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易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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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易凤-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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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重眸带得意之色,他斜睨了一眼为墨凡出头的张轩,而后直直的看向坐于大司马座椅的墨凡,“墨大司马,劳烦你告知一下皇上,这是何意?”他指着空空的棺椁,神色跋扈。
    墨凡往日似雄鹰般锐利的眼眸无了光彩,他想不通,沉寂于地下十余载的棺椁,何故被人抬上了闻政殿的大殿之上。
    昨夜一夜他都在为大魏国的来日忧心,却殊不知自己早已在别人的棋局上,且被步步紧逼到了绝境。阮重晚来了这么久,定是趁他上朝时挖掘出了肃儿的棺椁。此事连阮愚隐都被欺瞒住了,凭阮重的才智如何想得起用这一招驳回不利局面。
    那究竟是何人重提了当年的旧事,此事只有自己、夫人、天向与子敬知晓,天向不可能,子敬已是死去多年。莫非此事,被萧老夫人亦或是渃儿知晓了?
    墨凡心中慢慢思忖了一会儿,罢了,事已至此!
    他眼眸中的锐利重现,盯看着稳坐于龙椅上的煜煊。眼下,若是自己再说出当朝皇上为女子一事,怕会被万人所指,自己不过是为欺君开罪而已。阮太后与阮重既然敢公然于朝堂上重提此事,那必然是做好了万分的准备。想来阮重与阮太后亦是一夜未安寝,才想出了置自己于死地的这一步棋。
    灯盏下,陈旧的烟尘依旧飞舞在众人身侧,大臣们神色各异,却缄默不语。沉寂的大殿中搁置着一副棺椁,溟泠吓人。
    站于墨凡一方的武将亦是满面疑惑的盯看着一言不发的墨凡,许久,墨凡从大司马座椅上起身,他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甘愿领欺君之罪!”
    煜煊松了一口气,脊背瘫软在椅背上,她挥手令赵忠读了自己提前书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墨凡欺君之罪本该诛灭九族,朕念及其征战四方,于江山有功,交出墨肃,免其株连死罪。削墨凡大司马、大将军之职、辅政重臣之权,手中帝都八尉兵符移交于阮重之手,墨家兵众将士无首,有碍帝都安危,悉数遣散。将军府财物充入国库,府中之人除奴仆外皆流放漠北,永世不得返帝都洛华。”
    待赵忠宣读完圣旨,煜煊看了一眼对自己眸露狠光的阮重,不情愿道:“阮爱卿,此事由你全权监管!”
    阮重慵懒得意道:“臣遵旨!”
    太尉石然、骠骑将军李飞、车骑将军贾震、廷尉张轩、卫尉白显皆跪拜下,为墨凡请命,“我等相信,墨大司马对大魏国忠心耿耿,墨大公子一事定另有隐情,请皇上明察!”
    除墨凡之外的武将六公皆跪拜下为墨凡求情,郑太傅及太常夏洵、太保何安亦跪下替墨凡求情。
    郑太傅花甲之岁,颤巍拱手道:“墨大司马只有墨大公子这一独子,怜子之情父母皆有之。若非墨大司马爱子心切,如何会犯下欺君之罪。”
    立于郑飞清身侧的阮重冷哼了一声,“那照郑太傅所言,一句爱子心切,便可忤逆圣旨么?大魏国若是人人都爱子心切,那年年征武力壮丁,岂不是百姓皆有借口推搡不为国征战。”
    郑太傅亦冷冷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墨大公子所犯之罪当不当诛,阮大司徒心中清楚。我朝若是皆像你我这般坐享安逸的文臣,大魏国早已岌岌可危。”
    阮重一时语塞,忙厉声道:“郑飞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我大魏国国运危矣!”
    殿外昏沉的日光透进殿中,悬着灯盏、放着棺椁的大殿愈加阴森,煜煊耳中灌入大臣们嗡嗡的争执声,她心中对墨家的愧疚令她情绪濒临崩溃。
    “全给朕住口!”
    煜煊一掌拍在龙案上,气急而起,“你们把朕当什么!朕才是大魏国的国君!”她说着看了一眼身侧的赵忠,“退朝!”
    赵忠领命高呼道:“退朝!”随后急急的跟着煜煊出了闻政殿。
    “皇上!”
    墨凡低沉的声音在煜煊身后响起,她脚步自觉得一惊,停了下来。
    “皇上!末将交出兵权,流放漠北亦不足为忧,末将求皇上固守住先帝的江山,固守住大魏国先祖用血汗打下来的疆土!我墨家世代忠于魏家!”
    煜煊灵动的双眸噙着泪水,她紧握双拳,背对墨凡道:“墨大司马放心,自此以后朕定会勤政爱民,守好我父皇的江山!若宗室内有治国之才,朕定会禅位于他!”
    朝臣听得煜煊口中的禅位,私下里又是一番议论,阮重双眸因“禅位”二字重现了杀意。
    墨凡对着载煜煊离去的龙辇叩首三下,他紧皱眉眼在阮重的得意跋扈之下离开了闻政殿。
    太尉石然下朝后便急急前往兆泰王府,躲在拐角街巷暗处的翊辰冷冷道:“原来你就是我父亲身侧的细作!”他吩咐身后的墨家兵,郡王无皇上圣旨是不能私自返帝都的,只要兆泰王一现身,立即把他抓起来。
    身穿常服的墨天向急急策马而来,把躲在街巷中的翊辰唤走,神色肃穆道:“公子,您假死一事已败露,墨大司马被削去了官职,夺了兵权,墨家所有人皆将被流放漠北。大司马令我来告知您,速速回卞陵,不要再来帝都了!”
    “什么?”
    翊辰剑眉星目紧蹙在一起,那日细雨濛濛之中,他于萧府听得的事重新萦绕在耳侧。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一脚踏在墙壁上,跃身离开了墨天向的眸光中。
    萧府药房内,萧渃在熬制人皮面具所用材质,支在火炉上的铁锅之中白色浆糊“咕咕”冒着白泡。眼下墨凡这一关,煜煊是过去了,但郡王们又岂是容易糊弄的。兆泰王为人奸诈,定会疑心墨凡遭贬之事,随即便会疑心到煜煊身上。
    药房外有人影闪过,正在往骷髅上涂面具的萧渃抬眸看了一眼,疑问道:“是谢策么?”
    “当!”
    药房老旧的木门被人踹开,萧渃立即把手中的骷髅丢到身侧的锅中。当眸中映入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袍的少年时,他不确信的问道:“翊阁主?”
    翊辰手中的剑转动了一下,萧渃立即手摸向腰间,一道剑影,他手背已被划出一道轻浅的血印。翊辰手中的剑从萧渃腰间移向他的咽喉处,星目带着痛色,冷冽道:“说,为什么要把我假死之死告知给阮家的人!为什么要害我墨家被流放!”
    萧渃双眸满是惊诧,他不敢相信道:“你是墨肃?”


☆、第七十九零零散散将军府
萧渃面上的惊喜瞬间被内疚淹没,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无力的握着双拳,“你既然知晓此事是我所为,那理应清楚我与我母亲的处境,我不能再让我母亲被阮太后囚禁。”
    翊辰星目带着怒意,“我早已派人守着萧府,就算阮太后的人带走萧老夫人,我也可以救出她!”
    今晨葳蕤垂柳中闪过的人影浮现在脑海中,萧渃无力的合上双眸,温润似玉的面容带着嘲弄自己的笑意。儿时,墨肃便是三人中为他与煜煊出头的那一个。今时今日,墨肃仍念着二人的情分,暗中保护着他。
    萧渃的沉默令翊辰怒火中烧,他手中剑刃逼近萧渃脖颈,“你与阮太后到底在密谋着什么?煜煊是否也参与其中?”
    萧渃微微摇首,“煜煊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翊辰执剑的手有些松懈,他皱了皱剑眉,问出了心中疑惑,“你是煜煊的近侍太医,你告诉我,她到底是男是女?”
    萧渃睁开双眸,见翊辰面上的疑惑不像是佯装出来的,想来墨大司马并未告知他实情。萧渃缓缓道:“你我三人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在御书房读书,一同嬉戏,煜煊又怎会是女子!墨肃,煜煊身患隐疾,此生怕是于子嗣无望,若来日阮大司徒对她痛下毒手,你一定要保她一命!”
    翊辰冷笑了一声,“煜煊的命我自会保住,今日我念在儿时的情分上饶你一命。记住,从今以后不要再助纣为孽!我要护送家人前往漠北,若是待我回来,你还在为阮家做事,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他收起手中佩剑,正欲出去时,萧老夫人扶就着丫鬟的手寻了过来。他望了一眼游廊尽头,双目缠着白布的萧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缓慢走来;他心中生出不忍,侧首对萧渃道:“我会派属下保护你和萧老夫人的,阮太后与阮重为夺皇权不择手段,你早晚也会被他们当作棋子铲除,寻个机会带萧老夫人离开帝都罢!”
    他从衣襟中掏出一枚印有“翊”字的麒麟阁令牌,打在萧渃胸膛上,“若是有急事,你拿着这枚令牌到迎尘客栈找掌柜的,他会代你联络我!”
    说完,翊辰一脚踏在廊柱上,飞身上了屋顶,急急朝将军府赶去。
    萧渃盯看着手中的朱砂红令牌,上面的麒麟栩栩如生,看在他眸中似祥瑞之兽。那个曾经带着他与煜煊闯祸,且愿意独自担下所有责罚的墨肃回来了。萧渃收好令牌,应着萧老夫人的唤声出了药房。
    帝都上空依旧是灰蒙蒙一片,似笼罩了数层浅灰锦纱。将军府前停了数十辆马车,隔绝了那些观望将军府内发生了何事的闲人。
    庭院内人来人往,身着铁衣的官兵从各个厢房中搬运出物件,由李江清点好,再由官兵般出府外装载在马车上。
    墨凡书房内清冷幽静,骠骑将军李飞、车骑将军贾震、廷尉张轩、卫尉白显皆紧皱眉眼。
    一身常服的墨凡瞧着自己手下的一众将士,面上无了平日里的肃穆威严,他语带轻快道:“纵使无今日这一遭,本将军亦快解甲归田了,你们不必介怀!”
    张轩心直口快,“有大司马才有我张轩的今日,我张轩只忠于大司马。如今大司马要去漠北,这个什么破廷尉,爷爷我也不做了!举家迁徙,跟着大司马去漠北!”
    墨凡眸带无奈的瞧了一眼四十几岁的张轩,他摇了摇头,嘴角弯起一丝笑意。
    李飞与贾震、白显锁眉相看一眼,三人心领神会,李飞沉声道:“大司马,张轩虽然莽撞,但他所言亦是我们心中所想,我们只忠于大司马。我们四人手中兵马加起来有六万之众,再加上大司马的墨家兵,拿下帝都不是难事。”
    贾震附和道:“大司马为大魏国立下的汗马功劳,我等皆看在眼中,如今惨遭小人陷害,不仅被夺了兵权,竟还要被流放漠北荒芜之地。将军夫人与尚年幼的大小姐如何受得这份委屈!”
    白显点头道:“大司马,当今圣上懦弱无能,这皇位若是您不夺得,阮重与兆泰王亦会争夺。与其落入他二人,看着天下百姓生灵涂炭,我等宁愿追随大司马夺得皇权。”
    张轩双眸放亮,点头附和道:“我怎么没想到!大司马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了,这下我也不用去漠北了。对了,石太尉呢?他手中的兵权可是咱们之间最多的!”
    李飞、贾震、白显三人对一根筋的张轩无奈至极,从石然下朝后不与他们一同前往将军府,三人心中皆明了石然已经不是墨凡阵营中的人。
    纵使是个莽夫,张轩亦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他见其余三人缄默不语,便心中明了,暗暗咒骂着石然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书房内五个武将身上的阳气如钟罩,把屋子外的溟泠昏沉阻挡了去。四人的话语似一个个符咒飘散在屋子里,拿下帝都、夺取皇权,字字沉重无比。
    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凡待四人说完,方扫看了一眼四人,沉声道:“若我墨凡从一开始便是觊觎皇权者,你们可还会如此死心追随我?”
    四人面面相觑着,哑口无言。
    墨凡继续道:“我墨凡手中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却一直光明磊落。若说此生我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人手中,那便是十余载前,违逆圣旨,让我儿墨肃假死逃过一劫。”
    墨凡顿了顿,眸子中的威严重现,“不论何人觊觎皇位,你们要谨记,咱们所忠于的是当今圣上!你们手中的兵权是拱卫帝都的,不是反叛帝都的。”
    墨凡声音低沉,却似敲击在四人耳畔的木鱼,四人起身,对着墨凡拱手道:“末将遵命!”
    “遵命?遵的是何人的命?”
    阮重戏谑的声响在书房外响起,人未至,声先至,他双手束在身后,慢慢的跨进了门槛。
    阮重眉眼间的得意跋扈令李飞、贾震、白显、张轩心中生出怒意,张轩拿起桌子上的盖碗盖子,出手打落在阮重脚下。阮重猝不及防,正对着端坐在主位的墨凡跪拜在地。
    墨凡冷声道:“阮大司徒不用对墨某行如此大的拜别之礼,墨某承受不起!”
    李飞、贾震、白显虽是四十好几的武将,但无文臣多年研习诗书礼仪的修养,三人隐忍不住笑意,竟“哈哈”大笑起来。
    阮重爬起来,眸子带着愤恨的盯看了笑声最大的张轩一眼,他袖袍拂去身上尘土,行至墨凡身侧坐下,冷笑道:“如今本大司徒是朝堂重臣,你不过是一介罪臣,何须本大司徒来向你送别。本大司徒是来送你上路的!”
    庭院中,树影轻浅的横扫在奔走的官兵脚下。墨昭筠扶着墨夫人立在庭院中,望着一件件本属于将军府的物件被人胡乱的扔掷在箱子中,贴上封条,搬出将军府。
    墨夫人憔悴的面容泪痕纵横,她不在意那些金银玉翠的身外之物,而是悲痛将军府自今日便散了,墨家亦散了。本该十余年前因肃儿之死就散架的将军府,残喘至今,仍是散了。
    墨凡矫健的身躯站立在她身侧,她心中得到一丝宽慰,皇上母子并未对墨家赶尽杀绝。夫君在,女儿在,那不知在何处的儿子亦是安然无事的。只要一家人留有性命,流放漠北又有何畏惧的。她擦拭掉面上的泪痕,对墨凡欣然一笑。
    阮重紧紧跟随着墨凡,恐他与张轩等人密谋些什么。他斜睨了一眼墨夫人与墨昭筠,唯独不见墨肃。他对墨肃并不熟悉,十余载未曾谋面,无法一眼辨认出这庭院中来回忙着的人中哪个为墨肃。他高声呼道:“不知哪个是墨大公子?可否让阮某一见!”
    庭院中的喧闹瞬间静谧了下来,将军府的下人们握紧了手中的物件,大公子死了十余载,突然间来了圣旨说大公子没死,自家的主人亦要被抄家、流放;好好的将军府不到半日便七零八散的,下人们心中本就不是滋味,此刻听闻阮重气焰高涨的在府中生事,皆双眸带怒意盯看着阮重。
    一道道火焰般的眸光射向自己,阮重脊背冒出了一阵冷汗,他看向墨凡,“皇上有旨令你交出墨肃!难不成你要再次违逆圣旨么?”
    墨凡未说话,把守在将军府外的官兵拦住了一人,二人的争执声传来。
    “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进去?让开!”
    庭院中的人顺着一少年的怒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蔚蓝色衣袍的少年被士兵阻挡在将军府外,阮重看了一眼李江,李江合起手上的簿子,小跑到府门处对官兵们交待了几句。
    官兵们让开了道路,蔚蓝色衣袍少年跑进庭院中,对着墨凡跪拜下,“都是孩儿连罪了父亲、母亲、妹妹!”
    墨凡扶起蔚蓝衣袍少年,“皇上圣旨中并未要我儿的命,今日我墨凡一家戴罪流放漠北,实在是皇恩浩荡!”
    阮重仔细瞧着跟前的蔚蓝衣袍少年,虽英气俊朗,却无将军之子的半点杀气,实在不像墨凡之子。


☆、第八十章 流放漠北路途险
白显察觉出阮重神色异样,忙拍了一下蔚蓝衣袍少年的肩膀,对身侧李飞、贾震、张轩朗道:“大公子如今越发像年轻时的大司马了,真是令我白显等人想起了年少时追随大司马南征北战的日子。”
    那蔚蓝衣袍少年眼色极活,忙答道:“白叔言过了,肃儿如何及得上四位叔叔当年的英勇!”
    自己的儿子纵使十余载不见,又岂会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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