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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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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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舀了一瓢水,轻轻浇到我肩上,又问冷不冷,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泡过了汤泉,十三爷替我换上了干燥的衣衫,才抱我出了后殿。后殿外却不见守门的月盈。忽闻琉璃墙壁外,月盈轻声笑着叫:“蓦儿乖,别闹。”
十三爷瞧着我调笑道:“若是她们立在这屋里,你难免害臊。”
我使尽浑身解数,做出了一派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才不怕。”又瞧着他被雾气打的湿淋淋的一身衣裳,蹙了蹙眉:“你瞧,这一身都湿了。”
十三爷淡淡笑道:“福晋这意思是在责备我不曾同你一起共入汤泉?……”
我吞了口唾沫,干干笑道:“爷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温柔梦里(10)

寝殿内一派瑞色,十三爷将我放到榻上,便自去洗了。我口干舌燥,自己跑下榻去,将满满一壶温水灌进了肚子,门外月盈忽道:“十三爷,刚送来的信笺。”
我感叹一番,这样晚还有公文,便去开了房门,月盈一见我,倒是怔了一怔,双手将信笺捧到我面前,福了身子就下去了。我掩了门,看这信上描摹的“皇十三子亲启”的字样,煞是英挺。随手将信笺放置桌案上,便又窝回了榻上。
十三爷动作极快,他回到榻上的时候,我并未睡着,他靠过来,轻笑了两声,问道:“还不困?”
我叹道:“不知是谁送了信笺来,我放在案上了。”
十三爷想了片刻,与我道:“这样的时候,想必是刘承泽的了。”
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有何事?”
他拿了信笺,又靠回我身畔,撑着额头苦笑道:“无非是问一些你近日的情形,他这大夫当的可过于尽职尽责了一些。”
我装作不经意又问:“刘大哥近日可好?”
十三爷皱眉道:“他还未回来。”他摸了摸我有几分湿意的头发,讪讪笑道,“你可知他这父亲是何处的人?”
我回头瞧他,顺带摇了摇头。
十三爷一双眼睛里全无什么亮色,道:“山西。”
我问:“山西有什么不对?”
他半晌没有动静,放开我,坐直了身子,背对着我许久,才道:“噶礼是他的义父。”
我眼神黯了黯,一旁十三爷也沉默了良久,将信笺搁在脚榻上,咳了一声,将我环在怀里,道:“听了这个便更睡不着了?”
我抬手揉了揉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近些日子,十三爷奉皇阿玛命,追踪噶礼一事,是以我也略略对噶礼这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噶礼系栋鄂氏,满洲正红旗人,乃何和哩四世孙也。三十五年时,上亲征噶尔丹,次克鲁伦河。噶礼从左都御史于成龙督运中路兵粮,首达行在,当上意。升擢盛京户部理事官,岁馀三迁,授内阁学士。
三十八年授山西巡抚。此人勤敏,又能治事,然甚贪,且纵吏虐民。抚山西数年,山西民不能堪。上闻之,下九卿议罪,拟夺噶礼职,上宽之。越明年,又有御史论噶礼之贪,得赃无虑数十万,一旦驳回,状告之人必被酷刑侍候。噶礼屡得辨释。亦有民众,奔走于京师列诉,被其捉回并称为诬伪,酷刑致死,不在少数。
刘承泽若是噶礼的养子,倒也难怪如此阔绰。
十三爷在我肩上轻轻拍着,道:“所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我瞧着刘承泽也不是坏人,你也不要妄下了这一定论。”话毕,挑了丝笑意,“不如教你首曲子,你后日回了园子,好好练练,待我回去,我们和一和。”
我敛了本就不深的笑容,眉头拧起来,道:“这里难不成还有琴?”
十三爷在我头顶摇了摇头,我干巴巴道了声:“那怎样学?”
他将空着的手掌在我面前摊开,柔声试探道:“这里行不行?”
我笑了笑,心中空荡一扫而空。琴艺这个东西,有时并不是什么体力活,譬如你若冬夜里因练琴练出了满身大汗,这到不能算作是一种境界。可见,这琴艺的根源是一种灵气。
十三爷一边说的筝谱,一边轻哼着旋律,耐心细致的教我,我在他手心中一遍遍练着,他环着我的那只手轻轻和着拍子。二人就这样在榻上一个教,一个学,消磨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学完了这一首曲子。降烛红泪低垂,我困的愈发深沉,十三爷轻声笑了笑,在我额上吻了吻,助我侧身躺好,将我揉进怀里,柔声哄道:“睡吧。”
我这夫君同我年纪虽然都尚轻,可他筹划事情却是众人皆知的稳重。他对我的了解太甚,这样给我布下这一桩差事,我势必会以这一件事为重。他所料不错,我也的确就是这样没骨气,一首曲子练到他从塞外回来的时候已经娴熟的紧,他拿笛子一和,又比之前顺畅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温柔梦里(11)

这一年的十月里,我怀胎已近十月,偏生凑巧,十三爷奉命西巡,他临行前半蹲在榻前,手掌抚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我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道:“你再回来时,就能看见孩子了。”说这话时,我心里其实是有些酸意的。
十三爷沉默了好一阵,手抚着我的肚子,安慰道:“这一回是皇子们轮换着伴驾,我想个办法,催意云回来就是了。”
我着力解释道:“我……我不是叫你回来,你千万不要回来。”
他拉了我的手:“鶒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高兴我回来陪你和孩子?”
我其实怕极了,喜悦与信心更像是一滴浓墨落在水潭中,恣意间就散尽了。一阵沉默后,我声音里带着哽咽,却没有哭出来:“我怕那时我样子不够好看。”
十三爷无奈笑了笑,起身抬手在我头上抚了抚,轻声道:“别怕,我同皇阿玛去去就回。”
他离开的时候,我闭了眼假寐着,倒也不是我太倦了,而是我不愿看他消失的背影,饶是闭了眼睛,可依旧听得清他离去的脚步声。
他这样去去,一晃就过了几日,也未见着回来。
这一日我用了午膳,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十月里季候已经寒冷,可我却躁的厉害,窗外一阵扑翅的声音,不一会儿,月盈手里握了个小笺来到屋中,禀道:“福晋,是刘公子的信笺。”
我笑笑,伸手接了过来,展了信笺就瞧见赫然两个小字:可好?
我抬手想叫月盈将笔和笺都端到榻上来,可肚子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月盈惊慌叫嚷:“福晋,怎么了?”
我手攥着榻沿,蹙眉一句话都应不出了。
这个过程当真是痛苦极了,我疼的近乎晕过去,又疼的清明醒过来。即便入狱时太子叫人对我施了鞭笞之刑,我也觉得不及今日这般疼。我自嘲的笑笑,心想或许是我将疼痛忘记了,少了对比,鞭笞是真痛,可这一次却并不全然都是疼痛。
月盈在一旁哭得厉害,她边哭边安慰我:“十三爷谴了人来,说是从保定折回来,福晋,十三爷很快就回来了。”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一遍遍朝月盈口语:“别告诉他,别告诉他。”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隐约听见一旁人语道:“鶒儿,是个女孩。”我觉得这声音实在太像十三爷,但又觉得不能是他,想必是折腾的人神智不清了,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昏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正握着我的,我被冻得一颤,强睁了眼睛,就看到坐在榻旁的十三爷。他眼中布满了血丝,见我瞧他,疲惫的眼中还是露了笑意。
我想他一定几夜都未好好睡过了:“你一定是太累了。”
他回身吩咐月盈将孩子抱过来瞧,又将我手背抵到他双唇上来回摩挲着,热气轻呼到我手上,声音幽幽飘过来:“你瞧瞧孩子,长得像你。”
我说:“还是像你的好。”
十三爷顿了很久,眼中雾气氤氲,再次开口:“皇阿玛赐了两个满文名字,一男一女,也轮不上咱们操心,不过汉文的名字,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译过来最应皇阿玛取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可却不知好不好。”
他从月盈手中接了孩子,抱到我枕边,我笑着逗弄着孩子,耳边十三爷幽幽道:“既然是正月里有的她,之前也以香雪兰做了花神,不如就取瑞兰,咱们唤她兰儿。”
孩子在我枕边打了个哈欠,十三爷一个手指来回摸着孩子的脸,婴儿不知所以,咯咯笑了起来。十三爷眼中笑意更浓,他看向我,问:“可好?”
我瞧瞧十三爷,又瞧瞧孩子,虽然脸上不免露出倦意,可人却恍若泡在蜜罐子里。十三爷挑眉笑了笑,叫月盈抱走了孩子,矮身在榻上靠了,对我道:“你睡一睡,待你睡熟了,我还得赶回去。”
我轻说了一声:“当真是倦了。”闭了眼,心中思索着他又要辛劳奔波回去,我觉得难过又心疼,眼角情不自禁得溢出了些泪水。
他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眼角,片刻随我一同卧了下来,他用左手搂过我,低低安抚道:“我这样还不抵你辛苦,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重重点点头,嘴角沁出些微笑。
是太累的缘故,十三爷搂着我的左手轻轻拍了我一阵,我就睡沉了,这一觉从始至终我都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日醒来,十三爷早就离去,恍如昨夜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梦。我看着榻边他惯用的信笺上几笔画出的海棠和雪兰,一滴泪落在纸上,急速晕染开来。
我知道,昨夜,那并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温柔梦外(1)

三年的日子转瞬即逝,院中又增了几位妹妹,可十三爷这人有时也算冷血了一些,他成日与她们宿在同一处院子,却对她们冷眼相待,性子委实倔强不屈了一些。所以院中除了瑞兰这一个小丫头,就再无孩子了。
也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十三爷一一同她们圆了房,我也不知自己又该是怎样一种惨淡光景了。正月里,我同十三爷随皇阿玛待在园子里时,我又想到这一处,提及此事,难免有些自怨自艾。十三爷轻松异常,他不愿理我这一番杞人忧天,笑道:“这虽不是你头一次有孕在身,可你也该保养着些,你瞧瞧瑞兰儿那样胆小,必是上一次你受了惊吓的缘故。”他提步走到美人靠前,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若你这一回成日胡思乱想,孩子保不齐每日里就异想天开一些,还望福晋为孩子着想一二,就不要再想了。”我干干一笑,实在不知这怀胎一个月能不能影响到孩子未来的性子。
这几年中,每到了四月里,十三爷总会想方设法带我出了园子,亦或混出紫禁城,二人也不去旁的地方,而是到那花枝寺拜上一拜,时日久了,连皇阿玛都知道我二人之间这一不成文的规矩。随后,我们去得也就正大光明了起来。
花枝寺内,这一季的海棠花不如前些年的繁茂,站在院中西府海棠树下,柔风一刮,落花吹的四处纷飞。住持叹了叹,对我和十三爷道:“今年大不如从前,不过凡世皆是有盛则有衰时,有衰必有败时,两位施主也不必介怀。”
我和十三爷身前的瑞兰儿瞪着大眼睛,轻轻摇了摇我的裙,奶声奶气叫了一声:“额娘……”
我与十三爷相视一笑,十三爷矮身将她抱起来,小人儿就乖乖伏在阿玛身上,满意的笑了。
此日同来的八格格对住持道:“既不叫他们介怀,住持还不如不理凡世盛衰败落,先叫我们去大殿中拜过了再说。”
住持瞧了八格格一眼,叹道:“女施主是个爽利的人,可爽利的叫人有了可图之利,便成了坏事。”八格格轻笑了笑,也不在意,边拉着我朝大殿走去边道:“哥,你便在这一处院中同住持辩驳辩驳,我和嫂子先过去了。”
今日院中原不接待男子,我同十三爷也不愿过于兴师动众,故此我才恋恋不舍的瞧上他一眼,便要同八格格同去。十三爷空出一只手拽住我,看着我的眼睛中,满目柔情的似一潭清静水,他冲我轻抬抬下颌:“脚下当心着些。”我笑了笑,又瞧十三爷怀里的那个小人儿,她一双大眼睛来回瞅着我和她阿玛,见我看她,小格格竟心虚了起来,一双小手圈上她阿玛的脖颈,伏在十三爷肩头再不瞧我了。八格格大声应了十三爷:“我定会照看好她,十三哥你就莫要蝎蝎蛰蛰了。”
八格格这么一说,十三爷道了一声:“那最好不过。”半晌,他才移开手掌。
我与八格格一起在殿中拜了,回了院子却不见住持和十三爷父女二人,四月里的气候不热,却燥,此时已近午时,人也容易疲惫。我懒得动弹,八格格也不敢私自离了我去寻,于是二人便在大殿回廊上坐了下来。
八格格望了一回天,道:“嫂子,你命真是极好,遇到我十三哥这样痴情的一个。”她叹了叹,“其实刘大哥一看就是个专情的,可惜我并没什么福气。”她这样哀从中来,我是能理解的,皇阿玛正月里下了个旨意,将恪儿嫁给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杜棱郡王仓津,六月里送亲前去。
我安慰她道:“有皇阿玛将你亲自送去,你也不必怕。”
恪儿抿了抿嘴:“我知道,自定鼎京城之后,我是唯一一个由皇阿玛亲自陪送下嫁的公主,可是嫂子,即便我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菲比寻常,也不能心随所愿的。”她静了良久,“我宁愿在下嫁一些,择了刘大哥做驸马,也不愿嫁什么郡王。”
我怔怔瞧着她,她甜甜一笑:“这原是我方才在佛祖面前许的心愿,按理我不该说出口的,”她重重叹了一口,“可是,我并不相信,佛祖能了了我这一桩心愿。”
我好言劝慰道:“恪儿,嫁过去你便是正室,他又是皇阿玛钦定的,想必人品也是万人之上。”我故意拿自己打趣道:“你瞧我同你十三哥,皇阿玛原是赐婚的,可阴差阳错,我二人又忒不识好歹了一些,是以我落得如此下场。”
八格格深沉的看了片刻,犹豫道:“嫂子,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她顿了顿,“若是不说,我怕再同你说就难了。”
我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十三哥至今都还未封爵,已是众皇子中为时较晚的一个,”她见我垂头不语,放柔了声音,勉强继续,“其时,正室悬空,你我都知道,必是这一层缘故。”
几片海棠落花被风一吹,在我脚边打起转来,我没有应她,八格格继续道:“我深谙你同十三哥之间的情谊,也一心尊你为我的嫂子。可皇阿玛恐怕另有一丝用意。”她拉起我一只手,忧虑道:“前几日,我听闻皇阿玛要将兆佳氏赐给十三哥做福晋,那兆佳氏其实人品上好,温柔娴熟不在话下,更不是个愿意争宠的主儿,十三哥言外之意,竟还是暂不纳娶。”
我轻笑了笑:“他这样一来,你们定觉得是我善妒。”
恪儿也是一笑:“也不全是,他自说是无心于此道。”
春风一吹,我也觉得心中温暖,但既然恪儿知会了我这一声,我又怎能不明白,纳娶兆佳氏只是早晚的事,这事就如同近三年送进院中的侧福晋和庶福晋一样,犹不得十三爷拒绝,更犹不得我拒绝。
正思量着,角门走出了俊美的一人,低眼瞧去,被他牵住的小格格犹自挣扎着想叫他抱,这清雅华贵的男子低头柔声说了几句什么,小人儿扁了扁嘴,却颇懂道理的举起手要同这男子拉钩。十三爷似笑非笑,抬手同她勾了一勾。
我面上很难自已,浮上微笑。十三爷牵着小人儿走到大殿的回廊时,唇畔携了丝笑意,缓缓道:“你们二人在谈什么?再不去西郊刘承泽的宅子,我们小格格就要饿的走不动了。”
我斟酌回他:“那就打发和宣知会一声去,叫刘大哥先给备下些饭食。”
十三爷咳一声回我:“刘承泽肯定备下了山珍海味,等着要塞给这小妮子,你们若是谈够了,不如咱们这就上马车过去吧。”
十三爷手里拎着的小人儿着急的要来牵我的手:“额娘,饿。”
我一派好笑的摇头,道:“额娘不饿,是兰儿饿了。”
一旁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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