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从地上飞快爬起,就见她突然按下一块壁面,甬道中的石门往后一翻阖上了,红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石门后。最后……她甚至还朝他眨了眨眼。
一抹笑颜,不话离别。
若日后得以再见,非黑即白,小鬼,你我便是正邪不两立的敌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篇啦~~~~~
般若苦《爱别离·华上青灯》
其实想作为中秋献文的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贴中秋就这么快就过去了
啊哈哈哈……
嘛~多希望小伙伴们可以去捧场!
啪!啪!拜一拜。
☆、彻骨
赶走无欺后,三人继续往前走。说来也真是奇特,临云宫高处山壁之上构建匪夷所思,九层楼台更是凌驾桃源之上美如幻境,更别说其中还有这样曲折的地道贯通山体。到底是什么人建造了这样的人间仙境?这里又怎么会沦为人们口中的魔窟?若是沿着甬道一路往下,是不是就通向了地心深处?
胡思乱想着,又过了好久,前方慢慢亮了起来。
倏地,入目一片绯红,有桃花瓣儿扑上了几人的脸。
“呀!”笑笑轻呼一声,原来洞里出来,直通到了山脚的桃林。
桃林着了火,火烧云般艳丽得无可匹敌,不远处甚至还有打斗声。想到方才迷宫一样的地道贯通了好些岔口,必定是藏了各种类似的出路,令她不禁轻嗤:“果真是狡兔三窟!”
不过这句话并没落入另外两人耳朵里,就被“轰隆”一声巨响给掩盖了。
整个地面随之一颤,前方一排桃树齐刷刷倒了下来,一大股烟尘翻滚而起,“什么人!”笑笑提气一喝,从韶华怀中挣扎着下来,眼尖的她已经看出前方站满了一条条人影,粗略一眼就足有百人之多。
尘埃未落,分不清谁是谁,却能轻易分辨出这些人都身着玄黑兵甲,整齐肃穆,她心往下一沉——狼牙军!
想必狼牙军是兵分几路,一拨震慑着武林各派,一拨早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只是狼牙军怎么知道他们会从密道出来?笑笑不由地将目光投向君承欢,想看看这出人意料的局面下他是什么反应,谁知君承欢只将对方带头那人飞过一眼,便再忍不住连眉带眼地笑出了声。
他语气慵懒道:“身手不如我,爬起来的速度倒是一绝。”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对方的声音低沉有力,言语间的冰冷怨恨激得人一个瑟缩。“你是不是没想过世上还有个我?”
君承欢不置可否地眯起眼,“的确是忘了。”
“你!好……”对方忍下怒气,大步踏前来。
这才看清此人形貌修长一身赭衣,星目剑眉很是年轻,英挺的五官气得有些扭曲。笑笑一愣,这赭衣人方才不是已经被君承欢打趴在了地上,原来这么耐打?登即又反应过来,这些狼牙军竟是被他调遣过来的。
果然,随着他的手势一落,狼牙军簌簌而动,飞快地将君承欢一干人等包围了起来,“锵!”地一声,齐齐拔刀,冷兵相向。面对这样肃整的军队,即便是君承欢,也唯有束手就擒,以三敌百,他们毫无胜算。
却在这时,两条人影落入了包围圈里,正是陆随与薛翔翎。笑笑松了一口气,心想他们果然没被地道困住,只是现在这局面也好不到哪去。
陆随冷静四顾,率先招呼了一声,“唷,这是个什么热闹情况?”
“大约是有人想要以多欺少,他们扮好人,咱们扮坏人,抓回去就是一通好打。”韶华提枪在手,笑嘻嘻地左顾右盼。又道:“你们俩站错阵营啦!”
薛翔翎脸色不善,面前这些狼牙军是他亲点的,如今却不服调令擅离职守,真是该死!他隐忍怒气,提气喝道:“狼牙军听我调令,收刀!”
一声令下,凛然威势陡生,压得每个人心头一颤。但狼牙军出乎意料的丝毫莫动。
“少将军不用多费力气,这是皇城内的军队,可不像你边塞带兵,普天之下他们只听一人调遣。”赭衣人言辞冷冽,却不见得色,手中一翻展出一块封龙金令,上书 “御”字。这块令牌,曾在薛翔翎手上出现过,如今却成了制衡他的一道铁则,真是让人笑叹:天子心思真的是深不可测。
陆随摸摸下巴,道:“堂堂‘一尺裁风’喻大侠,在江湖上也是声名显赫之辈,想不到多年不见竟做起了杀手。”
薛翔翎对此也略有耳闻,吃惊地看着面前的赭衣人:“该不是那个独挑北地十三邪的喻大侠,喻旸谷?”
“正是此人。”只是看他现在手持金令的样子,想必不只做了朝廷的刀那么简单。
喻旸谷被认出身份也不多言,目光横扫几人,对薛翔翎一拱手道:“少将军,今日在下无论如何要将姓君的带走,至于这位姑娘,是朝廷要的人。其他人在下一概不管,这恐怕与将军你的初衷没有什么相违背的吧?”
“何必跟他们浪费口舌!”
一声傲慢娇喝,鱼雏推开了他,支撑着身子从后面走出来。她被君承欢所伤,现下一瘸一拐的满脸恼恨,再装不下去那甜腻讨喜的笑容。“不过是几个乱党恶贼,也妄图抢走姐姐吗……快给我动手!”
薛翔翎终于沉了脸,桃花眸中再没有丁点散漫,果然又是司天台……
喻旸谷闻言颔首,只是伸手扶住鱼雏,看得出两人身份悬殊,不知是何原因狼牙军却不听鱼雏的,他亦不卑不亢似乎并不愿意多理睬她。
双方冷冷对峙着,一时谁也没有先动。君承欢眸光略闪,忽然问:“原先跟在我身后的几只老鼠,现在没了踪影,是被你打发的?”他问的是喻旸谷,指的是风玉琴等人。
见对方并不否认,就忍不住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这下很好,纵有武林同道追上来,也只会看到一个场面,就是空界和尚被君承欢打成了重伤,风玉琴一行追入地道也皆数被袭,每个人都明显是被“散水”所伤。
他不屑去辩解,朝廷与武林正义就不会撕破脸,一切就是他君承欢所为了。
但也奇怪,即便真是喻旸谷出手,风玉琴他们又岂是这么容易落败的?要在短短时间内将那几位重伤,而后赶来此地……他来得未免太快!笑笑此时想到了君承欢嘲讽的那句“爬起来的速度倒是一绝”,与其说形容得贴切,不如说点明了关键。
喻旸谷抬起眼来,目光如精刀冰棱。此人好似从一开始就承受了巨大的煎熬,今日才得以脱口而出:
“君承欢,我问你,你目空一切、日日舔血,走到今日可还记得恪水门?可还记得自己的恩师?可还记得自己的师兄弟们!”
三句“可还记得”如滚珠落雷砸下,可谓字字诛心。
君承欢微怔,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任何一点迟疑都可能是致命的,然现在却有一丝走神,在玉面之上崩出一玦,连笑笑都看出来了。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恪水门的传人?这么说起来倒是有点印象……”他含笑问道:“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喻旸谷大步踏前,横剑直指,骂道:“君承欢,你这不得好死的魔头!十二年前你杀尽同门,欺师灭祖,如今竟忘得一干二净?当真丧尽天良!”
“原来已经十二年了……”他狭长眼角一舒,竟似有些惆怅。其他人却都惊骇:原来他真是那个传说中曾迅速崛起却又很快消失的恪水门的人!
有传当年恪水门门徒众多,个个都身怀绝技英雄辈出,门主更是雄韬伟略有问鼎武林盟主的资质,只是这样一个武林大派不知何故一夜衰落,从此再没有恪水门的人存活于世,至今仍是江湖一大谜。
依喻旸谷所说,恪水门的人是被当年小小年纪的君承欢杀了个精光?真是匪夷所思!
笑笑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惊愕中,她反复打量君承欢这个人,那副名家绝笔绘就也似的好看脸面之下,当真藏了一副噬人而生的反骨吗?看他一千遍,听他一万句话,都不能摸清真面目。明明知道自己早该对这个人心生恐惧,可直到喻旸谷悲愤直指其罪恶的今天,才发现自己站在君承欢身边有多么可笑。
她终于还是迷路了,心底生出新的惶恐,不知自己徘徊在怎么样的边缘,往前一步、退后一步也许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直到感觉有人轻轻拎了拎她耳垂,她疑惑地转头,“韶华……”
“不要多听,他说的不尽然是真的。”背后的人给出一个暖笑将这份惶恐无措压下,重新熨贴,烫平。
她的心奇特地平静了下来,听他慢慢说道:“这人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客‘一尺裁风’,也是司天台安插在厉王身边的眼线,现在还多了一则身份,就是小蝴蝶的同门师弟,好精彩的多重身份。”
喻旸谷静默一阵,“韶华公子不在家好好做自己的大少爷,几次三番插手闲事,不怕丢了自己小命吗?”
他这话明明很具讽刺意味,语气却一本正经,反倒有些规劝的意思,听起来有几分古怪。也就用这种稀疏平常的语气讽刺着:“韶华少爷上次私闯厉王妃府邸,受的伤恐怕还没好吧?”
“可不是吗,你再下手没个轻重,把我打坏了可赔不起。”韶华眨巴两下眼,半真半假的态度让笑笑纵然想问都没机会开口,但联系起来仔细回想,她马上明白了一些细节:其一、早在当初被厉王铁八骑的金甲阵所困,韶华及时来救,此人就已经盯上他们了;其二、金踝夫人一事后,韶华受伤是真的,难怪至今不是其对手。
念到此,不禁对这位锦衣玉食的金贵少爷有些愧疚,他落得这么狼狈,跟自己不无关系。
没等笑笑开口说些什么,喻旸谷半冷的声音飘过来:“看来多说下去也是无益,听说令尊司城大人一心以辅助齐王殿下为己任……风云际会,世态无常,还望司城家不要走错了路才好。”
“劳烦挂心。”
“长安第一公子,果真伶牙俐齿。”喻旸谷没了耐心,手下一挥,整个人锋芒毕露。
狼牙军见令即动,缩小了包围圈从四面逼了上来,薛翔翎与陆随对视一眼同时出剑,衣袂挥舞如同惊鹤,顷刻间与十几人斗在了一处。
双方动起手来,情况变得十分危急,笑笑一众形势急转直下,被狼牙军冲散成了三拨。更多的狼牙军士却是朝了君承欢围去,他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手,面对百万雄狮亦不改色,所以见君承欢恼羞成怒一掌解决一个也不胆怯,反而不要命地聚拢,直迫得君承欢陷入了持久相拼的合围。
喻旸谷眼色一深,看出空隙,忽然飞身而起反扑笑笑。好在笑笑虽然无力动手,反应却不慢,她蹬地急退,“小心!”韶华更是瞅准机会反守为攻横出一掌,将笑笑一把拎在身后护住,两人身影一错,令他扑了个空。
鱼雏大吃一惊,奔上来一把抱住喻旸谷的胳膊,怒斥道:“你干什么!”
“大人吩咐过,无论如何要把姑娘带回他身边,属下不敢不从。”喻旸谷看也不看她,一把推开纠缠就要再次出手。“您靠边,仔细别被属下误伤了才好。”
“你……放肆!姐姐是我的!”鱼雏恨恨地瞪大了眼,奈何她颐指气使惯了,自己却根本没有武功在身,碰上这种不听话的“下人”,气焰一下子跌了三分。
喻旸谷行动可谓利落,捏一个剑诀,十式剑羽就铺头盖面罩了下来。他持的剑薄而软,青刃之上游龙舞凤,看似繁复的招式被他一气呵成地使出来,几乎叫人招架不及。
韶华且战且退,将笑笑引到一边,而后一卷金纹袖袍气急败坏道:“这臭丫头哪里好,你们个个都跑来跟我抢!”说罢也不顾话里打自己的脸,握紧银枪落雁横丘地回敬了过去。
喻旸谷的剑如同水中游鱼,一尾一晃消失复出现,原来所谓“一尺裁风”,便是他出剑一尺即回,快如疾风裁柳,招招致命令人防不胜防。
韶华原本与他打得难分伯仲,但目光所见处一个晃神,对面的剑刃突如狐鼠入洞,虚撩过一道凌厉银影就往后缩去,反之推上前的是一掌“散水”!他身形一滞,此时要回转枪头早已来不及,“散水”飘然落下避无可避,他提气硬着头皮出掌,两掌相接,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涌来,几乎要将血管都撑破。
韶华连退两步,“咔”地一声,拄枪入地瞬间抵住了退势,肺腑之间疼痛欲裂。
他揉了揉胸口,竟也被激起了几分怒气,一张俊俏脸气得圆鼓鼓的。“真是没完没了……害本少爷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好缠人!”想喻旸谷其人,能将剑法与掌法合用至如此境界,行云流水,令人不可或信。韶华再不敢轻敌,枪杆在掌心转过两圈,正要再起攻势,忽觉旁侧一物袭来,他急忙将头一偏,一支细羽银针飞快擦耳过去。
再摸颈侧,虽然避过了,但已经触到一丝血痕。不远处的鱼雏见计得逞,再度露出了细密甜腻的笑。
他呆了呆,“死丫头……”竟然暗算本少爷!
手脚开始迅速麻痹起来,沉得像是根本没长在自己身上,渐渐地,就感觉四肢的感知消失了,唯独胸口的疼痛剧烈放大,心脏被人攥紧似的跳乱了节奏,整个人就这样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这种感觉居然有些熟悉,有些像之前他被下软筋散时的感觉……
那时,他记得某个人哭了。
喻旸谷见状一点也不含糊,他意在抓人,也就不屑在此时做什么正人君子,手腕“唰”地一扬,一剑刺下,笑笑的眼神略微晃了一下,呼吸一窒,她的脑中似乎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又旋即空白一片。
这一刻,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叹一声、或者笑一场,恰如名将挑灯叹白头、红颜化白骨,千思万念只在一瞬,却生生湮了诸多言语。
剑锋在离她下肋一寸处停了下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握住了剑刃,由于用力,手背上泛起了青白的经络。
“韶华……”笑笑轻轻喊了一声,却浑身发僵把话咽了下去。
韶华的动作没有停顿,似乎不会痛一样,手腕一翻,生生把薄软的剑锋拗过去对准了剑的主人,他的目光里陡然生出一股冷冽,沉声道:“滚,不准伤她。”
仅一句,竟有种让人心折的魄力。
笑笑一颤,见剑刃上迅速淌下一道暗红的血,似乎有切开皮肉的痛感从她身上划过。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抓的是把什么剑?他究竟知不知道面前的是个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彻骨
从未见过他这般凌厉摄人的模样,以往总笑眯眯翘起的唇角如被霜雪冻住,眸若冷星,连带着整个人威势逼人。
手上越握越紧,喻旸谷一惊之下想收招,竟没能把剑抽回。笑笑急忙去拉韶华的袖子,“快松手!”若这么下去,他的手可就废了啊!
却不想韶华此时是动了真怒,运功提气将力尽贯五指,软刃遭此力强送回去,“嗡!”地如被压弯的竹子反弹,震得喻旸谷手腕疼痛,眼色便也深了几分。
韶华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踢起长枪居高临下就攻下盘,突突落下的枪头如紫电惊雷,燎原之势击穿砂石轰然爆开。喻旸谷连连退却,却见他反手旋过枪柄,连环的枪影一时间竟如白色雀翎般纷繁莫测,然其间含着至纯刚狠的落力却又叫人应接不暇。
喻旸谷心头澈亮,用剑隔住层层密网,道:“好一手广氏银枪!再来——”
韶华俊面含霜,扫枪提膝横绞,喻旸谷则顺势翻挑,却根本离不开缠绕,只见那枪头如有银蛇伏地而起,下一瞬就突入了他腰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