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草地上挨着地皮喷射出一层矮矮的连城一片的火化之后,妙龄久久不能回神,刚才那连成一片的火化组成的图案,似乎,好像是她男装的样子。
她已经不想知道段傥是怎么做到的了,也不想问他准备了多久。
他说他爹当年用一场烟火求娶了他娘,如今他用同样的方式,是在向她正式求婚吗?那么她答应,这辈子,下辈子都答应。
“喜欢吗?”过了好久,久到空气中淡淡的烟火气味都消散了去,段傥轻声问。
“喜欢。”妙龄毫不犹豫的回答。
女人是一种感性且勇敢动物,一个男人哪怕只做了一件让你感动的事情,那么她就敢把一辈子都赌上。
“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虽然知道有些话现在说不适当,但她不希望再继续隐瞒下去。就算他会生气,甚至恨她,她也不希望再这样煎熬下去。
段傥觉得最近妙龄总是会露出这样一幅严肃到有些豁出去的表情,他心里忍不住猜测,她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他知道,妙龄看起来很有主见,又固执,但了解的多了,就会发现,她其实很喜欢多想,有时候心里揣着很多事。像个小大人一样,偶尔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前他从不曾这样认真注意过一个女人,如今他的眼里几乎全是妙龄,时不时会猜测她的心思,会揣摩她的话。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新奇,有趣。
所以,见到妙龄这样子,段傥又忍不住在心里猜想一番,笑着点头,要她说。
妙龄咬了咬唇,有些犹豫,见段傥笑的温和,先翘脚吻了吻他,然后又换上那副豁出去的表情。
“大哥,其实……”
妙龄话未说完,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断雪山庄前面火光冲天而起。段傥和妙龄脸上均是一惊,顾不得要说的话,直接冲向山庄。
段傥和妙龄刚走下后山小亭,就看见乔木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庄主,刚才山庄门口来了好多官兵,说是要进山庄搜查,我按您的吩咐带人进山庄,可是不知道为何西边院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炸开了,官兵死了十几个,苏小将军已经带人向这边来了。庄主……”
作者有话要说:
☆、伤情怨1
段傥刚走出几步,又回来,看着妙龄和乔木。
“乔木,你现在带着阿龄到后山,你知道通往山下的路,山下我安排了人接应,务必将她送出去。阿龄,听话,在山下等我,我不会有事。”
深深看了妙龄一眼,转身飞奔而去。
妙龄听到苏靖安来山庄时人就已经呆住了。眼见着段傥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来时还是天色灰暗的傍晚,此刻已经黑夜,小径尽头火光冲天,比起刚才的欢呼声,此刻从山庄前面传来的哭喊声厮杀声更为清晰。
乔木上前一步对着妙龄一抱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杨姑娘,请跟在下走。庄主一切自有安排,您无需担忧。”
妙龄怎么会和乔木走,如果段傥真的有安排,又怎么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安排,而且刚才看段傥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知道会发生爆炸的事。
“乔总管,实话告诉我,不会和你走的,今晚不管发生什么,我和大哥共进退。我知道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山庄,放心,我虽然没有大哥武功高强,但也不那么容易被人抓住。我与苏小将军尚有几分交情,带我去见他,我能确保断雪山庄安然无恙。”
乔木愣住了,一双眼睛盯着妙龄,自从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来到山庄,日常一切都是他在搭理,她是个爱笑的姑娘,活泼好动,和山庄里的人似乎都很好。可是他从没见过她这样正义凛然的模样,她那双水亮的眸子望过来,他竟有些心虚腿软,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乔木一时间竟觉得这个姑娘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她掷地有声的那一句“确保断雪山庄安然无恙”,让他无端的信服,好像只要她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他跟随段傥这些年,比段傥年长数岁,对他的为人十分信服,他知道在这时候段傥把自己最在乎的女子交给他是因为信任他,如果此刻穆一涵在山庄,这件事肯定会交给穆一涵。但他自己清楚,不管是穆一涵还是他自己,这个时候都希望能和段傥共进退。在他们心中,这位杨姑娘虽然是段傥心尖上的人,但她终究还是一个外人。
此刻她能如此为段傥着想,半分不恐惧,这已经让乔木刮目相看。既然她坚持如此,他也了的成全,年轻人的就要在一起共患难才能长久。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却间接将他们二人带向了陌路。
段傥走到山庄前,之间院内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刚才传来的厮杀声此刻已经被制止了。断雪山庄所有的家丁全被苏靖安带来的人控制住,两队官兵在清理院内的尸体和伤员。段傥皱眉看了眼苏靖安,他也同样一脸严肃。
“段庄主,本官今日前来,是带着官府的搜查令来的,可是贵庄上下视搜查令而不见,竟暗下黑手,引爆炸药。段庄主,这其一,断雪山庄藐视朝廷律法,意图谋害搜查官兵,其二断雪山庄私藏火药,有谋反之嫌。还请段庄主随本官走一趟,来人将反贼段傥拿下。”
苏靖安根本不给段傥反应的机会,直接命人动手。段傥自然不能随苏靖安离开,当下便同那几个忽然从林山庄内重出来的黑衣人打斗起来。打斗间段傥忍不住想,今晚的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之前明明有人来报苏靖安已经派人进了后山,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为何忽然又从正门前来,山庄中有火药不假,但是绝对不在西边的偏院里。
打斗中他看了一眼苏靖安,他也正望着他,眼中情绪复杂,愤怒有之,嫉恨有之,痛惜有之,电光火石之间,段傥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
原本只有四个人,不过这四个人根本不是段傥对手,苏靖安也知道这些人不敌段傥,一挥手又上来十几人。段傥与二十人缠斗在一起,根本无暇估计其他。
与此同时,山庄门口穆一涵和穆晚秋远远的听见山庄巨大的爆炸之声,两人都吓了一跳。穆一涵干脆不管穆晚秋直奔山上二来,穆晚秋虽然又累又饿,却也没被穆一涵甩下太远。
穆一涵在穆晚秋经常出入的各个地方都找遍,也没找到穆晚秋的人影,眼见着天黑了,穆一涵担心段傥,便留下暗号,一个人回山上,却在路上看见穆晚秋和胡不归。穆晚秋被点着穴,见到穆一涵第一句话就是“杨妙龄是公主,她叫欧阳妙龄。”
穆晚秋说完便哭,穆一涵顾不得那么多,当场和胡不归打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是胡不归的对手,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放胡不归离开。可是胡不归看见山庄内燃起的烟火,干脆不打了,直接奔山庄去了。走之前只冷冷的留下一句话,“公主从来没有算计谁,你们别不知好歹。”
穆一涵已经无暇去思考为什么那个喜欢和他对着干的杨妙龄会忽然变成公主,时间容不得他多想,他只知道段傥危险了,他一下午的不安,终于彻底找到了缘由了,不是因为穆晚秋忽然失踪,也不是因为段傥忽然提前实施了计划,而是身边那个忽然来到他们身边,他们自己以为调查的一清二楚的人。
此刻穆一涵说不出的后悔,只想立刻回到山庄才好。可是,却在山庄外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一队人马。那些人十分隐秘,只在断雪山庄外围观望着。穆一涵和晚秋,绕着断雪山庄正常通行的两个门,抓住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却什么都没问出来。穆一涵只好将人绑起来,带着穆晚秋快速上山。可是一路上遇到重重阻挠,终于靠近山庄大门,一声巨响传来,那些明里暗里跳出来阻止他进山的人忽然就消失了。就像之前胡不归看见烟火腾空的那一刻,忽然撤离一样,这些声响或许都是他们的暗号。
尽管穆一涵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相信段傥,这一次他一定也能够化险为夷,可看到山庄院内倒下的黑衣人和段傥一身是血的疲惫模样,他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他想。段傥这些年尽心经营起来的断雪山庄,还有他心里小心隐藏的秘密,恐怕在今晚要全部暴漏在世人眼中了。
“大哥!”
穆一涵声音有些哽咽,他不知道段傥是否受了伤,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是累了。只是穆一涵心里清楚,段傥即使受伤也不会让人发现的。
段傥转头看了眼穆一涵,朝他淡淡一笑。
穆一涵环顾四周一眼,没见到妙龄。嘴角一扯,一个讽刺的笑容看着苏靖安。
“苏小将军好本事,几十人对付我大哥,不知所为何事?”
“一涵,苏小将军不会为难与你,你速速下山,带阿龄离开。”段傥一直没看见乔木,也不知道妙龄现在如何了,苏靖安这些人根本抓不住他,但是他担心苏靖安会用妙龄威胁他。
穆晚秋看到段傥这样,看到山庄里一片狼藉,一听段傥第一句话便是要他们去保护妙龄,她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你醒醒吧。杨妙龄她是公主。和苏靖安是一伙的。”
“晚秋!”穆一涵终究慢了一步,抬手就要打晚秋,被段傥厉声喝止。
穆一涵回头看段傥,只觉得他好像一瞬间就颓废了,刚才虽然疲惫,可是看着他时的笑容轻松且温暖。此刻,他嘴角带笑,无声,却更显凄凉。
穆一涵悄悄走到段傥跟前,段傥目光一顿,向苏靖安身后望去,忽然便放声大笑。
这时身后倒下的黑衣人忽然一跃而起,在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匕首闪着寒光直奔段傥后心。
穆一涵来不及思考,纵身一跃挡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段傥迅速转身,匕首划过他的手臂,手臂上顿时一条血痕。
妙龄摆脱胡不归从苏靖安后面冲出来,还没走到段傥跟前,就被穆一涵挡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穆一涵,因为他从前太爱笑了,所以,忘记了即使一个人再喜欢笑也还是有脾气,会发怒,会伤人。他此刻眼神凌厉,看着她,眼里满是鄙视和讽刺。
“二哥!”
“公主殿下,这声二哥真是折煞我了。”穆一涵努力忽视掉妙龄眼中的担忧和不安,她那么可怜的望着他,眼里都是委屈和难过。
他不能让自己心软,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一个个放松警惕,最终落入她和苏靖安的圈套。
“大哥,我们走。”
穆一涵转身去扶段傥,段傥却将他轻轻推开。
妙龄见段傥终于肯看她,欣喜的上前一步,“大哥,你听我说……”
段傥一挥手,“我只问你,你之前心之所系之人可是他?”段傥伸手指着苏靖安,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妙龄心里狂乱的跳着,段傥刚才那一眼,分明带着杀意。他要杀了苏靖安。这个认知一产生,妙龄吓到了自己。
“你真的是公主?”段傥不等妙龄回答,又问了一句,声音很轻,也很无力,这一问,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只是问出来,让自己缓缓那心口的疼痛罢了。
妙龄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眼泪有自己意识一般留下来,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心痛过。
“段庄主何必为难公主,公主敬你如兄长,从未想过害你。事实真相到底如何,你我心里清楚,还请段庄主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这样只能是让更多人受伤。”
苏靖安说着看一眼四周,断雪山庄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在场的唯有段傥穆一涵和穆晚秋三个人,没人靠近。而苏靖安知道,凭他们三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的。
他希望段傥能够听他劝说,随他离开,之后的事他可以和妙龄商量如何保他不死。可是若段傥今日不肯同他离开,他带来的这些人可不完全是自己的人,更多的是皇上的人,皇上不会善罢甘休,段傥只会更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伤情怨2
段傥死死压住心里那股狂怒,在见到妙龄之前,他甚至没有对那些黑衣人下死手,此刻他心里那个魔鬼又要冲出来作乱,他不想成为一个杀人魔鬼,可是他心里滔天的恨不知道该如何纾解。
看着苏靖安那一脸正义凛然的模样,似乎完全在为他着想的嘴脸,他只觉得恶心,再去看站在他不远处的妙龄,满脸的泪痕只让他觉得虚伪和做作。她所有的哭泣微笑,在他跟前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今天,为了此刻。明明之前她还笑着吻她,笑着说喜欢,此刻却站在她的对面,用悲悯的目光望着他。
段傥微眯着眼,环顾四周,看着身侧做保护之状穆一涵和穆晚秋,忽然一掌袭向妙龄面门,妙龄不防段傥忽然朝她动手,本能的一躲,只觉得身子被谁环住,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胡不归带到苏靖安身后。
“胡不归你放开我。”妙龄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她不想站在这里,她想和段傥在一起。哪怕他要杀了她。
可是任她如何挣扎,胡不归就是不松手。苏靖安看着身后的妙龄,缓缓抬起右手,又一波黑衣人向段傥和穆一涵穆晚秋袭来,各个来势凶猛,毫不手软。
比起段傥穆一涵和穆晚秋根本不足畏惧,可两人不要命打法,却也强撑了一阵。妙龄冲到苏靖安跟前,一个劲儿要他住手,可是苏靖安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妙龄颓然放下手,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雕刻刀,刚拿出来,就被胡不归一把夺了过去,“公主,交给苏小将军。他不会害了段庄主的。”
妙龄此刻只觉得苏靖安和胡不归骗了她,他们的话,她哪里肯信。她心里只有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和段傥说,后悔她不该来凑热闹来舟山。
这时打斗中,只听见一人痛呼出声,是穆晚秋,妙龄转头看过去,穆晚秋手中长剑被击落在远处,人已经被打翻在地,一个黑衣人之执剑抵在她下颚。妙龄和胡不归同时出声,那人剑落下,却最终没有伤了晚秋。
穆一涵和段傥同样发现了晚秋的处境,可是他们被人缠住难以分身,段傥刚才手臂受伤,多少有些影响,那些人又都聪明的只攻击段傥受伤的手臂那一侧。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是柳翠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翠儿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抵在妙赞的咽喉处,她推着妙赞从苏靖安身后的一个院子走出来。
饶是妙赞胆大,也还是害怕的直哆嗦,今天她本不该来山上的,苏靖安带着一群人上山,她害怕妙龄坏事,怕胡不归被妙龄说动了,影响了苏靖安的计划,也偷偷跟着来了。她一直跟在苏靖安身后,只是刚才没见到妙龄,她带了两个人出去找。哪知道半路上就遇见柳翠儿。她还以为柳翠儿是山庄里的下人,心里正疑惑着呢,柳翠儿已经走了过来,对着她轻轻一弯身,就在她起身的瞬间,一把剑已经抵到她的咽喉,紧接着,人就被柳翠儿锁在怀中。
柳翠儿一句话不说,带着她直接奔前院而去,就在刚才她才听见身边这个貌美女子的声音,那么沧桑,她乍听见,竟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柳翠儿自然认识妙赞,之前调查过,知道这个跟在苏靖安身边的女扮男装的女子,是倾慕他的一位公主,所以见到妙赞忽然出现,她立刻动手。前院刀剑之声不断,她隐藏得很好,虽然担心穆一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撞见了妙赞,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想,至多不过是死。
虽然没有接到苏靖安住手的指示,但是人群中多数是皇上身边的人,他们也有几个认得妙赞,不敢轻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