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佑阴冷着眼,看向前方道:“目标是我们,来者不善,你先回家,我进宫一趟。”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
御书房,宇文烨揉揉发涨的太阳穴,道:“蛊毒?”
“是。”
宇文烨笑道:“什么人对你们这么恨之入骨?”
孟天佑看向无所谓的皇帝,板着脸道:“皇上,此人心思何其歹毒!”
宇文烨嗤笑道:“你觉得什么人会白痴到用蛊毒来对付你,还是用的这么明显的蛊。南疆?南疆的老苗王早死了,现在的苗王喜欢你还来不及,还有谁?朋党?你有闲工夫结朋党?”
“可是,这无端出现的蛊……”
“好了,朕会派刑部彻查此事,但是,你最好让你老婆问问她那个神仙师傅。”
“谢陛下。”
孟天佑一走,宇文烨身后幕帘处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宇文烨道:“为何沈娉婷和孟天佑不受此蛊毒之害?”
和尚悠远的声音传来:“神佛保佑之人自然无害。”
宇文烨冷笑道:“和尚,朕给你的时日无多,若是招不回鑫妃,你好自为之。”
“此计虽失策,但到底起到了间接效果,皇上大可放心,鑫羽公主一定会来。”
孟天佑回到家,下人告知沈娉婷和李玉都在翠华居。孟天佑进门时沈娉婷坐在床边轻拍着熟睡的孟瑜,李玉看向他点点头,轻声道:“孩子刚才又疼过一次,我施针引出来一些,但这种蛊太过特别,其繁殖的速度太快,还是尽快找惠觉师太来的好。”
沈娉婷道:“我也这么想,这种蛊长得太快,很可能是有人结合了巫术一起实施,我担心,孩子挺不住。”
孟天佑道:“巫术怎么用的?”
“大概会不停的念咒文。”
“在哪里念?”
李玉道:“不会太远。”
孟天佑站起来道:“排查,以定安侯府为中心,挨家挨户的排查!”
定安侯府周围挨家挨户的排查是有难度的,这一片周围都住着达官贵人,非富即贵,宅邸被查总有讲究,等孟天佑终于查到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此时孟瑜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瘫在了床上。
孟天佑破门而入的时候,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屋子正中一个头发全白,身形佝偻的女人盘腿坐在地上,其四周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女人此时在不停的念听不清的咒语。孟天佑拔剑厉声喝道:“贱妇,住口!”
女人睁开眼,看了眼孟天佑,枯萎的嗓音传来“沈娉婷死了没?”
孟天佑厉声道:“该死的人是你!”
女人又闭上眼继续念。孟天佑气急,举剑劈过去,但一道强光袭来,孟天佑的剑被弹了回去。女人周围的古怪符号瞬间立起,将女人围得密不透风,孟天佑看着面前游动的符号,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又是那个和尚!”孟天佑看向中心端坐的女人,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像一个人,一个被他发配的女人。
“徐婆子!你快停下,孟瑜快死了!”
女人突然停住,问道:“你说什么?”
孟天佑道:“你们把蛊下在了孩子身上,你这几天念咒,是念得你亲外孙的命!”徐婆子瞪着孟天佑道:“不可能!我明明要杀的是沈娉婷,你一定在骗我!”
“我没理由骗你!徐婆子,你若还为孟瑜着想,赶紧停止!”
徐婆子暗哑的喉咙发出古怪的笑声,徐婆子低下头道:“我再不上当,你们夫妻都不是好东西,若不是你们,我儿子不会因为逃跑被打死,我儿媳不会跟人跑,我孙子也不会病死!都是你们!我要沈娉婷偿命!”
“你再不停下,偿命的就是孟瑜!”
“孟瑜?那个白眼狼,我为什么要为他停下,他死了正好!”
孟天佑看向面前已经疯魔的徐婆子道:“他是你女儿唯一的骨肉。”
“那又怎样,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我当初不惜下春药要她上了你的床,怀了你的孩子,但她自己蠢,自以为有了孩子就高人一等,不把她亲娘放眼里,这样的女儿要她何用。”
孟天佑听着这个恶毒的女人的话,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同这个从来自私、自以为是的疯女人再说什么了,提起剑又劈了上去,可是徐婆子周身的奇异符号发出强大的法力,孟天佑的剑砍上去就像砍着一块看不见的精钢石。
突然,“啪”一声,一道闪电从屋顶上劈下,白亮刺眼的光束砸下,等孟天佑睁开眼时,游弋的符号已被击成碎片,坐在正中的徐婆子被爆成了肉泥,包裹着血腥气的房子里,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和模糊的内脏,孟天佑不忍直视,徐婆子自私自利一辈子,怨念深重,怀揣仇恨归来,结果却是死的这般无葬身之地,可怜,亦可悲。
一道强光射下,光晕中白胡子老道飞身而下,抓起孟天佑的手腕道:“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一
孟天佑被绿荷老道带回家的时候,翠华居里已经哭声震天,孟天佑驻足在门口,他突然不敢迈步了,他不是怕自己哭出来,而是觉得他不敢去看那个小小的孩子的尸体,他更不敢看沈娉婷此时痛哭的身影。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男人好像从来没有为孟瑜做过什么,他甚至从来不知道孩子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孩子长到现在,他几乎都是奔波在外,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而善良的妻子却将这个孩子当亲骨肉般照顾。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她总是表现的比正常人都正常,但作为丈夫他心里清楚,沈娉婷不是坚强,她是倔强,倔强到不想要别人说她异于常人,倔强到不喜欢任何人因为她看不见而给予的疼爱、怜悯和额外的照顾,她宁愿付出别人十倍百倍的精力去做同一件事,因为她要倔强的证明自己不是百无一用的瞎子。而自从她嫁给他,她就倔强的证明自己不是因为眼瞎才高攀他定安侯;不是因为眼瞎,仆人、残兵家属就可以明里暗里地欺负她;不是因为眼瞎,她就会去做一个对庶子不闻不问的嫡母。她为孩子的成长尽心竭力,为搭救孩子用了自己师傅给她的唯一的护身符,可是现在她用心抚养的孩子突然逝去对她的打击该有多大……
孟天佑靠着墙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孟瑜那么听话懂事,上回遭劫后就开始黏着他们,那撒娇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可是却再没了可是。他还记得上回孟小瑜过生,他无意间听到妻子不能生育的事,她大概一直把孟瑜当做亲生骨肉般抚养吧,现在该怎么办?她那么喜欢孩子,孟天佑捂着脸蹲坐在地上。汪嬷嬷红着眼睛出来嘱咐仆人收拾东西,李玉也踱步出来,李玉站在门口仰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转过身看见了坐在墙角的孟天佑。
李玉上前道:“妹夫,你快进去吧,她抱着孩子的身体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滴水未进,像个木头人似的坐着,你去劝劝她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的强。”
孟天佑紧闭着眼,深深的呼了口气,终于站起来道:“我这就进去。”
孟天佑进门就看见沈娉婷抱着孟瑜乌青的身体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孟天佑缓缓地走过去,抱住沈娉婷道:“我在这,不怕。”
沈娉婷的手缓缓地揪住孟天佑的胳膊,身体慢慢地开始发抖,满腔的难过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她抱住孟天佑,牙齿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孟天佑紧紧的抱住她,低声劝慰道:“哭出来吧,啊,哭出来。”
沈娉婷的牙齿已经咬进了孟天佑的肉,咸咸的血腥味唤醒了她,她松开口向着孟天佑,嗓子因为极度的压抑,声音发紧道:“孩子,孩子,没了。”
孟天佑一把将沈娉婷摁进怀里,忍住心中的痛道:“你还有我,我在,我在……”
沈娉婷不停地念叨着“孩子,孩子……”慢慢的终于哭了出来。
第二天,孟府雪白一片,小小的孟瑜躺在棺材里,沈娉婷一身素服端坐在一旁烧纸,李玉跪坐在一旁陪伴着始终静默不语,张雯雯、张氏等人都身着素服帮着沈娉婷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此时白胡子老道和惠觉师太正在大觉寺查找弄浅和尚的下落。
猛的推开房门,灰尘噗噗乱飞,白胡子老道咳嗽道:“温柔点会死啊?”
惠觉师太两眼冒火道:“会生不如死!”
白胡子老道安慰道:“死的又不是你……”
惠觉师太已经濒临暴走边缘,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就要死在一个破木鱼手里,内心压抑愤恨,冲着绿荷老道吼道:“可她差点就被害死了!弄浅,老娘迟早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经。”
白胡子老道苦笑道:“不用找了,那家伙最会藏了,等着吧,他迟早会来找我们的。”
惠觉师太看向白胡子老道,郑重道:“莫忧,我要留下来,照顾孩子。”
白胡子老道看向她道:“你不怕他?”
惠觉师太看着面前的房子道:“我管不了,婷婷之于我来说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她对你也关系重大,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白胡子老道叹口气道:“那好,你好自珍重,但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记住自己该做的事。”
“我明白。”
老道点点头,便乘风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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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孟瑜下葬那天,沈娉婷在坟地里哭晕过去。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回到家,惠觉师太一摸脉象,惊疑地抬起头看向沈娉婷的肚子,轻声道:“是喜脉。”
听到沈娉婷怀孕最高兴的是张氏,连连对着西方双手合十,道:“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
最说不上高兴的是孟天佑,因为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孟天佑就盯着沈娉婷的肚子呆坐着,不发一言。
宇文焕笑话他道:“老婆怀孕不会把你吓傻了吧。”
孟天佑依旧盯着沈娉婷的肚子点头,他这种反应倒是吓坏了宇文焕,宇文焕摸摸孟天佑的额头道:“不会真傻了吧。”
孟天佑突然揪住惠觉师太,问道:“如何?”
惠觉师太看向满脸毫无兴奋反而无措的孟天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说完看向躺在床上睡着的沈娉婷,又看向她的肚子道:“怎么会怀上,怎么能啊?”
孟天佑看着惠觉师太忧虑的表情,小声道:“那,不要可不可以?”
惠觉师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边的尹二娘已经急得开口道:“你傻了啊,怎么能不要啊,这可是你的嫡子,亲骨肉!”
张氏也道:“姑爷,可不能糊涂,你们成亲这么久早该有孩子了。”
孟天佑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惠觉师太,而此时惠觉师太看向孟天佑道:“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后花园的凉亭里,惠觉师太看着桌子上的木鱼道:“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孟天佑道:“蛊。”
惠觉师太看向孟天佑道:“对人来说它叫噬魂蛊,但对神仙来说,它是恶灵的怨念化作的虫豸,对人有噬魂之效,一但遇到神仙顷刻便化为虚无。”
孟天佑看向惠觉师太道:“我是凡人。”
“我看不到你的过去,也许你是哪位神仙下凡也未可知。”
“娉婷……”
“我承认,她身体里有一部分残魂是神仙的,但那部分残魂不健全,所以她三岁那年险些死去,我在她身体里埋下了一样东西镇魂,但终归是不完整,现在她怀了孩子……,你知道女人生孩子本身就是要命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她体内的神魂是否长好,一但生孩子……”
孟天佑已经听不下去,他果断的打断道:“这个孩子我不要了,请您想办法,要娉婷不生这个孩子,她不能死,我不能没有她!”
惠觉师太看着孟天佑忍痛舍弃的表情,先是轻笑,又是仰天长笑,到最后却笑不出来了,她苦笑的看向孟天佑道:“你可知道,即便是堕胎,也会凶多吉少。”
孟天佑红着眼睛抓住惠觉师太的手道:“那该如何?”
惠觉师太长叹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是哪位神仙下凡,但也许是你身体里的神仙的仙气助她完魂或助她怀孕,也许你还可以助她顺利生产,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守护她,直到她平安产子。”
孟天佑直接跪下磕头道:“师太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请受区区一拜。”
沈娉婷的醒来的时候,孟天佑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沈娉婷冲着孟天佑方向道:“我病了吗?”
孟天佑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怀孕了,刚一个月。”
沈娉婷惊喜的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真的?”
“对啊,你能感觉到他在你身体里的跳动吧?”
沈娉婷手足无措的一手抓住孟天佑,一手轻轻的抚摸着肚子,激动到无以复加,她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时的激动之情,会有一个流着她和他血脉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生根发芽这本就是她渴望已久的,现在终于实现了,她渐渐地红了眼睛,望向孟天佑使劲的点头。
孟天佑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水花,笑道:“现在孩子还很小,以后你要养好身体,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来。”
沈娉婷哭着道:“我懂,我会的。”
孟天佑环抱住沈娉婷,眼睛无神的看向远处,手里轻轻的拍打沈娉婷的背,道:“不哭了,不哭了,你这样,孩子也难受啊。”
沈娉婷果然抹掉眼泪,吸着鼻子笑道:“我不哭。”
“乖啊,这就对了。”孟天佑看向满脸幸福的沈娉婷,心里满是苦涩,她最想要的孩子,他害怕看到的结局,孟天佑心里默念道:“老天爷啊,求你保佑我苦命的妻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三
惠觉师太在定安侯府里住了下来,和邱耀山、李玉一起每日都小心关注着沈娉婷的脉象,为其配药。孟天佑怕沈娉婷起疑每日按时晨起,早朝,回家。
这日,王管家急匆匆的跑进内院,禀道:“侯爷,夫人,皇上和国师大人来了。”
闻言,孟天佑和沈娉婷赶紧换过朝服前去接驾。皇帝走进正厅,孟天佑沈娉婷跪地迎接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烨坐在上手,道:“平身吧,沈夫人怀有身孕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谢陛下。”
宇文烨看了眼沈娉婷道:“近日孟卿家府上正是多事之秋,先是庶长子无故中蛊而亡,再是沈夫人有了添丁之喜,如此倒是把朕弄得一惊一乍的。”
孟天佑笑道:“多谢皇上挂怀。”
“朕今日前来,主要是带了国师来为孟侯和侯夫人看看测测,看是八字、风水或是别的什么问题。”
“谢皇上。”
宇文烨看向一旁一直低头敛眉的和尚道:“国师,开始吧。”
“诺。”国师抬起头看向沈娉婷,又看向沈娉婷的肚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得罪。”
沈娉婷感觉着渐渐靠近的国师,怎么都不像是慈爱悲悯之人,浑身散发的气息,有一种压迫、阴冷的感觉,沈娉婷想要逃跑,但是无形之中的一双手却压住她的肩膀,使她动不了,她急得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国师走到沈娉婷身前,伸出手,渐渐靠近沈娉婷的手腕,沈娉婷心里极度紧张,胆战心惊地感觉着国师慢慢逼近的气息。
突然一道金光袭来,直击国师手腕,国师迅速收手,沈娉婷坐在原地大口喘气,皇帝目光紧盯着现身的惠觉师太,孟天佑则是抓住沈娉婷的手问道:“没事吧?”沈娉婷道:“还好。”
此时惠觉师太手持黄金剑,直指国师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