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英雄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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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旗英雄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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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豹倒提着坎土曼,瞪圆了双目,将火堆边众人一个个地看过去。他的目光在谁的脸上掠过,谁的心里就戈噔一下,生怕被他认出是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好在胡豹看一个人,便摇一下大脑袋,看了一圈,摇了十余下脑袋,转身正想离开,一瞥之间,似乎看到人群后面还有两个小小的身影,他咦的一声,扒开眼前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吃闲饭的

  朱赫耳中听着胡豹越走越近,心中毛骨俱悚,胡豹的每一步似乎都重重地踏在她的心坎上,眼看再难躲过,朱赫一咬牙,正想先发制人,图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这时只听当的一声,睡在神案上那个汉子恰在此时,不知怎地竟从案上跌落下来。旁人从高处跌下通常只发出扑通声,但那汉子跌下之时,腰间却传出响亮的当当声,似乎是什么金属的器物与地板撞击的声音。
  胡豹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果然眉头一皱,转身就向后走去。这时大猛已将跌下来的那汉子拉了起来,他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乍一看这么多人,脸上顿时现出惶惑失措的神情,目光茫然,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胡豹几步就来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只见他约摸二十三、四岁上下,眉眼粗大,浓髯满颊,一头浓发,却不结辫,横生倒竖般有如乱草,啊欠连连,若不是大猛将他架住,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睡去一般。
  胡豹见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民,毫不在意,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那人见有人问他话,嘻嘻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说道:“我叫什么?嗯……不记得了,不过大牛、狗蛋他们都叫我‘吃闲饭的’。”
  众人一听,心里都乐了:“天底下哪有叫这个名字的?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看样子这个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胡豹闻言也咧嘴一笑,指着他的腰间,问道:“你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吃闲饭的仍是笑嘻嘻的,把手伸入怀中,掏了一把黄澄澄的铜钵出来,说道:“就是这个!”
  胡豹眼睛一亮,收敛了笑容,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这个穷小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如果说不明白,那定是你偷来的!”
  吃闲饭的果然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是偷的!不是偷的!是在外面沙里捡的!”
  胡豹点点头,在这附近,乃至更广袤的范围内散布着一些残堡、烽火台、建筑等的遗迹,有些是多年前回民起义时留下的,有些是更久以前遗留下来的。方圆几十里内的各种遗迹,胡豹和他的同伴们几乎都曾踏入过,有的还去过多次,里面遗存的一些东西,不管是半掩埋在沙砾中的,还是深埋在地下的,前朝的美术品、陶瓦烧像、陶器、佛塑等等,早已被他们挖掘、变卖殆尽。仅余下四周的断垣残壁,和一些掩埋了上千年,却依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垃圾堆,存在于居室或厨房的底层房屋中。这些由破陶器、草毡片、毛织物残片、零星皮块,以及草席、破烂布片等构成的,一层一层的臭堆,实在引不起胡豹、夏留仁等职业“找宝人”丝毫的兴趣,哪怕只是偶然路过,他们都要用手掩住口鼻,以免里面的细尘和臭气吹到眼鼻咽里去。难道在这些遗迹里面,还留下一些他们未曾掘到的珍宝吗?
  想到这里,胡豹又问道:“喂,吃闲饭的,你捡了这个东西,做什么用啊?”
  吃闲饭的说道:“用它换饼吃啊!”
  胡豹哈哈一笑,从口袋中摸出两块胡饼,递到吃闲饭的面前,说道:“那我跟你换吧!”
  何玖行在一旁听了半天,早就心中不忿,这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被胡豹的眼神一扫,心中大跳了几下,早将嘴边的一句话又咽回了肚里。
  吃闲饭的倒也不客气,接过胡饼大啃起来,胡豹好容易等他将一块饼吃个干干净净,把手往前一伸,说道:“饼你也吃了,那我的钵呢?”
  吃闲饭的嘴里塞满了饼,舐唇咂舌,嗒嗒有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两张饼子怎么够换?”话音刚落,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胡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半晌才说道:“好罢,我多给你一些,但你要带我去你捡到东西的那个地方!”
  吃闲饭的一边开始往嘴里塞第二块饼,一边摇头道:“不,我不去!那里面已经有人了!”
  大猛一直呆在吃闲饭的身边,听他一说,几乎要跳了起来,转过头对着胡豹大声说道:“大哥!里面有人!”
  胡豹嗯了一声,问道:“吃闲饭的,你看到里面有几个人?”
  吃闲饭的抬头想了想,说道:“有两个人!”(大猛又吼道:大哥,有两个人!)
  胡豹心中一喜,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块胡饼塞给他,说道:“吃!接着吃!你告诉我,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吃闲饭的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她们是……一大一小。”(大猛激动地道:大哥!他们是一大一小!)
  胡豹蹙眉细想了一番,说道:“一大一小……也对!还有呢?”
  吃闲饭的说道:“还有……她们和我们全不一样,咦,你找她们做什么?”(大猛又大声道:大哥!他们……)
  胡豹再也忍耐不住,一巴掌将大猛扇到一边,怒道:“妈的,别嚎了!老子听得见!”随后,按捺住胸中的怒气,冲着吃闲饭的咧嘴一笑,说道:“嘿嘿!当然不一样,是了,他们就是我要找的人。好小子,你带我们去找他们,我请你吃又香又甜的油胡饼子。”
  油胡饼子就是将油直接揉到面里制成,跟普通胡饼比起来,这种饼子吃起来更加松软可口,通常是上层人士才能吃得到的一种美食。吃闲饭的一听有油胡饼子吃,咂了咂嘴,显出谗涎欲滴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带你们去!”
  胡豹面露喜色,与夏留仁、大猛等簇拥着吃闲饭的,再不回头看其他人一眼,泼风似的拥出庙门,牵过马,径往东边而去。
  一直到他们走得远了,朱赫才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拉过女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海兰,这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咱们娘儿俩,这次是欠了他一个好大的人情,你须得牢牢记住他的相貌,以后若有机缘,终要好生报答他才是。”
  海兰惊疑不定,问道:“额娘,你在说什么?难道是这个傻小子救了我们?”
  朱赫点点头,说出一番道理来,究竟海兰听不听得进去,且看下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英伦学者

  朱赫说道:“谁说不是呢?”她见女儿脸现诧色,仍是不相信的样子,就继续说道:“你老是说要闯荡江湖,这就是江湖了。你看那座神案,又阔又长,而且那些流浪汉睡惯了的,不会无缘无故地跌落下来。就算不小心跌下来,通常也都是屁股先着地,怎么会碰着藏在腰间的东西?显然是有意做作,以引开那些人的注意。还有,他虽是衣衫破旧,满襟风尘,形貌也十分落拓,但我看他二目极灵,眸子中似有英华隐隐,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傻的,你见过这样的傻子吗?”
  海兰撇了撇嘴,不服气地道:“还说不是?就知道吃,我看他分明就是个傻小子!”
  朱赫苦笑摇头,不再说话,只侧耳倾听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只听何玖行犹犹豫豫地道:“这个人,像是在哪里见过……是了,倒像是十五年前,贺大侠身边那个小孩,突然间长大了一样,嘻嘻,奇怪奇怪。”
  旁边的安在农扭过头来问道:“是真的吗?你可看清了,真是他吗?”
  何玖行摇摇头,说道:“不是不是,贺大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怎么会是这种脓包模样,再说,世上的事,哪有这般巧法?想多了,想多了。”
  安在农随口应道:“是了,世上原没有这么巧的事……”但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吃闲饭的和胡豹等人离开的方向,从未移开过。
  胡豹等人已奔了半夜,周遭四处都是夜风劲急,沉黑如墨,但最让胡豹心烦不已的,不是这种坏天气,而是吃闲饭的似乎又犯了傻,东西南北的乱指一气,让他们白白地花了许多工夫,却连一个人影都寻不着。
  胡豹强忍了半日,也有些忍不住了,把吃闲饭的叫到身边,问道:“喂,吃闲饭的,妈的你还真是个吃闲饭的,到底在哪里?你看清楚了没有?”
  吃闲饭的嘴里嚼着胡饼,抬头望了望四周,漫不经心地答道:“嗯,就在前面了。”
  这句话胡豹一路上听了不下十余遍,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揪住他衣服的前襟,怒道:“傻子,这回再不是,我就把你肚子里的饼子全打出来!”
  “大哥!”胡豹旁边有人忽道,“前面有火光!”
  胡豹噢了一声,放开吃闲饭的,极目远眺,只见一轮新月斜挂东首,数里外有一座残堡,黑压压地矗立在旷野平畴中,远远望去,其间果然有一点火光荧然,似是有人的模样。
  胡豹他们驰马进入残堡时,正在那里工作的两人,立时放下手中的相机、罗盘等物件,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一座土砖建筑的遗址,一半已经埋在一座圆锥形的高沙丘内,许久以前就已经湮灭了。有些地方的沙被风吹开,或是被当地的找宝人掘开,用枝条和灰泥作成的墙壁暴露在外面,倒显得离地只有几尺。到处的墙垣都是用木柱支在流沙上作成的,上面残留着一些壁画的图案,已经残缺不全了,只有最低部分有些还残存着一列一列的小菩萨像,是一种装饰用的花纹。
  胡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以前,他和他的同伴曾数次来过这里,掘开地板和墙壁,将挖出来的一些泥塑小佛像、古代的陶器或铜器、钱币、金银,包括涂上金粉的雕刻精美的木片、柱子、横梁的前檐等一件件拆下,带走,拿去换了钱。
  实在没东西可拿的时候,还可以将墙垣上的那些壁画逐一敲碎捡走,以作肥田之用。这里的土地实在是太贫瘠了,涂抹在墙上的壁画无疑是上好的肥料。
  因此,胡豹不再有兴趣检视周遭这些他已经打量过无数次的物事,从一进来,他就开始细细打量眼前这两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只见其中一人身材比常人要高上几分,容貌清癯,骨节十分粗大,上身穿一件法兰绒的猎装,头上戴一顶有边的盔帽,从相貌上看,虬髯碧眼,黄须鹰鼻,与中原人士的样子大异,倒是与在当地常能看到的西域胡人有几分相似。
  在他身后还有一人,看到胡豹他们进来,躲躲闪闪的,但在火光映照下,仍可看出此人身材瘦小,生得是削腮尖嘴,脸色青白,唇上留着两撇髭须,从装束和样貌上看,倒货真价实是个汉人的模样。
  双方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那个汉人装束的瘦子虽然害怕,见状也不得不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来到胡豹等人身前,深深地做了几个揖,说道:“列位簧夜降临,不知有何见教?”
  胡豹皱了皱眉,说道:“谁听得懂你那些鸟语?”
  那瘦子听胡豹一开口便如同是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吓得一哆嗦,咽了咽口水,又说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胡豹嘿嘿一笑,说道:“问得好!我还正想问你们呢!老子姓胡名豹,浑号‘黑将军’的便是。看样子你们是外乡人,我便告诉你们罢:从这往东三十里,往西三十里,地面上的东西,归皇帝老儿和太后那老娘们管,这地面下的东西嘛,嘿嘿,谁要是动了一件,不告诉我胡大爷,只怕还有些不太方便吧!”
  那瘦子长长地噢了一声,似乎听明白了,又说道:“原来是胡大爷,久仰久仰,这位是──(他用手指了指身后那洋人)大不列颠国来的斯坦因博士,是大不列颠皇帝陛下和皇家亚洲学会派来我们这里探险考察的。小的姓蒋,名孝婉,是总领事马继业先生推荐给斯大人做助手的。我们这里有总理衙门发给的护照,胡老爷请看!”说着,那姓蒋的师爷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走上两步,递给胡豹。
  胡豹面露尴尬之色,不得已伸手接过纸片,打开草草一看,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总理衙门发此照予英国学者斯坦因
  兹据H。B。M公使克劳德。麦克唐纳爵士奏报,称斯坦因博士拟携仆从若干自印度前往新疆和阗一带,请发护照云云。
  因备此照,由总理各国事务大臣盖印发出。
  仰沿途各地官吏随时验核斯坦因博士之护照,并据约予以保护,不得稍有留难。
  本护照事毕交回,遗失无效。”
  胡豹匆匆一瞥之间,只见上面写的“一”字和“大”字自己是识得的,还有一个不知是“土”字还是“士”字,姑且算半个字吧。一篇文字自己居然识得两个半字,胡豹大为高兴,喜滋滋地将护照还给蒋师爷,对他说道:“既有这本本,我倒也不好为难你们,只是不知道兄弟们依是不依?”
  “不依!”夏留仁从胡豹身后闪出来,踏上一步,说道:“你一个洋人,凭什么到中国的地面上来挖宝?这下面的东西,我们就是捣碎了,砸烂了,那也是我们自家的事!你们的那个什么颠皇帝,该管的事不管,非要来个灶王爷扫院子,他妈管的也太多了吧!”
  他这番话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因此话音刚落,后面就有几个人轰然叫起好来。胡豹眉头深锁,他虽然粗豪,也知道现如今这洋人不好惹,但夏留仁等人看上去又不像是肯善罢干休的模样,究竟该当如何处置,自己一时之间倒也有些傍偟无计起来。
  这时,蒋师爷附在那个叫斯坦因的洋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想来是将胡豹和夏留仁的话翻给他听。斯坦因一面听一面点头,末了,他抬起头来,操着一口很不熟练的汉语对着胡豹他们说道:“不,不是不列颠皇帝陛下派我来的,是你们,你们的人引我来到这里的。”
  究竟是谁将这个英国人引来此处?请看下章。

  ☆、刘府管家

  话说那个叫做斯坦因的英国人,口口声声说是中国人带他来的。胡豹他们第一次见到会说中国话的洋人,俱都一惊,又听他说是自己人将他引来的,又是一惊,胡豹皱眉细想,半天想不出究竟是谁带他来的,只好问道:“你说是谁引你来的?”
  斯坦因道:“玄奘!你们的,求法的大师,虔诚的香客,他一定经过这里的,在他逃避关吏的禁阻,冒险去西域的时候,是这位圣徒,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夏留仁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人真是颠三倒四!那个和尚都死几百年了,要不然是你见了鬼?少给我废话!快把你挖到的金叶子交出来!”
  话声甫毕,后面的人又开始鼓噪起来,只听得一阵阵议论沸腾,厥声甚杂,有的说:“洋人嘛,要见也只见洋鬼,不见中国鬼。”有的说:“肯定有好东西,要不然好好的京城不呆,钻到我们这穷山沟里干啥?”
  斯坦因见众人群相耸动,亦怕引起众怒,只得无奈摇头,由得他们去了。夏留仁等人不再理会他,一窝蜂地拥上前去,在他们花了大半夜才收集起来的一小堆的文书碎片、木牍等中间翻捡起来,时不时地发出哄笑声,讥笑这洋鬼子脑子有点“瓜皮”了,场面乱烘烘的,十分热闹。斯坦因和蒋师爷神情紧张,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相视苦笑。
  一个找宝人从地上捡起一块楔形的木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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