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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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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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这个人一向警惕性极高,似这样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委实不会委派手下、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他才能放心。

    昨天晚上我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后又专注于同冉幸之间说话,根本就没留心到这位敬国公他去了哪里!想来是我的神色令他起了疑心,又兴许其实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与冉幸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脱姜淮的视线!

    也是啊,我从来就不相信自己能打败行事滴水不漏的姜淮。这个男人他在这世界上似乎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以一尊神明的方式存在了!这个男人他究竟有着多少手段、多少心机啊!

    而这一刻我真恨我自己,我昨个无论如何都不该把姜淮赶出去,我该想尽办法要他陪伴我一晚,能拖住他一刻是一刻。倘使我将他拖住,眼下娘亲也就不会死!至少,眼下是不会死的……

    “娘娘!”冉幸急急的追着我过来,抬手再一次把我扶住,面上染了焦灼,焦声急急的唤。

    此时此刻我已心如沉铅,百味难鸣的感情很是作弄。这胸腔里本像铸就了一块儿冰,忽地又有如升起了一团火!

    姜淮!这个男人委实可憎可恨,他究竟还要做出多少令我伤心失魂的事情、还要给我带来多少叫我无力还击甚至无力反应的惊喜啊!

    “娘娘,娘娘!”冉幸又唤我,一声比一声焦灼,她委实是担心我的。

    于众绪纷乱里,我缓缓的回神。目波微动,启口微微,淡淡的:“走,我们给娘亲,上一炷香去!”这句话的声音不高,但音色是发着狠的。

    冉幸了然我此刻的心情,她也不多言语什么,伴着我一步步的行入室内,与这一众好心的村民一并的为逝者进一炷香。

    我失魂落魄的重回了敬国公府,这一次原本信心满满的出行,归根结底成了一个一无所获的笑话!当真是笑话的,不是么?

    姜淮没有如昨个一样的立在门边等我,也对,他已经没了什么好害怕的、没了什么好拆穿的,又何必担心我怎样怎样?我又能怎样怎样?呵……

    “娘娘,不要想那么多了。”冉幸还是在拼力的安慰着我,倒也是难为了她,这一路上她的安慰一叠叠的是不断的。

    其实很没必要,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整个人是一反常态的从容。我这诸多的情绪与心绪已然被冰封起来,甚至我觉的自己整个人都被冰封起来成了没情识、没感触、没一切的一尊雕像!

    我侧目示意她自己没事,可这心里伫就的一团火还是不能控制的灼烧起来!这时所有的神识似乎骤就一落,突忽一下,我借着一股子心力的驱驰迈开步子大刺刺的向里边儿走。

    冉幸见状,甫地一急唤:“娘娘——”

    “不要跟过来!”我压着她声音骤一下半喝斥的命令了住。
249。' 卷十四 '…第189回 我爱你,从来都爱你……
    我到底是个性情中人,性子起了便会什么都不管不顾。这一刻我根本就没空考虑自己的所行所做是否合适,我是完全拼着心下的一通情绪,径直的就去找了姜淮。

    房间的门扇“啪”一声打开,但室内空无一人。

    侍从被我这阵仗给吓的一时忘了言语,更谈何阻止我了?

    “国公爷呢!”我转面厉厉的一嗓子问道。

    这敬国公府的下人们还从没见过我荣宝妃这副模样,此刻一下就被我这阵仗给作弄的吓得不小。见我发问,一个侍女哆哆嗦嗦的道:“在,在春院。”

    我便不理会她,径自又迈了步子往春院处走。果然在那人工开凿出的小渠之边、假山之畔找到了他。

    姜淮正颇具兴致的抬手喂那渠中的鲤鱼,那一袭青衣将那绝世的美貌衬托的锋芒无双,整个人迎着微光、沐着淡阳,一眼过去姿容绝伦、气韵卓绝,有如出尘拔俗的一朵青莲。

    是,这就是我的师父,俊美高洁的叫人心慌,神圣翩逸的叫人不敢接近,又腹黑阴魅的使人胆颤心怖……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究竟充斥了世上人间多少个举世无双的极端?

    一个女人倘使有着绝世的姿容与绝伦的气质,这个女人委实就是可撼一国的祸水红颜。那么,倘使是一个男人呢?

    姜淮感知到我过来,侧目微微看我一眼,向我笑笑,面上堆叠了云淡风轻的神情。

    他这周身流露出的气场又威仪、又闲散,一下子就把我给震慑住!这个男人似乎有着魔力会着巫蛊,总能这样莫名其妙的就夺了我的灵魂、噬了我的心魄!

    但很快的我又反应过来,娘亲的伤逝、他的大棋、我的利用……种种交织融汇一处,已经容不得我对这个男人再报有任何的幻想!

    我一步步的向他走过去,面上的冷冽是引人发慑的。事已至此,就让大家都坦诚一点吧!我没了心力跟他继续兜转:“你杀了我娘亲,对不对?”立在他身后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我忽地直言道。

    姜淮身姿未动、神容平静,似乎对我的到来感到并不奇怪:“丫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看也不曾看我,径自扬手把手里最后一点鱼食全部投入了小渠,悠哉游哉的看着那一尾尾的红锦自在游动,一切一切丝毫没有异样可寻。

    我心湖亦无波澜,启口定定的继续着自己的陈述:“你怕她把真相告诉我所以你杀了她!”但情绪还是没控制住,这一启口就没忍住成了喝斥。

    姜淮他终于肯转过面目看我一眼,不过他的神色仍然是镇定且淡然的:“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他语气平和,甚至是说这句充满着罪恶的血腥与狰狞的肃杀之话时,他的唇角依稀竟是含着笑的,“我真后悔,早在当初把你从江南带走时就该杀了她!”甫一落声!终于句调狠冽。

    即便我心中对姜淮的为人早已是有着洞悉的,但此时此刻眼瞧着他就这样淡然且从容的言出这样的话,我还是觉的那样的身心打击、无力承受!

    我被他震的下意识倒退几步,双眸下意识大睁,口唇微张,好半天后终于才吐出这样的一句:“你居然是如此心狠手辣悖逆无情的人!”

    “我一直都是。”紧接着我的字句,他猝地一回复,淡淡然不变。

    “可是我呢!”终于我被他作弄的歇斯底里起来!这一嗓子出口就没控制住的成了嘶哑。这一刻,姜淮的从容淡漠与我的浮躁动容相比起来,形成了那样鲜明的对比,也于这潜移默化间更烘托出他的冷酷。

    娥眉淡弛,我启口喘息不迭,身子一下下的发软,就这样几近无力。终于再启口时,这声音就若了游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对你心有恋慕、无时或忘。我一直都是那样的珍视你,你让我入宫我便入宫,让我争宠我便争宠……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姜淮……难道我对你就只是一颗星罗密布的棋盘之上、那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除此之外,没有丝毫的真爱真情么!”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这胭脂泪铮然就冲着眼眶奔出来,徐徐的湿了眉睫。

    姜淮不言语,而泪眼朦胧中的我也看不清了他面上可否有着丝毫的动容:“我爱你。”终于,口唇轻动,那浅浅的一句,我言出了长这么大以来那一句久蓄心底、几多辗转与悱恻的句子。

    我爱你,从来都爱你……

    气氛有倏然的静默,缓缓的,依稀可以触摸到流年的痕迹。但这一刻,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变得梦幻起来,甚至我已寻不到了我自己、我无法感应到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琳琅。”终于,姜淮启口、又是一句。但他的声音依旧是平淡的,平淡的根本就听不出这里边儿含及着什么样的心绪,“时今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当明白,我是你母亲的丈夫,你该是我名义上的女儿。”口吻再端稳不过。这一刻忽地叫人怀疑他口口声声道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故事。

    终于,我整个身子在他这段话说完的同时,一下子就跌倒……

    气若游丝、魂如追花、命如灯灭,一瞬间我勾唇笑起来,软软款款、徐徐迷迷:“女儿?”无声的诘问似是诘问,又似乎是在诉恨,我不住的摇着头,一任泪水凄迷起来,“真可笑!”这牙关一咬,就着情绪把这心绪一通的宣泄了尽,眉心却聚拢成结、口吻绵绵呓呓,“我想一如往常的爱你,恋你;但你的所作所为却是这样让我无力承受、让我大失所望甚至已经绝望……所以我合该对你恨之入骨,我合该将你摒弃;但是我又做不到……所以我对你只好一边恨着,一边爱着!”落言一定,这情绪终于又一浪浪的打上来,“我好纠结……”一顿言后,骤地嘶吼,“我好痛苦!”

    这一声吼可谓是歇斯底里,但姜淮仍然没有反应、没有半点儿的表态。

    我不能再忍受他的淡漠,撑着地表一下子起了身子冲到他面前,顾不得这身子的摇摇曳曳,我有如疯癫的再朝他吼:“是不是非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以死来殉你,才能博得你稍稍一点的稀薄的怜悯呢!”这该是多么无望的句子,这该是怎样无力的恸喊!但这却是我的心声!

    气氛骤地沉默下来,这样的沉默叫人有如身处冰湖,不能微动、甚至不能呼吸。

    但就在这时,终见姜淮他抬起了臂弯,一如幼时每一次一样,他缓缓的抚摸上了我的面颊,微微的侧首:“丫头,我不要你死。”声音是这样的温柔,神态是这样的专注,这让我忽然产生幻觉,觉的这该是最温柔的情人之间脉脉絮语,“我要你好好儿的活着,好好儿的云集万千的宠爱、身受无边的权势……”

    心念一动,我猛地甩开他。

    我从未觉的师父这样可怕过,他眼里的温柔此刻我看的恶心!

    须臾平复,我努力叫自己的理性不要涣散,稳住了声息定定然的看着姜淮,如是定定然的对他道:“你布这盘棋,要设计的无非是西辽的皇室,是以报复当年先皇的辱妻之仇、牵累之恨。”我颔首,凛眉,“可国祚一旦动荡,受苦受难的还是西辽的百姓,你不能因为你一己的仇恨……”

    “啪”地一下,姜淮突然抬手打了我一耳光!

    面上陡地一痛,双目微昏,这一瞬他将我的话打断。

    即而便是姜淮的咆哮声,师父他陡一下也发狂了,抬手剧烈的晃着我的肩膀重重的道:“那被先皇折磨着受尽屈辱与凉薄、苦苦哀哀凄惨死去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忽一下他将我放开,胸腔起伏的剧烈,他下意识的向后退开三四步去,面上起了颓然的一阵笑,嗓音也凄迷起来,凄迷中夹着难遏的逼仄,“我心系天下人那天下人可有谁怜惜过我!”星目里的神色倏而黯然,他陷入了地狱烈火的包围,声息微有平复,但哀颓感不能消散,“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我跪在上官老爷的面前苦苦哀求,道尽了这世上最辱没尊严的央求之话,做尽了这世上最卑躬屈膝的姿态……终于,老人家心软,留我一命,叫我自行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这时他双目里陡地喷薄出焚毁一切的火焰,整个人重新发起狂来:“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了主意、发下了毒咒……兴安帝,你睡了我妻子,有了这个孽种。那我就叫这个孽种跟你儿子好,叫他们兄妹交媾,叫你名声狼藉,叫你地狱深陷,叫你泉下都难安!”一下一下,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皆是歇斯底里、皆是神魂焚痛!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已经迷失了自己,又或许说自打曾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真正的找回了自己!

    姜淮早已不是姜淮,而是浴火之中没有化为灰烬,反倒涅磐之后彻底蜕变了一切的惩戒天使、复仇之魔!
250。' 卷十四 '…第190回 我会带着对他的爱长眠
    耳闻姜淮这一字一句自胸腔肺腑里喷薄而出的字句,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与屈辱。我是怜悯这个男人的,并且也是心疼这个男人的。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接受我的、这世上所有的怜悯。因为他是姜淮,他素来骄傲的有如昂首振翅的丹顶鹤。

    但即便如此,在我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也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已经被仇恨吞噬,他被蒙蔽了双眼、业障了心智,他甚至都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吧!

    兴许从一开始,他的初心是向整个西辽皇室复仇没错,但渐渐的他一定已在这不知不觉间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他的野心在与日俱增,在不断的膨胀和扩大,终致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况且一个人的复仇便要拉上这所有的西辽百姓来做赌注,因他的复仇而会有更多的家庭惨遭破镜,这样的复仇真的还有意义吗?

    兴许因我不曾亲身经历过那段往事,所以我能够保持足够的理性,即便是此时此刻面对吐露心声的姜淮,我也依然没能乱了分毫的阵仗。

    “师父。”轻启朱唇,我淡淡的唤他,旋即不自主的侧了侧首、眉弯凝起来,嗓音也是轻幽的,“我活在世上这一辈子,万事全都听凭师父的安排和做主。时今这一次,我要为自己做一回主!”语气于绵孱中陡地一着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这定定的一嗓子一下就出了口,落地带着一种苍劲的坚韧。

    拼着心下里陡然漫起的一股心力,我没再滞留,转身就走!下意识的我想回宫,想去找皇上,想要把这一切全部都告诉皇上,不惜搭上我所有的荣华、我的爱及我的恨、甚至是我的性命。

    但就在这一刻,转身的一瞬无心间以余光扫了姜淮一眼,见他一下就打了个激灵!

    他猛地恢复理性,不待我迈开几步呢这身子就是猛地一踉跄。他抬手一把抓住我,即而这身子就被他这一牵给牵到了怀里:“丫头,乖,我爱你……”他的声音急促且轻徐,冉冉的有如梦呓,偏又呢喃的好似情话,“你不要拂逆我,按着我的计划一路走下去你就是皇后。”他的心绪当是湍急的,即而又就是这成篇成篇的碎言,“为什么要拆穿真相呢?只要这个秘密不揭穿,你就是西辽的国母就可以母仪天下!”终于定定的一嗓子,声音猛一下以不可遏止的势头拔高后又昙然落下来。

    这一声一下子就把我的身心都震撼了一下!甫然间这情绪冲开了心闸氤氲着就跃出去。我越来越抗拒姜淮,此刻这心里的抗拒已经到了不由我控制的地步、已经堆叠成了一种不能言说的高度。

    我这曼身在不断的做着挣扎,然而他禁锢我的臂弯竟然有如铁铸!无论我怎样的斡旋和挣扎,就是无力挣脱!

    我一下子就急了,这一急就急的连理性也消泯的,开始歇斯底里的同姜淮嘶喊:“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简直已经成了魔鬼……什么母仪天下、什么西辽的国母,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会是我的母亲所想要的……放开我!你……”

    却就在这僵持不下、没个定论的时候,陡听得四面八方传来阵阵羽林铠甲的戚簌之音。我陡一下愣住,内心起了一个巨大的震颤!

    姜淮也在这一刻一下就蒙住,即而这视野便被充斥进一脉银白色中。

    是皇上,他过来了……

    就在这一天,就在我完全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节骨眼下,康顺帝带兵包围了敬国公府。

    这位年轻且睿智的天子从来都是城府最深的那一个。原来他一早就察觉出了敬国公的不对,他却瞒着所有人,包括我。

    但太后也是知道这一切的,毕竟对于那段陈年旧事,太后心里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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