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缓下表情,脸上也有了些暖意。
“傻孩子,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人稀罕,就给他们好了。”
绿意还不到十六,说起来还是个孩子,她虽不是个多么和善的主子,到底还是要护着他点。
“可是……”
初九摆了摆手,阻止绿意接下去的话。
“绿意,你须记住在这深宅大院里行事,要多一个心眼,说不准在你落难时,哪个就会上前踩你一脚。所说的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多一个敌人,多堵墙。”
绿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初九看他似乎还有些懵懂的样子,知道说再多,他也无法全部消化,便也不再解释。
“告诉仇刃,就说我身子这些天很不好,要是再有外客来访,都挡回去吧。”
初九身子往下躺了躺,闭上眼睛吩咐道。
绿意是了一声,便也退出了房间。
一等绿意出去,初九便坐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又从被子底下拽出要换的衣服,三两下的把衣服换好,头上的素色发巾也换成了纯黑的棉布头巾。等穿戴妥当了,她把枕头放在被子下面,做出她还在睡觉的假样子。
做好一切,她才走到门边,从门旁的窗户往外看时,院子里很安静。她微微露出个笑容,看来仇刃是把访客都挡掉了,那么她也可以暂时离开一阵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把这章分下段,一章分为两章,下一章会重新修改。
☆、刺探
惜春园后院有一扇小门,平常没人从这里走,门自然也就锁着。
初九沿着墙角走到墙根,手在墙上借力一拍,人已经上了足有一丈高的院墙。她回头看看安静的惜春园,便转回头没有更多迟疑的跳下了墙。
幸好围墙外只是个僻静的巷子,她跳出来也没吓到旁人,只是从巷子里出来时与一个瘦高的男子撞了一下。
“抱歉!”初九匆匆说了句,看男子似乎没撞伤,她便转身急速离去。
聂澄澈本来是跟着厨房的人出来采买食材,不想采买的大婶忽然肚子疼,便把篮子交给他,自个儿找地方方便去了。
他本来站的好好的,哪里想到出来个冒失鬼,居然撞在他身上,他刚要发作,那人却又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他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人家好脸的说,他也就没法计较了。
等他抬头想说没事了时,那人已经走的没了踪影,他愣眉愣眼的看着那空空的巷道,是气也不是,是骂也不是。
那人走后,徒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人不觉要生出更多猜疑。
“唉!这回总算舒服了!”刚方便完的大婶出来,就看到澄澈望着空无一人的巷道发呆。
“小聂,发什么呆?走了!”厨房大婶已经有五十多岁,人也长得胖胖圆圆的,人倒是和气,招呼着澄澈去菜市场。
澄澈回过神应着,人是跟着大婶走了,可不知怎的,那股檀香味好像始终在鼻端萦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初九离开凤府时,换了身衣服,为了怕被人认出来,她脸上罩了□□,现在的她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路人,就算是她亲爹站在她面前只怕也认不出她来。
早两日,她就和人约好在聚仙茶楼会面,只是因为老太爷寿辰,她脱不开身,还好老太爷吩咐了不许人打扰她,她才得了空出来。
顺着聚福街往东走,就是聚仙茶楼,茶楼的生意很兴旺,一时间是客似云来。她刚迈进茶楼,小二就赶紧过来招呼着,她摆了摆手说约了人的,小二也就退了开去。
还不等她去找人,人家已经在二楼招呼她了。
她仰头看去,只见坐在二楼雅座的正是她今天约的人。
她朝那人点了点头,从楼梯走了上去。
待她坐下时,对面的人还上下打量她。
“啧啧啧,我说,你这变脸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啊。要不是我认得你腰上那块翡翠,只怕你就算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得你。”那人给初九和自己倒了杯茶后,便啧啧有声地说道。
初九喝了口茶,脸上是万年不变的表情,唯有嘴角微微勾着。
她对面的人也是个女子,长相更加普通,几乎就是掉到人堆里也找不到的主儿。只不过这个人,可并非一般人,她可是江湖上顶顶大名的百晓生,而这百晓生并非一人之名,它是属于风雨楼的,这风雨楼又是个极大的江湖情报组织。
“让你查的人,你查的怎么样了?”初九眼睛并不看她,只是往楼下看去,而两人说话,也好似无关痛痒的闲聊。
“查了,不过人家好像真是为你家老太爷拜寿而来,其他的暂时没有消息。”对面的女子抓了一大把瓜子仁儿放在嘴里嚼啊嚼,倒一点没耽误说话。
初九眼眸深沉,听到女子的话,心中不由得一沉,那人在战场上骁勇善战自不必说,但可不见得真是莽妇之流,她突然要来拜寿,可未必像信函所言,因为敬重祖父。
女子边吃着瓜子仁儿,边打量初九,想是要看破初九这□□的奥妙。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人现在已经到了容县了。我看她也就跟她皇帝姐姐一样爱什么微服出访,我查过了,她就住在离这里几条街外的浮冥客栈,你瞧瞧这名字,浮冥浮冥的,怎么看都不像好地方。”女子一拍脑门儿,差点忘了大事。
初九转回头,眼睛眯了下,那人是发了信函的,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前来,现在居然悄悄的来了,其中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瞧着那人还有几分硬气,并非像个狡诈小人,只是看人外表最是不准。所以呢,你家里的东西要么就藏好,要么就交给人家算了。”女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初九却是再未出一声。女子觉得说的无趣了,也就闭了嘴。
初九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推到了女子跟前,女子打开布包,里面是整齐的十锭大概每锭十两的银锭子。
女子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将布包包好揣进了衣服里。
“你慢慢吃,有消息记得通知我。我先走一步了!”初九说道,也不等女子答复,便转身离开,女子也不在意,还是坐在原位只自顾自的吃着。
走出聚仙茶楼,街上行人往来很是热闹,初九更没心思看这些,她只想着晚间要如何探查浮冥客栈的事。
这一晚,天刚擦黑,初九就已经到了客栈。浮冥客栈前红色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还真有些鬼宅的味道。
这是间客栈,生意虽不兴隆,却也不见它倒闭。
一身黑衣的初九脸上蒙着黑巾,很轻巧的就跃入了客栈后院。
白天里她已经打探好了,那人就住在后院正房里,这后院都已经被那人包下了。
今日晚上无月,正是暗中行事的好时机。
她贴着客栈的院墙一步步往正房移去,马厩里的马还在吃草,大约天色太暗,马儿并未注意到暗中还有个人在行动。
正房窗户上映着一个人影,想是还没有歇下。
初九贴在窗下,屏住呼吸。
不多会儿,正房门上便传来敲门声。
“进来!”屋内的人音质清冽而不失严厉,想必是在军中磨练日久而形成的一种语态。
门被推开,有人走进了房间。
“查探的人回来了,今天邵家堡的大少爷到了凤府,排场挺大,据说,凤家也挺属意这位大少爷,说不定两家会联姻。”进门来的人声音洪亮,说话声直爽,想必也是军中人,只是态度十分恭敬,想必屋里的人身份一定在她之上。
屋里那人沉吟片刻,没有再说什么,安静了片刻。
“今天你们也累了,去歇着吧。”清冽之声再起,却是吩咐那人去休息。
初九皱眉,她本以为亲自来查探,或可得到些消息,怎想到居然要无功而返。
待那禀报之人离开,她也想起身回去,却不想屋内的人沉声说道:“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说话。”
初九一惊,没想到那人耳力竟然如此了得,她已经尽可能的隐藏自己,却还是被她发现了?她镇定下心神,或许不是,她只是在诈自己。
她没走,也没进去。
过了一会儿,初九以为屋里人果然在诈她,只是她一眨眼的功夫,窗子大开,一个人影从窗户里跃了出来。
初九惊愕万分,虽然惊愕,她也没惊太久,她行踪本来还算隐蔽,此刻却被人勘破,若是再失手被擒,那她可真是白白隐藏了这么久。
她手在土墙上抓了一把,土墙本就是以黄土搭就,她这一把抓了不少黄土,她顺手一扬,本可以阻隔来人的攻势,怎想,那人手中有刀,将黄土劈开。
而刀的来势凶猛,非她一双肉掌所能抵抗。
她侧过身避开这一刀,从腰间抽出自己的软剑,剑身细长,在夜间也闪出一道银芒。
软剑与刀相碰,击出一道道火花。
来人刀式刚猛,非初九所能硬敌。初九也不恋战,边战边退。那人也不下杀手,只是力图擒下初九。
两人战了几十个回合,倒并未战出胜负。初九找了一个空隙,虚砍向那人,那人也不避,反而迎剑而上。
那人不知道初九的身份,可初九却知道这人身份,她伤不得,所以欲抽剑回护,左臂却被刀砍上。
她一疼,差点放松手中剑,只是她咬住下唇,忍住疼痛,再次挥剑,这次,那人没再硬上。
刀回刀鞘,这是要放初九一码。
初九也不管她这是个计策还是真有意为之,边撤边点了几处穴道止血。
等她满脸大汗,跑出浮冥客栈时,人也已经有些脱力。晚间的夜风拂面,让初九清醒了些,她咬着牙快速往来时的方向疾奔而去。
晚间的凤府,也十分热闹,宾客中不少年轻人,凑在一起吟诗作对的,倒也是一处风景。
初九从来时的路回了自己的惜春园,园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她推开房门,人几乎是立刻软了下来,她靠在门板上坐在地上,心中不由得苦笑,想她拜师学艺后,还从未有过如此败绩,真是疏于练习,惭愧惭愧。
沙沙沙--
一阵细碎的声响让还在自嘲的初九忘记了疼痛,她手中软剑已被她缠回腰间,此时,她只能扶着门板再次站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腰间将软剑抽出,循着声音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没有人的时候,是不点灯的。
此时从门缝里却能看到点点微弱的光芒,她靠在墙边往里看时,并看不到什么,她的书房里有很多书,书架子都是一排排的,想那贼人并不在这边的书架,所以她才没看到。
她悄悄将门拉开足够她进出的宽度,轻轻地走了进来。
即便受伤,也不至于让她泄露行迹。
她歪着头看看这边,没有,又看看那边也无。她又往前走了走,最后一排书架旁,先是一个送饭用的食盒,然后是一只引路用的灯笼。
在食盒和灯笼后面是一个蹲着的人影,从那衣服和发型看,应该是他们凤家的男仆。
初九无声靠近,手中软剑就那么毫不客气的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初九因为疼痛,声音越发的冷,冷的就像是十冬腊月的天气,没有丝毫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感冒了,写的东西不太严谨,今天又改了改,重新发上来了。
☆、秘密
“你是什么人?”
初九这一动,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而被剑抵住的人身子颤了颤,倒并没有被吓傻。
“我,我是这府里的仆人。”男子声音略低,那低柔的声线带了些颤音,可见还是被吓到了。
初九眼眸微闪,祖父的生辰,府里招进了不少临时仆役,贼人混进来倒也不无可能。
“你既然是仆人,没经过主人允许怎么敢私自进来?说!我要听你的实话。”初九已经不打算迂回的套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可能随时因为出血过多而昏厥,在这时昏倒无疑会给这贼可乘之机。
初九说着剑又往下压,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到薄剑刃压在皮肤上造成的细小血口。
“呃……”男子喉间发出一声呻/吟,想是剑刃划破皮肤,瞬间产生的痛感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剑刃,却加深了伤口的深度。
“我,是来给二小姐送糕点的,老太爷让趁热送过来,我看二小姐不在房里,就来了书房找她。”男子一口气说完,之后,轻轻地换了口气。
初九皱眉,在男子蹲着的地方前面有一堆书摞成了一摞,旁边则是往下陷的一个四方的坑,里面是一只用铁皮做成的盒子,盒盖已经打开,盒子里的各色面具呈现在眼前。
“主人不在书房,你就敢随意动她的东西?”显然她的秘密已经被他看到,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伤口的疼与此刻的棘手情况让初九有点心烦,语气自然就算不上和蔼。
男子僵住身子,他本来也不擅长说谎,可是此刻他弄不清楚身后的人究竟是谁,所以也不敢贸然接话,只是支吾着。
彭彭彭--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半天没人回应,门外的人大声喊了起来:“妹妹,妹妹在吗?绿意,绿意开门!”
正是凤家大小姐凤初七的声音,初九持剑的手一顿,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最终,她只是移开软剑,手下的动作也没停。
她把男子拉了起来,剑也卷回腰间,不过,她并不会因此放松手上的动作,她右手扣在男子的喉间,左手揽住他的腰,竟是轻松将他挟持着出了书房。
在经过大门时,风过,门插也打开了。
聂澄澈被女人半夹着揽上床,不仅如此,他的衣襟还被扯开了一大块,露出他瘦削的锁骨,这时候,他只感觉一阵冷。
他身边的女人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杀你很容易。”这声音很冷,也很淡,但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却很浓。
被强迫着按在床上,锁骨半露,澄澈真是觉得难堪,他是乞丐,是流浪汉没错,可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哪怕那时被掳也未曾……
“我知道!”他低声回应,对方似乎满意他的回答,将他揽在身前,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彼此间呼吸相触,他竟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从门外闯进来的凤初七倒是没发觉门为什么上一刻还插着,这一刻怎么就开了,她直接进了初九的卧房,屋内却是一片漆黑。
进了屋,她还差点撞在了椅子上,扶住椅子,她踅摸着找到油灯和点火石,把灯点亮了。
“我说妹妹呀,这绿意是怎么回事啊?天都黑了,也不知道点个灯,我差点撞在椅子上……”
凤初七把灯放在桌子上,回身想要找凤初九时,却被床上的情景给弄愣住了。这是她那个清心寡欲的妹妹么?
只见床上不止有凤初九,还有一个头发散开,衣衫不整的男子,虽说那男子是侧躺在床上,看不清楚脸,不过,只有这半张脸也足够了,男子可不是什么天香国色。
其实也对吧,初九她是常年躺在床上的,身子又虚,哪里见过什么真正好看的男人,有个男人愿意投怀送抱,她自然是乐意接着的吧。要说起好看,这邵家大少爷可应该是个绝色,就是成天蒙了面纱,看不真切脸,可惜了。
“大,大姐,让你见笑了。”此时,已在黑暗中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衣服也脱了藏在被子里的初九脸上泛着红,额头上还有汗珠,她正靠在枕头上脸上带了些羞赧的笑容瞅着凤初七。
初七回过神,摸了摸鼻子,难免也有点不好意思,撞破了人家的好事是她不该。
“哎呀!这倒没什么,我来呢,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