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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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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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几近灯火通明,这座京城第一青楼,承载着几代人的历史,岁月流失,朱颜替换,独余它驻立于此,辉煌依旧。
未央登台坐定后,乐师们开始奏响手中乐器,大厅舞台中央,云落姑娘舞步初起,水袖推开,一回一转,裙裾飘飞,步步生莲般的舞姿婀娜摇曳。她深吸一口气,朱唇轻启:“春秋几季,何人把离人忆,醉别烟雨,回首云淡风轻,良夜却似曾与君共饮,残月未尽,枕畔可曾留君情,盈袖处兰花已尽,拂身过,不如归去……”
拂身过,不如归去。
她静静地唱着,嗓子里便有了感情,一些画面从眼前掠过,三分陌生,七分熟悉,试图去抓紧,去看清,却又似苍穹烟花,稍纵即逝。她抬眉,珠帘外,云落姑娘的舞步依旧婉转动人,是为花满楼第一名妓,有着颠倒众生的舞姿,细细的腰,一走,恰似风摆荷柳。她还在唱,“袖风染雨,花台下酒共饮,青丝风凌,三千愁肠谁系,一夜难诉,几番浓情,晓风未起,看云卷君向何兮,可曾共沧桑几许,谁侧畔轻呢,不如归去……”
目光浅浅地扫过台前,一个邪肆的面容落入眼底,呼吸骤然急促,双颊嫣红难掩。
歌声缓缓落下,台下静了几分,才有了如潮水般涌来的掌声。
她唱曲的期间,向来没有人舍得鼓掌,怕那掌声,惊了她的歌。
她每晚登台表演,台下往往座无虚席,连同精通音律的京城才子也曾当众夸赞,“未央的歌,百年难得一遇。”
退场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舞台前面,视线落在那公子身上,似喃喃自语般,“莫不是,我的歌声并不那么好听?”
“姑娘真会说笑,若是不好听,又怎么能每晚座无虚席令台下掌声如雷呢!”桃夭在旁边应声说道。
“说不定,是为了云落姑娘呢?她舞步跳的那么好。你没看到那台下的客人们都看的如痴如醉,仿佛勾了魂一般。”
“要说被勾魂,也是被姑娘的歌声勾了魂,姑娘没来之前,云落姑娘也会上台表演,任是舞步再好,也从未有过如今这般盛况。”桃夭说着,不免有些为自家姑娘骄傲。
“那方才别人都鼓掌了,他为何不鼓掌?”她摇手一指,便是指向了舞台最前方拥着美人品着佳酿的华裳公子,也是那日在桃林小院调戏她的登徒子,她看到他常常坐在那里,身边总不缺一些莺莺燕燕,明明美人在怀,却还是将邪肆的目光投向珠帘后的她。 
总是那般肆无忌惮,带着几分调戏与不怀好意。好几次,她撞上那种目光时,心里便有种压抑不住想逃的冲动。
可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逃出花满楼么?其结局只会跟曾经试图逃跑的姑娘一样,最后抓到被当众活活打死。
桃林小院么?他都能像进自家菜园子一样那般轻松,更何况还有丽娘吩咐,让她好生招待他,若是逃到那里,被他逮到了,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只怕到时候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或许,连哭也哭不出了。
所以,她不能逃,也无处可逃。
桃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左拥右抱,醉于烟花柳巷温柔乡的沈七,浅然一笑,奉承道,“姑娘的曲子,高雅而优美,许是他那种只知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欣赏不来。姑娘也别气馁,反正喜欢姑娘的人多的是,我们也不差他一个。”
未央还想问,他既然欣赏不来,又为什么每场都在,可看到桃夭已经别过头去,她也只好作罢。
低着头,从走廊往回走,感觉有一束目光紧跟其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扯了扯旁边桃夭的衣袖,怯弱道:“桃夭,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身后盯着我。”
桃夭回过头,扫视了一眼大堂,众人都在寻欢作乐,场面热闹非凡,并未看到有人刻意的盯她们不放。遂摇摇头,关切道:“姑娘最近怎么了?总是疑神疑鬼的,是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好?”
未央愣了一下,那种感觉在桃夭回过头去,便消失了。也只能怏怏的附合着,“大概吧。”
在快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那道目光又出现了,这次,她感觉像是有一只手从身后穿过胸膛,扼制住心脏,让她动弹不得。
深吸一口气,猛地回头,空气中,两道目光,在猝不及防下四目交汇,下一秒,她便拉着桃夭撒腿狂奔,仿佛身后真的跟了什么豺狼虎豹。
她一边跑,一边用力喘气,紧抓着桃夭的手,力道也大的惊人。
这厢,沈七打量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有趣。”
“公子说什么有趣呢?”身侧一艳丽女子俯身过来,高耸的双峰紧密的贴着他的胸膛,眼神缭乱,充斥着勾人的情欲。
沈七邪肆的笑着,一下咬上她鲜艳欲滴的红唇,“当然是你。”女子听闻,娇喘一声,立即媚笑着迎了上去。


☆、第四章:采花大盗

明月当空,桃林深处,只余她一人坐于庭前对月抚琴,铮铮琴音,如流水般声声悦耳。
琴声中,隐约带着抹淡淡地挥之不去的新愁,时断时续,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
正在高潮部分,琴声戛然而止。
踩上桃林的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划破满园的静瑟,未央抬起头来,按在弦上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即偏转过头,瞧着黑暗处的人影警惕道:“谁?”
黑暗中的人并不作答,而是看似无比闲散的朝她走来。
未央心生疑惑,皱着眉看着来人,在皎洁的月亮下,他的身形一点一点地浮现在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身上牙青色的长衫,乌黑的长发被一只玉簪绾于头顶,容颜瘦削清俊,神情郁郁,面上的孤涩之气半刻都没有消散。
看清来人的真面目,她下意识的拢紧衣襟,急忙起身,频频向后退着。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紧张作什?”他淡漠的神情里流露出一种端倪世俗的清高气度。
她不安的咬紧下唇,抬手指着他,战战克克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了。”
“哦,是嘛?”他仿佛来了兴致,悠闲的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你,你……”她吓的花容失色,说出来的话也有点口不折言,“你是采花大盗!”几乎是肯定的语气。深更半夜屡次闯进女子闺阁,不正是昔日楼里姑娘们口中谈论的采花大盗的行为么。
“我看起来就这么像采花大盗吗?”这次换他疑惑不解。
“……你……你……”她紧张的呆愣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既然这个人不是劫色,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可她又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要杀她灭口,难道是因为上次她对他动用暴力?
可如果仅仅因为那个原因,那么,这个人也未免太小肚鸡肠了,而且,明明是他招惹她在先。
“你什么你,沈某只是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来喝喝酒!”说完,他便反客为主的坐在了她方才抚琴的桌前。
听他这么一说,她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到的两个酒坛子。
昔日,丽娘也会安排人教她识酒,说是日后自能派上用场,此时,伴随着满院桃花的冷香与这悠悠的酒香一起扑鼻而来,虽不是行家,却也不禁感叹,这酒,单是闻起来就这么香醇,品起来,应该更有一翻滋味吧。
正想着,沈七已经递了一坛酒到她面前,她看了看漆黑的坛子,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抱起来学男子一样痛饮时,他却在她动手之时,伸出一只手挡在了她面前的洒坛上。她咽了下口水,疑惑的看着他,难不成这人拿酒只是为了让她欣赏的不成,那她现在欣赏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屋睡觉了?
她这样想着,便无比可惜的往厢房走去,说实话,对那美酒香味,她确实也有向往,只可惜面前的公子太小气,只给看,不给喝,还说什么是找个人喝喝酒,分明是找个人给他当观众,看他喝酒。她摇了摇头,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紧紧的嵌住,“你干嘛去?”
“你不让我喝,又不让我走,到底什么意思?”她有些气恼的单手叉腰指着他,面前这人,分明就是闲的没事做故意刁难她。
“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喝了?”他俊眉一挑,声线格外无辜。
“那你刚刚还……”她话未说完,他却抢言道:“知道你是个才女,如果你现在能马上作出一首与酒有关的诗词,这翠涛酒就任你喝了”。
“你说这就是失传已久的翠涛酒”?她此刻惊讶的瞪大双眼,心中对这酒的震撼已经远远大过于面前这位修罗了。
听闻翠涛酒仍魏徵征公子所酿,这种酒仍是他珍贵佳酿中的极品,历史上的唐太宗非常欣赏魏徵的翠涛酒,还特意为此题了一首诗赐给魏徵:“蠕渌胜兰生,翠涛过玉薤。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 
古有薛涛笺、翠涛酒,这些名字,她也早在一些书籍中看到过。
“不错,这的确就是那失传中的翠涛酒,我前些日子听闻望月府邸存了几坛,今天一时兴起,便偷了来”。
“额……”这人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程度,她讪讪地笑着,这下子他可是有把柄在她手上了,哪天再惹得她不高兴,她非得将他扭送到官府不可。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登徒子、荒淫无道的窃贼,阴森牢房注定是他一辈子的居所。
暗自下定决心后,她也就不再惧怕他,仰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异常潇洒道:“好,为了翠涛,我今天破例提诗一首!”
说着,她便从石凳上站起身,学着古人踱步思量,随后,装作一翻顿悟的样子,红唇轻启,朗声念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唬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容,不知何处是他乡。”
这首诗中的第一句便是应了他的要求出现“酒”字,她得意的冲他笑道,坐回案前捧起酒坛就喝。一股清凉醇香的液体立即自她口中溢至喉间,最后缓缓到胃,口感极好,带着一股透凉的灼烈与清甜,浓度也不似楼里一般酒水那般高。
当然,她可没有曹植七步成诗的才能,那首诗叫《客中作》,是诗仙李白之作。
她以为,像他这种烟花公子,定是成天只知寻欢作乐,不务正业,不读诗书的。却忘了,历史上可是有一位鼎鼎有名的烟花才子,还是婉约词代表人,名曰:柳七。
所以人们常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明,也不能以貌取人。
当然,更不能投机取巧。
就在她一心为自己耍小聪明骗到他而暗暗高兴时,却没有注意到,自他念出那首诗的第一句,他便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瞧着她。
佛曰:看穿不说穿。


☆、第五章:花前月下

“叭”一个酒坛应声碎裂在地。

“叭”第二个洒坛子碎裂的声音。

翠涛浓度虽不高,却极易醉。

两个初偿此等美酒的人,此时都已像两摊烂泥一样趴在桌上。

未央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含糊不清的笑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嗯?……你在说我”?沈七抬手指着自己的鼻梁,醉熏熏的接着话。

未央瞧着他,却只是一阵傻笑,神智也越来越不清醒。

突然,沈七一下将她拉至他面前,未央脑子里一个激凌,条件反射的护住胸部。

他依然用一种端倪世俗的眼神看着她,不屑道:“你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采花大盗吗?”

她白了他一眼,歪着脑袋说,“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你不可以做第一个。”

“是吗?那我……先劫了你的色。”他笑的无比邪肆,抬手便勾起了她细润的下巴。

正说着,未央突然觉得眼前人的样子特别熟悉,那眉毛、那眼睛、那鼻梁,那轮毂,分明就是记忆中的人。她用力的摇摇头,却越摇越晕,是他,真的是他吗?她兴奋的笑道,随后,一滴泪情不自禁的滑落下来“你终于来了?”她轻轻的伸出手,抚上他清瘦的的面颊。

“……你……呃……”一个猝不及防的吻猛地落在他唇上,由浅至深,最后激烈狂乱得像要湮灭世界。

她双手用力的环住他,疯狂的亲吻,不留一丝空隙。

他气息缈乱的低低□□了一声,这个缠绵而激烈的吻让他呼吸困难几乎窒息。他苍白的脸颊上早已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月光下,一阵晚风吹过,卷起满地桃花,翩翩起舞。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发间、衣上,桃花冷香萦绕了整个小院,处处乱红迷了心窍。

她醉了。

他也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终于。

她偏过头松开了他。

面对如水月光,她轻颤睫毛,眼波微转,冲他回眸嫣然一笑。

一时间,他竟愣在原地。所有的形容词好像都不足以描绘这个女子给他带来的震惊。

又好像不是震惊。

是震撼。

她不知道,她对他这一笑,静了他沉寂的喧嚣,迷了他玲珑的心窍,乱了这俗世的繁华。

蓦地,她竟跌进他的怀里,抓住他衣殃的手慢慢垂落在地。

他双眼迷蒙的看到她光滑的脸颊,微皱的眉黛,一张一合的娇艳红唇似乎在喃喃低语。

他低下头凑近她,终于听清她说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轻笑着将他扶在案桌上,酒意袭来时,也有点神智不清。随后摇摇晃晃的往桃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口齿不清的朗声念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沈……七,也无双”!

桃夭从楼里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姑娘早已醉的不成人形,旁边两个空酒坛子还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她蹙着一对秀眉试图将未央唤醒,却只听到她伏在案桌上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却因声细如蚊蚁,她凑近了去听,还是一句都听不清晰。

其实,她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一句话:陌上纤纤人如玉,公子白衣世无双。

这大抵,是每个人闺中女子心中所盼,一如曲中所唱:曾记公子打马长安,奴家闺中墨相伴,门环偶扣疑投信。短短三句勾勒出的美好画面,最终,还是抵不过那一句:为何落得曲终人亦散。

酣睡中的人儿或许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酒醉之后频繁念出那句诗,因着心中牵绊,无时无刻不在纠缠,可是醒着时,寻不到踪迹,只有醉的一塌糊涂了,它才会踩着时光蹁跹而来。

那是心尖的声音,是沉睡的记忆在耳边轻唤。

它说,未央。

它说,等我。

它说,不相负。

…………

“姑娘当真醉的历害,若是让丽娘知道你私自饮酒,都不知道会怎么惩罚你。”桃夭撇撇嘴,将未央搀扶进厢房,点一盏灯,伺候她睡下。

初春的夜,乍暖还寒。

自窗台吹进来的夜风,带着满院馨香。桃夭走过去,将窗台轻轻合上,窗棂边落下几片新落的花瓣,她抬手将其拾起,放在掌心轻嗅,却突觉这场景熟悉的让她心慌。

那年,站在这里的人,是他。

如今,寂廖的院落,空荡的厢房,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他的气息。

也没有他夜深人静一袭火红华裳立于窗棂前赏花的模样。

他曾说,桃花懂情。

所以他独爱桃花,怜它,惜它。

可最终,一把大火烧完那宫墙之中满院桃花之人也是他。

爱了,便也恨了。

所以,时过境迁后,他艳丽的身影也连同那年火海中的桃花,一起随风消逝了。

☆、第六章:卧病在床

次日,窗外春雨蒙蒙。
未央醒来时,感觉口渴难耐,全身虚弱的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从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眠了几口,感觉生冷苦涩,大脑在这时一阵晕眩,几次差点栽倒在地。
双手紧紧地撑在桌沿上,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打晃,头痛欲裂,腾出右手抚在额上,才惊觉额头滚烫的几欲烧灼起来。
苦笑着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似清醒几分,又似更加难受。
这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桃夭端着一些洗漱的用具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朝她宛然笑道:“姑娘,醒了。”
她木纳地点点头,洗涑完以后,还是难受的紧,全身都在发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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