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安自然不知道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惯揣测圣意,只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目前维古国与南晋边境问题,双方皆有过错。臣以为,应以合为主。臣建议先派使臣到维古国出访,就此问题进行谈判。最好能制定约束双方的条款,若双方能共同遵守则是边境百姓之福,若不能,则再战不迟。”
苏靖安一席话之后,身后有不少人附和,当然也有人有不同意见,认为南晋泱泱大国,自然不能先低头,应该以武力让四方臣服。当然也有不少人附议。
一时间大殿之上辩驳之声不断,苏靖安却没在说什么了。
皇上在大殿之上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对下面群臣舌战十分欢喜。
终于不知道谁先看到了大殿之上那遥遥微笑的皇上,先住了口,没一会儿大家都安静了。皇上却有些意外的样子。
“怎么大家不说了。朕还想听听不同的意见呢。”
皇上说完,众臣再次沉默了。
皇上笑的十分开怀。
“小小维古国不足为惧。苏小将军此次舟山剿匪,灭了舟山一郡的匪患,解了朕心头的一块心病。五日后,朕设宴为苏小将军庆功。苏小将军回家好好想想要什么,只要朕有的,一定重重赏你。君无戏言,朕说到做到。”
皇上这一番话,可是给足了苏降生的面子。这皇上的赏赐还可以自己挑的,这是天大的荣耀。一时间朝堂内满是对皇上的赞扬之声。也有一些精明的臣子,看着苏降生和苏靖安明显呆住的脸,心里犯了嘀咕。
这边早朝,那边妙龄在李嬷嬷的惊讶的眼神中从床上走下来。这几天她每年都让自己吃些东西,虽然比起之前起色差了许多,但至少她能走几步,不会头晕了。
天气好的时候,李嬷嬷也会让她到外面转转,但是走不远,多是在午后时分,在院子里树下坐上一会儿。伸手风静等四人,远处是胡不归,偶尔梅香也会过来。
吃过早饭,比昨天多吃了半碗粥,李嬷嬷开心的看着丫鬟们收拾盘子,笑着问妙龄要不要看话本子,说是她不在京城的这两个月,又有不少话本送进来。妙龄看着李嬷嬷笑笑,点点头。
看话本,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件事了。
早晨的风有些凉,妙龄披着件大氅就出门了,身后依旧跟着风静四人。妙龄选一处阳光好的地方,打开话本,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不知道是阳光照在书上的光太晃眼还是自己久不看书眼睛不适应。话本封面上那个一身青衣的书生,举着伞站在桥边的模样,让她眼睛生疼。她轻轻摩挲这书的封面,想了想还是将其放在一边。伸手拢了拢大氅,站起来又走回屋。
还没到屋,就听见人来报,说张太医就过来请脉。这几天张太医每天早晨都过来。每次妙龄都是躺在帘子后面,伸出手来。今天张太医来的比平日晚了些,正巧撞见妙龄在外面。妙龄本来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于是又坐回到院子里阳光下的椅子上,等着张太医过来。
这几天喝的药似乎有些效果,李嬷嬷说是段傥的方子,她当然是不信的,认为是李嬷嬷故意哄她的。每天张太医过来,也想过要问问,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这些天她是变得沉默了,很多事不像从前那样喜欢说出来,她更愿意想。想段傥是怎样被人救走,想自己养好身体之后,去哪里寻他。
张太医见院子里沐浴在阳光下的妙龄,脚步一顿,这个养在宫外的公主殿下,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她的容颜,上次见到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俨然一副将死之相。后来这几天虽然听说是好些了,可以下地了。但是看到这样的妙龄,他还是一愣。随即心里忍不住赞叹,果然心病还须心药医。同样的方子,之前可没有这种效果。
诊过脉之后,张太医又嘱咐一些日常的注意事项,然后准备告辞。妙龄却忽然叫住了他。
“张太医,本宫何时能出门?”
张太医一愣,何时能出门?这个出门看来要远行的意思了。这没个两三个月是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您此次病的过重,须得好好休养。没有个两个月是出不得远门的。”张太医其实想说两个月的,后来一想,听说这位公主即将嫁给镇远侯的儿子,可能婚后是要去边疆的。三个月,时间好像有些长。
妙龄点点头。不再说话。
张太医却没有立刻告退,妙龄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张太医,本宫听说,近日来所用的药方是出自一位叫段傥的神医之手,可有此事?”
张太医心里一笑,来了。
“回禀公主殿下,最近所用药方确实是那位江湖中有名的神医段傥所写的。但是臣已经确认,这方子没有任何问题,请问公主殿下可是有何不适吗?”
妙龄怔怔的不说话,转头看李嬷嬷,没想到还真的是段傥的方子。她不禁有些急切。
“并无不适,只是本宫想认识一下这位神医。不知道他可在张太医府上?”
妙龄这样小心翼翼,又急切的问话,张太医自然明白。可是他本身就不认识什么段傥,自然不能说在了。
“回禀公主殿下。这位段神医,并不在臣家中。这方子也是他从前留下给臣叔叔的方子。臣并不认得此人。”张太医有些不敢看妙龄,生怕自己的谎言被揭穿。
妙龄虽然失望,倒很快释然了。段傥如果在京城,是绝对不会给她治病的方子的,他恨死她了,又怎么会救她。
“哦,原来如此。也是缘分。”妙龄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让李嬷嬷另外赏了张太医东西,命人送张太医离开。
她忍着自己不问过多关于段傥如何与张太医的叔叔结识的事,毕竟这样打听一个人也太有失身份。
见张太医走远,妙龄叫来胡不归,吩咐他去查一下张太医和他的叔叔。胡不归知道妙龄想要知道什么也不多问,领命离开了。
其实她就是想听听段傥的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伤情怨8
五日后,清晨。
妙龄这几天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不能像从前那样想玩就玩了。她明显的发现自己现在的体力非常差。练剑半个时辰,就觉得头晕。张太医说是她之前身体亏空太严重了,要好好的养一养才行。但是妙龄却不能静下心来养身体。这几天她给孔府递帖子,约孔欢辞。可是帖子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昨天她亲自上门才知道孔欢辞竟然又出京了。原本她打算让孔欢辞帮她找段傥的。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在京城里,除了孔欢辞,她是真的没有一个能帮得上自己的朋友。
苏靖安当然可以帮她,但是苏靖安有更多的事情忙,她也不希望让苏靖安来帮她找段傥,苏靖安一定觉得她疯了。而且皇上要设宴赏赐苏靖安,他也有的忙了。
昨天苏靖安还叫小厮送了信过来,问她是否参加宫宴,她还没回复。她不想进宫,听说她病着的时候,皇上来过。李嬷嬷还总让她进宫去谢恩。似乎不能理解她宁可穿过京城也要去孔府见朋友,也不进宫见皇上的行为。她却知道,自己知道了段傥一家被害原因之后,是无法像从前那样面对皇上的。只是,似乎应该去见一见的,至少把自己想问的问出来。
风静端着早点进来,妙龄安静的吃过早饭呢。风静松了一口气,妙龄这几天食欲不好,看着她又吃了两碗粥,心里高兴。收拾碗筷的时候,动作都带了几分轻松。
“风静。”
妙龄忽然叫住她。
风静笑着看妙龄。
“公主有何吩咐?”
妙龄笑笑。风静这丫头多好,怎么会喜欢胡不归那样一个木头人呢。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胡不归是御林军,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宫女一到二十岁就可以离宫了。她身边的这四个风字辈的大丫鬟,都已经十九了。是时候放她们离开这个牢笼了。别人她不清楚,但是风静喜欢胡不归她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胡不归是个什么意思。
“风静,宫里有规定,年满二十岁的宫女,如果不愿意继续呆在宫里,可以离宫。我记得你今年十九,过了年就二十了。你对胡不归的心思,我看的明白。如果你们两个愿意,我可以做主。让你们先订了婚。之后你可以在京城开个小馆子。”妙龄想风静做的一手好点心,虽然手艺不如御厨,但是在京城开个小店还是不成问题的。
风静收拾碗筷的手一顿,手中的瓷勺掉在小碗中,叮的一声。她怎么都没想到妙龄会说这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不会没想过吧?风静,我是不得宠的公主,以后不知道父皇会让我嫁给哪家。到时候你们或者回宫里继续当宫女,或者在这沁园留守。在我看来这都不是好的。回到宫里那地方,主子好了,你们还说不定还能做个女官,主子不好,你们也要跟着遭殃,再说你们年岁不小了。恐怕只能当个教养嬷嬷。与其在宫里蹉跎度日,不如离开皇宫。再说这沁园,若我嫁人了,这沁园父皇不定一高兴就赐给哪个王侯了,到时候你们又当如何呢?女孩家总归是要嫁人的。”
妙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竟也没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开心。她似乎找到了事情做。她身边这几个丫头,一定要好好的给安顿了,不然她走的不安心。
风静听妙龄为她分析这些,只觉得惭愧。她一直当她们只是普通宫女,却不知道她和风停风息风止都是皇上特训的女卫。她们几个不到十岁被派到沁园保护公主,如今已经十年了。若说对着小主子没感情那是假的,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会的小主子如此重视。
“公主殿下,奴婢一生一世服侍公主。”
这话一出口,风静自己都愣住了。她以前想过要离开的,可是如今却不想了。真的不想了。这样一个孱弱的公主,她如何放心的下呢。这次舟山回来,公主明显变得沉默了。胡不归不愿多说,她猜也猜得到。她只觉得心疼。原本他们以为公主和苏靖安定能成双成对,哪知道一次舟山之行,当初所有的设想都变了。
梅香偷偷问过她,还要不要继续绣公主的嫁衣了,她忍着痛意,说继续绣,只是公主不问,就别提。
果然公主从来没过问过。
“公主嫁到哪里,奴婢跟到哪里。”风静又补充了一句。
妙龄笑了笑,摇摇头。
“这可不好。我再问问胡不归。你也别这样死心眼。回头你和风停她们也说说,早作打算的好。”
妙龄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平静。
她也舍不得这些跟在她身边的人,可是舍不得不行。她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她们的幸福。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小了。这十年来为奴为婢,被人驱遣,已经很可怜了。她可不能那么自私的让她们做一辈子的奴婢。比起荣华富贵,自由才是最可贵的呀。
风静看着妙龄,眼里都是不安。
“公主殿下,您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风静心里慌乱,这段时间妙龄太过安静,她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一颗心提着。如今听妙龄这样说,心里更加担忧。
这些年不是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妙龄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更加小心,更加尽心。可是如今妙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如何能不多想。
风静心里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把公主刚才的话全部说给李嬷嬷和其他姐妹听,也要告诉胡不归,看看大家是个什么意思,千万不能让出事才行。
妙龄噗嗤笑了。
“风静,你不是担心我会自杀吧?”
风静不敢说话,看着妙龄一脸委屈。
妙龄呵呵笑出声来,伸手拉起风静。
“傻风静,平常你不是最机灵的吗,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呢。告诉你也好。我是不想在这里傻等着了。我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等我养好身体,我要到处去走走。之前我不就说要各处去看看南晋的风光吗。我想今日就求了父皇,让他允我。”
“但是,既然是各处游玩,当然不能暴漏了身份,我也不喜欢你们一大群人跟着我,所以我想到时候就随着孔二哥的商队去,他们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去看风景。这样既安全又有人陪着。只是不知道何时能成行。”
风静看着妙龄,她看着窗外,似乎对自己所说的生活无限向往。妙龄之前是说过要到处走走,看看南晋风光,但是她并没有说是自己一个人,或者跟着商队一起。那时候她虽然没说,但是她们知道,她是希望和自己的驸马一起去的。
“行了,风静你也不用胡乱想。去忙吧。”
风静安静的低着头,收拾完东西就离开了。
风静刚一出门,李嬷嬷就进来了。说是宫里来人了。皇后特下懿旨,要妙龄进宫赴宴。李嬷嬷不知道妙龄是否愿意去,所以才进来问问。
原则上皇后懿旨是不能不尊的,但是妙龄现在身体不好,皇后是知道的,所以妙龄如果不想去完全可以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的。而且今天是皇上为苏靖安庆功的日子,后宫那些人都是些什么打算还不清楚呢。李嬷嬷心里也不希望妙龄进宫去。只是这不是她能做主的事。
妙龄听李嬷嬷说完,几乎没有思考的,直接就让她回了那宫人说她一定会去。李嬷嬷虽然意外,但也没劝阻。让人到前厅回复了,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站在妙龄跟前。
李嬷嬷是跟随妙龄很多年的人,妙龄原本想回京城之后,要带着李嬷嬷一起离开的。那毕竟是陪着自己母妃的人。可是现在,她不想了。李嬷嬷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不能让她跟着受苦。只是这些年也没听说过李嬷嬷有什么家人,如果她离开了,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李嬷嬷。
妙龄轻声叹息,李嬷嬷立刻过来问她怎么了。妙龄不吭声,看着李嬷嬷发着呆。
终于李嬷嬷被妙龄看的忍不住了。
“公主殿下,老奴觉得您若是不想去宫里,可以推辞的。皇后娘娘也知道您现在身体不爽利,不会怪罪您的。”
妙龄摇摇头,伸手搂住李嬷嬷,头倚在李嬷嬷胸前。
“嬷嬷,我一定要进宫,有好多话要和父皇和母后说。还有……好些年没有到母妃的流萤殿看看了,我忽然想去看看。”妙龄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让人听不真切,可是那声音却直接进入李嬷嬷的心里去了。抱着妙龄的手一僵,心里的不安在扩大。
“公主殿下,您……”
“嬷嬷,我的母妃是个好人吗?”妙龄打断李嬷嬷的话,轻声问。
在段傥的叙述中,她的母妃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甚至帮着父皇陷害唐将军,这样一个眼里只有爱没有是非的人,会是她的母妃吗?
经妙龄这样一问,李嬷嬷心里虽然疑惑,却忍不住忆起那个美丽的女子来。
她是个好人吗?作为一个女子,她心里以夫为天,万事都以皇上为先,眼里心里从来没有自己。她不争不妒,待人宽厚。这样的女子,称得上是个好人吧。
李嬷嬷望着远方,无意识的点点头。
“是的,她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伤情怨9
苏靖安的庆功宴比妙龄想象的简单一些,人数也并不多。
朝中五品以上官员携眷参加,妙龄路过后花园,前面小太监引路,她一路微笑着,看着周围的人,仔细听着宴会厅那边传来的笑声和歌舞声。她忍不住想,当年那场陷害唐谦怀的宫宴,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微微转头看了眼御花园,没有所谓的戏台子,看来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