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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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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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笑低头看了一眼韶华紧牵着她的手,掌心有些酥麻,是韶华暗中在她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小心。”她愣了一下,想了想在他手中划了两字:“为何?”
  韶华宽袖遮手,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紧张,只是慢条斯理地写着:“我看过那道机关,只是普通箭阵,以她身手不应该躲不过,可她现在却伤这么重。”
  笑笑眉头微蹙,难道菱蛇娘子是故意中箭?她写道:“苦肉计?”
  虽然这么猜测,可她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菱蛇背后两箭险些透胸,弄不好他们晚点发现她就已经命丧黄泉了,与其说是苦肉计,说她本来就不想活了还比较有可能。
  韶华眸色略沉,一笔一划地写道:“看来那里有东西她是真躲不过,后来这东西又没了。”
  这种推测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笑笑诧异地看韶华一眼,彼此眼中盛了一团化不开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借颜

  就在分组探路的人被困迷局的时候,等在原地的江儿几个早就心急如焚了。
  江儿不知道里面变故频生,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任何人回来,里头肯定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否则按笑笑主子的性格,不会就这么将她丢下不管了。
  另外留下的人被蝙蝠咬得重伤,身上没一块好肉几乎无法动弹,江儿战战兢兢替他们换了次药,接下来的时间都伸长了脖子在甬道口团团转,她三条岔道都探了一段,不一会儿又忌惮地退出来,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等了好久,她眼睛一亮,发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个出来的,江儿瞅了半天才认出是君承欢,好歹是认识的,她急忙迎上去喜道:“君公子!你们没事吧?”
  君承欢脚步蹒跚,看样子没有受伤,他的脸色说不上很好,呼吸不稳,也不知道在里面遇上了什么。没等江儿再开口,他拿起备用火把后扣住了江儿脉门,沉声说:“跟我走。”
  江儿被他一把扣得冷汗直接下来了,不明白这君公子表情怎么阴沉得如此吓人。她脑中浮现出上次无意撞见他背上的疤痕,一道道如妖异的根须紧紧攀附在此人身上,现在好像要通过他的五指蔓延过来,侵蚀进她的血液里。
  这个人非常危险……虽然感觉到了危险,她还是咽了下干疼的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君公子,你这是带我去哪?怎么就你一个人呢?咱们不能就这么将几位大侠丢下,他们受伤了……你是怎么出来的?韶华公子他们没事吧?”
  她接二连三地把疑问一股脑说出来,君承欢侧目甩下冷瞥,直将她的话全吓回了肚子里。两人默不声响地在甬道中七拐八拐,江儿绕得有些头晕,正在嘀咕这里怎么这么大,可君承欢脚步飞快根本不等人,只好半带小跑地跟在他后面,心里愈发担心起韶华他们来。
  忽然君承欢停下了步子,他举高火把,在一块平凡无奇的墙面上细细照了一圈,江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见他伸出手运功按在那块墙面上,微一施力,整面墙就毫无征兆地松软起来,坚壁化作无数细沙簌簌落下,这一幕看在任何人眼里都不可思议。
  江儿瞠目结舌,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变化是怎么做到的,散落下来的沙子铺到脚上的感觉让她明白这并不是幻觉,难道这里是有什么机关,可以将墙壁瞬间融成流沙吗?
  还没想明白,她的脖子就被君承欢大力掐住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沙墙中摔去。江儿大惊失色,挣扎着想掰开钳制,谁知这看似修长如玉的手上有千斤之力,毫不犹豫地将她死死摁住了。
  他想做什么?他想杀她!
  江儿这才反应过来,她张口想要呼救,可整个人就这么被嵌入沙中,无数沙子灌入口鼻阻塞了呼吸。她紧抠着那只手,四肢慌乱挥舞捶打对方,然而不仅仅是脖颈受制,整个人早已落入无边牢固的杀圈中,只消对方一个念头,她就会这么被活生生摁死!
  生死一线,脑中有无数念头闪过。陡然间,她双目一睁,凌厉杀气尽现眼底。
  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突然就爆发出了韧劲,十指变爪阴鸷翻开,其势狠绝眼看就要从对方手臂上剐下肉来。
  头顶上的君承欢一声冷笑,非但不避,反而顺势一拍一撩,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朝另侧的墙上丢去!这一把力拔山兮的劲道若是没有化解,拍到墙上还不成了肉泥?只见江儿的身子在半空打了个旋,袖中冷光闪烁,腕上射出数十根极细的银丝嵌入墙里,她则借力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君承欢狭长眉眼眯起,半冷不热说道:“入戏得挺深,我还以为你打算装得再久一些。”
  江儿收回银丝,脸色变化了几回,她明白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于是挺直腰背说:“这是要性命的事,我可不想死。”她眉间浮现出若有似无的阴郁黑气,转瞬即逝的惊疑慢慢掩盖掉了原先的无辜神色。
  只是换了副表情,却与原本楚楚可怜的江儿判若两人,看得君承欢都忍不住要替她叫好,他悠闲地拍了两下手,“不错,演技不错。”谁能想到人畜无害的落难女,竟会是潜伏在众人身边的高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问题的?”
  君承欢将手负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说:“耄桑城中时,我把司城家的大少爷打了个半死,你当时应该就在那里,字字句句听得清楚明白,却一直不动声色。”
  江儿一凛,君承欢功底之深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不禁摆出戒备姿态,“不愧是君承欢,果然谁都瞒不过你。”
  “气息隐藏得再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知道。”
  “既然你发现得这么早,为什么现在才拆穿我?”
  君承欢漠然睥视着江儿,其实任何人在他面前做出防御招式在他看来都是荒唐可笑的,因为这种行为根本就是白搭。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好奇,“我仔细看过你的脸,你没有易容。”
  既然没有易容,她是怎么冒用江儿这个身份的?真正的江儿的确是老于蔡托养的孤女,人前人后为街坊邻居所熟识,也不大可能隐藏了杀手身份在伏颡生活十几年。
  面前的“江儿”忽然冷嗤,说:“原来还有大名鼎鼎的临云宫主也不知道的事。你手下不是有擅蛊之人吗,难道就没听说过有一种名为‘借颜’的蝶蛊,以新尸为养分炼成,覆于任何人面上饲以活血,就能借用死者容貌,足有七八分相像。”
  “原来还有这样的东西。”君承欢颔首沉思,竟似表现出很大兴趣,说:“仅凭七八分容貌就能不露马脚,你的演技果然很好。”
  “老于蔡将干女儿托付在大户人家,平日里根本就没机会长久相处,这女儿长得是圆是扁全凭印象,他哪里分得清细致?也真是好笑,他若是不摊上这档人,我兴许不会找上这女的,现在他干女儿真丢了性命,他倒蒙在鼓里。”也不知是不是真心觉得讽刺,假“江儿”说这些话时面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她摸了一把刚才的墙面,手中只抓到一大把沙子,跟沙漠中的沙子没什么两样,刚才君承欢到底是触动了什么,使整块墙面迅速土崩瓦解了?
  她眼露精光:“甬道里面究竟怎么回事,他们难道找到了密室所在?不对……其他人应该没察觉到我的身份,他们难道被困住了?”
  君承欢说:“这地方比你我想象得要复杂。”
  “江儿”一惊,急切道:“那‘炎景’呢,她在哪里?你能找到她是不是?”
  “‘炎景’,你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君承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若有所思了阵儿便说:“我为什么要替你找她?”
  他这么反问,“江儿”的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你广发喜帖挑衅天下英雄,之后带着‘炎景’一路逃往蓝州,不也是觊觎‘炎景’的力量想夺天下?我跟着你们,不过是替人留意‘炎景’的行踪罢了,跟那帮武林正义从不是同道,你我何不联手,好过孤立无援?”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不禁有些窃喜,虽然不是很了解君承欢这个人,但他不容于江湖是事实,“炎景”之争已趋白热化,他身处风口浪尖,若想多一份筹码,势必得考虑拉拢一切可利用的盟友。
  只要他有一丝动摇,那么她眼下的危机算是解了,日后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呢。
  君承欢果然沉默良久,忽而却风淡云轻笑起来,这种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是非常不协调的,水墨勾勒般的眉目舒展开来,像是刚读完轻书薄卷后的安然满足——这样的表情不该为他此时所有,因此更显得虚假,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容貌也是“借颜”而来的。
  若是笑笑在场,必定要离君承欢远一些,因为她知道这样一张绝色脸皮之下掩藏的东西是很危险的,可能是杀意、是算计,更可能是一种棋手站在顶端拨弄棋子才有的藐视姿态。
  可惜“江儿”并不明白这些,因此当她发现腕上一紧,所有的银丝皆为君承欢所控时,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君承欢在她惊恐的注视下扯住那些银丝,寻常人触碰早该被切断了手指,在他掌间却不过是蛛丝般脆弱的玩意儿。“替司天台办事,你倒没少费口舌。看来贺青为了这个妹妹也是煞费苦心。”说着五指一松,银丝尽断。
  “江儿”往后连退数步,刚才的自信满满早就被恐惧所取代:怪物……简直就是怪物,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自己非但不是他的对手,连跟他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牙关不住地颤抖,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那位大人的名字,握紧拳头死意已决,却听到君承欢说:“你不必自裁,不管司天台也好、朝廷也好,敢来就行,你留着性命好好将我们的行迹传讯给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问:“你不杀我?不准备告诉其他人……就不怕我对你们不利吗?”
  君承欢面若慈佛,深瞳却凝了幽火,“你们要怎么相互算计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看看所谓群龙昂首,得‘炎景’而得天下者究竟是谁。再说,这样的盛况,人少了岂不可惜!”
  说罢他哈哈大笑,声音回荡在甬道中震耳万分。“走吧,千万别跟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巢穴之困

  长安城北。
  近郊临湖的一户老宅,院中植了许多樱桃树,枝头探出围墙投下绿荫斑驳。
  “呼……蚕老一时,樱熟一晌,怎么从来就吃不上呢。”陆随站在墙角自言自语。这户宅子不大,外观看起来跟任何私人宅邸没有两样,奇怪的是门口却竖着一块石牌坊,牌坊上空无一字,显得唐突又不合礼制。
  陆随望着枝头出了一会儿神,信手阔步走上台阶,敲了敲门,扬声道:“有人吗?”
  大门“吱呀”开了条缝,一个童子的脑袋探了出来,问:“来的可是陆大人?”见陆随点头,童子言笑晏晏,旋即将门大开又道:“陆大人请进,先生说陆大人今日会上门来果然没错,先生在里头品香呢,大人请随我来。”
  陆随跟着这名童子走进内院,刚过月洞门就扑鼻一阵金桂香,明明不是桂花开的季节,这浓郁的芳香却像是长了脚忙不迭地往人身上缠。
  陆随啧啧两声,从童子手中顺了一把蒲扇来,对院里的人嚷道:“你忙着捣鼓情报还不够,什么时候学起香山的‘携香主人’来了,将这里熏得一只蚊子都没有?”
  他说的正是这里的屋主“千机子”,若不是赶上他来别居避暑,要见此人还真不容易。
  “千机子”盘腿坐在香案边,闻言也不起身迎接,只顾卷起袖子在青花莲盘中净了手,有条不紊地又添了一味香。他眉眼含笑,肤白如瓷,颇有飘逸出尘的气度,世人皆以为名满江湖的龙门“千机子”该是个耄耋老头,想不到却是这样一个相貌温雅的青年。
  双方都觉得没有寒暄的必要,“千机子”冲陆随招了招手示意他随便坐,陆随果真不客气,支腿一屁股坐在对面,捻起香案上的茶叶就给自己泡了一杯好茶。
  “千机子”有些哭笑不得,“这茶叶是作调香用的,一两千金,陆大人吃着味道如何?”见陆随呛了一口,又说:“府上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有眉目了。”
  陆随“哦”了声,低头看他推过来一支墨黑色卷筒,两头都有特殊刻印的金漆蜡封,出自龙门情报筒作不得假。这支卷筒里有公叔荐的消息,也许还有其他人的消息,他却并不急着知道,而是将卷筒揣进怀里,嚼着茶叶有些怔怔。
  “千机子”看了他一眼,说:“你应该知道,龙门只负责提供线索,不能保证他人生死,更不能审度人心。那位大人怎么说都是你的同僚,若有朝一日两相背道,也要早做提防才好。”他本不过问他人之事,说这话完全是出于情谊。
  陆随被说中心事,不耐烦地乱拍着蒲扇道:“公叔那小子绝不会背叛端王府。”
  “千机子”垂敛眉眼,也就不再劝慰,“是我失言。那端王殿下近来可好?”
  “他……他大概是挺好吧。”陆随将身子慢慢后仰,脚搁上石桌倚了个舒展的姿势,手中蒲扇慢慢摇了摇,心绪却颇沉重,思索良久觉得难以开口。
  他说:“我有些畏惧殿下他。”
  线香青烟扬高了几许,若断若续缠得像蚕茧抽丝,渐渐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了。
  端王看起来确实很好,出入朝堂如鱼得水,日常公务亦是左右逢源,一切只是回到该有的原位上去罢了。有时候连陆随自己也觉得恍惚,好像之前跟江湖中人混迹一处,经历的几番生死都不过是场荒诞梦境。
  不用打打杀杀,免去四处奔波,日子过得该算平静,然而越平静,也越发令人不安——朝堂之上正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暗潮,先有朝廷接到密报蔡氏宗亲或有异心,光王被指与此事有牵连,加上年前城中官兵械斗终引得群臣弹劾,箭头也无不指向光王一派,时至今日,光王避嫌之余可谓捉襟见肘。其后太医院宣天子圣体违和,早朝连停多日,朝上各派闻风而起,少不得借着招贤纳士的由头拉拢宦家子弟,却在这时传出东宫丑闻,宫闱纷争愈演愈烈,太子生母更被指后宫干政,一时之间,太子地位岌岌可危。
  本以为事情该告一段落,想不到当今圣上大病初愈便颁诏令,宣陈王与梁王先后任督查职遣戎、庶两地,远离京中失却了各自坐大的机会,眼观现下,不过就剩端王、策王与齐王势力分庭抗礼,群臣站队分明暗中较劲已趋白热化,三方主帅却反而安静了下来,颇似暴风雨前的宁静之局。
  但这些都不是陆随如此忧虑的原因,他所担心的是端王日益激进的行事风格,哪怕从旁人的角度看来,端王对政务也未免太过投入了,投入的同时变得异常决绝,整个人好像被某种力量驱使着不断前进,根本无法停下脚步,抑或是他自己不想停下脚步。
  陆随记得自己曾问:“殿下,人家称你是‘逍遥王’你怎么好像乐得其所了?”所谓“逍遥王”不过是个挪揄称号,“天命启清”四个字却不是任何人都背负得起的。
  当时端王朗声笑道:“谁都企图逐巅峰,我亦不例外。只是脑中时常会冒出混迹江湖的快活,如果有幸远离君王家,天生便是江湖人,难道不比现在活得逍遥自在的多?”
  一柄剑、一壶酒,携手红颜牵白马,仿佛自己就是江湖人。
  他曾说自己那样得羡慕这种自由——现在却好像一夜之间全忘记了。
  在陆随看来,有朝一日端王若要成为天下之主未尝不可,或者说以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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