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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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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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部署好了再来。”
  薛翔翎点点头,静默退一步,跟在这清冷如辉的男子身后走了。
  两人刚离开不久,另有两道黑色身影落在了洞边。
  为首一人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凝着洞口若有所思,倒是后面一人走了上来,褪下风帽露出脸来,算得上秀气的五官,表情却寡淡,低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失踪许久的江儿,她在见到青和的时候独自跑了,谁也想不到如今会出现在这里,何况眉眼间略含肃杀,与原先盈盈欲泣的可怜模样判若两人。
  “怎么样,狠命地追一个人却怎么也追不到,滋味如何?”江儿瞬也不瞬盯着面前此人,尖锐地笑出来:“真是可笑的很,每个人满眼只装着在意的人,知不知道自己后面也有人在围着他团团转呢?”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前面的人转过头,仿佛只是刹那间的错觉,瞳中一丝刺痛已经无影无踪,换之是冰心透彻的寒意。
  江儿攥拳冷笑:“你是在气我当了贺青的眼线?觉得我出卖了她?”她的声音隐约变调,“不错,我是假冒了江儿的身份,利用大家的同情心跟来这里,是我将路线记下传递给了贺青,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但我能怎么办,我替他卖命,他给我换了张脸,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若是被他见到,我就得死。”
  她惨笑一下:“你们的命运自己可以选,我不行。”
  对方漠然听着,也不搭话,蹲下身探了探洞口落脚的深浅,江儿见状慌忙拉住他,讶然:“你要下去?你不要命了!”下面是不是蛇穴龙窟还未知,只身下去,开什么玩笑!
  “松手。”
  “你……”
  “我从没讨厌你。”对方突然抬眼看她,“我知道你跟着我又回来是为什么,只是下面的路,你别再跟着了,我去救她,届时有个好歹,我只会保她一人性命。”
  江儿一震,呆呆松开了手,脑中嗡嗡一片。她唇齿间嗫嚅着想开口念他名字,然而在唇齿间辗转几番,终是凄然冷笑:“正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看你还是不要太过执着的好。”
  对方似是未闻,片刻间衣袍一暗,洞沿处只剩下了江儿一人。
  ******
  翌日,薛翔翎带人凿开了塌口,石块簌簌,往下延伸出漆黑一片的迷蒙。
  洞的确很深,但也没有人们所猜想得那么深不可测。为首几人绑腰滑入洞中,一盘金蟒绞绳还没放到底,啪吱一声,已经踩得满脚泥泞着了地。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点起火炬才发现原来下面并不是洞,而是个宽阔的石室。石室大致为八卦形,地上积了不知哪来的水,混着砂土像个浆池,薛翔翎下到里面一看,骂了句:“什么鬼古怪,让上面的人都下来,把此处积水清干,给爷点亮些,照着路。”
  没用多长时间,负责打先头的几十名精兵就将积水抽干,顺利地清理出了大片空地来。原来这石室与一道回廊相连,通体呈青黛色,格局与土楼内部相仿,只是上下层中支撑以数十根粗柱,围绕着柱子搭建了造型古怪的楼梯,也不知盘旋往下连通到哪去。
  薛翔翎环顾一圈,发现这里的天顶、墙壁、地面都颇为特别,用刀柄敲敲墙面,发出既沉且硬的声音,可见确实是实心的,只是不知为何表面都覆有一层薄薄水珠,就好像那些积水就是以如此“出汗”的形式聚积起来的。
  “这里是漠上,哪来的水?”他尚自喃喃不解,端王已经下到了石室中,观察一番推测说:“应该是缝隙中渗出来的水气,此处坐势极低,在普通沙坑中必无法支撑构建这样庞大的建筑,可能这里原本就是个低洼地,有过沙漠绿洲也说不定。”
  薛翔翎想想有些道理,便晃了晃火把,“咱们下去瞧瞧?”
  顺着楼梯往下走,每走一步都伴着水珠滴滴答答地溅落,潮气扑得火把顿时暗了许多,明明不冷,却令人抱臂骨寒,背皮发毛。
  端王带人鱼贯而入、拾级而下,此刻倒不紧张,只是心中疑惑愈发浓烈:此境与“炎景”相关,究竟藏有什么秘密才如此深埋地下,不见天日?
  楼梯很长,走到尽头又是一层石室,与上一层不同的是这层格局小了许多,空荡荡的空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柱子支撑,除却一根中心主梁外,反在八面墙上呈现出一道道横向的柱状参差,状同鸡肋,构架奇异却浑然天成。
  每面墙各自连通一道门廊,通往八处不同方向,好在他们来得人多,当下可以分成八个分队前往打探虚实,这些精兵都是千挑万选的个中好手,凡事谨慎小心,摸清区区几道门廊应该不在话下。
  薛翔翎无暇顾虑太多,配合着端王指挥,坐镇中央,飞快地推测构画起地形图来。没一会儿,听到端王叫他:“翔翎,你来看。”
  “怎么,发现什么问题?”
  薛翔翎飞身凑上去,见他低头拧眉,用脚磨开了地上积尘,“你看这里的地面。”
  被磨开的黛色物质下露出一角明色,这颜色最为世人熟悉不过。薛翔翎大吃一惊:“金的?”
  他蹲下去四处蹭了蹭,摸索着墙面,发现剥落的青黛之下竟全是如此金黄,厚实晃眼,顿时舌头直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惊愕道:“这回真是发大了,好家伙全是金的?”
  虽说这层石室空无别物,但容纳几十人绰绰有余,这样大小的一间厅室若不是石头建的,而是从上到下、一尺一寸皆由黄金所铸……难以想象,该是怎样价值连城!
  在场所有人都被黄金屋摄住,脑中不禁盘算起重量价值来,倒是薛翔翎率先回神,将刀往旁边士兵手里一递,说:“给本将军用力得劈,瞧瞧到底是不是真家伙。”
  那名士兵抡刀全力砍下去,震得虎口发麻,结结巴巴:“翎少,这、这都是真的!不是镀的……”已经有人忍不住低声咋舌,“乖乖,可了不得,老子第一回见这么多金子。”
  其他人听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笑。
  端王环顾四壁,颔首慢声道:“看来蓝州宝窟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炎景’所藏确有倾国财力,也难怪引发的争斗持续百年,至今能令天下豪杰趋之若鹜。”
  他暗忖片刻,转身施令:“来人,速将此地情形传回营中,如实报予袁老将军,让他加派人手前来支援。”薛翔翎问:“殿下是觉得此地不妥?”
  端王不辨喜色,目光遥遥递向几方黑暗,道:“正相反,依我看‘炎景’的秘密不会仅限于此,我要你们将此处玄机悉数解开,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业火

  此令一出,在场兵卒闻风而动,没多久就相继回报有所发现。
  原来这八道门廊分别连接着大小不同的厅室。之所以说厅室,是因为薛翔翎逐一进去看后,发现其构建竟十分考究,各厅规格布局不同:大者阔如朝堂,书藏万卷;小者狭如闺阁,琼玉琳琅。
  一间间、一室室,彼此廊道贯通、高低相衔,似人之五脏六腑,凭门相隔,推开石门,恍若满盘珍馐呈于人们面前,令人惊奇、惊喜、惊叹万分。
  薛翔翎粗略翻着藏书架,震惊咋舌:“好家伙,以岩为架、玉为匣,菩提子锁、蜜蜡封隙,哪个嫌钱烧得没处使,这书架子都快要赶上里头的破书值钱!”
  撬开书匣,抖出簌簌长卷,卷中智慧絮语流淌入目,竟觉晦涩难懂,自叹无知。
  端王接过细看起来,好一会儿眉头紧皱复而松开,“这是秦文字,依照编录来看应该是人物传记。”他指着首篇密密麻麻的蝇头序列解释道:“你看,上面详载了此代一百二十七位朝中要员的生平,连同其身前死后的家族记实皆有考注,若此处都是这样的卷宗,那这一箱箱所藏……皆可谓百年国史。”
  “那、可不了得。”薛翔翎退一步再仰视如山卷宗,自然明白端王话中意味:上到天子、下到群臣,依实所载,是非功过,皆有所记,其中包含着多少不为人知或者不能大白天下的秘密,恐怕都在这里。难怪连心性沉稳的端王见了,都不禁动容。
  “这些情报比起龙门不遑多让啊……”薛翔翎欣喜地估算数量,只见端王徘徊在层层书架间,举目浏览,也是露出难得一见的喜色:“这里藏书少说也有七八千卷,其中不乏天文历法纂文和失传珍本,远比真金白银来的有价值。”
  历朝历代的藏卷典籍,究竟是什么人悉心收纳的?拥有如此数目的情报足以通古博今,这也是“炎景”宝藏的一部分吗?
  流连了一番,他似想到了什么,神色渐肃,忽然将手中长卷搁回原处,道:“来人,将这间藏室原封不动锁起来,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薛翔翎一愣,“怎么了?”端王笑也不笑,“再到别处去看看。”说着撤出此间,差人封了石门。
  薛翔翎脑袋转得不慢,顿时明白过来:既是藏尽天机,难保没有李家祖先之事,权术心机、宫闱秘闻,后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李邺他终究是皇室子孙,权衡利弊只需一瞬——
  任何可能危及皇权的东西,不得现世。
  薛翔翎心头醒觉,不禁反思自己的鲁莽,这时有属下来报,其中一间藏室有些不同,似乎可以通往别处。
  薛翔翎匆忙率人前往,发现这间所谓不寻常的藏室,实际与黄金石室类似,除却鸡肋般空荡的四壁就别无他物,然而地上留下不少凌乱足迹,显然有人来过。
  “少将军,这里有条密道。”有人喊了一声,顺着脚印发现一条幽深往下的通道,“都打起精神,警惕着点,下去看看。”
  众人小心翼翼进入密道,抄起火把照亮四周,才发觉越往下去走道越宽。
  在场如果有人进过玉脉,就会发现此处环境很像采玉坑,周遭墙面虽参差不平,却雕凿得十分当心,整个通道里面非常干燥,看来上层的水并没有渗透下来。更为神奇的是,这么多人突然簇拥进来,居然没人产生胸闷窒息感,看来前方必有个更大、更宽阔的空间与此连通,提供生气。
  薛翔翎大刀阔斧走在最前,身后一大拉子人将路照得火光锃亮,他的脚步却搬得不快,当然不是害怕,而是此时隐约感觉暗处有道目光跟着自己,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但他一贯相信自己直觉——那似乎不是人的目光。
  屏气凝神再走一段,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他起初不作声张,紧了紧手中的保命家伙,脑中过了好几遍应对方法,直到确信那道目光竟来自头顶上,突然断喝一声:“谁在那里!”当即火把脱手朝声音的方向打了过去。
  众人惊了一跳,纷纷剑拔出鞘,只见火光一闪间,照出了角落一条狭长白影:尖脸细目,绿如幽火,没等看清就窜了上去。
  那动作实在太快了,几乎贴墙而飞,看得围上来的护卫头皮一紧,“什么东西?猫?”瞧个头比猫又大得多了,敏捷得有些邪性。
  然而少将军是何等人也,耳聪目明反应神速,果断一句:“退下!”摸出贴身短匕扬手要射,突然被人掰住肩膀,阻下了这一记杀招。
  “等等。”端王走上前来,表情略带疑惑和一丝惊讶,冲那东西唤道:“‘腊肉’?”
  薛翔翎“啊?”地一呆,旋即听“嘶吱”一声叫,那道白影贴面扑了过来,顺带扫了他一脸绒毛。
  闷头钻进了端王怀中的玩意儿——是一头硕大白狐。
  看清敌手之后的少将军,面色可谓精彩纷呈,这头白毛畜生抬着高傲的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倒是端王笑着感叹:“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它。”
  “它打哪冒出来的?”薛翔翎嘴角抽搐,“你们还认识?”
  “这是笑笑养过的白狐,取名叫‘腊肉’,随我们回长安的途中失散了,我本以为它死了。”
  “这狐崽子怎么会在这里?”
  “兴许是被笑笑寻到,一路跟进来的。”只是距她进入此地应该有些时日了,就算随身带了干粮,几天下来恐怕也是弹尽粮绝,她吃什么?她活着吗?
  端王抚摸着“腊肉”雪白油亮的皮毛,四周都没找到食物的可能性,倒被他发现墙顶上有一条引油槽,没干涸之前为点灯所用,原来“腊肉”就是顺着这条引油槽爬过来的。
  话到这里薛翔翎已经了然,“想必它嗅到了你我身上气味,才寻了过来,看来笑笑那丫头当真就在里面。”
  眼下最好的选择是等袁老将军派的人前来接应,谨慎为上,一番打算还没说出口,“腊肉”忽然叫了一声挣脱开,走几步又回头看看众人,晃了晃蓬松的尾巴。
  薛翔翎啧地撇嘴,道:“活见鬼,它该不会是在带路吧?未免太通人性了。”
  端王眼色一沉,稍加思索便跟了上去,薛翔翎知道劝也没用,挥手让将士们警惕跟紧了,一大队人马就这样卷甲衔枚消失在了漆黑的地道里。
  ******
  袁博义在外等了半天,接到传令后毫不怠慢,当即加派了两队人手下到洞中。他本来是坚决反对端王亲身涉险的,奈何自己对“炎景”一无所知,端王的决议也违背不得。
  他怕鱼雏耍阴招,因此将她留在营中看管起来,小姑娘倒也不生气,翘脚安心地等着,见了人就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委实不知她在笑些什么。
  等候期间,撞见江儿失魂落魄地回来,鱼雏更加开心,甜甜地凑上去打招呼,却不想江儿理都不理人。
  “姐姐为什么唬着一张脸?咦,与你一道的好看哥哥去哪儿了?”凑到江儿面前仔细审视着,媚人的小脸上逐渐浮起细小的恶意,“瞧这表情,莫非将心尖上的人追丢了么……”
  话没说完,她脸色稍变,摸到脖子上缠了一根锐利银丝,只消对方一动,自己立马就会脑袋搬家。她倒也不害怕,薄唇勾起,字句轻吐:“你我同为大人效力,这样不近人情……恐怕不好吧?”
  “谁给他卖命,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将你的头割了挂帐门上吹风。”江儿紧收银丝怒气冲冲,鱼雏刻意模仿出来的姿态确实与某人十分相似,在她看来也就格外刺眼。
  她忽然松手,讥诮道:“学得不伦不类,你这模样比我‘借颜’还要可悲。”
  鱼雏似遭蜂蛰,沉下脸来。江儿冷笑一声,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就失去了踪迹。
  当然,袁博义此时没工夫理会一两个人的去向。
  他先将传回的地形图推敲整合,制成沙盘,一面在巨坑周遭增派人手,一面遣人负责洞口的开挖,蓝州偏僻陌生,万事皆不能掉以轻心。老将军坐镇可谓指挥若定,安排得井井有条,然而刚步出营外,劲风骤起,袁博义的心头无端一悸。
  “不好了!袁将军,探马回报前方包围过来许多人马,似乎是车师旗号。”
  袁博义大吃一惊,“估清数目没有?”
  “浩荡大军,不在你我之下!”来报士兵攥拳急道:“对方来得很快,必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这才引来野狼窥伺!”
  袁博义双目如炬,火光电石间变换考量,关键时刻非但不憷反而定下心神,大喝道:“任何通敌叛国者,罪该万死;胆敢犯我边土者,虽远必诛!也好,且让我袁某来会会这帮牛蛮子!”
  不消片刻,营中急哨频传,银甲铿锵奔走蓄势待发。
  袁博义束紧战甲,扬开战旗疾步来到营外,只见四面八方的沙丘上笋尖般冒出人头,顷刻便已黑云压城。
  ******
  地面上战事一触即发,地下深处的人却毫不知情,他们为眼前景象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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