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英雄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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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旗英雄略-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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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怎么了,他用中文也说不明白,也就只能放在心里罢了。
  在斯坦因身后,那个与他寸步不离的蒋孝婉师爷,这时也探出头来,问道:“先生,这上面都画了些什么?这个骑马的是谁?”
  斯坦因说道:“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你们中国的护法圣人玄奘,你看,这是他从印度求法,然后归来的故事。还有这一个,是他留下经卷在印度河,那条著名的发怒的河,旁边。”
  蒋师爷仔细地辨认了一番,点头道:“不错,是玄奘法师,咦,先生,你为何不跟这位难缠的王道士谈谈唐朝圣僧的事?”
  斯坦因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力拍着蒋师爷瘦削的肩膀,高兴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是的,是的,蒋,你真是一个聪明人!是的,我可以说,对王道士,我跟着中国取经僧的脚步,从印度走了一万里,走过大山与沙漠。我跟你打赌,蒋,我们固执的朋友,他会高兴的,如果我跟他说这些的话,哈哈……”
  蒋师爷被他拍得东倒西歪,但脸上仍然挂着诚恳而满足的笑容。这个敦厚的汉子,自从被总领事马继业先生推荐给斯坦因之后,就跟着他跋山涉水,经历困顿和险境,到如今,已完全地站在了这位异国探险家一边了。
  (斯坦因此举,虽说是一种策略,但也确系出自他的真心。在他所著《斯坦因西域探险记》'向达译,中华书局印行'一书中,就多次提到了这位他所崇敬的圣徒旅行家,以及在艰苦的行程中,玄奘是怎样给予他启示和鼓励的,以下略举两例,以证明本人并未虚言。比如第一六八页,“唐朝玄奘法师逃避关吏的禁阻,冒险以至西域的时候,一定经过此地的。这位求法的大师抵哈密水草田以前,在沙漠中北行迷路几乎渴死,幸而获生的勇敢的故事,我是到处都要述说一遍的”;再比如第一一六页,“马哥孛罗之前六世纪有一伟大并不相下而为虔诚的香客玄奘法师,在西域漫游了多少年,于是满载佛教遗物以及经典,也从此道复反故国”,等等,不胜枚举,此处就不再一一赘述了。)
  自从蒋师爷出了这个“绝妙的主意”之后,斯坦因和王道士之间就有了共同的语言,谈判果然进行得顺利了很多,几天之后,王道士终于允准借阅一卷佛经写本给蒋孝婉观看。
  当天深夜,天快亮的时分,蒋师爷怀里揣着那卷珍贵的佛经卷子,带着惊恐和激动的神情,匆匆忙忙来到斯坦因的帐蓬里,一进来便激动万状地说道:“先生、大人、博士,显、显灵了!显灵了!”
  斯坦因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秘书带来的消息,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蒋师爷仍是难抑心中的激动之情,哆哆嗦嗦地将那卷佛经举到灯下,给斯坦因仔细观看,一边跟他解释道,这份卷子是某佛经的汉文译本,本来这种佛经卷子在藏经洞中数不胜数。但令人吃惊的巧合是,在它的书尾题署中可以看出,这份卷子恰好是从印度取回,并由玄奘本人亲自翻译的!
  斯坦因的脸上顿时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仰天视地,挢舌难下,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面天太息不止:“这难道是那位圣洁的巡礼者自行显灵了吗?”
  玄奘法师在关键时刻的自行显灵说明了一切,仅仅几个时辰之后,王道士就打开了藏经洞窄小的木门,将三侧均堆满了一人多高,两层或三层厚的汉文、藏文、回鹘文、突厥文、于阗文、龟兹文等各类卷本,佛教、道教、摩尼教、景教等宗教文献,还有大量的绢本画幅,缯画壁衣、铜制佛像,总数达数万件的珍贵文物,完全展现在目瞪口呆的斯坦因和蒋孝婉面前。
  马小天也恰是在此后数日间来到千佛洞的,他的伤口还未愈合,因此行动缓慢,失魂落魄,衣衫前襟上还留着黑色的血渍,使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因此蒋师爷才能一眼就将他从人群中给认了出来。
  这几天,蒋孝婉的心情可以说是糟透了,都是因为那个反复无常的王道人──这是用蒋师爷的话来说的──又一次展示出他那犹豫不决的个性,再次撇下斯坦因他们,锁上藏经洞的木门,独自躲到沙漠中去了。因为这个,蒋孝婉终于开始忍耐不住,在斯坦因身前身后不断地抱怨起来。
  与蒋师爷的焦躁不同,斯坦因倒显得愈加沉着起来。他时常看到外面那些成千上万来参加五月浴佛节的民众,他们就像是一个个的王道士,衣衫褴偻,食不裹腹,历经了生活的种种磨难,但脸上仍然带着对信仰的无比虔诚。这些都让斯坦因,这位出生在匈牙利,同时又有犹太血统的英国探险家、考古学者、艺术史家和语言学家不由得心生感动。他开始慢慢地明白了王道士的动摇,不再像以前那样嗤之以鼻,在他和王道士之间的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较量”中,除了上天的眷顾,更需要的则是他本人的智慧和耐心。
  蒋师爷心烦,但眼神还不错,在人群中发现了马小天,认出他正是在敦煌指引他们找到扎依德那人,忙拉着他去见了斯坦因。马小天没看到王道士,有些失望,再一看眼前这两位,居然是自己在敦煌为了替扎依德解围,假称“神仙”的两人,不由得惨然一笑,上前通报了姓名,相互见了礼。
  斯坦因见马小天身上血迹斑斑,忙叫蒋孝婉去自己的帐篷,取来一些外伤药和绷带,替他敷上包好,又用一根尖尖的透明管子在他手臂上扎了一下,刺痛刺痛的,蒋师爷解释说这是叫什么“抗生素”的。马小天新奇地看着他们做这做那,不过说来奇怪,洋鬼子的东西,倒是管用得很,伤处很快就没有了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马小天郑重向两人道了谢,不过身体的伤好治,心里的伤难医,他依旧是神情郁郁,与两人交谈不了几句,便觉索然无味,于是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在各处洞窟闲逛。心想等到下午,若王道士再不回来,自己便要离去,从此芒鞋竹笠,浪迹天涯,了此一生就是。就在这个时候,王道士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追悔莫及

  王道士回来的时候,正是日落西山,黄昏月上的时分,这个时候,马小天正流连于一幅壁画之前,踌躇不走,已有小半个时辰了,连王道士悄悄地走近他都没有察觉。
  王道士于是便趁他不备,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连声叫道:“好啊,看你还往哪里逃!”
  马小天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到了,以他现在的功夫,只要将手一甩,或是内力轻吐,就可以轻易弹开他的双手。但马小天什么都没做,任由他这样抓着,回头笑道:“你这老道,说好要带我们来千佛洞,怎么在半路上把客人都丢下了,你可不知我这一路来的,有多艰难!”
  天知道马小天并没有说谎,从敦煌到千佛洞,短短数十里路程,他竟走了一月有余,有几次还有性命之虞,险些见不到这夕阳下的鸣沙山。
  王道士哪里知道这些,只道他又在胡说八道,哭笑不得地道:“瞎三话四!你再这样胡说,佛祖保佑,定教你找个碎嘴的婆娘才好!对了,那个小姑娘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语气虽是责怪的,但故人能再相见,终究还是高兴的成分多些。
  马小天一听这话,胸口就像是中了一记大锺似的,嗡的一下,急忙把头扭开,装作在认真欣赏壁画的样子。
  王道士老于世故,见他的脸色不善,知道不便再问,于是和他一起观赏起壁画来,边看边解释道:“这里画的是《六度集经》记载的一则故事,说的是一位名叫槃达的龙王,欲舍弃世上的一切污秽,于是登上陆地,于私梨树下,隐形变为蛇身。不巧遇到一个叫陂图的术士,术士用毒药涂他的牙齿,让他的牙齿脱落;用杖捶他的身子,让他皮伤骨折;又以手捋之,让他痛苦无比。龙王毫无怨言,发誓道:‘我定要拯济众生,让他们全都平安喜乐,不要像我如今这般’。术士带着龙行乞,来到一个叫拘深的国家,被寻找到此的龙母龙兄弟等认出。抑迦达王欲杀术士,槃达龙王则以德报怨,放走了术士并满足他的要求。”
  这本是一个广为流传的佛教故事,但马小天听来,一声声都像是敲击在他心坎上似的,越听越是栗栗心惊,全身冷汗禁不住涔涔而下。待得王道士讲完了,他仍是呆立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道:“道……道长,对仇人尚且要以德报怨,那么对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呢?”
  王道士低头想了想,说道:“知恩报恩,这样的人生才会结出善的果报。如果受恩于人,不知感恩图报,反而过河拆桥,心生恶念,到头来只会自食其果,追悔莫及。”
  当他说到“追悔莫及”这几个字时,马小天“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叫道:“错了!错了!”一边叫一边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下跳去,甚至顾不上去和王道士、斯坦因等人告辞一声。
  王道士站在半山的洞窟,向下望去,只见马小天的身影一路窜跳迸纵,只几下便不见了。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马小天的言语举止中,多少也能猜出两三分,在心中默默祝祷道:“佛祖保佑你,马老弟,县老爷已经派人来问过我几次了,你若再不把大小姐给找回来,老道的屁股,怕是真的就保不住了。”
  马小天心急火燎地赶回茶棚,这里连棚里的食客都换了好几拨,哪里还有海兰的一丝身影?马小天又痛又悔,马不停蹄地在千佛洞和敦煌一带找了三天三夜。这里人口虽不多,但土地广袤,要从中找到两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三天之后,不仅踪影全无,反而搞得自己面黄肌瘦,形脱神衰。
  这日傍晚,马小天信步登上一座高山,四顾望去,竟然依稀便是父母自尽的舍身崖。马小天怦然一惊,心道:“难道这是天意?”
  这本来只是一件不足道的巧合,但极度的愧悔,让马小天几乎有些难以承受了,早知道如此,当初自己就不该那么心硬如铁。他这样想着,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那处悬崖边上。
  “爹爹和妈妈当年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他们就这样抛下我,跳下去了,跳下去,跳下去……”马小天闭上眼睛,想像着当时的情景,不知不觉间,脚步也在一步一步地接近悬崖,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远处忽有一阵怪声曳空,细听之下,似乎是几个人的呼叫之声,有人喊:“不要来!”有人喊:“等等我!”由远而近,绵延不绝,显是内力充沛的武学高手。
  好在有这阵突兀的叫声,马小天一个激灵,霍然如梦醒,一看脚下,险些又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自己的脚,距离万丈悬崖不过数寸,马小天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地道:“唉,怎么这么胡涂!父祖的大事未竟,我也还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怎能轻易就死?”
  想到这里,愈加感激起出声的那几人来,四处一看,只见山脊上,有三个灰色的人影,一个跟着一个,追风逐电般,飞快地向山顶掠去,速度之快,前所未见。三人中,前后两人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的,中间的那个身形略小,看来他们功力相当,甩是甩不开,想要追上却也不易。
  马小天从未见过这样三个人,暗暗吃惊世上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心想左右也是无事,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过去看看,兴许能打听一些海兰的消息也未可知。想到这里,不觉心头一热,是了,他们都是武学高手,同门子侄甚多,知道得也多些,最不济,也总比四处瞎跑要强得多。
  那三人奔跑快极,但并非笔直向前,而是在满山大兜圈子,不仅如此,他们弄出的动静还不小,呼叫之声不绝于耳,在深夜里尤可及远,因此想要跟上他们倒也并非难事。马小天转了几大圈,就见前面几棵大松树之间,一派飞沙走石,呼呼声不绝,就好像刮起了一阵龙卷风似的。他心下一惊,悄悄地掩过去,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偷偷向内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争风吃醋

  是夜月华如练,将松间的三个人照得一清二楚,其中两人已经动上了手,刚才马小天看到的“旋风”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只见其中一个站在正中间,凝神斜立,拳掌交错,一招接一招地向空中劈去,招招凝重,轻重进退,俱是绵密狠辣,绝无破绽。
  马小天躲在老远之外,但仍是感觉掌风森然逼人,刮过自己脸颊,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这老头竟有如许功力!”原来他早已认出,这人他并不陌生,就是在钟山附近的沙漠里遇见的那个不敢见人的怪老头。只是现在的他,头上没有戴箩筐,明明白白地以真面目示人,与初见马小天时惊惶失措的模样全然不同,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马小天心中有了这么一个疑问,可没一会儿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只因这怪老头手上一面跟人争斗,一面兀自喋喋不休地说道:“师妹,你不是说这个姓白的已经死了吗?怎么他还好端端地活着?这……这怎么可以?气死我也!气死我也!”说着,髭须翘动,满头的白发迎风飞舞,当真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在他身周有一人,看身形模样,正是那百药门的老掌门白隐君,在怪老头的拳风之间,缩成一团灰影,双手时而成钩,时而握紧成拳,有时又出其不意地一指戳去。拍、弹、勾、点、拂,一瞬间变化了几十般模样,就好似那蝴蝶穿花,夭矫空中,迸纵窜跳,灵便之极,比怪老头古拙的招式要好看得多。
  他这套武功唤作“百转千回手”,虽然名曰“手”,但拳、掌、钩、指,并不拘于一格,乃是百药门的先祖在野外采药时,模仿昆虫和鸟兽的动作,创制出来的,岂止一千种而已,厉害无比。只因百药门在江湖上用毒的名声太响,盛名之下,这套掌法才不太为人所知而已。
  当时在沁城城外,花溪奴为了相救小杨将军,与仇越搏斗之时,若是使出这套“百转千回手”,倒是很可以与他周旋一番,但她偏偏使出自己最为得意的“绿烟功”,内力又不济,自然免不了一败涂地了。
  白隐君与怪老头,一个灵巧,一个凝稳,两人功力悉当,因此忽分忽合,斗了不下百余招。白隐君瞅准一个空当,欺进身去,照准怪老头的右肋弹去,见他左掌下切,便即抽身后撤,听他开口质问师妹,自己嘴上也不饶人,当即反唇相讥道:“姓老的,你知道什么?小娟她当然只跟我讲真话,你到今日才明白吗?哈哈!”
  怪老头听了这话,脸上似有戚容,哼了一声,往旁边白了一眼,一个不留神,差点被白隐君五指拂中。
  在他俩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妇人,年纪看上去和他们相若,严妆雍容,听了白隐君的话,急得直跺脚,说道:“你明知道实翁他是个驴脑子,不会拐弯的,好好的又何苦去骗他!”
  马小天躲在石后心想:“原来这人的名字叫做老实翁,他姓老,果然就是个‘老家伙’了……咦,白隐君前辈是百药门的老掌门,最会用毒,怎么这会只跟他拳来脚往的,不用上厉害的毒药?难道是怕误伤了自己的老情人?”
  白隐君自然不是怕误伤别人,只因为他深知对手的底细。这老实翁,功力深厚,与他大致相当,甚至还略高上半畴。如今这般摆开了架式正面过招,万一用毒不慎,不仅伤不了别人,自身反而有被反噬的危险,因此一直隐忍不用。然而也正因了这个缘故,老实翁与他交起手来便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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