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英雄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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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旗英雄略-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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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天恩见自己一出手,就把胡豹打得落荒而逃,自然是得意非凡,大吹大擂起来,中间免不了要加上“有眼不识那什么山”之类的。骑驴老者听他大吹其牛,居然也能忍得住,只淡淡笑了笑,把旱烟袋往自己腰带上一掖,转眼间又变成刚才那副半睡半醒的模样,拍着驴子慢慢走远了。
  王天恩自顾自的说得唾沫星子快要干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巴,大手一挥,叫道:“大将军开拔喽──”
  他手底下的兵吏肚中暗暗好笑,将那辆蓬子大车赶了起来,车轱辘一动,车厢里就传出几声年轻女子的轻声哭泣之声,嘤嘤嘤的,细若蚊鸣。
  赶车的官兵相视而笑,用手中的刀枪拍了拍板壁,对着里面的人说道:“我说,别嚎了,等到了宫里,就有你们乐的了,哈哈哈!”
  花溪奴在树上看了半天戏,正觉得无聊,此刻听到大车内传出的女子啼哭声,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不知怎地,竟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这些少女不知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为什么世间女子的命运都是这么可怜?她们虽然命运不济,但至少家中还有父母兄弟惦记着她们,为她们掬一把同情之泪,那自己呢?从小就被父母遗弃,从来都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模样,只能在想像中描绘他们的相貌,岂不是比车上的女子更加悽怆悲凉?言念及此,两颗泪珠不知不觉中淌出眼眶,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树干之上。
  转眼间,王天恩和他的车队已经走出好远,眼看着是要往沁城中去。花溪奴抹了抹眼泪,打定了主意,从树上爬下来,不疾不徐地跟着车队,离开大约有两三里远的样子,想着这样一支车队反正也逃不掉,待到沁城中再去打探他们的消息也不迟。
  花溪奴估计得不错,有王大人在,想要找到这样一支车队简直是易如反掌,当天夜里,花溪奴就偷偷地摸到了停在客栈后院的大车旁,当她拉开车门时,车内的几个女子几乎都要惊叫起来。
  车里有五六个女孩子,最多不过十六七岁,身上穿的都是农家常见的那种芦心布衣,荆钗布裙,有的坐在位子上暗自垂泪,有的忍不住困倦,将小小的包裹枕在头上小休。这时猛然间有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不由分说拉上一个女孩子就跑,自然俱都大吃一惊,那个被拉走的女孩更是奋力挣开花溪奴的手,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花溪奴见状,方才意识到是自己鲁莽了,赶忙解释道:“各位姐妹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快点跟我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她原以为说了这句话之后,众女定会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跟她逃命去也。但没想到车内反是一片沉寂,没有人哪怕是移动一下脚步,十多只眼睛一齐看着她,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耀眼。
  花溪奴微感意外,以为她们是被吓得傻了,伸手又去扯先前的那个女孩,谁知她又是一甩手,反将身子又往里面缩了缩。
  花溪奴不解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呀!你们不想回家吗?”
  那女孩犹豫了半天,方才轻声说道:“我不能回去,我弟弟欠了别人赌债,被关了起来,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卖的了,只有我还值点钱……女侠饶命,就让我卖了吧!好歹还能为咱们家留一条根!”讲到伤心处,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花溪奴鼻子一酸,几乎要忍不住陪她落泪,看了众女一圈,只见她们有的随身带着一个很小的包袱,有的甚至什么都没带,个个眼圈红红的,但没有一个肯移动脚步。她暗中叹了一口气,无奈问道:“你们都不肯走是吗?”
  女孩们都点了点头,有的还说道:“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把我卖给大户人家,做牛做马,好歹还能填饱肚子,回去,就是大家一起饿死!”其他人纷纷点头,看来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她们现在也许还不知道,那个即将去到的地方,比起那些大户人家来,更要大上万倍,在那里,她们活下来的机会,又能够有多少呢?
  花溪奴摇了摇头,正想转身离开,忽听车内一个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想……回家……”
  这声音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车内的女孩们有的已经惊叫了起来,顿时乱成一团,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才发现声音是从车轿厢底下发出来的。
  难道下面还藏着其他人?花溪奴跳上车,四处摩挲了一番,果然发现有几块木板似乎是可以活动的,她陶出随身的匕首,仔细地撬开木板,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她从夹层中拖出一个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杨门永嗣

  花溪奴从车辆夹层中拖出一人来,只见这人生得眉清目秀,可能在夹层中关得久了,头发散乱,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勉强开口说话道:“我……我叫杨永嗣,是杨永忠老将军的儿子,快……快救救我!”
  杨永忠将军爱兵如子,带孝出征,战死沙场等事迹在这个地方流传甚广,以至于上至髦耋老汉,下至几岁大的孩童,无不对他景仰爱戴,奉若神灵。果然花溪奴一听,还有些不信地问道:“你当真便是杨老将军家的公子?”
  这个杨永嗣便是上文风神庙中的那个小杨将军,只听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父亲大人原是湖南石门人氏,早先名讳上荣下生,后改名为‘永忠’,女侠若是还不信,就请看看这个……”
  杨永嗣说着抬起手来,从颈中扯出一个小小的玉牌,温润细腻,看来已经戴了有不少年头,上面依稀刻有几个字“忠君报国,杨门永嗣”。
  花溪奴一看他果然是杨老将军家的公子,惊憶不止,问道:“果然是杨公子,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说的“这副模样”,自然是指他怎么会和这些将要被送进“宫里”的女孩关在同一辆车里?一个男人,宫里……花溪奴脸一红,不敢再往下想了。
  杨永嗣说道:“唉,说来话长,我是朝廷的钦犯,他们这是要把我解入京城……”
  花溪奴猛地一挥手,好像要把他的话从中间掐掉一样,低声说道:“轻声,有人来了!”
  果然,似乎是因为车里的动静有点大,早惊动了王天恩那一伙人,只见不远处一阵脚步杂沓之声,中间夹杂着王天恩惶急的声音:“奶奶的,你们这些懒鬼,还不快给我去看看,跑了一个小娘们,我就要你们的命!”
  花溪奴不敢再呆下去,低声说道:“姐妹们好自为之!”也顾不上避嫌,将杨永嗣半拖半抱地弄下车来,借着夜色沈黑如墨,将他负在背上,出了门,向着巷子深处跑去。
  但这样背上负着一个男子,毕竟跑不快,只过了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吁吁起来。花溪奴不得已只好停下来,手扶着窄巷的高墙大大地喘了几口气,再往前一看,心中登时凉了半截,不住地叫起苦来。
  原来刚才慌不择路,竟到了一个死胡同中,四周都是高墙,除非肋生双翅,才能飞得过去。墙里透出影影幢幢的数点灯火,空气中飘来一阵笙箫管弦之声,琴声琮琮,倒也颇为动听,只是音调浓腻无方,还有些男男女女嘻笑的声音。这些曲子一钻进花溪奴的耳朵里,她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实不欲在此处多呆片刻。
  这条巷子并不长,王天恩那一伙人多,就算一时寻岔了路,看来用不了一会儿,就能找到这里来。花溪奴放下杨永嗣,用手仔细地摩挲着潮湿冰冷的高墙。
  不一会儿,花溪奴暗中欢呼了一声,只见一处墙体下,露出一缕灯光,原来这里有一处墙脚朽败,还来不及补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破洞,杨永嗣身材不甚高大,看来勉强可以钻得过去。
  花溪奴大喜,转身推了推杨永嗣,口中呼道:“杨公子!杨公子!”
  杨永嗣紧闭双眼,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似乎又要昏睡过去,看上去像是被人下了份量很大的迷药。但世间的迷药再厉害,在花溪奴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只见花溪奴摘下发簪,在杨永嗣双手“大白”穴,双脚“太冲”、“中封”等穴上扎刺了几下,又在他“关元”、“中脘”等穴位上轻轻推拿,不一会儿,杨永嗣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茫然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永嗣永生不忘!不过……我们这是在哪里?”
  花溪奴摇了摇头,意示自己也不知,她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矮洞,说道:“杨公子,抓你的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你快随我从这里逃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杨永嗣看了一眼矮洞,笑道:“姑娘说笑了,此乃狗洞,不是人洞也,我是石门杨家的后人,怎能去钻这小小的狗洞,做出这等有辱家风的事来?”
  花溪奴又好气又好笑,急道:“什么狗洞人洞,现下只要能救你一条小命就行!”
  杨永嗣只是摇头不允,花溪奴着急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大声说道:“杨公子,你再不钻,我可要用强了!”
  杨永嗣挣不开,只好将身子不断地向后缩去,嘴里嗫嚅道:“岂能强人所难!岂能强人所难!”
  两人正推搡不已,不远处有一个角门“依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女子探出头来,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谁呀?吵什么吵!”她的年纪已不能算做是小了,虽然脸上浓妆艳抹,老远都能闻到身上传来浓重的脂粉香气,但还是掩盖不住略带枯黄的面容。
  花溪奴一看到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一步窜到她面前,手掌中翻出短剑,抵住那女子的咽喉,低声说道:“快带我们进去!多说一个字,小心你的性命!”
  那女子被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抵住肌肤,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依旧是笑嘻嘻的,反而用手捏了一把花溪奴拿剑的手,柔声笑道:“我们这里,只要有银子,谁都可以来的,倒也用不着这么凶霸霸的!”
  花溪奴被她摸了一下,脸上一红,抽回了手,说道:“快帮我把这位公子扶进去,少给我嘻皮笑脸的!”
  那女子像是天然生成的一张笑脸似的,这会儿仍是笑道:“哟,原来还有一位呢!”说着,扭着腰肢来到杨永嗣身前,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这位大爷生得真俊呢,咱们走吧!”一边说,作势就要来搀住杨永嗣的胳膊,就像是要把自己挂在他手臂上似的。
  杨永嗣慌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说道:“不,不,我自己走!”
  那女子哈哈一笑,说道:“都到这个地方来了,还害啥羞呢,快跟我走吧!”说罢,又狠狠地看了杨永嗣几眼,但待她看到杨永嗣颈中的玉牌时,忽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公子可是姓杨?敢问公子与杨永忠杨老将军如何称呼?”
  不知杨永嗣会怎样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女银瓶

  杨永嗣听她提到父亲的名字,急忙正色答道:“杨老将军正是家严,老大人已去世多年了,请问小姐如何称呼,如何识得我父亲?”
  那女子低头想了一想,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叫银瓶,这是我后来的名字,我爹爹,他以前是杨老将军麾下的将官,当年与老将军一起,在黑水围为国捐躯了,他如果还在,我也不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永嗣唏嘘了一回,陪着她掉了几滴眼泪,花溪奴在他们身后急得直跺脚,说道:“你们进去再叙旧行吗?官兵就要到了!”
  小银瓶“啊”的一声,抹了抹眼泪,对两人说道:“你们快跟我来!”说着,带着他们,走进小门,穿过一座座亭阁、回廊、假山、池沼,四周俱都挂着垂苏八角风灯,一处处观之不尽。一路上有不少人,大多手里都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郎,满身酒气,胡言乱语,像花溪奴和杨永嗣这样直着走路的倒是少见,因此就显得格外醒目些。
  小银瓶往杨永嗣身边凑了凑,悄悄附在他耳边说道:“杨公子,您受委屈了,请你搂着我,就像那些臭男人一样。”
  杨永嗣不明所以,回头看了跟在后面的花溪奴一眼,花溪奴沉着脸点了点头,杨永嗣这才犹犹豫豫地扶着小银瓶的腰,向着她的房间走去。
  小银瓶把头随意地靠在杨永嗣肩上,放肆地笑着,一路上跟认识的各色人等大声地打着招呼。杨永嗣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遭际,顿时觉得尴尬无比,拼命地将头往后仰,极力想避开那几绺撩人的秀发。
  好不容易快要到了,突然斜刺里跳出一个人来,头小额尖,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姑娘,拦住小银瓶说道:“小银瓶,你那个姓胡的姘头前脚刚走,这么快就又搭上小白脸啦,啧啧,这个兔儿爷相公还挺俊的嘛,你还真行啊你!”
  小银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好你个死忘八!这么久没来找老娘,老娘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此人姓薛,是当地有名的一个无赖子,为人卑鄙猥琐,大家都看不起他,当面背后“忘八忘八”地叫,叫得多了,大家就都管他叫薛八,真实姓名倒没人再记得。这个“忘八”倒也不在意,馋着眼睛盯着小银瓶露在外面白花花的手臂,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印帕承Φ溃骸耙姑怀⒐荒隳兀趺瓷岬镁退溃俊彼底牛沟弊叛钣浪煤突ㄏ拿妫莺莸仄艘幌滦∫康氖直邸
  小银瓶痛得一阵哆嗦,嫌恶地推开他,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嘴脸,笑着说道:“死鬼!人家还在这里呢,看你馋的!”说罢,不再理会他,一路嘻笑着,把杨永嗣和花溪奴领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银瓶的房间,并不在醒目的位置,只安静地呆在整个大院的一隅,房内的陈设,无非是些四季吊屏,梨木桌椅,红纱宫灯之类的物事,悉皆小巧别致。只是桌椅和床上的被褥等,已经十分陈旧,在一些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还打着精致的补丁,浆洗得干干净净。
  桌上放着一个高脚烛台,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点上大红蜡烛了,也被主人仔细地擦拭,将尖钉和空托都擦得磨治光洁,明可鉴人。花溪奴转了一圈,看着这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陈设,心里头涌起一阵酸楚,对小银瓶的厌恶不知不觉地少了几分。
  小银瓶进了屋,搬开靠墙的一张柳木圈椅,又取下上面挂着的一轴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不知她怎么摆弄了一下,竟将墙壁慢慢地拉了开来,露出里面暗藏着的一间密室。
  她见花溪奴和杨永嗣的眼中露出诧异之色,笑了一笑,解释道:“两位不要害怕,这是我的一位相好弄的,他是一个挖宝人,经常把他挖到的一些瓶瓶罐罐什么的宝贝藏在我这里,当然,有时也藏他自己……快,你们快躲进来,我再想办法送你们出去!”
  花溪奴心道:“这个相好的兴许就是刚才那人说的‘姓胡的姘头’了。”她怕杨公子又要说什么“此乃狗洞,不是人洞”之类的话,趁他未张嘴之前,急忙拉着他钻了进去。看来这个姓胡的客人身形较大,他们两个蹲在里面,倒还不显得十分局促,只是稍嫌气闷了些,待小银瓶拉上墙壁,挂回横披画,再将柳木圈椅推回去,当真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个藏人的绝妙所在!
  两人刚刚藏好,就只听“呯”的一声,房门被人大力推开,紧接着靴声橐橐,似乎从外面拥进一大帮人来,花溪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屏气凝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竖起了耳朵细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小银瓶笑道:“哟,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位老爷?我银瓶的房间,可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了!春梅,春梅,快去沏茶来……这小妮子,不知道又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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