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瞬息万变将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江儿早吓得半昏半醒,呆呆地问:“怎么回事,它们好像……不会来咬我们?”
“果然奇怪,难道这些蛇是吸血蝙蝠天敌,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数目未免太多了!还是小心为好,别沾了蝙蝠粪闻着也像只大蝙蝠,回头就被吞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我这不是担心大伙么。”劫后余生的一众背后湿冷,看那些蝙蝠被吃了很多,其余的受到惊吓在夜空中盘旋,却迟迟不离去,盖在头顶就像一团乌云,时不时还落下几颗粪便。
每个人都受了皮肉伤,还有几个人被咬得严重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口子,大家将这几个人飞快抬了过来想要包扎,却被那千疮百孔的模样吓坏了,探了探鼻息才发现已经咽气了,顿时十分丧气。
茨尤弥面色难过,说:“这种蝙蝠古怪得紧,以箭毒木为栖息处,我们看到的木桩上那些奇怪刻痕,原来是它们留下的爪痕,瞧着个头都比寻常的要大许多,又是吸血又会吃肉,简直比狼群还可怕,若是有毒性我们全部得丧命。”
她还想说下去,忽然发现有两个人影从木桩林中走出来,顿时升起戒心大喝:“谁!”
来者不善,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念头。然而前头那一人走得十分悠闲,一步一摇姿态妩媚,没等别人摆好防备,娇笑声已经传了过来:“怎么,救了你们的命连声谢都没有?”火光一照,露出一张好看的女人脸来,后面跟着一名白净相貌的清瘦男人。
这两个人笑笑当然都认识,正是菱蛇娘子和公叔荐。
“怎么是你们?”她费力地架着韶华,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会走在一起。又恍然大悟说:“这些蛇……该不是你引来的吧?”
“果然还是妹子最聪明。”菱蛇娘子咯咯地笑,笑笑与君承欢拜堂作废,到她口中就一下子变回“妹子”了,她甩着手上一只金色香囊,说:“要知道沙漠里蝙蝠这么多,蛇也不少,不过就是看你们吃力,顺手引了些来罢了。”
被她这么随口一说,大家不由面面相觑,那数目哪算是顺手引来的?倒是公叔荐此时也不多废话,一眼就看到韶华形势不好,上来二话不说扶过韶华,暗暗替他运功疗伤。
菱蛇扫了每人一眼,走到君承欢面前欠了欠身,半笑不笑地道:“属下来迟了。”
她对待君承欢的态度一贯谦逊得有些假,正如君承欢对她的信任一样。果然后者眉头都未抬一下,似乎这位属下于临云一役的失踪根本无关痛痒,他反而多看了公叔荐两眼,转身对玉悲楼说:“把你的地图给我。”
玉悲楼一愣,正犹豫,听他说:“既然地图标注的宝藏就在此地,这里的蝙蝠也是有人刻意养的,说明是刻意避免有人靠近,密室入口一定就在附近。”
玉悲楼一想也对,危急还没解除,先躲开这些蝙蝠再说,当下也不含糊就将地图掏给了他。君承欢接过飞速看几眼,脑中掠过自己手上的地图走向,已发现有几处蹊跷,他抬头辨了一下北斗位置,将地图扔还给玉悲楼说:“这边。”
君承欢走得很快,所有人都跟着他摸不着头脑,顶上黑压压的蝙蝠群跟着他们移动起来,索性还在忌惮地上的蛇群不敢下来。这情景说起来也怪异至极,一群人就像被蛇群护卫着一般在木桩林中穿梭,看起来像一滩被驱赶的蝌蚪,狼狈得有些可笑。
江儿终于缓过神来,帮公叔荐一起扶着韶华,悲怆地看了看身后,说:“我们就将那几位扔下了,他们的尸身肯定会被蝙蝠吃掉……难以入土为安死不瞑目。”
有人安慰她:“走江湖的谁不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过日子,兄弟们泉下有知会谅解的,小丫头你就别哭了,咱们总不能带上他们一道走吧。”江儿点了点头,泪珠子还是一路地落。
也不知道这样提心吊胆走了有多久,四周已经看不到任何骆驼骨架和人骨,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生怕再惊起任何东西,君承欢在前面越走越快,直到出现了一个走势极低的沙坳,他停了下来,玉悲楼对照地图仔细看了看,喜道:“应该就是这里。”
江定潮拍了拍手,道:“大家帮忙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或记号。”话虽如此,此地除了沙子和木桩就别无他物,怎么可能那么明显地打了块镖旗标着入口。
笑笑刚刚一直在担心韶华伤势,根本没空理会其他,这时有公叔荐照应着安心许多,她看所有人急的团团转,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木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说:“对了,如果真有入口,没有机关也是无法开启的,既然这里只有木桩,那玄机肯定出在这些木桩上。”
“姑娘这话在理!”江定潮听了急忙去推那些木桩,看有没有机关连接。
可这里的木桩多如牛毛,哪有一根根去推的功夫。还没等讨论出应对办法,君承欢已经先人一步出手了,他足踏九宫运足十成功力,突地聚力发散凌空辟出一掌,合掌时指尖似结了冰一样,这招式笑笑曾经见过,就是他当初在三虚重境中杀了三位高僧所用的招式。
如此全力一掌下去威力惊天动地,拍起得黄沙如江中叠浪足足有丈来高,众人感觉脚下震了震,全都被那扑面气浪震退好几步。待揉着眼睛再看,惊得牙舌打颤不成章句——周遭的木桩早已碎成了齑粉。
也正是遭这震动,玉悲楼眼睛一亮,发现废墟之间出现了一处不起眼的陷落,状如漏斗往下凹,像地底有个漩涡正在吸着这些沙子,等了好一会儿才几乎不动了。玉悲楼与其他人对视一眼,伸手从那凹陷处往下刨,刨了一会儿,吹开沙子,露出脚下一扇丈来宽的青灰色石门来。
“有了!”他一喜,用力去推上面凸出厚砖,随着并不明显的轻微声响,石门翻了过来,一条狭窄的阶梯甬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针对无辜平民的恐怖主义行为必须严惩,不能妥协,在此祈福昆明,要坚强,加油!
☆、甬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想不到苦寻的密室入口就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玉悲楼走在甬道里仍心有余悸,经历了刚才一番生死考验,每个人惊魂甫定各有挂彩,玉悲楼唤人点起火把先在甬道内稍作休整,许多人都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调息。
江儿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受伤,她替伤重的几个包扎起来,手仍止不住颤抖,来时意气风发一大队人,现在一下死了四个,重伤两个也不能再走下去了,天亮以后带路的向导就会带着驼队的人回去,他们根底子浅,只是收钱办事,犯不着为此丢了性命。
笑笑担心韶华伤势,好在有公叔荐给他输了不少内力,脸色好转许多,她翻看了韶华身上觉得十分奇怪,问道:“也没被咬多少,怎会如此吃力,难道是受了内伤?”说着就要去搭脉探他内息,公叔荐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韶华突然眼睛一睁反扣住她手,笑说:“我没事,就是被臭蝙蝠吓着了。”
他的手明明冷得厉害,但笑笑看了他这副表情,不知为何想说得就再也说不出口,垂下眼去叹道:“没事就好。
玉悲楼在旁观察他们一行许久,想了想上来各自揖了一礼,对菱蛇娘子说:“在下玉悲楼,刚才情况紧急还未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
菱蛇哈哈大笑:“姑娘?我可称不得姑娘,我叫菱蛇。”
旁人纷纷看过来,有人惊道:“莫非……是‘菱蛇娘子’?”
江湖盛传,君承欢身边常跟着一位艳色女子人称“菱蛇娘子”,此女擅使毒,能驱百蛇,算得上是君承欢的心腹。看她姿色气度,应该就是“菱蛇娘子”无虞了,那她方才拜的人难道就是君承欢?
虽说中原武林的传闻他们这帮塞外人并不是很懂,但君承欢恶名太响多少有所耳闻——眼前这个“君承欢”未免也太过慈善,温面柔眉的小白脸模样,啧啧,与那逢人就杀、赤目血手的传言不符啊!
君承欢见他们个个惊疑满腹,打心眼里懒得搭理,他心思在这密室甬道里停留了片刻,伸手敲一下四壁砌砖就发觉这些砖确实十分古老了,并不是近年里刻意开凿的。有些奇怪,玉悲楼口口声声说藏宝密室是蓝州城主所建,算起来不过十几年的事,如果是在下套应该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疑点,可看玉悲楼举手投足确实像第一次进来此地,前后反应不像作假。
何况……从一进来起,他就有种奇异的被窥视的感觉。
以君承欢的身手都无法察觉这种窥视来自何处,实在古怪已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将笑笑唤到身边,掏出一颗圆丸给她,说:“吃下去,调息片刻毒就解了。”
“你怎么突然变得好心了?”笑笑冷嗤一声,捏着那颗解药嗅了嗅,“该不会又是什么穿肠烂肚的药哄我上西天吧?”
君承欢看也不看她,说:“你要是怕死就别吃。”
笑笑嘀咕了一声“没劲”,二话不说就吞下药丸。她盘腿运息,起先呼吸微滞感觉很不舒服,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黑血,待重新坐定就发现那股抵制内力的疼痛感散去,灼热内力在全身游走过一周天后,脖子上的毒痕逐渐消失了。
君承欢见她面露喜色,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就说:“别以为武功回来了就能上天入地,我要想你死,横竖都一样。”一句话梗得笑笑讪讪,说:“是了是了,君宫主武功盖世,捏死我就像捏死只蝼蚁那么简单,何况这鬼地方我还能去哪儿,定是半步不离宫主大人身边。”
“你还是别靠太近得好,小蝴蝶出手没个轻重,一个不留神你就把自己垫进去了。”韶华站了起来,说:“我们带的食物不多,不宜在此逗留,还是快点进去吧。”笑笑听着有道理,但又介怀他有伤在身,就说:“你都这样了,不如跟着驼队先回去?”
韶华俊脸一拉,说:“我要是回去了,上哪儿找你?你当少爷我是什么人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我要见见这蓝州宝藏,见不着就不走了。”
“原先死活拦着不让我来,这下来了又不想走,你倒是一天变个脸。得了,等会要是走不动,我可不搀你。”笑笑咕哝了两声不再与他置气,独自走到前头去了。
重新整装后,玉悲楼带着剩下的三十来人继续进发。
本以为经过这么一吓能把江儿吓回去,想不到她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肯,笑笑拿她没办法,将弯刀塞给她说:“我会陪他们再走一段,如果有什么危险顾不了你周全,你什么都别管只需逃命便是。”江儿点头如捣蒜,果真抱紧了弯刀跟在队伍后面。
长长的一队人在狭小的甬道内只能鱼贯而入,甬道内的空气有些浑浊,走了许久也看不到头,就好像黑漆漆的前端一直延伸到不知名的地下深处去了,四周除了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就只有很乱的脚步回音。
笑笑处于队伍靠前头,一路走得非常小心,这条甬道跟她当年在蓝州地宫里走过的很像,但她知道并不是同一条。当年的地宫在什么方位已经完全记不清了,那条地道里没有致命机关不代表这里也没有,君承欢兴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给了她解药,凭她的轻功,就算中招也不至于马上丢了性命。
这么一想,不由地觉得君承欢“体贴”了许多啊……
“妹子瞅我家宫主瞅得出神,莫非心存眷恋?可仔细着脚下。”菱蛇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就跟到了她身后,贴近她耳边嘻嘻地笑。笑笑被她一口香气吹得耳朵痒,掏了掏冷笑道:“不敢当,你们个个都待我太好,我就是有命遇上,也是无福消受的。”
“呵呵呵,看来还在记恨给你下毒的事呢?我倒要替宫主喊声冤枉,这一出完全是我自说自话害了你,你要是觉得委屈,回头我自己就领罪去可好?”
菱蛇娘子边说边笑,脸上颇有点讨好的嫌疑,可她越是这样就越叫人警惕,谁知道她下一刻又会想出什么馊念头来,对于这种人,笑笑是能避则避,实在不避过,能唱白脸就绝不唱黑脸。不由地摆摆手离她远了些,说:“算了,我怎会记姐姐的仇呢……哎呀对了,你怎么会跟公叔这冷面神在一起?”
“冷面神?哈哈哈,这个称呼听着不错。他怎么会愿意跟我呆一块儿,不过是顺路罢了。”菱蛇娘子面色不豫有些含糊其辞,看来一路上两人没相处得多愉快。
笑笑倒也不感兴趣,又问:“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宫主身边常常跟着一名童子,你应该见过吧,是它带我们来的,天下间有一种蛊唤名‘不离’,一旦种下就能让任何东西不离不弃跟随身后,至死不休。”她笑了起来,叹了口气:“只是想不到用在死人身上也行……”
笑笑听得心惊,她一直忽视了那个吓人的童子,原来它一路如影随形跟来了。
“既然至死不离,那它现在去哪了?”
“被吃了。”菱蛇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回答:“刚靠近那些木桩,就忽然飞来许多蝙蝠将它给吃了,不然我怎么知道这种蝙蝠碰不得?”
笑笑目瞪口呆,急忙转过头去看公叔荐,心想公叔荐该不会也被她下了个“不离”蛊,否则怎么愿意跟一个杀了自己心上人的仇人同路呢?菱蛇却似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凑上来轻声笑道:“放心,我只是答应他说能找到你,顺道让他会会咱们宫主而已。至于他跟来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话到这里,两人再无闲言好说,一群人就这么闷头走了很久,数十根火把明明灭灭将人影拖得老长。这条甬道是人工修筑的,四壁开凿得很好,却光秃秃没有任何修饰,甬道每隔一段就变宽许多,两排设有大量通气孔,走得久了稍许会感觉胸闷,好在还不至于呼吸困难。
呆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走走歇歇,时间概念变得模糊起来,也不知道外头天开始亮了没有。若不是前方忽然出现一条岔路,很多人眼皮都快架不住了,这条岔路笔直幽深,一眼望不到头,笑笑探进去用火把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她扭头巴巴地望着玉悲楼,“往哪里走,先生给指条明路呗?”
玉悲楼面露诧异,显然没想到这里会有岔路,盯着地图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叫大伙儿都犯了难,最后还是江定潮大掌一拍道:“这样,你们留在这里,我先进去探个究竟。”玉悲楼一时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说:“江兄小心为上,有什么不对劲马上回头。”
江定潮应了一声,拿过一支火把钻了进去,众人眼瞅着火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中,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江定潮满脸郁闷地回来了,玉悲楼迎上去问:“江兄,前面情况如何?”
“真是奇怪,那条路平顺得很根本没有古怪,我走了许久后竟出现了三个岔口,我分别探了一段,每条都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究竟通向哪里。我不敢托大,就先回来同你们商量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只能朝这条甬道本身的方向再打探一下状况,有等候许久,探路的人回来了,说:“果然奇怪,前面是条一模一样的岔路,从岔路再往里走,也是三岔口。”
“我呸,居然是一个迷宫?”江定潮啐了一口,不知顾虑些什么欲言又止,其他人脸色也都不太好看,倒是笑笑此时确信了心中想法,虽然不知玉悲楼此举何为,至少他们是真的没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