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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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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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一笑,却是拿起桌上描着雨过青天纹样的玉瓷短把壶,为允真满上一杯香郁味醇,色绿形美的庐山极品云雾,口中徐徐反问:“允真竟是如此看我?”
  允真拿起茶杯,左手轻托杯底略微高举,向段二爷虚虚一礼,随即浅尝一口杯中云雾清茶。放下手中玉瓷茶杯后,虽仍是缄默不语,玉面之上却是盈盈含笑,那妙目秋波也是脉脉传情。
  见得允真这番情状,段二爷面上笑意更深,但旋即却看向庭院中花影扶疏,草木幽深之处,眼中神色也深沉难言:“并非为夫信你不过,允真。正因视你为共偕白首之人,为夫才以此举试探。”他将自己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继而说道:“夫人所看到的账簿,只是牵涉到我在京师中的部分产业,而其余部分的账簿,我也想逐一交到你手中,让你细细审核勘验。无奈暂不确信你能胜任,故而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夫人勿要见怪。”
  允真不紧不慢的为他杯中续水,一边含笑说道:“二爷,您也不看看我父亲是谁……”说到此处,虽是软语调笑,却是蓦然想起远逝的家人,一时之间,心下抽痛,苦闷难言,但她面上笑意却仍是从容不变,看去让人温暖熨帖,无比宽怀。
  二爷闻听此语,轻声失笑,摇一摇头,又接着说道:“如今却是领教到岳父和夫人的高明之处了。”顿得一顿,他又看着允真秀美眼眸,恳切说道:“允真,这些账目,即便是我祖父母和父母都未曾见过,更不要提其余人等……”他一语带过,但允真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其余人等”所指何人,只是她也并未言语,仍是沉静的看着眼前这英武男子,听他慢慢道出心事:“这十余年来,我暗中筹措,用心经营,才得以挣下这些个家业,如今回头看去,却真真可谓苦心孤诣,委实不易。虽则眼下为我打理生意的,俱是跟了我十数年的兄弟,但正如你对吕管家所言,天长日久下来,这人心如何,却实在是难以测量。”
  他曲起指节,轻轻敲击桌面,一边说道:“这些年来,我手头的买卖,也陆续出过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其中也不乏内鬼所为。故而为稳妥起见,不得不明中暗里安排抽查核对,或是交互审验,或是请外头的账房高手为我核查账目,这么多年下来,确是着实累人之极。”
  轻叹口气,他接着说道:“或许在友人结交之上,应是讲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在生意场中,除了讲求诚信之余,还真得是疑人要用,用人要疑。这么多年来,为夫跌跌撞撞,委实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得来今日之局面……”说至此处,他淡淡苦笑,与那默默看着他的绝色女子凝神对视:“但如今有夫人你从旁助力,却真是天助我也……”
  允真也曾在爹爹谢望直的教训之下,学着为谢府私底下的营生盘算筹谋,又岂会不清楚他话中何意?她看着这言语真心的男子,终究缓缓点头,以示明了其用意。段二爷察言观色,自然晓得她心中想法,一时之间,脸上也是不由得露出欣喜微笑,却谁知允真看他笑得似是带着一丝奸诈,立时飞还个白眼,登时让他面上笑意更是浓重满溢。
  二人此番交心对谈,却是越说越多,越说越久,明灯之下,二人身影交融一体,似是浑然天成,难分难离。
  数日后,午时一刻,却是天色阴沉,乌云满布,似是不一刻后,就要下起雨来了。
  正当此时,数十个身穿五城兵马司服饰,身挎腰刀的粗豪汉子却是突然来到段府,说是接到密报,府内有在逃犯妇,故而奉得上司手令,定要入府搜拿犯人。而这带人前来段府的,正是曾经奉命阻截捉拿谢允真的兵马司吏目段正。甫一来到,他已让二十余个手下将段府团团围住,然后带着其余十数人直入段府前院。
  吕正清看着段正递过来的朝参牙牌,这块腰牌呈椭圆形,正面上雕着缠枝纹,下刻“五城兵马司吏目”七字;背面四周雕双虎从云,中刻“万历元年六月吉日”八字。吕正清自是见过作为官员身份凭证的朝参牙牌,这手中牙牌确是真实无误,再看眼前这些趾高气昂的兵士打扮汉子,他心中知晓,这来者不虚,也是来者不善。
  吕正清将牙牌凑近眼前,仿似要看得更真切一些,却是微微侧过头,向着身旁随时应命的小顺儿使个眼色,随后也不看他,径自满面堆笑,向着段正让座,并高声招呼小顺儿让人上茶。
  小顺儿自是应命而去不提。那段正见着自己亮出身份后,这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的别府管家恭顺如此,却是暗暗带着几分得意,遂也大马金刀的坐在堂中的正位之上,努力作出些威严整肃的样子来。这段正现下看去官威甚隆,但在段士章面前,他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上次捉拿谢允真不力,今次他又被推将出来,带领下属到这段氏别府来拿人。
  他心中原也忐忑畏惧,但实在却是不来不行。来来回回计较过之后,他也只能仗着后头有人撑腰,趁那段士章仍在锦衣卫镇抚司署理公事,收拾出凛凛官威,带着手下上门拿人。不料来到段府之后,这府中家人却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看来只要拿出些架势声色,此番行事,定可圆满。
  吕正清看着这鹰钩鼻子满面威严神色,心下冷笑,却是恭声问道:“段大人,这一笔写不出两个段字,我们家二爷跟段大人说不定还沾着亲,带着故,从长远处着眼,大人何不高抬贵手,容让两分薄面,日后我们段府自然也会有所回报?”一边说着,却是以袖子遮手,待要将预备好的银票递过去。
  那段正见吕正清身段柔软,言语宛转,倒是更为冷肃:“上司严命在此,本官只能得罪了。”一边说着,却将吕正清伸过来的袍袖挡开,倒是个铁面无私,秋毫无犯的模样。
  吕正清低声应道:“不知大人如何得知我们府中有犯妇潜藏?这犯妇又是何名姓和形貌?若是小人知晓其人,可将其直接带出后院,以免惊动我家夫人金安。”他虽是问出这话,心中却已隐隐有了答案,故而一早将小顺儿遣到内院报信去了。
  段正闻听此言,却是冷哼一下:“事涉机密,无可奉告。”吕正清听着这硬梆梆话语,面上笑意丝毫未减:“既是如此,我段府理应全力配合大人侦办此案。只是后院女眷众多,况且牵涉男女大防,段府名声,故而还请大人给我家二爷几分薄面,待二爷回府之后,再行搜查不迟,不知大人……”
  他话未说完,却已为段正扬手制止。那段正见这吕正清滑不留手,似是在拖延时刻,心下却是因其态度而再添多几分把握。他想着事成之后的高官厚禄,不由得更是按捺不住,何况此番来到这段府,已是登堂入室,断然无法善了,更何况自己背后有人,又何须顾忌太多?遂是厉声大喝:“多说无益,来人~~~~”只听段正随行而来的手下齐声应诺,轰然应答,再听他一声令下,已是如狼似虎般,要闯进这段府内院。
  吕正清大惊失色,高声大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但他不谙武艺,又如何拦阻这些个身手高强,横眉怒目的兵士?这府中十数个下人,男男女女,虽也有几个敢站将出来,试图和吕正清一同拦住来人,却是螳臂当车,哪里能够?眼见着这些莽夫,已是如旋风般冲将进去了。
  

第四十回 曾有丹心昭日月


 却说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段正率领之下,竟是长驱直入,快速穿过第二进内院,来至第三进院门之前,眼看着那些个精壮军士就要踹开院门,直入府中女眷居身之所。
  正当此时,那跟在兵马司军士身后追跑的段府家人都已急眼,高高低低的大呼小叫,其中吕正清虽已年过五旬,声音却是最为高亢。
  只见他大喝一声,舌绽春雷,那些兵马司的军士校官,包括段正在内,都是顿下身形,转头来看。吕正清脸色铁青,双目如电,戟指指向段正,怒声说道:“今日五城兵马司辱我段氏门庭,趁我家主人不在,胆敢直入主母内院,仗势欺人,无法无天,视礼制如无物。今日你若胆敢再进一步,我段氏一族,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段正见吕正清发怒,心底虽是不惧,但转念一想,想到段士章那生铁般冷硬的阎王颜面,却也是暗暗打鼓。只是此刻当着众人之面,已是作到这般田地,正是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如今在这段府管家言语威胁之下,倘若当真住手,不要说对那背后之人难以交代,即便当着这许多下属的面,也是难以收场。横竖都是难堪场面,索性横下一条心,趁着段士章还未回府,尽量放手去做,倘若真是一举立下奇功,那飞黄腾达,官身荣显,就是指日可待了。
  虑及此处,那段正面不改色,暗暗咬紧牙关,却是下令闯进这紧闭的院门,搜拿朝廷犯妇。吕正清此时也是惶急不已,当下发一声喊,立时那男女仆妇,花匠厨师,小厮杂役均是奋力出击,合身而上。猴子偷桃,海底捞月,无所不用其极;牙齿指甲,唾沫扫帚,当空飞舞一片;高低叫唤,鬼哭狼嚎,彷似沙场征伐,却是生生一场三国混战不断,千里硝烟绵延,倘若不必伤人,倒也生似一场粉墨大戏,煞是好看。
  但对方毕竟是些如狼似虎,训练有素的军士,不一刻间,府里家人大都已被放倒,身上或多或少均已受伤,而那些军士由段正打头,已是冲进内院之中。
  却在这时,上百个身穿罩甲,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官校呼啦啦的冲进段府前院,当先的一人,头戴无翅绸布乌纱帽,身上的彩织官服前胸飞鱼、后背流云、两肩海浪、通袖及膝澜江崖,腰束深蓝鸾带,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的礼制官服。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段士章段二爷当面。
  待他赶到三进院门前,见得府中家人哀鸿遍野,伤痕累累,不由得眉头一皱,浑身杀气凛凛,虽是无形,直如有质,身边的三品同知路宏和冯士忠却是稍稍放慢脚步,不敢跟得太靠前,只因知晓这顶头上司的杀意已起,此番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再说那段正带着手下,进得内院之后,正要径直闯进花厅,他却还是踌躇了一下,随即让其余人等守在院中待命,他则带着数个手下直入花厅。看过左边的上房无人后,他来到房门紧闭的右侧上房,大喝一声:“段夫人,五城兵马司段正奉命拿取逃犯,得罪了。”见房内无人应声,他示意一下,身旁的校官已是一脚踹出,房门应声而开,然后只听数声女子惊叫,一时之间,房内已是乱象环生。
  段正带人进房一看,只见两个侍女打扮的秀美女子横躺地上,昏迷不醒。而在屋内一侧,另有一个面色苍白,眼神惶恐的清秀侍女,却是挺身护住一位浑身颤抖,惊惶无措的贵妇打扮美貌女子。见得来人气势汹汹,那侍女惊吓得声音黯哑,却仍是壮起胆子,粗声大气说道:“你们,你们胆敢擅闯段指挥使府内院,吓晕府内弱质女眷,惊扰我家夫人,实在是不知死活……”
  那段正听她话语不对路,登时心中一震。他趋前两步,赶紧翻看地上侍女,然后再仔细看着那站着的侍女和贵妇,顿时脑中嗡的一声响,几乎仰倒在地,死将过去。他是见过谢允真的,其上司派他来这段府突击拿人,也是有虑及此,但这数位女子,却又哪里有一人是谢允真?他明明已经派人守住这段府四周,谢允真一介弱质女流,就算有人相助逃出,自己的手下,又怎会一无所知?
  他心下慌乱,莫非情报有误,谢允真并不在这段氏别府之内?他甩甩头,勉强镇定心神后,吩咐身边手下,即刻用心搜查这屋内,看看有无他人藏匿,再让人在院外细细查找,哪怕掘地三尺,也定要将谢允真找出来!这几个属下心知事情重大,立时应命而动,而段正则是强力按捺心中恐慌,拼命思索良策,转瞬之间,却是恶向胆边生,若是实在找不到谢允真,说不得,也就只能指鹿为马,先混过这一关了。转头再思想片刻,他暗暗叫苦,此番来到之时,那两个侍女晕倒在地,死生不知,倘若真有好歹,无论真假,自己都是难以自圆其说,更别提这不顾男女大防,惊扰段府内院之罪了。
  想通此节后,他登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自己这番是被人推出来当刀枪使了,却招惹了锦衣卫的活阎王段士章,又没拿到谢允真,只怕今后是后患无穷,生死两难了。
  正在绝望当口,院中人声嘈杂,呼喝声四下里响起,又听得兵刃出鞘交击之声不绝,随后一声暴喝:“锦衣卫都指挥使段士章段大人在此,谁敢妄动,即以行刺论处,就地格杀!”
  一时之间,偃旗息鼓,四下俱寂。
  段正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心知段士章这活阎王一到,是大势已去了。而那屋内侍女和贵妇人却是满面喜色,眼中惶急尽去,两人握着对方双手,面上均是惊喜交加,无以言表。
  却在这时,奉命搜查屋内的三个校官中一人,蓦地高声叫道:“大人,这里有蹊跷!”那段正一听,顿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奔将过去,却原来,那校官不小心碰到了靠墙放置的四足束腰花梨木香几,但置于其上的花瓶却是纹丝不动,他心中觉着奇怪,却是拿手握着花瓶瓶颈摇晃了一下,只觉花瓶松动而与香几台面相连,无法拿起,遂是高声叫喊了起来。
  正当段正和几个手下聚在一处研究这花瓶时,段士章已是横眉怒目,迈着方步,踏入这内室之中。
  

第四十一回 曲中求直非易事


 却说那段士章进门之时,段正听得声响,猛地抬头,却是见到段士章那英武魁梧的身影,不由得他一个激灵,手已松开香几面上的青鸾吐珠福寿纹瓷瓶。身旁那几个手下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立时上前躬身行礼后,肃立于一旁待命。
  而那原先畏缩在一旁的绝色贵妇与其侍女,一见段士章,却是如逢大赦,即刻上前拜见。那贵妇人眼含热泪,口中直称:“夫君为我做主……”其后却是哽咽难言,只顾抽泣了。对着这妇人,段士章面色柔和,好生安慰一番之后,亲自扶她到身旁绣墩坐下。
  只见段士章坐定之后,面上冷凝寒肃,怒目看着段正,口中却是异常和缓的说道:“段吏目,你闯到我府中内院,却是为了那瓷瓶而来的?你要的犯妇呢,可曾找到?”
  再看那段正,已是蓦地回过神来,只见他一张马脸苍白,只余个鹰钩鼻子通红翕动。他待到此时,才赶忙一个趋步,上前行礼,口中急声说道:“下官段正,拜见段大人。”见段士章不言不动,他讪讪自行起身,继而说道:“回禀段大人,下官此次受上峰严命前来,实属无奈,俞继贵俞大人收到细报,说是大人府上藏匿有犯妇,故而派出下官……”
  这时只听得嘭的一声大响,却是段士章以铁掌拍击桌面,以示震怒:“放肆,莫说是俞继贵这个狗才,即便是巡城御史汪轩杰在此,又怎敢不与我几分薄面?”段正又是一个激灵,他见段士章面色生冷,浑身煞气满溢,顿时急急说道:“大人,还请大人体察下情,那俞大人下令,小人不敢不从啊,大人……”
  段士章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却是说道:“本官作为御用亲军之首,天子近卫统领,奉天子之命,检校百官,巡缉天下,莫说未曾有错,即便有错,自然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九卿圆议,继而上达天听,以作处置。你小小一个五城兵马司吏目,无凭无证,竟敢趁本官身处镇抚司衙门之时破门拿人,何曾将我放在眼里,何曾将天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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