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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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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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忽然让我很不安定。此情此景入目入心,到底是分外不祥的!
127。' 卷八 '…第102回 夜来主仆深谈心
    这话似乎是叫冉幸觉的不祥了,又亦或者她不如我坦然,故而她不敢直面我所直面的东西。

    “娘娘,您不要这么说!”她唤我,垂了眉目急急徐徐的,似乎夹着一抹哽咽,“不要这么说……”当真是哽咽了,因为她已经哭腔昭著,再即而那双明媚的眸子就已被水雾遮迷,再看她时已然泣不成声。

    兴许是天地都感染了人的心绪吧!这时忽然听得窗外有“沙沙”之音,这声音由小渐大,原是扬洒起了一场夜雨。

    “呵。”我勾唇徐笑,这笑颜含着微微的讥讽,不知道是在讥讽自己,还是在讥讽这茫茫不能知、却偏生只能跟着顺着一路走到底的命途!我侧眸看她,“怎么,本宫这些话儿你不爱听么?”我敛住字句间苦笑并着啜泣的味道,绵绵呓呓依旧,“嗯,想来你是不爱听的……也对,似这类颓颓丧丧的话儿,却又有谁是爱听的呢!横竖啊,也就是我自个丧气!”

    “娘娘!”冉幸再一次打断我。

    “罢了。”我摆摆手,觉的周围的空气因这夜雨的浸润而变得湿潮起来,反倒敛了许多本未退去的暑气,“这身子也困乏的厉害,你且退下,本宫要就寝了。”说到“就寝”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这心里甫就动了一下。习惯了每天夜里有皇上陪伴在身边的日子,时今这么孤衾被冷的,我真怕自个会辗转反侧、难以安定!

    冉幸见我如此,她想劝我而又不知该从何处启口插话。她便也不执着,默默的垂首唱了个喏后,便折步往窗子那边去,把这半开合的小窗子一下掩实。

    “就开着吧!”我转目见她如此,启口将她制止,“窗子开着些,让那雨丝一点点的漫溯进来,并着夜风。人这情绪,才不至于太过焦躁。”我叹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旋即又接口,似乎是笑了笑,“这样一个人的夜晚,若是连那月色都抛弃了自己,也总得要独斟些风雨的好。这样,才不至于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都遗弃。”这话说的很是消沉,我沉浸在自己自顾自的悲伤世界里。

    冉幸闻言顿了顿,却没有听我的,她还是把窗子闭合起来,却又以小木支架把窗叶架住,留了少许缝隙,好叫清风漫进来,不至于这屋子里太过于的沉闷燥热。

    “娘娘不会被这世界所遗弃的。”她垂了一下眸子,似乎是吁下一口气,将身子侧转回来,“奴婢陪着娘娘说说话儿吧!”说着又莲步逶迤的重新向我走过来。

    我没有回复她,未置可否的把身子向后靠一靠,略略的阖了一下眸子。

    冉幸便立身在我之后,那双腕子前探,手指舒展,灵动翩跹的为我按摩起僵凉的肩胛:“娘娘这脖颈总是僵乏,委实是不好的。须要多加注意才是。”她一顿,不无担心,“倘若是生了骨刺,就委实是麻烦了!”微微一落声。

    “若当真是那样了,这身子只怕就不能动弹了吧!”我闻言忽感可哂,心中自嘲,顺着就言了出来,“嗯,那样当真是不好的……生死都不能够,还是死了好一些罢!”黯黯的一叹息氤氲出口,微弱如幽风。

    “娘娘又说这些忒是不祥的胡话了!”冉幸也一叹,“什么死不死的!”她该是心念一动,指尖停了一下,旋即倾身附在我耳畔,敛了一下声音,“娘娘有着莫大的福报,又怎么能是那短命之人呢?”

    “福报?”我愈感嘲讽,把眸子略睁开一下,入目这雨夜黯淡的景深,心境反倒静谧下来,“冉幸,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恶人。”不是疑问的语气,我沉静在自己的回忆里,“后宫里这些个女人们招惹过我的、不曾招惹过我的;对我主动出手的、我主动对其出手的……这入宫才一年多的时间吧!我已历经过太多,但我却已俨有失心失魂之感。”这话儿说的似乎有些杂乱无章,我顾及不得,径自且忆且道,“争争抢抢、斗计斗狠,我总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说是别人先冒犯我,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亦或者我这一切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师父。但真相是什么,呵!”我摇摇头,“却是你知我知,说出了口就委实是没什么意思了!”

    一切不过都是欲望的借口,所为的不过就是自己的私心!这世上的人谁就是干净纯粹的白莲花?谁就是真正的无欲无求能够宽恕所有、能够不起嗔恨?

    是,委实有人有这样的发心,但身处五浊、情识遗落在恶世,这孽海沉浮、辗转尘俗,只要还没有摆脱这一具血肉之躯,就委实是没谁能够做得到的!不必自欺欺人吧!

    但是,如果没有姜淮,我不敢保证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至少我可以多守住几年单纯善良的时光,不经历勾心斗角,不滋生私心欲望,我还会是江南水乡那个干净纯粹的上官琳琅……可时今,自我进宫起始的那么一刻,所有的天真无邪顿时消散无踪,注定了这一辈子都得在这一条满盈恶贯的道路上坦缓行走、不能回头!

    这一切到底是师父造出的孽,还是我自己个人的因果?

    “娘娘是怎样,旁人不也是与娘娘一样?”似乎是沉默了小一阵子,冉幸忽然又启口,“谁跟谁都是一样,谁也不比谁高洁!”她继续为我按摩,恢复了素来的手劲儿,“所以娘娘,当真没有什么好执着的。想的太多了,往往也只能是庸人自扰。”又补充一句。

    我便重新沉默,因为心里一阵未置可否。这一场突忽而至、毫无征兆的冷雨浇灭了我纷沓而至的散乱思绪,扑灭心头并着灵魂里蹿动燃烧起的这一团烈焰剧火。

    我重新阖目,静下心倾耳去听那窗外穿林打叶的冷雨,似乎觉的比方才小了许多:“师父近来,可有跟你书信一二,谈谈他的近况?”心念随着夜风冷雨越飘越远,还是不自觉的想起了姜淮,没管住自己这嘴的问了一句。

    冉幸颔首:“敬国公倘使有信,奴婢自然是会拿给娘娘瞧的。”她不再说话,似乎又隔了良久后才继续又开口,“好或者不好,还不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样子!”叹息浅浅,这话濡染着心绪。

    这氛围再一次沉淀下来,我没接口。

    是啊,好亦或者不好,还不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么!呵,好能好到哪里去,坏又能坏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呢!

    “你知不知道。”我心念又一恍惚,蹙眉后转首微微,声音很是费解,“师父他究竟要本宫帮助他达成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冉幸敛敛眼睑,她摇摇头:“娘娘是国公爷的养女,都尚且不能知道。奴婢一具草芥之身,微不足道,又如何能够知道!”她叹息,“娘娘诚然是说笑了。”

    我心里一动,忽然觉的自己问的诚然是废话。

    是啊,姜淮是怎样一个人,我自幼被他养育在府里都尚且没能真正的把他看透,甚至直到入宫的那一刻才知道了他“上官淮”的别名,他“敬国公”的身份。这样一个迷一样的似神祗又似鬼魅的男人,世间之人谁又能够真正的把他看透?

    但是……

    “师父曾经说过,他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我蹙眉,姜淮在我面前失神时说过几次这样的话,甚至他说那个人跟我很像。但煞是奇怪的,暗暗恋慕姜淮的我却并不很吃这个人的醋,只觉得这个女人与姜淮一样的神秘莫测,觉的这里边儿委实有着很多很多深意存着。

    “奴婢更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了。”冉幸笑笑,止了我的探寻,“甚至都不知道国公爷他还有这么一段云烟过往。”旋即又道,“如果当真有着这样一个女人,那能够走进国公爷心中,这个女人委实是不简单的!”声音笃定,她失了一下神。

    “是啊!”我点头,“能够征服姜淮的女人,这世界上当真是存在的么?”心念甫动,我展颜又蹙,“亦或者说,师父他是在历经了这个女子之后,才变成了时今这副阴阳莫测的性子……”

    后边儿的话我心弦一绷,及时收整了住,没有言出来。我在想,他之所以心心念念步步为营的铺垫棋局,是不是也与这个似乎比他还要神秘的女人有着莫大关系?而诸如种种,实在又是不好说的!

    我按住了这个话锋,启口重言另一个:“你说姜淮这个人,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娘娘!”冉幸骤利了声色,她似乎被我这话吓了一跳。须臾的时间平气后,她重新又急急道,“好人亦或坏人的定义,世间哪能划分的楚楚清清?横竖国公爷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我笑一笑。

    我没有问及过冉幸与姜淮有着怎样的过往,倒听她自己偶尔念叨过,说她是自幼得姜淮资助的苦孩子,因身蒙受姜淮恩情,故而帮助姜淮做事。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冉幸对姜淮的忠心,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些时候我会对姜淮产生奢望、产生动摇,而冉幸却一直都是不会的。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从来都是好生没有意思的话!”释然一般,我徐徐的叹了一口气,且笑且言的一句玩味。
128。' 卷八 '…第103回 同病相怜暂相亲(1)
    此时屋外的夜雨已经下的渐小,似乎不多时便也就停止了。而这夜色经了雨水的浸染,沉淀的愈发静谧且干净。

    细微的足步声缭乱了耳廓,回神一顾,细微的看过去,见春分正隔着帘子向里边儿张望。

    她对上了我递来的目光,便也不再因惧怕打扰到我而过度的小心,对我敛襟行了一礼,旋即启口道:“娘娘,宓茗苑的甄舞涓过来了。”

    “江娴过来了?”我下意识抬袖擦拭了一下眸中好似残存的泪,努力平和了声色,回眸与冉幸对视一眼,“外边儿落着雨呢,她却过来。呵!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份心意委实是难得的。”

    “江氏对娘娘,似乎也一向是倚仗的。”冉幸思量了一下,这样道。

    我便又对春分示意:“快叫甄舞涓进来吧!”见她转身时,我心念一闪,又唤她道,“等一下!若是她的衣服已被雨水淋湿,你便先引她到偏室里去换一身吧!莫不然的,穿在身上也是难受。”想来我为荣妃,要江娴换了我的衣服也便算是对她的赏赐,她该不会觉的我在诚心的羞辱吧!我也是在诚心为她好的。

    “是。”春风点头后又一礼,就此退下去。

    似乎耽搁了有一阵子,江娴徐笑盈盈的穿过水晶帘进来,对着我把身子欠身一拜:“妾身这遭来给娘娘请安,万望没有打扰到娘娘休息才是好的呢!”语声常盈,啭啭的如青鸟灵动。

    她似乎一向都很快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我打量着她,见她果然已经换了我一件常服,且这头发似乎也已重新梳理了过,是半月牙型的发髻,在宫中不很常见。

    “呵。”我笑一笑,心中半玩半凑趣,“打扰不打扰的,横竖你也已经是打扰了!又还说这些个好生没趣儿的话做什么?真是!”又对冉幸一示意。

    冉幸点头,向我并着江娴失礼后,也就把身子回转了退下去。

    江娴对我又笑一笑,旋即故意蹙了眉头对我道:“啧啧啧,这话儿听起来,实在觉的荣妃娘娘您是小气的很了呢!”也就在我的示意下起了身子,后与我面对面的落座。

    我叹一口气,此刻当真是疲乏的很了,却也不好撇下江娴径自往贵妃椅上躺下来,只好就这么强撑着精神跟她说话:“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说,就非得要大晚上的巴巴赶过来!你也真是……路上可淋了雨没有?”我面上做出关切的神色。

    江娴颔首:“出来的时候委实不知道,这雨来的突兀,确实也是堵在了半路。”又摇头,“所以妹妹便在檐子底下避了一阵子,待雨势渐渐小了,又恐过会子再下起来,便忙过来了。”她妙眸看了眼自己周身,“这不,还蒙受了娘娘赏赐华服,身子倒是舒服的很,不曾感到冷寒!”

    “那便好。”我这样道。

    这时冉幸重新又折回来,上了牛奶姜汤来为她驱寒、也为我暖身。之后再退下去,把说话的空间留给我们两个人。

    “现在雨势已经很小,想来过会子就该消停了吧!”我示意她饮些热汤,言了一句后自顾自饮用。
129。' 卷八 '…第103回 同病相怜暂相亲(2)
    “可不会呢。”江娴却否认,她也端了小碗小口慢饮,旋即抬目往窗子外边儿看了一眼,“哝,天色现在有些发亮。这俗话说,‘天一亮、下一丈’,可得下一会子呢!”她收目回来,又对我颔一颔首,目光沉淀、话音微肃,“莫说这雨势实不算大,便是当真倾盆滂沱,妹妹今晚也一定得来这惊鸿苑一遭的!”

    “这又是为何?”我半忖度她的来意,边皱眉浅问。

    江娴唇畔氤氲叹息,放了手中的小碗,把身子略向我探探,抬手抚上我一段小臂“我知道姐姐心中不好过,特地来瞧瞧姐姐。”目光翩跹,神色并着语气愈发贴己起来。

    就在这一刻,这样静静看着眼前的江娴,目染她贴己的神色、耳闻她关切的字句,我忽然心里一动,万千积蓄的感情重新变得炽热!

    我也实在顾不得她这般态度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就着这一股冲动,我好想找到一个人可以供我依托,可以叫我宣泄情绪念叨心曲!于是身子一探,我突然抱住了江娴,眼泪不争气的一下子就顺着眼眶冲奔出来!滚烫滚烫的,一下子就叫我视线迷离、心绪凄蒙、恍恍惚惚全然不能自处!

    江娴身子动了一下,旋即抬手抚住了我的背脊。她应当了然我此刻心中的委屈,这样无言的安慰着我。

    我情愿相信此时此刻她对我的同情和抚慰,都是真心的。其实这后宫里头的女人们一个个明争暗斗、互相算计的头破血流心魂麻痹的同时,她们至少也还会是同病相怜的!

    即便我的情绪江娴不能解意全部,但她至少可以品味出其中一二。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比我幸运,因为她从没有真正得到过皇上的爱,所以她也不存在所谓的失去。她只是不死心的想要争抢来这份爱,为宠也好,为权也罢,横竖都还没有真正的得到。

    而我,却是到手之后一直以来患得患失,时时刻刻游。离在得到与失去之间!这份徘徊,这份悲辛,这份苦楚,非亲身历经者而无法尽数明白!

    “得不到”和“已失去”相比起来,前者只是好奇与不甘心,后者却是痛苦与莫可奈何!那么明摆在这里,究竟哪个更可悲、哪个又更可无奈?

    “姐姐,不要难过了。”她柔柔的声音慢慢响起来,素指轻轻在我背脊上下抚摸着,“不要难过了……”尾音一轻软,似乎也勾动起了她的情绪。

    我闻了她说话,却愈发哭的厉害!此刻我只需要这样一个可供倾听的人,我不需要深究这个人是否真心。我哭着摇头,言语吐的不甚清楚,我哭着道:“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本宫还从未像眼下这般,生生把女人拽到皇上身边、把皇上往女人身边送啊……”最可悲的就在这里,我实在说不下去,越往后言语便越是哽咽难奈,末尾勾勒出的是一阵哀哀的哭音。

    江娴开始安慰我,但至于她说了什么,我实在是不知道了。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只管自己径自哭泣,旁的事情浑然上不得心!

    是夜迷离,夜雨凄朦,我颇感这“自作自受”一句成语究竟有着怎样的深意!不过这悲凉中值得庆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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