
  却在此时,房外的两名看守同时身躯一震,悄无声息的倒落于地。
   

第五回 险恶峰前奇路转


 房门被一把推开,进来的是两个黑衣蒙面人物,眼中精光闪烁,显是武林高手无疑。来人亮出方孝敏的随身玉佩后,方氏当即认出,与允真二人一时激动不已。
  却原来,方孝敏和于氏私下探听得那段士章对允真有意,且要在今夜下手坏她清白,心知时机紧迫,已是容不得自己从容布置。二人反复思量之下,只能兵行险着,透过可靠人脉,重金请动两位江湖高手,让他们帮忙营救谢氏母女。
  允真此时并未多想,为了逃脱出去,此时多犹疑一分,就少一分脱逃的希望,故而她即刻点头,就要和母亲随这二人离去。
  却正在此时,方氏取下发髻上的流云簪,将尖端处对着自己的脖子,颤声说道:“劳烦两位壮士将小女带走,走得越远越好……”允真一愣,继而压住声音,嘶声低叫:“娘,你这是……?”待要上前夺过簪子,方氏已将簪子稍稍刺入肌肤,血液顿时流下,允真不由惊叫一声,踯躅停步。
  方氏语气渐渐坚定:“对方人多势众,且高手云集,若是带上我,则逃脱机会更为渺茫。真儿,你和两位壮士立时离开,不要管我,不要报仇,远离京师,找个良人嫁了,从此隐姓埋名活下去就是。娘亲只望你能脱此苦海,平安度日就是。”
  允真看着母亲面上哀哀不舍,却又分外决断的神色,不由心痛万分,待要与母亲一同留下,只见一个黑衣人恭声说道:“夫人舍身救女,在下佩服不已,但二位若是再要拖延,只恐我等均是无法脱身,还是速做打算罢。”
  方氏目光凝视允真,眼中依依之情满溢,轻声说道:“真儿,去吧,待到确是脱险,再回来搭救为娘不迟。如今,走得一个是一个。快!真儿,你若是不从为娘之命,为娘立时死在你面前!”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手中簪子登时又进去更深,伤口也流出更多鲜血。允真拭去泪水,情知母亲此意已决,不得不合身趴在其中一位高手背上,随他转身离去。
  允真临出门之际,回首望去,方氏的簪子仍是抵在项前,只是眼中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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