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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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封夫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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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棱角分明,他翻阅竹简的手指长且骨节分明、指甲色泽亦饱满,安静阅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静谧内敛的气息。
  点点细节特征,给对美色敏感又挑剔的连渃留下了极好的第一印象。
  “公孙无知大人,鄙人范丞有事向您禀告。”范丞毕恭毕敬地给齐无知作揖鞠躬,“今日有幸得太医署唯一的女医侍连大人做客于此,可无奈深室其余客室皆空,所以连医侍提出想与公孙无知大人做邻居,不知公孙大人可否应允?”
  听完范丞的报告,齐无知正在翻阅竹简的动作停了下来,“请节哀顺变!”他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开口,说完手中的动作又继续了起来。
  此一言,让范丞与连渃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不知道怎么接口。
  似感知到了空气的微妙转变,齐无知便再次开口道:“我与你师父素袖是旧交,闻得她被公子彭生一事牵连殒命,我深感痛惜;同时,也为是她徒弟的你因周王姬一事身陷囹圄而惋惜。”
  齐无知的这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多到连渃觉得自己此刻好像不是身在囹圄,与她对话之人也完全不像被囚禁了三年的状态,多到她产生了一种眼前之人是自己熟人的错觉;总而言之,这个人就算足不出户也能通晓天下事。
  好厉害,连渃心中升起满满敬佩的同时也生出了不少疑惑。
  “多谢关心!”但连渃也是个见过大世面之人,所以齐无知带给她的震惊也只是瞬间的事,知轻重的她立即双手抱拳向齐无知作揖行了一礼,“师父在天之灵一定会倍感安慰的。”
  但显然齐无知并没有要继续刚才的话题的意思,“刚刚范司圜说,你想住在我隔壁,是真的吗?”他的这句话又将话题带回了原点。
  “是真的。”
  “我虽喜静,但更喜欢交友。”齐无知挺直背,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但这个友,必须得有与众不同之处。”
  目如朗星、鼻如悬胆、唇如朱丹,虽然比起齐小白还差点,但齐无知的容貌也的确称得上姿色绝佳,所以比起直奔主题的话语,连渃还是最先将心思放在了说话之人的身上。
  然而这一看竟花去了不少时间,见连渃一副呆愣又迟迟不回话的状态,范丞可是在一旁急得打转,他焦急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换,这连渃不语,这齐无知也不着急说话,这连渃一直盯着齐无知看,这齐无知还真的任由她看。
  “连医侍?”最后范丞忍不住了,他拉了拉连渃的袖子。
  “啊……噢……”连渃吸了吸口水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连医侍,您还没回公孙无知大人的话。”范丞好意提醒。
  这时,连渃才开始思索齐无知那话的意思,片刻后,她如是反问道:“是不是我证明了我的与众不同就能在你隔壁住下了呢?”
  齐无知优雅地颔首。
  “范丞,你过来。”连渃伸手拽过身旁的范丞,当范丞一脸茫然地望向她时,她却冲着他狡猾一笑,而后竟贴到他的耳边对他耳语了起来。
  几句话说完,范丞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全身筛糠、面部抽搐的掏出腰间的钥匙,再没有请示与得到齐无知的允许下,他竟擅作主张地将天字一号房隔壁的那间地字一号房的门给打开了。
  这一举让齐无知轻松的面色变得有些紧绷,在这个地方,没有他的应允,谁也不敢随便将人安排住进他隔壁,三年来,这个叫做范丞的司圜从未违逆过自己,这一次居然……
  连渃则大摇大摆地走进地字一号房,双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地对齐无知说道:“我现在在你隔壁住下了,也就说明我与众不同了,朋——友——”
  “呵。”齐无知发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将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手指指腹捻捻,道:“你用什么威胁了范司圜?”
  “你怎么知道我威胁了他?”
  “脸色煞白、全身颤抖、失语、一双眼中充满了恐惧,而且还敢没我允许就擅自行动,除了威胁,我想不到别的了。”
  “好强的洞悉观察能力。”连渃欣赏地点点头,“那你能猜出来我是用什么威胁了他吗?”
  “嗯……”齐无知双眼微眯,须臾又微睁,“所谓谋财与害命,范司圜善谋财,而你擅救命却亦长害命,对吗?”
  “哈哈哈哈,你说得没错,我跟范丞说,我身上藏了毒药,与我接触那么久的他早就中了我的毒,为了保命,他只得乖乖给我开门了。”
  “不错。”齐无知笑意加深,“范司圜,感谢你为我找了一个这么有趣的朋友来作伴,这间地字一号房,我允了。”
  吓破了胆的范丞正愁不知怎么跟齐无知交代呢,现在可好,听罢他就激动地连忙下跪磕起了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还烦大人做主,请连医侍赐我解药饶我一条贱命。”
  “范司圜,连医侍那是和你开玩笑呢!”
  “啊!”范丞抬头,恐慌又不置信地望着连渃。
  连渃调皮地朝冷汗狂滴的范丞吐了吐舌头,“我饿瘪了,你快点去给我准备饭菜,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不然我就真的在你身上下毒哦!”
  “啊……是……”气还未喘匀的范丞一听连渃的恐吓,圆滚的身子像球一下倏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迅速地关上了地字一号房的门,又迅速地拖着几近虚脱的身子狼狈地小跑着退下了。
  范丞走后,连渃乐颠颠地跳坐到床榻之上,她荡着双腿,侧过脸去望视线从未离开自己身上的齐无知,“你就知道我是开玩笑?”
  “与范司圜所说之话自然玩笑,但你身上藏了毒药,这绝不是玩笑!”
  连渃努努嘴,丢给齐无知一个“不是玩笑又如何!”的眼神。
  “那毒药我想要,你,开个条件吧!”
  四目相接,齐无知的眼神与表情全都透着一种认真与严肃,这事情一上来就朝着微妙的方向发展,连渃心中难免咯噔一下。


☆、第七回 囹中遇(中)

  
  这对话、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
  嗯,连渃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与周王姬初见时的翻版吗!?
  当初因为一支金钗也为了给齐褚找点麻烦,她与周王姬扯上了关系,结果周王姬似乎被她突起的恶念迷惑的自缢身亡了,而她本人也进到了这个鬼地方,眼前虽安全,但谁知道明天、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这一次她变得不那么激进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身上是带有毒药,可如果我将毒药交给了你,无论你用它来干什么,我都脱不了干系。”连渃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所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给你毒药的。”
  “原来你的毒药是给自己准备的呀。”被拒绝的齐无知不急不躁,“如果遇到了严刑逼供,就服毒自杀吗?”
  “现在这种情况,你那么理解也对。”
  “还有什么情况是需要服毒自杀的呢?”
  “多了去了。”连渃咂咂嘴,双手反撑在床榻上,双眼望向屋顶,若有所思。
  齐无知卷起竹简饶有兴致地问道:“比如呢?”
  “比如可以对自己想杀之人下毒,也可以杀死企图迫害自己的人,但最主要还是用来杀死自己的。”连渃眼珠子转到眼角凛着齐无知,“再强的人一旦陷入无力反抗的险境,他们可能会遭遇凌|辱或践踏、求生无望求死又无门,到那时,我还能……不,应该是在那些发生之前,我就会选择服毒自尽。”
  狭长的眼睛、后眼角向上微翘,面无表情做凝视状时会给人一种冷傲与凌厉的感觉,再观察了一阵连渃之后,齐无知得出了这样一种结论,而无疑,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
  “那你应该很理解我的想法。”
  对于齐无知莫名蹦出的话,连渃竟然一下就明白了,“也是,你以前高高在上、众星捧月,如今被囚于此难免不甘又屈辱,但如果你服毒自杀了,瞎子也查得出那毒药是我给的,到时候我又要倒大霉了。”
  “我想要的,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服下就能让人彻底丧命的毒药。”
  “哈?”闻言,连渃的眼珠子先是浮于眼角,而后快速地在眼眶中转了几个来回,最后眼睛一眯很假地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呢?”
  “几年前我曾经听素袖说过,她在专研一种名为‘假寐’的毒药,但试验过多次,药效与药力总是不尽如人意。可就在我被囚这里之后,她却传来消息说,她那个天赋极高的好徒儿很快就能制出药效与药力都完美的假寐来。”齐无知一脸笃定地说道:“我要的就是你手中的假寐。”
  此番言论让连渃脸上的笑意急速冷却下来。
  所谓假寐其实是由一种名为“假”的毒药与一种名为“寐”的解药组成的药名,当人服食“假”之后会迅速失去呼吸、心跳与脉搏,虽是毒发身亡但却验不出所中何毒,最神奇的是,只要在毒发后的七十二时辰的极限之内再服下“寐”,这个人又会重新活过来。
  而这要制作这味药需要大量的名贵珍惜药材、药材与药材的混合比例要求十分精准且制作工序繁杂又耗时,她与素袖秘密研究了几年、反复试验了多次最近才制作成功的,她以为她师父逝世之后,这个秘密仅有自己与齐小白两个人知道了,但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回事。
  “真是抱歉啊,完美的假寐,我师父没有研究出来,我就更没有了。”
  “你师父调配不出来,可是你行。”死咬着这个问题不放的齐无知出口的语调却越发的坚定,“公子彭生事发的前七天,你师父托人告诉过我,说完美的假寐她徒弟已经在制作了,不日便会交到我手。如今你一口咬定没有,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你未来得及制作完成,可你刚才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做出来了。而且我相信,假寐,现在一定藏匿在了你身上的某处。”
  齐无知言之凿凿、字字铿锵有力,震得连渃无从反驳。
  在公子彭生案发前的那段时间,素袖的确一直催促着她制作假寐,但又不告诉她用途,心里生疑的她就故意拖慢制作节奏,直到素袖被送上断头台她也还没制作出来甚至一度想放弃,可有了斩首与见过周王姬的经历之后,她才再次重新动手制作,就在与周王姬约定的复诊最后一日的头上,她做出了完美的假寐。
  当她去给周王姬复诊时,身上就带了假寐,她也曾经动过将假寐交予周王姬的念头,但思量再三,她最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总觉得素袖不会盲目又如此急切地要求她做出假寐来。果然,素袖是要将假寐偷偷赠予他人的,而那个赠予对象,就在她的面前。
  “别人是父债子还,我却是师债徒偿吗?”连渃明白已无掩饰的必要。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连渃松了口,齐无知大悦,“本来我想素袖死了,我要得到假寐势必又要花去不少功夫,好在上天抬爱,你自己送上门来,这样我也能省去了不少功夫。”
  “上天是挺抬爱你的。”连渃承认,“可我师父是我师父,我是我,她答应你的事,我未必就会答应你。”
  “你会答应给我的。”
  齐无知自信满满的样子让连渃仿佛看到了那时候的周王姬,历史这种东西也总是在不经意间重复上演,接连遇见这样两个人,她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
  可不管是天意还是巧合,连渃觉得自己好像都躲不过,加上齐无知又咄咄逼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比起躲避,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你应该知道我在镜花水月坊挂牌坐诊的事吧?”
  “知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连渃不含糊地从榻上跳了下来,转而踱步到隔开两间屋子的栏杆那边,此时,她与齐无知之间只隔了几道栅栏,她面对着坐在靠近案几旁边的轮椅上的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坐诊只收金银,而病症的程度直接决定了价钱的高低,这假寐的价值可远远高出了那些或者说无价可开,因此,你就说你能给我什么吧,记住,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齐无知双手把在轮椅的轮子上,手臂用力前推,轮子便骨碌地滚动了起来,待轮椅行至栅栏旁时,他手臂的动作又收了回来,此时,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互相间的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贪财好男色,可最想要的却是一个头衔、一个位置。”齐无知的回答可谓针针见血、直击要害,“我允诺给你你最想要的那个头衔与位置,这样够值假寐了吗?”
  “不要给我含糊的答案,我要准确、明白的答案。”齐无知刚才的话就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他对自己的了解,连渃认为这种了解少不了自己师父的贡献,她一点都不怪她的师父,这些的确是她的欲望,她亦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所以此刻她更要确定齐无知是不是真的敢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会掉脑袋的欲望。
  “他日我登上国君之位,我就封你当君夫人。”齐无知说得无比坚定与认真,言语神情当中完全没有一丝轻浮之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知为什么,连渃却觉得异常好笑,她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师父啊师父,你果然把你徒弟的隐私秘密出卖的一点都不剩了呀。”
  “怎么,我说的不对?”齐无知不明白连渃为什么要笑。
  “没有没有,你说得对极了。”连渃笑出了眼泪。
  “那为什么笑?”被无端笑话的齐无知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既然说得对,那么你就快决定吧!”
  “是是是。”紧要关头,连渃想起了齐小白每回敷衍她的经典语句,于是她也试着用了一回,果然说完心里很痛快。
  误以为真的齐无知的手穿过栅栏伸到了连渃的面前,“那就拿来吧!”
  看着那伸来的手,连渃开始用袖子擦拭眼泪,擦完她吸了一口气笑着对齐无知说道:“我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想要坐上君夫人之位,可与我匹配能站于我身边的国君却只有他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我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吗?”
  齐无知嘴角翘翘,一种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的表情遍布了他整张脸,“齐小白有的财色我都有,但我有的,齐小白却没有。”
  连渃不阻止,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齐小白是嫡子,却一直未被立为太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掌不了兵权、也无掌了兵权之人给他撑腰,甚至朝野之中的文武百官也没几个是他一派的。而拥有这些能与齐褚势均力敌的唯独只有我,这也是三年前夺位战,齐褚胜出后,齐小白能逍遥在外,我却变成这副摸样并被囚困至此的原因。”
  硬要仔细清算起来,三年前那件事若论伤害程度,无疑是齐无知更甚,尽管没见过他,连渃也知道,齐无知并未天生的腿疾,至少三年前,他并没有坐上轮椅。
  此刻,齐无知言语间、眼神间尽是敌意与盛怒,不用想不用问,他的腿一定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啪啪啪,连渃出神的瞬间,齐无知正大力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只要我能出去,我就一定能东山再起,也一定能让齐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所以我一定能兑现自己的诺言。最重要的是,齐小白患有隐疾,他满足不了你的正常需求。”
  多么露骨与刺耳的描述,连渃的脸刷地红了,但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源于愤怒,她猛地拉住齐无知那只依旧停留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猛力一拉,毫无准备的齐无知整个人都被拉了起来,双腿无法使力的他扑通地跪扑了下来,正好歪斜在栅栏之上。
  “我不许你说小白的坏话。”连渃双手揪着瘫倒在地的齐无知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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