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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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授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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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般咬着牛丸子:“不算,我十三岁之前无人管我,后上沙场,也只是二十一二岁回了都城受封,仅呆了一月左右。”
  “十三岁上沙场?”
  “是,虚岁十四被陛下赐名解般,封中郎将。”
  虞授衣微沉了眼眸:“就因为是远仲王的女儿?”
  “不全是,陛下将与质子府暴。乱关联的人都发配去了边疆御敌。”解般说,“虽然我自己都没搞清我为什么会和质子府的人有关系,我想了很久,大约……是因为远仲王府跟质子府只差了一条街的缘故……”
  “……”
  虞授衣纵然自控力强大,依然控制不住心里渐渐蔓延开的灰暗失望——在解休衷的话中,孰轻孰重分得明确,一端是此生效忠的大黎帝王,另一端只是隔了一条街的质子……们,是啊,当年的他只是在偌大质子府中的一位质子,没有资格被单独拎出来看待。
  纵然他隐忍数年,血战数年,谋算数年,依然无法改变最初的最初——那一条街的长度,像是无法翻越的天堑,被圈养的猪狗不能随意外出,更无资格在无事时向二字并肩王府递帖子求接见。
  无法改变她心中对质子……们这一端看法,那么另一端的看法就必定要更改!
  虞授衣握了筷子,却抬眼漫漫远眺向奉烈关,远处狼烟纷纷冲天,风沙扑面,在这风起浪涌的乱世,他低垂着眼盖去深沉如鸦色的瞳,缓慢勾起一个笑。
  大黎的陛下……是么?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多了评,有些开森

  ☆、大腿

  
  在用完饭后,解般正喝着消食的茶片子,喝见底了,突然脑子清明了一下,瞬间找到了她目前的人生意义——比搓毛豆要更令她心动的事情。
  这个令她充满干劲的人生意义是什么呢,很简单,她好像还记得前世被俘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车骑将军的勾结叛变,以及傅国将军私逃——逃跑的就不管了,征泽大将军如今这个立场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叛变这个情节很严重。
  而且若是车骑将军在雄风老二跟前秀下限,表一表忠心,再将几十万人命推到她征泽大将军的头上——很好,千马踏再次升级为万马踏,这一呼溜过去,都不用来回跑。
  解般续了茶,一杯再次见底后,她确立了战略方针,第一,即刻赶往奉烈关,趁穆戍大帅还没确认车骑将军忠心前,把这货提前做掉;第二,努力抱身边八皇子的大腿……
  如何抱大腿?
  解般唯一与大黎皇室有交集的,也仅限于二十多岁回京受封的一个月。她勉强晓得抱皇室的大腿与抱其他大腿很不同,要抱得自然,抱得舒心,抱得情深意切,方才是成功之作。
  譬如一位妃子抱黎帝的大腿,绝不可能开口就是:“臣妾寂寞了,陛下晚上来跟臣妾滚下床单,然后我们谈一谈臣妾娘家加官进爵的事情……”
  以解般的情商都知道,黎帝会一脚踹过去。
  解般闭了眼睛,仔细回想,大黎中奸臣们到底是如何抱大腿的。
  好在大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奸相佞臣,时隔多年解般也能想出个大概。
  若是说这第一策,就是要顺着说话,上面的说什么就是什么,说马绝不能反驳是鹿;说猪绝不能反驳说是狗。打个比方,大黎少师曾为太子争一个把自己人安插在吏部的机会,但是黎帝属意的人选是另一个人,于是少师第一反应是心花怒放,高声赞颂——把黎帝属意的人选夸了个千儿八百遍,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夸得黎帝都心塞塞的。
  一顿夸完后,不用少师再说什么,黎帝就朱笔一叉,把原属意的那人发配到了犄角落去。
  解般正研究着这策略,冷不丁听见虞授衣开口:“奉烈关的战事应是要结束了。”
  解般本想点头附和,却心思一转,又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这意思是不是带着遗憾呢?是表示他很想快点去奉烈关,不然连收尾都看不了的意思吗?
  于是解般放下了茶,顺着话说道:“也是,那我们快些启程吧。”
  她一番思考的表情在虞授衣眼中,全然变了味道,十分形象地表现出一位大将军纠结的心态,加上她这一句迫不及待的启程,虞授衣垂着眸,差点没稳住自己——她果然还是心系着大黎,就算没有了大黎的帝王,还有大黎二三十万大军和麾下征战多年的将领。
  思索到这里,虞授衣更是烦闷,如果她在战场上临时倒戈,救大黎的将领事小,跑去大黎阵营一去不回了怎么办?他将她带在身边,是因为不想回头去寻的时候人不见了,若是她因此跑回去了,这还不如安排几个侍卫看着她在村里搓毛豆。
  ……当务之急,拖延去奉烈关的时间,最好拖到战事已了,她估计会歇一歇回去的心思。
  于是虞授衣巍然不动,执了茶壶为解般再添了一杯,轻描淡写道:“穆戍王室的规矩,饭后一两个时辰内不宜走动,休衷,委屈你陪我坐会了。”
  解般愣愣地捧了茶:“是吗?”
  虞授衣说:“是的,礼官有记在礼册上。”
  “……哦,那就坐着吧。”
  稳稳当当两个时辰里,解般开始回想抱大腿第二策。
  这第二策,就是展示自我。
  此种方法可借鉴黎帝的妃子们,绣花弹琴跳舞书画煲汤无一不精,一旦某天黎帝穿过御花园,被某种奇景吸引,自然而然成就一段好事……解般自问自己绣花弹琴跳舞书画煲汤无一不通,连剥毛豆都不通,唯一行的就是带兵打仗……
  但是如果要这么说:“大人,我征泽大将军是一代名将,杀了你们穆戍三十多万人呐,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但是也是我带兵有方,我是不是很有才呢?”
  那么下场一定是——解般,二十五岁,惨卒,死于十万马踏。
  既然才华不能展示,那么只有忠心可以展示了,想必王室的人都喜欢忠心的人才,不管是他国还是己国,只要是忠臣都会受到尊敬,万古流芳。
  解般默默想了一下,然后就开口:“大人,不知解某可否向您讨个要求?”
  虞授衣心里戒备,但不忍立刻回驳,只是警醒道:“何事?”
  解般正色:“奉烈关大黎军中有一度辽将军跟我近十年,情同手足,骑射出众,若是他有险,望大人能出面救他一命。”
  虞授衣稍稍放松,还好不是放她回去,但心中依然不是滋味,只道:“若是被俘,我会让人不取他性命。”
  解般摇头:“度辽将军若是被俘,怕是立刻会自刎——他对大黎很是忠诚,我不希望他有难。”
  虞授衣沉默许久,续了茶道:“好,依你所言。”
  解般觉得,第二策实在不给力,既然没抱上,那就换第三策,下狠命,以退为进!
  身为征泽大将军,解般不能不知道穆戍人对她恨有多深,就像大黎人对穆戍大帅滔滔不绝之恨一样,大黎的边城至今还有首童谣:“穆大帅,短命衰,三箭两枪马下摔,穆戍棺材肩上抬。”……只可惜童谣不可信,前世她惨死时,穆戍大帅还好端端的。
  这要是以退为进,就要先请罪,先博得一个印象分。
  而这请罪自然要从自身下手,解般想来想去,断胳膊断腿自然是很有诚意的,但她断不起,乱世当前首先要自保,否则就算把罪请了,自己也活不下去。
  那断什么呢……解般苦思冥想良久,悟了!断不了头,本将军可以断头发嘛!
  解般想明白后,立刻站起,凛然一甩袍服,铿锵曲起一条腿半跪,敛着下颌却风骨不减,单手扣着地道:“大人,解某明白自身于穆戍有大罪过,然实在是国家之命。解某不敢背弃国命,实在不能再与大人同桌而食,解某愿以三尺发谢罪!”
  虞授衣:“……”
  他在猝不及防下心绪起伏过大,手中茶盏应声而碎,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袖口,余下的顺着桌沿一滴滴在地上积成小洼。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仿佛被冰封一般,唇色也是穆戍人特有的淡薄,只是沉默,眼眸完全闭上,睫毛垂下后倒下弧度的阴影,深不见底的君心。
  在穆戍国都参与过夺嫡之战的臣子们,都曾经有一个共识——二殿下深不可测,就连最善于窥探帝心的臣子都无法在他身上瞧出一丝半点的情绪,但就算他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却没人愿意他闭眼。因为一旦他闭上眼睛,说明自身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结局通常过于可怕。
  但解般不知道,她见虞授衣闭眼,愣了一下,想着难道三尺不够?要……秃头才行吗?
  虞授衣闭眼良久,缓缓睁开时看见解般茫然地看着他,解般生来便有一副浓墨重彩似的眉眼,压着刀光血影的战气,此时舒展开的眉目却像是含苞待放的茉莉。
  他心中的阴霾忽的就散去了一部分,此刻也彻底压住了情绪,想伸手扶她起来,却只是触碰了她的鬓角,淡淡道:“很漂亮的头发,自己好好留着。”他站起身,放柔了语气道,“两个时辰已过,休衷,我们启程吧。”
  解大将军一定想不到,她这尽心竭力的抱大腿三策,着实狠狠的给虞授衣添了三回堵。
  穆戍国主足足心塞了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关破

  
  虞授衣一边心塞,一边与解般慢吞吞来到奉烈关。
  奉烈关风起狼烟,大片狼藉,最惨烈的战役已经过去,厮杀声都被埋没在风中,战后清扫的人正在用勾耙将尸体堆在一块,浇上油焚烧。
  穆戍大帅乘胜追击,预备顺势攻破奉烈关防线后的五座城池,而大黎的残军也败退到五个城池之后的岳洋河岸,并烧毁了全部的船只和桥梁。
  留守在奉烈关的,只有监军薛儒和八万军士。
  薛儒穿了软甲,外面披了蓝色的袍子,见了虞授衣跪下道:“臣幸不辱命。”
  虞授衣轻跺脚下:“就为了这一堵天堑,两年三月,这一句幸不辱命来得迟了。”
  薛儒腰背更弯了些:“臣有罪。”
  虞授衣慢慢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解般,微微合了眼睛:“大黎久不供粮,将士体弱,兵器钝驽……天下也仅仅有一位名将可以阻五十万精兵长达两年余。”
  名将离走,奉烈关破。
  奉烈关弥漫着浓烈的尸臭,解般戴着黑纱斗笠,负手站在血迹未干的城墙上,带着血味的寒风刮在她脸上,略有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她脚下是她守护几年的关卡,然而她再次踏上这地方时,已是易主。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求蒋大人给在下个准话儿,这到底是给在下一个什么安排,我也好心安……”这声音极耳熟,却带着不曾听过的谄媚。
  答话的人却显得不耐烦又不屑:“大帅开出的条件是捉到征泽大将军,可现在大黎大军退居岳洋河,而征泽大将军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你还好意思要报酬?”
  解般顿了良久,回头时黑纱被吹得贴在了脸上。
  顺着她的目光,那城墙口,缩着头的正是叛变的车骑将军,雷宜行。
  “怎么回事?”
  那蒋大人刚不耐地转身,一下撞见了披着厚重滚边黑披风的身影,惊吓地跪倒:“君……”
  虞授衣挥手阻了他的话,又问道:“他是大黎的人?”
  蒋大人顿首道:“是,大人恕罪……因大帅久攻不下奉烈关,所以只得使了拙劣伎俩,收买了大黎的将军,承诺若俘虏征泽大将军,给予三品官位。”
  “无妨,成王败寇,用什么手段我不在意。”虞授衣打量着雷宜行,“倒是大黎将军如此容易收买,对穆戍来说,意外之喜。”
  雷宜行虽不知道面前此人是什么身份,然而看见蒋大人如此战战兢兢,也没勇气顶嘴,只能燥红了脸,低头一言不发。
  此时薛儒过来,朝虞授衣行礼道:“大人,大帅派了信使回来,说得知大人已到奉烈关,不能亲自迎接甚为惶恐,大军驻扎于岳洋河北岸休整,此刻他正快马赶来接驾。”
  “让他歇了,来回跑五个城,除了累死几匹马,没有用处。”虞授衣并未接过信件,“五个城,他怎么处置的?”
  “三个让兵马放抢钱财粮食,百姓充作奴,另两个……屠了。”
  虞授衣淡淡道:“是么。”
  “大人可是觉得不妥?”
  “百姓充奴,充到哪里?”
  “八岁以下贩卖到穆戍,青壮年留三百搬运尸体与财物,老人杀,女人杀,其余杀。”
  虞授衣垂了眸子,半晌道:“八岁……已经能知道太多事了。”
  薛儒低头怔道:“大人的意思?”
  “两岁。”
  解般步下城墙时,就见虞授衣站在雷宜行身边,表情一如既往淡漠,看不出他是想杀还是不杀。
  解般心中焦急,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虞授衣果然看了过来,然而走过来微微低头问道:“穿得实在过少,可是惧寒?”顿了顿又道,“我叫人送件狐裘来。”
  解般拉住他的披风:“等等,我不畏寒。只是那人……是我手下的车骑将军,可否将此人交予我处置?”
  虞授衣可不敢说能被穆戍收买的将军是不是真忠心,更不敢放人在解般的身边,但瞧见解般谨慎小心的表情,生怕他拒绝似的——虞授衣复杂想了很久,最终忍不住松了口,软了语气道:“给我三天时间,此人军衔为二品,有些消息需要从他嘴里撬出来。”看见解般有些失望的脸,不由得补充道,“就三天,不管他说不说,到时间就给你。”
  解般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虞授衣能不对她这个正一品的大将军动刑,已经相当不错,于是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
  虞授衣垂下眸子:“无事。”
  等解般走后,虞授衣再不看雷宜行一眼,只向薛儒吩咐道:“带去刑房。”
  “是。”
  半晌,虞授衣又续道:“用重刑。”
  薛儒一愣:“是!”
  逗留奉烈关三天,解般见到了雷宜行,但是她觉得就算她摘了面纱也没有事——雷宜行已经瞎了,这个曾经大黎正二品,仅居她之下的车骑将军,如今少了两条腿和一只手,一双眼珠被剜下,眼皮软趴趴盖下,脸上伤痕交错。
  解般退了旁人,然后蹲在雷宜行的面前,一字一顿说:“雷宜行,我本是要第一时间杀你的。”
  雷宜行先是愣了好久,然后突然嚎叫起来,一边吼一边蹬着像两个粽子的断腿:“蒋大人!蒋大人你快派人来!征泽大将军在这里!她在这里!!大帅救我,大……”
  解般重重一顿伯浊剑,震霆般的重响打断了雷宜行的吼叫,雷宜行怔愣了许久,忽而又呜呜咽咽起来。
  “脑子清楚了没有?”
  雷宜行弱声求道:“大将军……大将军是你先跑的啊,你撤了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也是没办法……如果不降,我就要死啊……”
  “你叛不叛,与本将军在不在军中没有一点关系。”
  “怎么能没有呢?怎么没有……”
  “有没有你说了算?祖上庇护的爵位,来军中混个功名,你家族拖私人送来鸡鸭鱼肉,名剑宝刀,怎么不知道送几十万大军一份?”解般轻声说,“你算什么东西?”
  雷宜行大喊:“大将军,你还是远仲王府出来的……我家族小,别说几十万,一万都供不起!大将军你……强人所难!”
  解般沉默良久,缓慢呼吸了一下:“雷宜行,多年行军,本将军的规矩不曾变……”
  雷宜行猛地打断道:“不!我不要死!大将军你不能杀我!我是雷家的嫡子!!你杀了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你会在午门前跪到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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