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白发- 第6部分

　　

　　☆、第七章　　爱恨纠结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回了宋国，一入关就有宋国锦衣卫前来接应。黄色纱幔罩着由四匹马驾的马车，宽敞华丽。锦衣卫一律黄色铠甲，气势庞大。两个婢女迎了明珠公主坐到马车中，前面是锦衣卫带路，后面是江湖各门各派的人，一路向盛都开去。
　　进入宋国，一切都安全了。
　　距盛都二十里外的行宫。
　　如今已是初冬，夜深霜露重。成昊却无法入睡。明日就到盛都了，殷离洹最晚后日就能见到圣上，到那时候，只怕殷镜天会有翻身的机会，只怕九连山庄会有危险，只怕……自己怎么会这么傻，傻到在无忘崖呆了三年，却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出去，傻到怎么会心软在路上就下这么一个女子。更傻到，竟然会感觉到喜欢上她。
　　自己错了，真的错了。只是，该怎么办？
　　成昊起身，轻轻开门走了出去，心中想着明天到了盛都该怎么办，还是说，有些事情必须今晚了结呢？
　　……
　　花园的亭子中，叶寒涛坐在桌边，顾坚、何宗站在叶寒涛身后。
　　叶寒涛说：“明日就到盛都了，到盛都以后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做了，大师兄只能送你到这里。”
　　殷离洹背对着叶寒涛，正看着黑色的夜空：“大师兄当真不去盛都？”
　　“当年我叶家人退隐昆仑山的时候，就答应过圣上，如果不是天下大乱，或者不是圣上下召，叶家人包括叶家人的子子孙孙，都不会踏入盛都，更不会威胁圣上皇权的。叶家人这样做，既是保全叶家，也是保全天下。”
　　殷离洹坐到石凳上，揉揉眉心，似乎非常的疲倦：“既然大师兄这样说了，那也好，请大师兄先回蜀天林，我会带父亲回去的。”
　　“凌霄、凌云两护法都在盛都，师妹大可放心。”
　　放心，父亲没有救出来，怎么能放心？如果因为这件事，圣上大怒，再牵连了自己是小事，若再牵连了整个蜀天林，只怕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此去盛都，是福是祸，还是未知数。
　　“这几个月我实在是筋疲力尽，大师兄……”
　　她确实是很累，她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独自去北国，独自面对九连山庄的追杀，即使后来有成昊的陪伴，有叶寒涛的帮助，可是仍旧很累。她本是蜀天林大小姐，本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她本不该这样千里奔波的。
　　叶寒涛走到殷离洹身边，轻轻抱住殷离洹，轻轻抚摸着殷离洹的头发：“别怕，这些苦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殷离洹就这样任由叶寒涛抱着，也贪恋这样一个怀抱，似乎，能抹去所有的辛苦，能为她遮挡一切，能够让她有安全感。
　　远远地，成昊看着这亭子下的场景，心头一颤，慢慢握紧了拳头。于是，转身，却看到身后不远处，明珠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嘴角微微含笑，让人看不穿她的内心。成昊心头一紧，明珠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是他太专心刚刚眼前的事，还是因为，明珠的武功内里高深到让他成昊也察觉不到。
　　想到这里，不由得竟然有些害怕，明珠或许并不是他这些日子看到的这么简单。心中有太多的疑虑，但是还是忙上前行礼，说道：“如今夜晚越来越冷了，公主一路奔波辛苦，怎么还不休息呢？”
　　开口，这些话就让明珠心中一阵温暖。自小在宫中，都没有人真心的这么关心过她。轻轻一笑，看着成昊说道：“想到明天就能回朝，所以怎么也睡不着，成公子怎么也不睡？”
　　“我也睡不着。公主明日回朝，难道不高兴吗？”
　　不高兴，那是自然的，纵然当初心甘情愿在北国当人质，也是为了调查北国朝政，如今回朝，自己的计划且先不说，只说回宫以后，又要卷入后宫争斗，又要为了权势，为了生存，和那些皇兄们骨肉相残，这种生活，远比江湖斗争险恶得多。
　　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定定看着成昊，说道：“回朝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我更向往成公子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可以，我宁肯不做什么公主。”
　　“公主不要这么说，公主是我宋国的明珠，又怎么能自暴自弃呢？”字字恳切，字字关心，没有一丝一豪的奉承。
　　“呵呵，明珠……”明珠公主嫣然一笑，说：“仅一个封号而已，成公子，我自然知道你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你同殷姑娘去北国救我，可也是为了殷姐姐的父亲？”
　　成昊无奈的一笑，为了殷离洹的父亲吗？那他的父亲又该怎么办呢？这本来就是一个错。成昊这一笑，竟是那般的吸引人，明珠见过的各种男子都不少，但是却没有谁，能像成昊这般吸引她。
　　看成昊不说话，明珠大概也想到了，又试探的问道：“那在成公子心里，是很在乎殷姑娘的吧？”
　　成昊点点头，说道：“只怕这世间的女子，没有能比得上她的了。”
　　明珠心中咯噔一下，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说过别的女人的好，这是第一次，眉头一皱，袖中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成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说：“当然这世间万千女子，都不及明珠公主。”
　　明珠是个聪明的女子，能听得懂成昊的意思，可是再聪明的女子，在爱情面前，总愿意骗自己，宁肯相信，成昊的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于是莞尔一笑：“纵然世间万千女子都及不上我，可是在成公子眼中，殷姑娘才是最好的。”
　　成昊本是聪明的人，可是如今只想着殷离洹的事情，竟没细细想过明珠话中的意思，只是一笑，然后又摇了摇头：“公主，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若是冻得病了就不好了。”
　　明珠点点头，看着天上明月高悬，空气冰冷，说道：“时候却是不早了，那成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夜已深，我送公主回去吧。”
　　没想到成昊会主动说送她，心下一暖，也不拒绝，微微点点头，然后转身先走。于是成昊就陪在明珠的斜后方两步远的距离。虽然路程很短，但是明珠却觉得，那是她走过最长的路。她尽可能的放慢脚步，让成昊与她并排而走。两个人没有太多的话，内心各有思绪。
　　即使很多年后提起那个冬天的夜晚，那个男子仍旧会掀起明珠心中最温暖的回忆。
　　……
　　明珠回到房间后，细细想起殷离洹的事情，觉得有很多不妥的地方，明日就要回朝，有些事情必须要知道的。于是派身边的婢女去请殷离洹。
　　两个婢女走到亭子旁边，福了福身说道：“原来殷姑娘在这啊，公主有事，请殷姑娘过去。”
　　殷离洹点点头，又对叶寒涛说：“叶师兄，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叶寒涛也点点头。
　　殷离洹在两个婢女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明珠公主门前。一个婢女对门口的婢女说：“告诉公主，殷姑娘到了。”那婢女走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说：“殷姑娘请进。”
　　明珠已经坐在桌边等着殷离洹，看到殷离洹进来，莞尔一笑：“殷姑娘请坐。”
　　“不知公主叫我来是为何事？”
　　“听说殷姑娘救我为的是能面见父皇，救姑娘的父亲。”
　　“是。”殷离洹很直接的回答道。
　　明珠一听，轻轻一笑：“姐姐是蜀天林的大小姐，那殷姑娘的父亲就是蜀天林的掌门人殷镜天了，只是朝廷与江湖向来没有瓜葛。”
　　朝廷与江湖向来没有瓜葛，可是深居皇宫的明珠公主却能知晓江湖之事，且明珠能代大皇子去边关，可见这明珠公主的才智与胆识。
　　“朝廷如果与江湖没有瓜葛，为什么非要点兵让父亲去镇守边关？公主可知，我大师兄是昆仑叶家人，如果圣上知道这件事，父亲，还有整个蜀天林，都是灭顶之灾。”
　　“叶公子竟是昆仑叶家人？！”明珠对于这件事显然十分惊愕。难怪叶寒涛气质除尘，恍若天人，他竟是昆仑叶家人。
　　殷离洹忙单膝跪在地上：“求公主看在这么多日的情分上，救我父亲一命。”
　　明珠不知这件事竟牵连到昆仑叶家，这又如何是自己做的了主的？
　　看明珠似乎有些犹豫，聪明如殷离洹，自然说是要说动明珠的：“公主可知，九连山庄忌讳蜀天林势力，勾结西蜀太守，勾结兵部尚书，或许点兵之事，圣上并不知情。”
　　明珠细细一想，这事确实有太多疑点，确实要细细查明，只是，牵连了昆仑叶家，父皇还不知会怎么处置。不过，若只能说服父皇，对于明珠来说，倒是可以拉拢殷离洹和叶家到自己身边。对于以后的大计划，叶家可是不小的诱惑。
　　一路回来，殷离洹总是孤傲冷漠，今日竟能跪在这里求情，可见她的孝心。明珠扶起殷离洹：“殷姑娘放心，既然姑娘救我一命，我自会帮助姑娘的。”
　　得到了明珠肯定的回答，殷离洹也放心了。
　　殷离洹退出了房间，明珠原本微笑着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眼神中，竟透出浓浓的敌意。当真会帮助殷离洹吗？这半个多月来的相处，殷离洹确实是难得的女侠，可是，想到自己长了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竟然只和殷离洹走得那么近。虽然能够猜到，他们在救自己之前就是熟识的，可是却总是不甘心，不愿意放弃。明珠自知，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善人。
　　……
　　走出了明珠的房间，殷离洹深吸一口气，空气竟如此冰冷，只是冰冷之中，多了一丝希望。她慢慢走进自己房间，心中想着父亲的事，也没有点灯，径直向床边走去。
　　漆黑的房间，如此安静。殷离洹刚走到床边，突然一道白色刺眼的光芒向殷离洹刺了过来，挡在了殷离洹的脖子前面。
　　那是一把利剑。
　　殷离洹侧头，犀利的眼神对上了拿剑的人的眼睛。没有穿夜行衣，没有戴面罩，一身熟悉的青衣，一张光华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成昊。
　　殷离洹没有动，犀利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嗜血：“敢在别宫里行凶，你可知道后果。”
　　“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你活着，除非……你明天不踏入盛都。”
　　一丝惊愕，一丝无奈，一丝不敢相信：“为什么？”
　　“因为我是九连山庄少主人，成昊。”
　　那几个字，清清楚楚，九连山庄——少主人——成昊。成昊！
　　“哈哈哈哈……”殷离洹抬头大笑：“九连山庄的少主人，成昊，成南的儿子，我怎么竟没有想到呢？”她笑着，笑的那样悲伤，眼泪从眼角溢出，划过脸庞，落在挡在脖子前的那把剑上。还真是讽刺，当初在北国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爱自己，如今，却又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殷离洹突然收敛笑声：“既然是九连山庄的人，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
　　那划过殷离洹脸庞的泪水，同样刺痛了成昊的心。此时此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承认他喜欢她，可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因为我救你的时候，并不知道蜀天林对我九连山庄的威胁，更不知道，救了你这对于我来说是后患无穷。直到那夜展修阳带着父亲的书信过来，那时才知道，我竟是把自己逼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是的，那时的成昊并不知道救下殷离洹对自己，对九连山庄意味着什么。如果当日他知道，那么定不会救她，更不会给她价值千金的蝎尾散解毒。
　　“所以，你们九连山庄，终究不会放过我蜀天林。”
　　“对，但凡威胁到我九连山庄的人，都要死，蜀天林是，你也是。”字字如刀。
　　殷离洹一笑，多少无奈，多伤心痛，都在这一笑之中。这一笑，竟让成昊不知所以。
　　殷离洹往后一退，右手的食指中指夹住成昊的剑，手腕用力，从成昊的手中抽出剑，反手抓住剑柄。然后抬脚踢向成昊。成昊手松开剑的同时，侧身躲过殷离洹的飞脚。殷离洹紧接着剑柄刺向成昊，成昊手扶桌子侧身翻了过去，在殷离洹的背后站定，殷离洹转身又刺一剑。
　　这一次，成昊没有躲，定定的看着殷离洹，殷离洹心头一惊，手已经收不回来，剑，划过成昊的右臂，鲜血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殷离洹显然十分惊愕，指向称号的剑颤抖着：“你为什么不躲？”说着，就是泪如雨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如此在意这个人。
　　成昊并不在意右臂上的伤口，直直的看着殷离洹，眼中是伤痛，是无奈。“也好，反正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们之间，必定有一个是活不了的，还不如我死了，保全了你。”说着，成昊闭上了眼睛。
　　沉默。
　　纠结。
　　冰冷的空气，冰冷的呼吸。
　　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殷离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身处江湖，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如果一开始知道他是九连山庄的少主人，殷离洹绝对不会容下他这么久，可是没有他，自己又怎么会活到现在。只是事到如今，殷离洹竟不知该怪谁了。那晚成昊说会保护她，会爱她，她不知道什么事爱，什么是爱情，但是她能感到心中的无奈。
　　成昊是九连山庄的少主人，却从未踏足江湖之事。曾经，他有美好的爱情，有本该安逸的生活。只是在那女子离开自己以后，他就不再是花花公子。离家三年，在无忘崖苦心习武，为的，是能忘记伤痛。只是三年过后，刚出无忘崖，又卷入了另一场伤痛。
　　殷离洹抬头大笑，手松开了剑，从头上拔下木簪，用力刺向自己的胸口，胸口处瞬间的疼痛，心，也在那一刻疼痛不已。
　　成昊没想到殷离洹会这样，那胸口处渗出的血，也刺痛了他的心，成昊再也忍不住了，不顾自己右臂上的伤口，上前一步拉住殷离洹，拔出木簪：“为什么？你问什么要这样！”
　　殷离洹抬头看着成昊，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轻轻一笑，噬人心魄。然后一掌推开成昊。成昊没有防备，向后退了几步。他却依然死死盯着殷离洹，眼睛里满是血丝。然后又上前来，一只手抓住殷离洹的手腕，一只手环住殷离洹的腰，不顾她的反抗，死死将她抱在怀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成昊再一次的问，问得很认真。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彼此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既然你说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你救过我一命，我不杀你，只有我死了。只是，你要记住，我的父亲，还有蜀天林如果有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成昊一笑，笑的很无奈：“只因为我救过你一命，所以你才不杀我的？只因为这样吗？”
　　殷离洹看着成昊，四目相对，万种滋味涌向心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第八章　　宫宴刺客

　　回到盛都，皇上因为明珠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又因为明珠回来竟带回了众多江湖势力，更是龙颜大悦。皇帝心中想的，是如何拉拢他们，如何一统天下。
　　于是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护送明珠回朝的各位江湖人士。有的人想要在朝廷建功立业，有的想在朝廷谋个官职，有的人想要见识见识皇宫的气派，于是各怀心思，都一同进宫。
　　外臣不许进入内宫，更何况这些江湖人士，于是只在临敬门外的大殿设宴，这里是节日里给大臣们摆宴的地方，宽敞而且华丽。
　　殷离洹只一心想着如何救父亲的事情，这次宫宴正好可以面见圣上，若是明珠也肯帮她，那么救父亲也就有希望了。
　　宴会之上，皇帝自是一副天子的威严，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