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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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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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上了一个穷到没鞋穿的小孩,送掉了。”
  “那怎么送一只?”
  她想了想,瞎掰说:“剩下一只要留下做鞋样,等你回头给我买新的。”
  他居然点点头,赞同地说行啊。然后又问:“我家护卫哪去了?”
  “刚才听他们在谈论你身边一个名叫碧蝶的丫鬟,我就同他们说,你传了口信在望江楼要把碧蝶姑娘许配人家,看他们几个谁先到谁就讨了去,他们扔了手上家伙就跑了,我就进来了。”
  他抚掌大赞了起来,发现了一个以后出府的好主意。罢了明眸一转,朝她勾勾指头,说:“过来,我给你吃好东西。”
  她眼睛一绿,呼啦一下扑过来,“什么什么?”
  “七巧冰圆子。”他将手边一碗透着寒意的凉汤推上,只见一颗颗彩色剔透的小圆子挨个儿攒在碗底,圆润可人且带一股子薄荷香味,当真七巧玲珑。她端过来乐滋滋地吃着,诚心诚意:“韶华你真是好人,跟着你天天有东西吃。”
  “那你以后就天天跟着我。”
  “好。”
  他顿一下,见她接得这么顺口,头却不抬。于是笑着,眼眸如星。“其实不必每次都是我去找你,你可以天天来找我。”
  “好。”
  他又说:“顼凤闲此人,我同尚泱已经帮你找到了。”
  她突然停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勺子抬起脸,静漠的神情让他有一瞬不知作出什么反应好。但顺了顺宽大华丽的袖口,还是缓缓接下去:“顼凤闲是曲州人士,机缘之下做了厉亲王的幕僚,世人甚少听闻此人名号只因他藏得太深,但他却是厉王身边不可或缺的重要军师,‘玄鬼之师’也正是有了此人在背后操练才有今日。不知是不是咱们运气太好,就在前两日,此人随厉王从边线回来了,现在人就在长安城中,要找他倒是容易得很。”
  好一个糖饼军师,他似是而非地笑了起来。
  她眨巴着眼睛,神情倒是坦诚,似乎随便他问什么都不怕,只是会不会如实回答就不一定了。这样的神情,倒有点像极了做错事后自己前来领罚的孩子,漆黑如墨的眼眸带一抹倔,又装得满不在乎,被人疑虑得多了,质问得多了,大义凌然无所畏惧。
  他却甩甩袖子,轻扬起弯弯眉角:“不过再厉害也只是个做糖饼的,你想吃,回头咱们找他去要,不信他敢拂本公子面子。”神情得意万分,往自己面上贴金,将所有质疑都带了个风淡云轻。
  她微不可觉颤了一下,浓密的睫毛盖下来,低头继续吃圆子,嘟哝一声:“好。”
  吃完冰圆子,他突然拖起她的手,急道:“既然我卖出去这么大一个面子,你也得帮我一件事才算公平。”
  “什么事啊?”
  “来了你就知道了。”
  笑笑跟着他跑出去,穿过了长长的回廊,这才是第一次见到司城府的样貌。
  满目荷塘接连曲水流觞,绕过鳞次栉比的好几排房,进到院子角楼相承,华贵而不失雅致大气,想必方才呆得只是个小小书房罢了,也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能堆积出这负有盛名的“第一府”啊,司城的老爹莫不是很有钱很得势?她这回是真正意识到了。
  到了一间朝南大厅,拐到门口正好出来一个面貌姣好的小个头女子,手上端着茶,见到韶华大吃一惊,压低了声急道:“少爷,你不是躲到汤少爷家去了吗?怎的回来了!”又一眼扫到笑笑,更加惊惧:“少爷,这、这这……这女子是哪里来的?”
  “好秋寻,你去给本少爷多端两壶茶来,快去快去。本少爷今天要来个快刀斩乱麻。”没等叫秋寻的婢女再阻拦,他已经紧扣着笑笑的手进去了。
  秋寻心下冷汗涔涔,默念两声完了完了,夫人你在天有灵保佑老爷不要气得发病才好,然后提了裙子急忙去换茶了。
  笑笑满头雾水跟着进去,才进门一脚就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扭头要走。
  韶华一把紧紧拖住她,心里暗骂这丫头怎么逃生反应这么快!脸上却如三日旭阳,对着堂上突然死寂不语看过来的三人吞了下口水,然后朝正中间冷面危坐的那个腆起了笑脸。
  “爹……”
作者有话要说:  

  ☆、有匪君子

  被他唤作爹的中年男人唇角紧抿,目光炯炯横扫过来,正是那帝师司城儴。
  要说司城儴其人,本来一身盛名在外,才华横溢又圣眷滔天,哪一路不是走得顺风顺水?唯独生的这个儿子,玩乐成性又整日惹是生非,平白给他老脸抹黑。人们道:“司城教好了真龙天子,却唯独落下了自家儿子。”虽是笑谈,可每每听到多少让人气短。
  眼下这个不肖子居然拖着个姑娘回来了,张口就道:“爹,我把‘上品貌美媳妇’给找回来了,咱们家香火有望了!”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在座有人杯盏跌落摔了个粉碎。只见是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美貌少女,生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面色惨白地站起来盯住韶华:“韶华公子,你这是……这是在说什么?”
  是啊,到底在说什么?笑笑狠掐一把他的手心,眉头乱跳,却见他偷偷眨个眼,示意先配合着演下去再说。
  韶华似是才意识到另外两人的存在,笑眯眯地:“哦,正巧王大人和晴兰小姐在场,不如给韶华做个见证,眼下韶华了却了家父多年的心愿,回头也将是有家室的人了。”
  “胡闹!”司城儴一拍椅子站起来,冷眼打量着堂下手牵手作亲密状的两人,怒不可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爹,她马上就是我们家媳妇了,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当年你要娶娘,还不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撒泼打闹?”
  “胡、胡说八道……”
  “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讲的,怎么成了胡说?”
  “你与晴兰小姐的婚事我早已经应下,你三番两次推搪不说,今天更是从哪里带回来这么个古怪女子做借口,你、你真是……气煞我也!”气到极致,当真喘着粗气顺不过来了。
  王大人见这情形,自家女儿被冷落一边哭哭啼啼不说,这司城家显然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岂不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他心中径自恼怒,嘴上却圆滑。“司城大人先莫动怒,许是贵公子有什么理由也说不定……我家小女虽算不上八面玲珑,但也善解人意,想来不会招嫌弃才是?”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司城儴气在头上,也就顺势踩了下台,瞪住面前的笑笑,话却对着韶华说:“也是,你告诉我,你找来的这赤足疯妇,有哪一点能称上品?”
  “什么赤足疯妇?”笑笑的声音终于不冷不热冒出来,干脆给足韶华面子,帮他演戏演足了。
  “古时烈王守兵筱相城,城内灾民无数,烈王妃子惠夫人怜民疾苦,亲自登城施饭,天寒路滑,一鞋落下城墙,夫人弃而不顾,道:‘食不果腹,何故念鞋?’此举后来为世人称赞。我不过感念夫人善举,想要多加体验罢了,老头你这么讲,难道是嘲讽惠夫人弃鞋施饭之举吗?”
  忽略那句“老头”称谓,倒是有点歪理。韶华看着她圆溜溜的脚趾“扑哧”笑出来,心底小小地鼓掌。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司城儴脸色转青,“我儿生性顽劣,在外难保不会招惹什么是非,我这当爹的在外管不住,难道到了家里还怕管不住?倒是姑娘你一介女子,随他胡闹至此,不会觉得羞耻吗?”
  王大人宽慰着自家女儿,听了这话忙地接口一句:“司城大人说得在理。”
  “巧了,我家公子跟你一样,在外管不住我,只有等我回去了才好教训。这里对你的宝贝儿子来讲是在家里,对我而言却是在外头,所以还是等我回去同我家公子商量过后再说。”
  “嘴尖皮厚!你可知道这婚事还讲究个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她终于露出疑惑的神色。
  司城儴不争气地窃喜了一下,一抹胡子道:“门不当、户不对,难成好姻缘。”
  她恍然大悟,叉腰鄙夷地扫视着韶华:“也对了,不说我都忘了,差点白白地被你们高攀!”
  “高攀?”司城儴胡子僵直,指着她憋得酱紫:“我、我们家高攀你?”
  王大人也对这大放厥词的姑娘起了疑,探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可是堂堂端亲王府的人,司城家想要高攀我,还要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难得看上你的好儿子才是!”扔下这么一句没皮没脸的大话,她轻哼一声,赤着脚就大摇大摆地走到里屋,半抬起眼皮藐视着伤心欲绝的晴兰小姐,淡淡道:“看你也算是个美人胚子,这么要死要活的出了门也不好看,我倒不介意跟你共侍一夫,这样吧,我做大你做小,我住东边你住西边,咱们往后谁也不碍着谁。”
  晴兰眼前一黑,几欲昏厥。王大人急忙扶住,被这个恶女气到哆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即便是端王府上,你也不过一个下人,竟然这样欺辱我家兰儿……”
  “下人?这话被我家公子听去,可要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下人。说不定哪天路上遇见了,你还要叫我声好听的才是。”她笑得猖狂,摆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罢了罢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打从今天起,我就姑且在这里住下,权当散心吧……”
  她赤着脚跑进里屋,自说自话看好了风水,划定了地盘。在座几人萎顿下去,再也找不到力气来对付这么个蹬鼻子上脸的恶女。
  韶华见火候恰到好处,急忙上前扇风:“怎么样,爹,虽然说不上倾世倾城,但算是真正七窍玲珑、能言善辩了吧,你不是说咱们司城家的媳妇要蕙质兰心才好?我觉得她配我刚刚好……”
  司城儴瘫坐椅中,直勾勾瞪着他有气上来没气下去。
  看见在门口徘徊着不敢进来的婢女秋寻,韶华唤一声:“好秋儿,降火茶快些拿进来。相信等爹降了火气,一切都好说。”说罢,没敢再看任何人脸色,甩着袖子就逃也似的追进屋去找他所谓的上品媳妇去了。
  ******
  经此一闹,笑笑居然就真的在司城家住了下来。
  “你给我记住了,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啊。”帮忙把他的未婚小媳妇给气走了,说谎折寿不说,天天还要对着司城儴这个“公公”的一张臭脸添堵,相看两相厌。
  本来还想寻个机会去撒点女儿娇,把老人家好声好气哄骗软了,解了这个心结。谁想没过几日,朝中密奏频传,三天两头地把司城儴召进宫去,后来索性不放他回来了。既然天公不作美,那就索性作罢。
  韶华倒是起了点疑惑,瞅着这个被自己引进门的大尾巴狼,奇怪道:“原先就想你是谁家的丫头,没想到是端亲王府上……当真是古怪!”都说端亲王为人庄正清雅,府上的个个人都规矩,他早年还过府拜会过一次,看他们言行举止当真像模子里规范好了刻出来的,哇,要把这丫头往里头一放,那该是怎样鸡飞狗跳的情形?恩,还是放在自己府上好些。
  “我也觉得奇怪,每回我跑去玩身后都要跟着四五个丫头,让人好不自在!嘿,你信吗,我有一回丈量过她们走路,步子跨得大小都一模一样!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摧残……唉唉,没想到李邺看着和气,私底下不定是个恶主呢。”
  “既然是恶主,你还跟着他?”
  “我没地方去啊。”
  他一喜,“那就来我司城府,回头我去问他讨了你过来。”
  “不要,我可是第一丫鬟呢。”
  他恨铁不成钢,“你真心要当那什么什劳子丫鬟?”
  “唔……”
  “他对你难道就很好?”
  “恩。”她眉飞色舞地,“李邺说了,等他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带我去吃全城最好吃的鸭子,还说要带我去看戏,就是那种依依呀呀转来转去唱的那种……不过我跟你说啊,别看他一脸什么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私下还藏了一肚子坏水,他斩了我的绸子到现在都没赔我呢……”
  “李邺、李邺。”他抬起了眉毛,不觉有些酸溜溜。“你倒是叫的顺口。”
  她收住话头,诧异地看着他。
  他自己说出口也是一愣,旋即翻个白眼,“啪!”地抽过扇子轻拍在她头上。“我是说,一只烤鸭、一场破戏就能把你收买了啊,傻妞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有匪君子

  没出两日,太常卿府的午后一幕重新上演。
  “尚泱!尚泱!你快出来。”
  尚泱苦不堪言地从门后爬出来。“这才清净了几日,又怎么了?你不是跟那个笑笑玩的好好的,何必老拖上我呢……”老天爷,这情形下去,该不会等到韶华成家立业了,还要天天拖儿带女地往这里跑吧?
  韶华一脸苦楚地坐在那里,一反常态没有了往日的鲜活模样。
  “我觉得我大抵是病了。”
  “病了?”他凑上去仔细看一下,狐疑地:“什么病?”
  “嫉妒别人的病。”韶华托着腮帮子长长地叹气,说:“我觉得自己这些天很奇怪,我居然开始嫉妒起那个臭丫头来了……你看呐,她长得其实也不算特别好看,不过就是眼睛大了些……可我这两天瞅着居然觉得亮得发光,你懂吗,就是那种比贼溜溜更亮的光,简直照瞎少爷我的眼!”
  喝一口茶,继续埋怨:“更奇怪的是,她冲本少爷笑的时候,少爷我居然慌了神了!真是笑话,少爷我可是有着‘第一公子’的美誉,以往哪个看了我的笑不是慌神的,我怎么就轻易被她打败了?”
  尚泱张了张口,没接上话。
  他又唧唧歪歪下去:“最最要命的是今天,今天一早少爷我难得好心好意要带她去看戏,她却说什么在我家住久了她的小跟班有意见,要回去好好解释……嘿,她说着跑得比猪还快啊,我是怎么看她那身红衣裳怎么刺眼,梗得我现在还难受!你说说、你说说我该不是病了吧,连个破衣裳都要嫉妒了……”
  尚泱听到最后,站起来满面怜悯。“想必你喜欢上她了。”
  啰嗦戛然而止,下面酝酿的长篇大论突然掐死在肚子里,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好笑:“少爷、我?”
  尚泱表情更加悲痛,这么个风华正茂的小青年,怎么连这种事都要别人教呢?想着只能给予一个无比肯定的鼓励,点了点头。
  对方表情愈加难以置信,他便再点了点头。
  韶华如遭雷劈站起来,晃了晃没站稳当。懵上半晌,嘟哝着自己有些头昏,然后慌不迭地走了。
  ******
  经尚泱这么一说,韶华坐立不安。
  回到家中来来回回踱了几圈,满脑子都是那句“想必你喜欢上她了。”真是要命,他是哪种美人没见过,看上谁不好会这么没眼力看中个蠢丫头?
  尚泱不是郎中,只会胡说八道又不会看病,幸许自己真的只是病了才胡思乱想……对,一定是这样!他突然找到了问题根源,自顾自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要上济世堂抓药去。
  迎面撞上来一张小脸,笑得满面桃花。“哎,你上哪儿去?快些教我写大字!”
  韶华一愣,瞅着那双乌溜溜发亮的眼睛,心跳乱掉一拍。糟糕,这就是要犯病了!
  “我、我出门……”
  “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我不管,你先教我写大字,夜摊上的那个穷书生说若是我写了,他就找人给我裱起来。”说着小手一伸,拖起他就朝书房跑。
  韶华暗叹:完了、完了,看来害的这病名叫:甘心情愿症!
  坦率地想通了之后,他再看笑笑的时候就有些变了味。譬如此时一个自认为正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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