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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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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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有钱,那便送女人;便是县夫人没有身子,早早就预备好的丫头也是要送进去的;更别提如今这时机刚刚好。
徐礼自来了沣青待楚家到是客客气气;凡事都有商有量的模样,可真个行起事来却半点犹豫都无,要说是州府里头忽的想起这一县里不曾派过儒教正堂;楚家说什么也不肯信。
知府才刚上任;湖州下边几个县的财政人员要盘点;哪里能理会这些个,往常他们便是先把县令喂饱了;等上头再问下来;混过去也就罢了;上三年可是楚家请来的先生在吃空饷。
看着年轻面嫩好糊弄,哪里知道竟是个软硬都不吃的,楚大老爷头二年接过家事,便碰上这么个难啃的骨头,怎么会不气闷,伸手搂过楚大奶奶:“还是你贴心,等我办个回宴,把人送出去。”
楚大奶奶外头穿了青衫子,解开两个盘扣里头一抹红,露出兜儿带子来,两个搂住了笑一回,楚大老爷又问:“那里头,可曾再闹?”
楚大奶奶讪讪一笑,起来给他满了水酒,两只手捧着递到面前:“哪里还敢闹,我把看守的婆子俱都骂了一回,她竟还是个忠仆。”
外头传那白塔里关着多少女人,甚个上上辈儿起就有人在里头关疯了,时时要闹,还有塔边飘的白影儿,俱是以讹传讹了。
白塔原来真是楚家那些太太夫人们念经的地方,因着这古塔风水好,塔下边还压着佛家舍利子,楚家看了眼热,宅子又紧紧挨着,扩建的时候把这寺庙都占了过来,在山上新建一个,把那寺僧迁移上去。
到楚大老爷这里,娶了外县大家的女儿,两边通着丝棉生意,那妇人是百抬嫁妆进的门,日子过不下去要合离,楚家怎么肯,陪回嫁妆是小,断了生意却大。
闹得半夜里开了小角门要坐船只身回去,叫身边的丫头告了密,正经赵家姑娘跟身边贴身的两个丫头一道被关起来,原是指望她回心转意,可她却越闹越凶,把楚大老爷恨得牙痒痒,这要回去了再难转来。
楚大老爷一气之下便说她得了疯病,一时好一时坏,赵家来人看时,便给她灌一碗药,把她灌的睡过去,摊在软床上,那告密的丫头蹲在床前,跟楚大老爷两个合演一场戏。
那赵家来的人,看着楚老爷胳膊上的伤口,再看那丫头哭得满面泪痕,院里还有许多人作证,心里直感念楚家没把女儿休回来,这可是疯病,回来了一个,余下那些个再嫁不出去了。
陪来的几房人家,有在外头看庄子看水田的,也有家里作厨娘的,还有当贴身婆子侍候月事孕事的,胆儿大敢刺探的俱叫楚大老爷发落了,满院子丫头,一说趁着主子生病便行偷盗事,一说平日里侍候不精心害得赵氏心里有这气这才生病,把赵氏得“病”俱赖在她们身上。
开了箱子寻出身契,一半是卖一半是外调,瞒得风雨不透,余下那些连宅子的边都摸不着,只知道上头换了人来收帐,再不知道别个。
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当场撞死,一个连死都不敢,陪着赵氏,日日在白塔上苦捱,那一回她知道楚家有客来,听见人扯一句是新来的县令,这才跑出来示意。
赵氏天天叫灌了药,手脚俱软只能躺着,身边的丫头却能动,擦身梳头换衣喂饭,再假过别人的手,楚大老爷便拿这两个性命相互要挟,两个俱都不敢寻死,这一回出来,那丫头挨了一顿苦楚,还是赵氏撑着起来给她上的药。
那个告密的如今倒成了出来待客的楚大奶奶,她原是二等丫头,接过赵氏的东西,不是夫人也是夫人了,楚家那些个妯娌里头,有晚嫁不知的,也有明哲保身的,还有起了物伤其类之心,换着法儿给送吃食医药的。
可人人都不敢开这个口,家丑不得外扬,若是赵家知道了拼着脸面不要告了官,一家子俱没好果子吃,上下一心瞒得死死的,外头虽有传言,也动不得楚家分毫。
楚大老爷送了帖子过来,徐礼捏了一瞧,竟也是花宴,却只请了他过府,蓉姐儿抽过来一看,笑眯眯问他:“你摆了一回鸿门宴,这回轮到人家啦。”
徐礼这个县令,倒真有些无事可做的意思,此地不缺水,一片田地大多也都归了楚家,自有楚家的管事出来分派农活,当中有些争斗,都在族里解决,他来做了半个月的官儿,只兴了一个县学。
蓉姐儿知道他的心气儿高,抚了他的背宽慰他:“别个三年也不定办成一件事,你才来得多久,县学都办起来了,还有甚不高兴的,只需稳住了,把事儿办长了,别等你抬腿走了,县学就关门便成。”
“这倒不怕,童试三年有二场,下一场定在明岁二月,只别姓人数多了,州府里头见着了单子,还有甚不好明说的。”混沌沌挨过三年是当官,真个做实事也是当官,徐礼既没得过且过的念头,同师爷两个商量下来,抓文教便是最便宜的出路。
别样事务俱都在楚家手里捏得牢牢的,可这县学却是县令说了算,这些个学子读半年书,再攀了交情,请知府下县祭孔。
祭孔原是楚家族学里办,把一县的大事,办成了一家之事。既然徐礼当任,这事再不能交给楚家,今岁干脆便由着县里办,再请了知府来观礼,把名头打出去,在知府那儿挂上号,楚家再不能一手捏住沣青县文教的命脉,那奉上去的童生秀才单子,也不再只那一笔楚字。
更甚都不须考中,只县里松松放过,送到府里,看着生员人数多了,又还有甚个不明,徐礼把一步步都打算好了,看见楚家来帖子宴请,自然不能不去,抚了蓉姐儿的肚皮:“他老不老实?”
蓉姐儿“扑哧”一声:“这会子还没大起来呢,我记着我娘怀弟弟那会儿,到鼓起来了,才能觉得他在里头动,茂哥儿在肚子里头就不老实,最是顽皮不过的。”
秀娘说茂哥儿跟蓉姐儿活脱一个性子,还不会走就要跑,那时候家里铺了软毯子,又有两三个丫头看着,蓉姐儿小时候却不撞得满头包,得拿绳子牵着才乖。
想到这个便愁起来:“我要是生下个小猴儿可怎办?”她鼓了嘴儿,低头看看肚子,此时还平坦,哪里看得出什么,却渐渐嗜睡起来,吃口倒不曾变,只更爱辣,县里哪有那许多胡椒麻粉的,派了人往湖州府里采买,鱼嫌腥气,肉嫌有臊味,调了辣糊汤儿,倒能吃两碗。
她辣的吃的多了,自然火气旺,嘴里还生起口疮来,叫拿金银花磨得的粉儿调了薄荷抹在疮口上,徐礼见厨房里什么都依她,倒发了几场脾气,叫下边不许事事依她,上火生痰的东西再不许多给她多吃,可她要了,下边又怎么会不给,徐礼便急着发信去催。
吴家那头嬷嬷才上船,就接着好几封徐礼的信,惹得吴夫人直笑:“这么个小娘子,可叫礼哥儿上心了。”
吴家已是在预备着办喜事了,再有半年陈家出了孝,宁姐儿便要进门,刘嬷嬷有话不好说,想着那头那个小娘子,只怕少爷也上心的很,只笑着打趣一声:“到明年这时候,咱们可也得安排奶嬷嬷了。”
吴夫人听见便笑,兴姐儿正学走步,陈家送了好几双小鞋子过来,软硬适中,一双比着一双放得大,贴了虎头花儿,兴姐儿穿着直去捋老虎的胡须。
“真能安定便好,我如今也不求什么。”那一个都过得好了,自家儿子还吊着,吴夫人心里岂会没有怨怼,礼哥儿的信又把心头这桩事激起来,心里不好受,也还一样安排了一个调身子的嬷嬷,一个灶上婆子,并一个稳婆一道过去,连吴大舅知道了,也吃了几杯酒,说这辈子对得起妹妹了。
徐礼盼了人来管她,蓉姐儿却转着眼睛珠子激他:“我看那说书里头,有了身子都要分开睡,我再不想你的,你怎生办?”
徐礼听了这句当真为难起来,又气着捏她鼻子:“没良心,真个分开,谁给你端茶,谁给你喂水。”蓉姐儿一听把脸闷在他胸口笑,露出一只来看了他笑:“我叫甘露,再不还有兰针呢。”
气的徐礼念了好几声没良心,直到去楚家饮宴,还作个生气的模样儿,蓉姐儿软声一挨着,他才好了,正要笑问她要不要带几个鹅肉包子回来,就见她作势捏鼻:“你要吃了酒,不许你进来。”
前头送了徐礼去宴饮,自家觉着没趣儿,往秋千架上一坐,扔了鱼食到池子里头喂鱼,她们才住了半个月,里头养的大鱼竟生了许许多小鱼,初看不见,还只当是飞虫停在水上,等细看了,才瞧见是这一对儿锦鲤鱼生了许多小鱼出来。
细细的还没片柳芽儿大,却已是搅着池水游起来,蓉姐儿看着有趣,连洒扫的婆子都说,这是县太在有孕带来的喜气,这对鱼可是在县衙里养了许久了,这还是头一胎。
蓉姐儿按人数发了月钱下去,等孩子生下来,徐礼还打算阖县发红蛋喜糕,蓉姐儿吃一把葡萄仁,还听见他盘算,往后要在喜糕里放八样东西,做个八宝喜糕,讨个好口采。
蓉姐儿当着面刮脸皮笑他傻,心里却蜜滋滋的,甘露给她披上斗蓬,屋子重又通过风熏过一回,才请她进去,兰针道:“老爷太太那儿送的东西到了,是王管事亲自送来的。”
王家却还未曾接着信,只王四郎的船到了江州便把给女儿女婿带的东西给送了过来,来送东西还是算盘,蓉姐儿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知道怀了身子,笑的咧开了牙,直说要回去报给王四郎知道。
王四郎不好亲来,他人也在江州了,却先派了算盘来,叫算盘看看女儿在此地过得如何,见县衙虽不大却干净精致,前后宅子一把抓,还有甚个不放心,算盘也不坐,急赶着回去把消息报给王四郎,留下礼单子,同蓉姐儿吃了一杯茶便要走。
还是蓉姐儿留了他:“王叔怎么也该住一夜,也好让我这里尽尽心。”算盘跟了王四郎这许多年,也当得一个叔字,留下来摆上酒摆上菜,知道徐礼去了楚府,还一直等着这位姑爷自楚府回来,要给他请个安。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外头打更的都走过去两回了,徐礼这才坐了轿子回家,后头跟着缩了脖子的觇笔捧砚两个,还不及关上大门,又抬进来两顶软轿。
蓉姐儿早就撑不住睡了,丫头们倒纷纷起来,算盘才要上前去请安,便见那轿子里头下来两个姑娘,一个穿着红,一个着了绿,抱了绸包袱,斯斯艾艾的问一声:“姐姐,不知咱们能住哪一间。”
 


☆、第216章 祭柳条蓉姐发威河东狮徐礼惧内

甘露一眼就朝着觇笔看过去;觇笔打了个激灵,先是点头;接着又摇起头来,甘露不知他是甚个意思,却不能在这两个丫头面前露了怯。
初到沣青,蓉姐儿便派了绿芽往泺水去给潘氏沈老爹两个送东西,一船羊肉丝棉,她既不在,便是甘露作主;眼见得那轿子里头迟迟没有动静;捧砚一掀帘子;徐礼在里头已经是打起鼾来了。
甘露无法;只拿眼儿往那两个丫头身上一扫;端了架子道:“咱们太太睡着,你们且先在花厅里等着吧。”哪里能立时安排屋子,请神容易送神难,她还真不能拿这主意,有甚事都须由着蓉姐儿来发话。
那两个丫头不意听见这一句,却只互看一眼,软了身段行过礼:“有劳姐姐带路。”她们俩俱是仔细调教过的,不似寻常宅里的丫头,拉过来还有三分气性,往前那对碧荷采莲,便不似她们能忍得住。
两个丫头抱了包袱往花厅里去,两个还不敢坐,那是客人才能设座的,既叫等着,便只能立着等,甘露派了玉带看住,跟兰针两个挨在廊下便议论起来:“这可怎么回事。”
兰针觑她一眼,抿了嘴儿推她一把:“你赶紧去问一问觇笔,那两个,可……”
甘露啐她一口:“你当着我的面儿且说不出,叫我怎么问。”说着又咬牙切齿:“那楚家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去宴饮,巴巴的给抬回两个丫头进来的。”
她们俩个原在王家并不曾有这些事,王四郎越是年纪大便越抠门起来,一是从前吃过苦,二是外头经的见的多,也时常回来说,说哪家置个外室,丈夫死了,抱了孩儿进门争产;还有那家里置上几房妾,养汉的养汉,偷人的偷人,趁着上香出门卷了屋里东西私逃的。
也不是无人给他送过妾,做生意少不得去门子院子里头寻乐,那些外头的孤老,同院儿里相熟的,也有荐举的,也有买了送到面前的,哪一个不是打扮的花团锦簇,还说甚个,这样大的产业,须得多生几个儿子。
俱叫他又转送了出去,这样的事儿他再不肯,好容易守得一份家业,哪有分薄的道理,养那么个花魁又要花用多少银子,不过就是些个粉头,既没跟了他苦过来,又守不住,家里一双儿女安稳稳便是,再不动别样花花心思。
可徐家又不一样,外头作官,无非送上两样东西,钱跟人,钱不必说,徐大老爷进门的时候,那一抬抬的箱子,再说的到人,跟大房走动多了,也知道大房那些姨娘,有好些不是徐大夫人给纳的,却是下属富贾送的。
酒桌上便把人送了过来,侍候得睡一夜,带回来的这些个,那没带回来留在任上的,更不知有多少,可她们两个再想不着,这事儿竟轮到蓉姐儿身上。
偏又还怀着身子,甘露啐了又啐,兰针也跟了骂几句,骂归骂,事还是得办,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好去问收用过没有,那外头的倒有婆子,可却不是蓉姐儿的贴心使唤人,这火燎心肝的事儿要等到天亮,这两个又怎么睡得着。
索性一道等了,徐礼安置在了西厢房,甘露叫灶上煮了梅子汤,觇笔接了汤盅儿一打满是酸气,他啧了回嘴:“这也太酸了些,怕要倒牙,给兑点儿热水罢。”
甘露甩了帘子哼一声,觇笔把那盅儿搁到桌上,自家摸了鼻子去接热水,捧砚还道:“这下可好,那活狮子非吞了咱们不可。”
蓉姐儿脾气大性子急,外头不知道,小院里头还有谁不知,自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别说是这两个丫头,便是楚家也没好果子吃。
这两个原该是寸步不离的,可楚家当场送了一回,徐礼推却了,满座还只当是他客气,得了这样的好事,哪有推的。
楚家也不光是送他一个,连着请来的乌家,也对了一对,乌家少爷端了了杯子碰碰唇儿,既不应也不推,算是默许了。
等徐礼这里,座下十好几个灌他酒,他那案上的酒水还跟别个不同,别个开得白浇酒俱要兑水,他这里实打实一坛子陈酒,只觉得口感绵顺,半点也不呛人,哪知道越喝越上头,吃了急酒,又叫夜风一激,出来如厕时,几步一倒就要吐,扶着栏杆吐了一地,溅湿了鞋子。
觇笔赶紧去接热茶,捧砚急寻到外头轿上取干净的鞋子来,等两个回来了,听看见里头两个丫头出来,想是侍候了他解裤带儿,两个粉面晕红,含羞带怯,觇笔捧砚一见就知要糟糕,果然楚家大老爷便把这两个送了过来。
主家晕着,他们俩又作不得主,只好带了回来,要说收用过没,想着应是不能,可这事哪里说得准,觇笔也不知把捧砚骂了几百回,照着脑袋还抽了几下,捧砚半声都不敢吭,看见甘露这样,挨着床叹气:“少爷,你赶紧醒吧,也好给个明白话。”
除了蓉姐儿一夜睡得香甜,小院里俱没人能睡得觉,甘露兰针自不必说,觇笔捧砚也是一样,徐礼因着酒醉,半夜又起来吐了一回,喝了一瓯儿热茶,把肚里吃的那些个冷食吐个干净,这才睡安稳了。
那两个丫头虽是楚家专门了来教怎么侍候爷们的,却哪里挨过这样的苦楚,一个银朱一个青黛,银朱生的比青黛更亮眼,大眼朱唇,明艳照人,青黛眼角下边一颗美人泪,细眉细眼,神态柔和说话斯文,楚家倒是用了心思。
这两个原还老实,挨到下半夜,冷的开了包袱把衣裳穿起来,楚家也用心,两件袄子都做的绸子的,搭在身上,见无人进来,那着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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