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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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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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际,绷着镂花南丝窗纱的两扇窗页均已推开,满院春桃,竞放争春,赏心悦目的美景一览无余。更远处,蓝色的天空清澈透净如宝石,白色的云朵轻软如棉,飞絮如丝,真是个绝好的天气呢。
  此刻的允真洗尽铅华,墨发如云,身上仍是穿着一身素白绢制小衣,极纯净的白色衬得她娇美的面庞清丽无比。她起身来到窗前,赤着一双玉足,默默站在风中,那秀美双目微微闭合,感受着柔柔清风迎面而来,风中卷起丝丝春桃清香,仿似连融融春意也被带了进来,将冷硬许久的心底慢慢融化。
  身后,坐在圆桌旁的段士章正在看着谢望直的亲笔书信,面色凝重,浓眉微皱,却是越看越是讶异,到得最后,反倒回复平静面色,只是仍如生铁般冷硬,透着威严气息。
  很快,他将书信折起,沉吟片刻,心中已是猜了个六七分,但他也不愿贸然开口,只是问道:“允真,这的确是谢大人的亲笔手书么?”允真并未回头,仍是闭目颔首,口中柔声应道:“定然是家父亲笔无误。”虽是温柔,语气却是坚定而不容置疑。
  段士章接着说道:“那这书信从何处得来?彦宗此刻身在何处?若你愿意,可将他立时接入府中。”允真听得这话,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真挚双目,心底一股暖流涌上:“书信是在品花盛宴前得的,一个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将信交予我,同时还告诉我说,我家兄弟在一年前即已失踪,此刻应是身危待救。”
  允真坐在段士章身侧,将明镜堂的大郎所说的话语,拣些要紧的部分简略转告,但说至动情处,却是说一阵,哭一阵,听得段士章浓眉紧锁,浑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却在这时,贺嬷嬷打头,带着春浓和明秀,将洗漱用的温水和毛巾等物送至,一同送来的,还有各色琳琅点心,在桌上铺排开后,卖相精美,异香扑鼻,但二人一时哪有胃口,尤其是允真,听得她们口称夫人,请安问好,却是低垂螓首,并不答话,倒是段士章挥手示意,让她们退下便是。
  允真昨夜不声不响就已入得段府,其时府中下人无人得知,计较起来,却是真真不甚体面。这贺嬷嬷原是想趁二爷在场,领着这两个侍女来正式拜见夫人,说几句好口彩,也好在夫人面前讨得几分颜色,日后侍候起来自是更为顺遂。但她也是识得看人脸色的伶俐人物,眼见屋内气氛不对,却也即刻照着二爷吩咐,带明秀和春浓暂先退下。
  待得三人离去,允真微侧着头,秀目斜睨着段士章,眼中神色似笑非笑:“二爷,允真还是未嫁之身,却几何时成了您的夫人?”此际她虽是未着粉黛,眼中也还含着泪意,但娇嫩红唇却弯起浅浅弧度,墨琉璃般眼眸灵动剔透,浑似要将他的魂儿都吸去了一般。段士章听得允真发难,心头一阵尴尬:“这…你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谁敢跟我争,我断然不会容他!换了称呼,在这府中也好说话处事,省得你尴尬罢。”
  允真噗嗤一笑,随即嗔怨说道:“我这没名没份的,转眼就成了你的夫人,这才是天大的尴尬呢。二爷,你莫要欺允真是弱质女流,再怎么说,我也曾是户部侍郎之女,却又怎能如此轻慢相待?”允真见段士章神色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遂又悠悠说道:“昨夜状元楼中,我被人制住,不省人事,醒来时,却已身在这处,想必也是二爷你的筹划安排罢?二爷既是这般本事,何不把允真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抬入段家主宅,让允真也风光一回?”
  段士章听得此处,面上神色越发尴尬,怎么说都觉得左右不是,正踌躇之际,允真又妩媚一笑,柔声说道:“二爷,允真跟你说笑着呢,瞧你那呆样…”说着,允真斜斜递了个眼风过去,美目中风情万千,荡人心魄。段士章原也是脂粉丛中老手,只是在这心仪的人儿面前,却偏偏似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实在是生平所仅见。他口中呐呐,但大手却已伸了出去,牢牢抓住允真玉手。
  允真任他火热大手包裹着自己双手,头却缓缓偏过一侧,再开口时,却已是哽咽:“来去都是允真命薄,无法如寻常女儿家般风光出阁。如今好不容易逃将出来,仍是待罪之身,为人追讨,却还妄想能明媒正娶的嫁个良人……”允真这边心意宛转,柔肠百结,一来一回间,堪称天上地下,见得眼前玉人垂泪,伤心难言,段士章只觉自己的心都被磋磨得伤痕处处了,沉默片刻,他低声说道:“允真,在这府中,但凡我段士章在得一日,你就是不二话的正房夫人,而且,断然不会有其他女人敢来跟你争宠,你且放心就是……允真,士章此心,青天可鉴。”
  允真缓缓拭泪,眼中泪意宛然,却仍是含笑看着段士章:“二爷的心意,允真自然是知晓的,一直都是如此……”说到此处,她看向悬在空中的红色绢布,徐徐说道:“昨夜在房中醒来后,又惊又惧,不知身在何处,也不敢四处声张,百般无奈之下,只是不住的胡思乱想,思及自己身世孤苦,还有自家兄弟如今不知流落何方,越想越是难过,一时糊涂间,竟是险些自尽……”她觉着那双大手一紧,握得自己双手生疼,顿时心下一宽,面上却是不动颜色,仍是轻声说道:“……后来想到二爷,觉着总算还有个盼头,来日还有个去处,终究没有做下傻事。幸而天可怜见,一觉醒来,仍是二爷当面……”话至此处,允真又是削肩微耸,珠泪双垂,让人看去不由得心生怜惜。
  段士章终是忍不住将允真揽入怀中,大手轻轻拍着允真玉背,口中轻声劝慰:“好了,允真,现下一切都好了,来日万事有我在你身旁,无须难过……”
  此刻,说不出的静谧美好,无比安宁,这小小的春风庭院,这温暖宽厚的男儿怀抱,对身遭波劫的允真来说,却是难以求得的安稳。
  过得片刻,允真轻轻用力,挣脱段士章怀抱,清澈美目直视着他深沉双眸,轻柔而坚定的说道:“二爷,允真有话要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爷原宥则个。”见段士章轻轻颔首,允真轻柔说道:“允真虽曾是世家出身,闺阁娇养,无奈家门不幸,沦落风尘,如今蒙二爷不弃,涉险搭救,又收留于府中安身,又还能计较些甚么,从今后,也只是安心留在这府中罢了。”她看着段士章目中浓浓喜色,却又话锋一转:“只是允真还有一事相求,还望二爷应允。”
  段士章心中大概明白,应是与她兄弟有关,却仍是忙不迭的点头:“允真你但说无妨。”允真微微一笑,玉面娇美如花,继而端整容颜,肃声说道:“二爷是痛快人儿!允真也就直说了。目下只有一桩事体想求二爷成全,我家兄弟此时为人挟制,生死不明,谢家香火难继,家父遗愿难了,允真又如何能袖手不理,自己待在这府内安生度日?若是他当真蒙受屈辱,被卖作小官,迎来送往,二爷的面上又有何光彩?”
  段士章明白,面前佳人虽与那传说中的小舅子素未谋面,但还是顾念这血浓于水的亲缘,当下更是欣喜,这般心善重情的佳人,还是终究为自己所得,不禁又是得意,又是欢喜,遂是连连应承:“允真放心,我定会亲自布局,全力侦办此事,将小舅子完完好好的带回来。”允真眼中异彩流动:“好,那就一切都拜托二爷了…。”说罢,她盈盈起身,深福一礼,段士章连忙扶起。允真起身后,却是浅浅一笑:“但彦宗全身回返之前,允真还是想暂先独居一室,这微末之节,二爷定是不会介意吧?”段士章闻言一呆,继而瞠目结舌,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肖想了多久的玉人儿,百般设计,瞒天过海的救回来,如今就俏生生的站在面前,还不能这般那般的乱来,简直…简直就是没了王法!
  允真微抬螓首,略带幽怨的瞟了段士章一眼:“怎么了?二爷为了允真和我家兄弟,连这会子功夫都等不得了末?”只因允真曾遭遇重重波折,故而此时她信不过任何人的言语承诺,即便是眼前的段大人,也不能让她完全信重,贸然托付终身。
  她身处教坊司足有一载,其间也看过痴男怨女,难分难舍,但听得更多的,还是人钱两讫的事,一宵春尽后,茫茫两相忘,在教坊司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虽然此刻段士章的情意未必虚假,但他得了自己清白身子,遂了多年心愿之后,谁又能说得准来日会如何呢?这世间,多的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事,自己此刻一无所有,唯一可计较的,也就是这清白的身子罢了。
  段士章深深的看着允真,并不开口,足有半晌之后,才沉沉说道:“小弟的事,我既然应承,自然会全力做到。”停顿片刻,他又说道:“我答应你,允真,彦宗回来前,我不会和你同房。”
  说到此处,段士章放开允真双手,起身来至窗前,负手而立,静静望着院中醉人春色:“允真,不为别的,只为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第三十二回 细雨无声入此心


 日正中天,骄阳肆虐。此时虽是仲春,晨昏清凉,但来到这正午时分,却是多了几分暑意,叫人心头莫名燥郁。
  这时,段士章还在锦衣卫镇抚司署理公事,离他散衙回府还有好些时辰,却正是时候,让允真好生处置些事情。此刻,允真端坐在内院正堂的左侧太师椅之上,府内的管事和内侍逐一上前拜见主母,行过礼数。
  只见允真身着一套烟翠色的百合宝相团花窄袖孺衣并同色襦裙,秀发则是随性的挽个朝云近香髻,其上横插着一支七宝琉璃攒珠凤钗,然后坠着一对祖母绿精制的水滴样耳环,其外通身上下,并无过多饰物。
  段士章早已命人为她预备下好几套价值千金,珍奇异常的首饰头面,数大箱四季衣物更是以时兴的料子妥帖制好备下,但她倒宁愿清简一些打扮好过,无他,生性如此罢了。只是试过那些衣物后,允真还曾讶异过好一会儿,看二爷手下的人倒是能办事的,连她的身形和衣物尺寸都能打听得八九不离十,即便这些尺寸略有出入,稍稍改过也就极合身了。
  吕管家率先上前,恭敬的行礼问安,其后是贺嬷嬷带着明秀和春浓等几个内院的丫头上前见礼,由吕管家一一引见。虽是初到段府,允真并未怯场,往来间俱是浅笑以对,谈笑裕如,但其中礼数,却也是拿捏得真切分明。这些下人登时明白,虽则主母进府时并未依足规矩,也不甚体面,但她却不是那些没见过甚么世面的小家碧玉,想来也是,二爷是何等样体面人物,他看上的女子,定是大家出身才好般配。
  那管家吕正清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前一直是在外埠奔走,为段士章打理其私下经营的部分生意。一年之前,他被调回京师别府,原以为二爷另有重用,当时他还激动许久,但这些个时日下来,却还只是做着段氏别府的小小管家,心下不由得略感失落。但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城府深沉,思虑长远,心中自有其打算,故而他也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二爷交代下来的大小事务,均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万无一失。
  如今见到这位夫人,吕正清立时明白,二爷把自己调回京师,专事看顾这段氏别府,是所为何人了。眼前这女子,虽是不着脂粉,却是柳眉不描而黛,绛唇不点而朱,一双秋水明眸流转之间,仿似能摄人心魄。即便此刻她简便着装,随意妆饰,却还是显出身段妖娆,风情万种,不正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又是什么?他生平确是未曾见过如此风华的女子,当下暗暗摇头,这般尤物,还真是二爷才消受得起,难怪要严令上下封口,不得将任何消息外漏。思及她昨夜悄无声息的现身于府中,吕正清心下忐忑,这位夫人的来路确是难以琢磨,莫非竟不是正经人家出身?不会!看她这大家风范,贵气举止,绝非小门小户人家能养得起的女儿家。罢了,自己还是严加约束府中众人才是,省得一个不慎,走漏消息之后,为段府招惹来祸端。
  允真轻呡一口清茶,缓缓放下手中细描着勾卷连理枝纹样的青瓷茶盏,然后浅浅一笑,轻启红唇:“看来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想必对二爷的脾气喜好及府里的规矩都清楚得很,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切依着二爷原先定下的规矩行事就是。”众人齐声应是,但心中俱是明白,既然夫人已经到了,那原有的规矩,说不得得要为夫人变上一变了。
  允真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们且先退下吧。待会儿我会亲自到厨房为二爷预备几样吃食,你们先预备下一些他素日里爱吃的主材便是。”众人微微讶异,外院两个小侍女香罗和清云沉不住气,直接抬头望向允真,内院的春浓和明秀则是私下里偷偷交换个眼色,吕管家和贺嬷嬷虽也惊讶,但面上却是淡定如故,不露分毫。允真看着众人神色,心下有了计较,面上却是笑意淡淡,如烟雨之遥。对待府中家人还应拿捏分寸,以防“近之则骄,远之则怨”,这般道理,她自是懂的。
  眼看众人纷纷退下,允真又开口说道:“吕管家还请留步,我有事请教。”吕正清对这一下倒是有所准备了,这位夫人和二爷在主宅那边的妻妾有所不同,其行事略略出人意表,只是不知她将自己独自留下,是作何道理?
  虽然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但始终男女有别,故而贺嬷嬷和明秀,春浓虽已退到院中远处,却还是不敢走远,只是远远的垂手而立,听候主母随时差遣。
  允真淡淡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对吕正清说道:“吕管家,二爷曾对我说过,这府里内外的大小庶务,一直都是吕管家你来操持看顾,这么长时日,半点差错也没有,二爷极是满意,一直说吕管家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啊。”
  吕正清连忙躬身谢过:“多谢二爷和夫人夸奖,这一切均是小人分内之事,如何敢当得二爷和夫人夸赞。小人此前身受二爷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尽小人全力,为二爷和夫人誓死效力。夫人但有所命,小人鞍前马后,在所不辞。”这番话说得圆融,但他心中还是嘀咕,听话听音,这夫人不会初来乍到之下,就要立时取回府中大权罢?
  允真轻声笑笑:“吕管家忒谦了,二爷对你看得很重,确是极为信任。”吕正清闻言又是一礼,虽不知此话正反,但先行施礼谢过,总是无错。允真接着说道:“这府中人手不多,却也不少,我初初来到,事事生疏,今后还望吕管家多多提点了。”吕正清口称不敢,又是立时躬身,连连行礼。
  允真这才将正话道出:“我明白府中自有规矩,但就怕规矩订立之后,年深日久,人心懈怠,故此上,还须劳烦吕管家费费神,好生敲打一番,让府里的人说话做事,都警醒着掂量,斟酌着办理。”说到此处,她妙目流转,直视着吕正清。吕正清自然知道她此话何意,立时恭声答道:“夫人放心,府里人手俱是家世清白,人品尚可,口风也很紧。小人回去之后,会即刻召集所有下人,将夫人的意思再次训示下去。”
  允真满意颔首,面上笑意越发深了,一时之间,那娇美笑靥明艳如花。吕正清看了看,倒是悚然一惊,赶忙垂首肃立,这夫人的美色,可真是要小心提防,否则一不留神,当着二爷的面一个失态或不敬,说不准是如何收场。
  他这边还在警惕,允真又已开口了:“吕管家,府中外库和内库的钥匙循例还是由你来掌管罢,至于府中所有的内外账簿,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送来让我看看,也好让我熟悉一下府中内外的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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