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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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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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软眸无声无息的瞧着江娴面上的神色,见她那双灵动可喜的水杏眸里翩跹出一点亮泽,她红唇徐起,泠泠然道:“妾身不会。”

    我一抬眸,心下微诧的同时起了薄讪,因为我知道这位甄美人儿不知又在动什么心思了!说来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比别宫别苑里那些公然对我算计的人更要可耻?她表面上永远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似乎跟你很可亲,但背地里却对你阳奉阴违、心思大动,甚至这算计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是公然的挑衅了!

    皇上也一诧异,他许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嗯?”侧首沉目向她问道。

    “噗!”江娴引唇一笑,大着胆子向皇上又走几步,语声常盈,啭啭的如啁啾雀鸟,“妾身对那些个东西什么都不会。”敛眸一莞尔,唇畔嫣嫣然,这话音儿便一下变得很贴己了,“妾身只会伺候皇上,这样就够了!”于此重一敛眸,声音细弱,“其它的,也不需要会。”

    “真真是生了这一张灵巧的嘴!”皇上被她这别出心裁的解释逗的欢欣,随兴朗朗的一阵笑。

    我觉的自己若是表现过于冷淡,会招了皇上和江娴两方面的恨!便只得压着心绪,也合着时宜、为应景儿的跟着勾唇笑了笑。

    微微夜波染着清华顺帘幕灌溉入室,眼帘景物被氤氲的如梦似幻,置身其中的人儿也就开始光怪陆璐、恍恍惚惚了!

    我平定了思绪,暗中辗转、思量着当前之势,洞悉着江娴的心情……

    这招恨的小丫头委实磨人!她胜在那一种他人没有的独特气质,那种来自民间乡川的质朴与单纯,那份清朗,总会叫人耳目一新、清新欢喜,是旁人所无法临摹复制的。而她自身也很争气,秀美的皮相之下藏着许多许多别出心裁的小心思。留得这么一个妙人儿在身边,慵慵浮生也会显得颇具佳趣了!

    若我是一个男人,我会喜欢江娴这样的女子。但我是一个女人,故而,女人看女人,总会感到一种隐隐的威胁……皇上因时今圣宠我的缘故,而常往这锦銮宫来。江娴亦与我一宫。如此看来实在是隐患,因为这给了她伺机接近皇上的便利。

    一两次间,皇上对这个人已经颇具好映象。照此趋势下去,终有一日皇上会禁不得她这般挑逗,将付诸在我身上的这份爱一点点的转移到她的身上……

    我忽感胸闷,这氛围委实肃杀!

    “琳琅,是不舒服么?”这时耳畔传来皇上温且急的唤。

    我回神,心念一起,刻意在江娴面前大秀皇上对我的宠爱:“臣妾没事,只是平素里这个时辰,不早与陛下双双卧于榻上浅眠了么?”余光瞥一瞥江娴,勾唇自顾自徐声,“现下,是染了倦意吧?”尾音轻扬,温秀中微牵出一抹淘巧。
87。' 卷六 '…第七十回 暧昧夜半骤惊魂(2)
    这江娴是个识眼色的人,但她有心把那没心没肺的姿态做了到底!她黛眉一动,忙不迭对皇上和我行了个礼:“是妾身不好,妾身这就告退,决计不能留在这里打扰了荣姐姐的歇息!”

    “去吧!”皇上对她摆摆手,唇角笑意未敛。

    江娴点点头,又看一看我、对我笑笑,旋即恭敬谦和的退下去,这个礼数是周成的,难以寻到什么错处。

    这次自江娴进来到她出去,似乎我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此刻原想应个景儿的说个打圆场的话,把这可能的尴尬给圆回来。但牵唇徐徐,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我是倦了,倦到做不得了素日做惯的浮虚吧!

    皇上拥着我寝下,谁也没有再提关于江娴这个人的事情。

    这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到了夜里尤其燥闷。但忽而扬起了一场夜雨,这当真是难得的好福祗!

    因夜雨润泽、空气沁凉,这一觉便睡的很沉稳,疲惫的身与心能够得一个暂时的放松。

    但昏沉的梦寐里,我忽然觉的有凉意自背脊一下下如盘踞的小蛇般蹿上来!周身肌肤跟着都一绷紧……忽然间我感到窒息,且这窒息的感觉并非一下浓郁,而是一点一点收束脖颈的由淡至浓。

    就这时思绪骤回,我猛地醒来,眼前夜色惝恍中猝看到一张惨白狰狞的脸!

    我“啊”一声下意识大叫!但因脖颈被钳制住,故我没能发出声色,只变成了简短的微噤。

    就在这时定睛,瞧见眼前这个人是僖昭仪公孙薇!

    这公孙薇何时又跟我有了非要我死的血海深仇?这时头脑是一片混沌的糨糊,我无暇去考虑许多,只凭着本能的抬手挣扎,不住拍打着她掐我脖颈的两只冰凉的手。

    耳畔就是她失心疯般不顾不管、尖利长嘶的声音:“上官琳琅,你好毒的心!”听来凄厉如鬼哭,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静谧微雨的夜里,这氛围渲染着声音,听来尤有感觉,“分明是你设了一局叫我往里钻,买通我的宫人在我的药枕里塞了麝香叫我掉了孩子……时今我却要因你之故莫名承担皇上的怒火,你去死吧!”最后一句甫而高扬!之后加重了力道狠掐我的脖颈。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想喊想叫早已不能,连微弱的呼吸都不能强持!

    这时睡在身边的皇上被惊醒,睹此情状也一失色!

    她以为自己就快死了,这个时候外边儿值夜的宫人们也闻了异动,匆忙不迭的赶进来,瞧见这一幕后一拥上前去拽公孙薇,但她这两只钳我脖颈的手臂竟然如生铁,怎样都拽不开她。

    想来这又是皇上的习惯,宫人们深知皇上不喜人打扰清净,便自觉的退避很远,谁知道竟然要这失了孩子而丧心病狂的僖昭仪钻了空子?

    就在这一片混乱、嘶喊焦声纷纷然间,皇上猝地转身抽出榻头那不离身的佩剑,一个猛子跃起来!

    游龙一抹银色光影攒动晃曳,回神时我脖颈已是一松,一个力道驱使我向后倒去,跟着就是一阵头昏目眩的恶心!我借着桌案的力撑住身子,下意识抬手抚紧了胸口一阵干呕,才察觉到自己终于逃脱了公孙薇的禁锢。

    是皇上情急之下一剑刺去,砍伤了公孙薇,她半吓半吃痛的才将我松开。
88。' 卷六 '…第七十一回 后觉江娴手段使
    “琳琅!琳琅!”

    我一阵接一阵的头晕目眩,耳畔是皇上急急然的唤。他将身奔过来瞧我:“你觉的怎么样,没事吧?啊?”

    而我的气息还没有平复,抬目示意他安心。

    皇上额头已有青筋根根的暴起来,面上也是一阵青紫、神韵难看。我知道,他是心觉自己的威严被一个女人挑衅,又加之公孙薇当着他的面儿伤害到了我,此刻他心里的火气一动攒动的十分剧烈!

    “疯了……简直是疯子!”皇上胸腔起伏,咬牙切齿的忿忿然往外蹦火,“来人,把这疯女人打入冷宫,非诏而永不得出!”厉厉的一嗓子接踵而至,牵出这似是怒极之下落成的决定。

    我甫定心!

    猛地转头再看公孙薇那边,皇上金口一开,便不管是当真的心意还是一时的怒气,说出的话便是泼出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不得不当真的。

    似乎那命令的声色才落下去,便有两个内侍应声唱诺的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公孙薇就往外走。

    她的理性此刻似乎也没有回来,又或者我不知道是不是自打孩子失去、兰才人被杖毙之后,她便一直都是这么疯疯癫癫的?

    说起那兰才人也真是可怜,都还道着她在皇上心目中有些地位,可事实呢?她被我杖毙,死的悲惨,但皇上好似不曾对这个人有半分的念想和抱叹,只一味的安抚我、怜爱我,只顾我似乎受了好大的委屈,却把这已成一缕孤魂的昔年身边人给抛撇在了天风里……啧,这帝王之心当真是难测的,似乎也不能以世间常理来做评定!

    公孙薇嘶吼着被拖走,她左臂方才受了皇上那一剑,此刻哩哩啦啦淌出了一地嫩红的血色,又被这扑入室内跌碎了的月光一映,璀璀的竟有些妖异。

    这血色叫我触目惊心!我不想去看,但目光总不自觉就往这上边儿流盼,瞧着瞧着,脑海、眼帘不断浮现的都是方才僖昭仪那一张狰狞恐怖的脸,以及那种真切的、与死亡做着露骨贴近几乎耳聆到地狱丧钟的腐朽恐惧!

    这是多么熟悉的情景?早先珍嫔在时,便以类似的伎俩派了宫女得着机变来谋杀我,时今却是这位僖昭仪亲自上手。比起珍嫔的大使手段后擅于粉饰太平,这位僖昭仪明显是身受刺激而没了章法。

    但方才那事情,以及回忆里不能摒弃、不能遗忘的那桩桩件件事情,眼下不自主的一桩桩念起来,莫不使我心有余悸!

    “皇上!陛下!”心绪骤紧,甫想起公孙薇掐着我脖颈时嘴里利利诉恨的那些话,我心下一乱,骤地反应过来,侧首牵起皇上的衣袍向他殷殷切切的保证,“僖昭仪的孩子不是我害的,我没有做她口口声声说起的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啊!”

    “琳琅……”皇上好似没听进去我的话,在这同时启口不住的唤我。最先是温声的,见我无动于衷,只得扬声一厉,“琳琅!”

    我被他唬得一噤,蓦地停住。

    皇上就势重新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挂怀,面靥贴近我发凉的面孔,且叹且徐徐的告诉我:“朕相信你,朕知道非你所为,不要再这样情绪波动了。”这般一句句的安慰,有如温泉水贴着山岩石坦缓的波及过去。

    我蜷缩在皇上开阔且温暖的怀抱里,阖了一下眸子。他温温的抚慰使我贪恋,又使我那么可耻!

    他越说相信我,其实我心里就越是不好受。因为我骗了他,不仅骗了他,还更无耻的顺势骗取他的信任、骗来这一颗我根本就不配得到的帝王真心……

    此刻分明没有人掐我的脖颈,但无形的虚空里似乎有了遏制,叫我再度心觉窘闷、难以呼吸。

    我只得叫自己压制住这思绪不多作想,转念又想起方才僖昭仪的事情。

    剖析这事情背后,公孙薇为何突然会来找我?且还知道是我害她没了孩子……

    我突然汗毛倒竖,我觉的可怕,一种阴霾心事被人看穿的惶恐感顿在心海起了汹涌波涛!

    但转念又平复,压着心绪我想,我觉的公孙薇她未必真的知道麝香的事情……是,她的滑胎委实与我脱不得关系,即便我没有要害她皇儿的心思,但毕竟那是姜淮的授意、冉幸瞒着我做的。

    麝香是有,但不是在药枕,而是在送子观音盒里的福袋上……这便与她方才那字字句句含着戾气带着偏激的指摘,很不相同了!

    思绪于此甫一清明,由此可见,所以,公孙薇该是受了一个人的挑拨才来我这里声声质问。

    而这个人,只能是我一向当作妹妹对待的江娴……

    在公孙薇过来之前,江娴先过来瞧了瞧。她确定皇上在我这里,便又去寻了公孙薇……一来她使皇上对她的映象加深,二来她是试图借公孙薇的口来勾起皇上对我的疑心,至于公孙薇的送入冷宫可谓是意外的事情,她这么做其实是一石二鸟!

    江娴有这个动机,她虽表面乖顺、没心没思,但细想起来,她其实从一开始就在想方设法接近皇上。最先的时候,她试图说服我而给她一个机会;在这样的说服未果之后,她便开始一下下的为自己创造这机会。江娴她惯行此道。

    前遭的压胜与今朝的挑拨,这个隐藏在身边的对手,发起攻势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也不排除是公孙薇自己有心,她对我起了怀疑,又拿不住我的把柄;而观她自身,孩子的失去与我对后妃的震慑,让她倍感受挫后看不到了前景,便棋行险招、亦或者是抱定了破罐子破摔要与我同归于尽的心思,来我这惊鸿苑里一通胡闹,倒未必真想掐死我,只是想要皇上对我疑心、要我今后日子难过。这也是情理中的。

    以上这每一种猜测都有理有据,但真相只有一个,至于是什么,我无法知道。

    就这么倚着皇上的臂弯,我假意因疲惫而缄默声色。抬眸隔过一帘绰约的纱幕,窥探内室外的进深处次第燃起、又被夜风撩拨着坦缓熄灭的盏盏烛台,我心念涌动,双眸不自主眯成了一条缝儿。

    萧华凝,公孙薇,还有日后可能会伤及到的一个个此刻我并不能知名的人……你们只管恨我吧!但是不要来找我。

    夜波惝恍,心念一定,我沉了这一怀思绪。

    从今往后,对身边这一个个形形色色的人,我决定加重提防之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在这一座历朝历代吃人不眨眼的、汇聚西辽所有阴霾与邪魅的华美威仪的一座帝宫,害人之心也从来都深滋漫长、从未有谁真正的消泯过!。

    次日皇上还对昨晚上的事情心有余悸,他不大放心我,嘱咐了惊鸿苑内内外外的人一定悉心留意、莫要再使我受到伤害。

    我心道着,自己又能受到怎样的伤害?可以预见到的、表面可以看到的,都是我可以应付的;而始料未及、表面也看不到的,却是皇上也好、我也好,谁都没有办法真正防范的。

    但这些话说来扫兴,我便敛住心绪,只逐一应了她的嘱托、叫他安心,后为他整弄好龙袍朝服边角的褶皱,又亲自为他绾了玉冠,后送他去上朝。

    经了昨晚上的事情,这一整日的我也没了出外散步、亦或者去哪宫哪苑谁那里坐坐聊聊的心情,就那么懒懒儿半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支额、径自倚着牡丹绣屏读了一整日的诗经来渡送这无聊时日。

    天色渐晚后,我扫了眼夜色,算计着时辰将至。才要起身打算一会子后接驾,乾元殿那边儿便有公公过来传话,说皇上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叫我自己先寝,不必等他。

    我心中了然,送走了这公公后见天色还早,便没有马上沐浴,闲闲然的落座下去,嗅着袅袅合欢香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冉幸忽然进来:“娘娘。”她对我行一个礼,敛襟后唤我一声。

    我抬眸瞧她,见她神色动容、欲言又止。心里便知道有事,无心兜转,径自问她:“可是哪宫哪苑又怎么了,亦或者是皇上那边儿又被什么人整了什么幺蛾子?”这是常有的事情,宫里的事儿大抵都是等闲事,无外乎也就这几种!

    “唉!”冉幸闻言后一叹息,旋即抬眸告诉我,“方才盯着宓茗苑那处的宫人来回了话儿,说是看见甄美人被皇上的御辇抬进了乾元殿。”

    “什么?”我闻言一惊!原本料想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妃子做了主动送上门的营生,但万没料想到是皇上主动召了妃子进暖阁伺候?晨曦时还对我温言曼曼、悉心叮嘱,那一副温柔深情所谋唯恐未详尽的模样,难道朝聚暮散,至入夜后便忘记了这惊鸿苑里的诸多好,又有闲心另结新欢?

    皇上的面影在我眼前晃曳,我不敢相信:“此话当真!”又问冉幸。

    冉幸推察我的心境,怕我生气,同时也为我抱不平。但这等事情想也不好欺瞒,她既然起了头,只得敛一敛眸对我颔首:“千真万确。”

    夜风波及中,烛烟被轻轻的涣散了去。视野一下变得袅袅,如梦如幻,忽然感觉一切一切犹如烟水,实难真切。

    “呵。”心绪一浮动,我缓缓勾唇,眸色添了一抹讥笑,徐徐的氤出这一声笑意……晕染了如梦尘世,仿佛带着吞噬的肃杀,霍然一下斗转星移,诡异且不祥!
89。' 卷六 '…第七十二回 乾元殿里寻贵人
    我觉的自己这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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