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段傥笑,云风扬立刻摆脸色,“还笑,该打。”说着向段傥脑袋来了一下子。段傥也不躲闪,云老头的巴掌盖顶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现在这一下拍下来,他竟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师父,别走了。徒儿要成亲了。”
云风扬手掌收回之后,段傥摸着额头,认真的说。
云风扬有些气恼的挥手,忽然正色道。
“我不喜欢那丫头,傻乎乎的还瘦的很,没有脾气没有性格的,我说她也不知道反驳一句,这样的丫头一点都不好玩。春归多好,人家还等你呢,你倒好,不声不响就敢和我说要成亲了,你当你师父我当年的话,是说着玩的呢?”
段傥没想到云风扬会忽然说起春归来,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有那一句“我把春归当妹妹,我喜欢的是阿龄。”
云风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这些年,他教会段傥很多东西,也给段傥设定了很好的未来,可是段傥虽然孝顺却极有主见。他教他行军打仗,他认真的学了,可是给他安排了进入军中,他却誓死也不肯去。云风扬知道段傥心里有心结,但是他不希望段傥带着恨过日子,尤其是在南晋,男人要成就一番事业,要被人歌颂,那是一定要进入军中成就事业的。而且近几年来边陲维古国蠢蠢欲动,正是段傥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他每次和段傥说起这些,段傥只是拿唐谦怀的遗愿来搪塞他。其实如果段傥不喜欢排兵布阵他也就罢了,许是生在军人世家,段傥在他所教的各个科目中,唯独对行军打仗十分感兴趣。他曾偷偷到边军中参加过几场小站,却每次都是上了战场又偷偷离开,没谁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兵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段傥的这种做法,才让他生出了送他去军队里的念头。可是段傥却坚决不肯。尽管明白段傥心结所在,却还是难免遗憾,段傥是个少见的军事奇才,比唐谦怀当年还会更胜一筹。也正以为如此,这些年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在寻找段傥,意图拉拢。好在段傥心正,从来不为所动。当年恩恩怨怨,他虽然记恨皇帝,却从来不曾想过去报仇,不仅是因为唐谦怀的遗愿,更重要的还是段傥有一颗仁爱之心,昌平帝登基这些年来,南晋日渐昌盛,除了当年唐家灭门一案被不少人私下诟病外,没人不道一句天子英明。
欧阳泽是个好皇帝,这才是段傥不肯报仇的真正原因。
在这些大事上,云风扬不能为段傥做主,他倒也不十分气恼,毕竟如今天下太平,段傥做个平头百姓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在婚姻大事上,他可真是为了段傥做了很好的打算。段傥十一岁被他带在身边,除了教他武功学问,他也开始在他身边为他物色姑娘。自己几个年岁大的弟子家的孩子,还有他至交好友的孙女们,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终于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为他选了自己大弟子李德瑁的幺女李春归。李德瑁虽然是他的大弟子,但却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下山之后回家族接任族长之位,成了西北富甲一方的大族。
他五十大寿的时候李德瑁带着一家上山,他一见李德瑁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儿就喜欢的很,小丫头胆大的很,又聪明,最主要的是喜欢段傥。当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敢大声的说自己喜欢段哥哥,以后要嫁给段哥哥,如果不是段傥躲开了,他真想当晚就把这婚事给定下来。想着自己毕竟不是段傥父母,孩子的婚事总该问问他的意思,结果一问段傥想都没想就给回绝了。
可是段傥越是不愿意,老头越是想撮合,李春归那个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了段傥不愿意,气的踹了段傥房门,问他为什么不愿意,段傥也不含糊,把这丫头上山之后种种不妥表现一一罗列,当时大家都倒吸一口气,以为又要惹得李春归那丫头发怒。小丫头被李德瑁宠的上天,偶尔无理取闹,因为无伤大雅,小丫头又可爱嘴甜,谁都没当回事,偏段傥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她好脸,小丫头还没发飙,已经有人过来劝了。结果小丫头一反常态,十分开心的说没想到段傥这么注意她,竟然知道她这么多事。就这么一句,给段傥闹了个大红脸。
之后没多久,李春归随李德瑁一下下山,走之前还专门到师爷爷的房间里拜别,说是拜别,其实是拜托老人家先别给段傥说亲。这一下子就让云风扬喜欢的不得了。这样的小丫头哪个不喜欢呢。偏段傥这个冷冰冰的傻小子不喜欢。
当时云风扬只觉得段傥是不好意思,想着毕竟也还小呢,便没着急,倒是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给大弟子,话没说死。他只等着段傥弱冠之后,便给做主。
后来段傥带着穆一涵兄妹下山,一别就是五年,如今段傥整二十岁了。前段时间偶然听人说断雪山庄惹上麻烦,他闲来无事便下山来寻知己这个关门弟子。
可是他到山庄的时候,段傥并不在,他就在山庄呆了一个多月,段傥回来了,他也没露面,倒是发现山上不少事情,他懒得管,只在一边看着。
当然老早就知道了杨凌的存在,却并没在意。直到后来听说杨凌是个姑娘,他心里就知道完了。这小子肯定是喜欢上这个杨凌了。他想着先暗地里观察一番,看看这丫头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却发现这个杨凌十分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破阵子18
知道了杨凌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她并不是个坏孩子。他想着想个办法找个适当的时机将李春归那丫头弄过来,偏偏又赶上皇上找段傥麻烦,这会儿反而不好将李家牵扯进来了。
其实他也可以将妙龄的身份告知段傥,但那样势必会伤了段傥的心,而且他心里也幻想着,若是这个公主在皇帝老头那边比较得宠的话,对段傥来说或许也不是坏事。但是他也不敢赌,他老头子一辈子不懂男女情爱,到老了还要操心徒弟的感情,想想自己也烦躁的很。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下山去玩。也趁此机会好好联系一下自己新练成的缩骨易容之术,骗骗自己的那些至交好友们。
所以,一耽搁就把段傥的事给耽搁到这个时候。
昨天去后厨房发现了两坛酒,闻着不错,就给喝了。迷迷糊糊中就想到了李家小女儿在他的酒窖里偷酒喝醉的事,于是上午便忍不住现身,想着逗一逗妙龄。他其实并不讨厌妙龄,但也说不上喜欢,只是想和这丫头说说话。
想到这俩姑娘,云老头忍不住一叹。
“小端啊,这是你自己选的媳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云风扬看着段傥认真的说。
段傥一听云风扬这样说,心里一块大石落下,立刻笑了起来。
“师父,徒儿已经带她见过我爹娘了。我不会后悔的。”
见段傥那高兴样,云风扬还是忍不住泼他冷水。
“才认识没几天,她到底是个什么人你都搞不清楚,就敢说不后悔,也不怕到时候连肠子都悔青了。”
段傥显然没把云风扬的话当回事,他以为云风扬是在气他不听话娶李春归,而且妙龄确实对他隐瞒过身份,他以为老人家知道了为此不高兴。根本没注意到云风扬眼里的担忧。
“师父,我当然清楚阿龄是什么人了,这辈子徒儿就认定她了。您就放心吧。”
云风扬何时见过段傥这样温软的同人说过话,心里也跟着软下来,不管怎样,段傥喜欢,他就替他守着吧。到时候敲打敲打那丫头,谅她也不敢伤害他的宝贝徒儿。到时候还要给自己的大徒弟送个信儿去,不能耽误了春归那丫头。
想到这云风扬狠狠的瞪了段傥一眼,说道。
“堂堂男儿,整日把儿女情长挂在嘴边。”说着甩开袖子直接进了段傥院子。段傥被云风扬说的脸红,随后跟上。
香椿叫妙龄吃晚饭的时候,妙龄还在胡思乱想。她听到乔木的声音,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间。香椿过来服侍她梳洗,她本来想要男装出门,却被香椿阻止了。香椿说刚才乔总管过来,除了叫她吃饭,还提醒了一句,段傥的师父要见见她。一听说段傥的师父要见她,妙龄就觉得心慌。段傥没有亲人了,这个师父是段傥唯一的长辈了。之前见过段傥父母灵位,那种感觉可这种即将要见到段傥家长的心情全然不同。她十分担心段傥师父不喜欢她。
段傥说和她一起钓鱼的老人家就是他师父,她仔细回想一番和老人家相处时的种种,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做错事,心里放下不少。
她房里的衣柜里不知道段傥是什么时候给她准备了不少女装,香椿拿出三套来让她挑选,妙龄认真的选着衣服,根本没注意到身边香椿看她时那带着怒意和不屑的眼神。
终于选好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裙,香椿帮着她换好,又给她梳了个流行的女子发式。妙龄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定了定神,起身出门去。
香椿将门推开,段傥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看见妙龄时,那一瞬的惊艳没能逃过妙龄的眼睛,她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就听头上段傥的声音。
“原来在打扮,怪不得这么久。”
这样一说,妙龄只觉得气恼,抬头瞪他一眼,咬着唇不说话,红红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怜爱。
段傥笑着牵她手,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很漂亮。”
妙龄使劲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段傥攥的更紧。
香椿跟在二人身后,眼中寒光一闪,又恢复之前憨憨的模样。
段傥和妙龄刚到厅里,就看见正在偷吃的白须老人,见段傥进来,快速的将一口红烧肉送进嘴里,回头浑不在意的向着他们二人招招手。目光扫一眼妙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转头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你们两个好不要脸,让我这个长辈饿着肚子等你们。”
妙龄立刻将手从段傥掌中抽出来,这次段傥松手了,看着脸已经红透了的妙龄,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
“师父!”段傥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妙龄扯了一下。他知道妙龄不希望他解释。
妙龄十分乖巧的走到云风扬身侧,轻轻向着云风扬一福。
“妙龄拜见白先生。”
妙龄一双眼睛盯着云风扬的脸,她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上午那个垂钓老人的痕迹来。心里觉得神奇,丝毫不觉得这老人和上午那老头有什么相同之处。如果不是段傥说他是上午的垂钓人,她肯定不信。
“看什么看,老头子的脸就可以随便看吗?小丫头好不懂事。”云风扬当然知道妙龄在看什么,可他偏就不给她好话。
妙龄也不气恼,笑着站起来。
“妙龄只是好奇白先生的易容之术,您老不也在看妙龄的脸吗。老人家的脸不能随便看,年轻姑娘的脸倒是可以随便看的。白先生看看妙龄的脸,是不是可以易容成老奶奶。”妙龄说着还调皮的将脸向云风扬跟前凑了凑。
被云风扬嫌弃的挥开。
“去去去,我的独门绝技,怎么会随便教人。”
云风扬虽然话语中对妙龄十分嫌弃的样子,但那双眼睛里传递出的温度却让人温暖的很,妙龄知道他并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在逗她,也可以说是在考验她。她悄悄看一眼在边上着急的段傥,冲她眨眨眼。
“哎哟,可了不得。在我这孤寡老头子跟前,就这样眉来眼去,怎么着,看我没老伴怎么的。”
段傥实在是见不得自己师父这样没正型,也见不得妙龄总是被逗弄的满脸通红的模样。一步上前坐在云风扬身边,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放在他跟前的盘子里。
“师父,您吃菜,都凉了。”
云风扬也没想再继续逗妙龄,于是低头吃菜,段傥见妙龄没又坐下,眼神示意她坐下来。妙龄却摇摇头。云风扬吃了两口菜,回头看了一眼妙龄。
“坐下吧,公主一般的人,小端怎么能舍得让你站着吃饭。快坐下。”
妙龄心里一惊,眼神有些慌乱的望着云风扬,可以他已经换回了刚才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刚才那别有深意带着浓浓警告的一眼,似乎是她的错觉。
见妙龄没有立刻坐下,想到云风扬的话,段傥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他习惯了自己师父这样说话,倒也不觉得怎样。反而笑着应了一句,“在我心里,阿龄就是公主一般的人,但是师父永远都是师父,让阿龄伺候您吃饭是应该的。”说着向妙龄眨了眨眼睛。
此刻妙龄已经不知道他们师徒二人话里的意思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快要挂不住了,她不敢看段傥也不敢看云风扬,只有低着头,宛如娇羞。
“龄丫头快坐下,被我这老头子吓到啦?你是小端心尖上的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逗你玩呢,快吃饭。你再不坐下,小端怕是要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妙龄看着二人微笑的脸,缓缓坐在云风扬身侧,努力平复心里的慌乱。她想,不管老人家知道了什么,至少她没有当场揭穿她。那么她就是该继续,不能失态,不能让段傥察觉,若是云风扬知道了什么,他一定会私下里再找她的。
妙龄一边不停地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应付时不时被老头夹在她碗里的菜。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她却觉得异常难捱。
饭后云风扬说想要出去消化消化,到后山走走,段傥说他也正好要带妙龄去后山散步。于是三人一路向后山走去。
半路上,云风扬说起段傥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惹得妙龄笑声不断,她渐渐放下饭桌上云风扬那一眼警告,人也轻松了起来。和云风扬讲起京城里的趣闻来,惹得云风扬一阵大笑。段傥在边上陪着笑,看着这一老一少,段傥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妙龄在山上,老人家不知道会多多少笑容。她天生让人喜爱,说起故事来一串一串的,生动又有趣,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快到后山的时候,云风扬忽然停下脚步。有些尴尬的看着身侧的两个年轻人。
“那个年岁大了,多有不便,你们先去玩吧,我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管段傥和妙龄,一纵身就消失不见了。
妙龄还没回过神来,段傥已经笑开了。伸手拉着妙龄向后山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妙龄忍不住四处张望,哪里能见到云峰样的身影,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功夫实在是太神奇了。
“大哥,你也能像师父他老人家这样,忽的一下就不见踪影吗?”妙龄忍不住问出傻问题。在她的记忆中,段傥从来没有从她身边忽然消失过。想到这,她竟莫名的有些开心,他从来不会在她的身边消失,这种感觉有一种奇妙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破阵子19
段傥听见妙龄的问话,只觉得她十分孩子气。他也想着若是在她跟前露一手是不是她也会像崇拜师父那样对她露出崇拜的眼神。这样想着,段傥就忍不住要动作,却被妙龄一把拽了回来。
“怎么,不相信我会飞来飞去?”
妙龄摇头,不是不相信,是不想他一下子飞走。
段傥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可笑,拉着妙龄继续向树林走去。
这个小树林不大,中间小径穿过直通后山,是进入后山的另一条路,妙龄偶尔会在这里纳凉,林子里什么树都有,比较杂,矮一点的有成片的连翘,高一点的有一簇簇的桃花,不过这时候的桃花已经谢了,只剩下小小的绿色桃子。小径两侧多是紫藤和槐树,黄色的槐花落得满地,紫藤也枯萎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并不美观。不过花香却不曾因为花的凋落和枯萎而淡去分毫。
走到小径一半处,段傥拉着她进入林子里。妙龄有些慌乱,这个时候已经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