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段傥显然不想多说了。妙龄也察觉到段傥的情绪不对。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以后也会疼你的,就疼你一个。”妙龄很认真,不像只是简单的一句安慰。
段傥摇摇头,伸手摸着妙龄的长发。
“阿龄,妹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本来她可以活的。”
段傥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抱住了。
妙龄心里后悔死了,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她,她觉得什么话都安慰不了段傥。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大哥,你还有我。”她只想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好半天,段傥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着怀里的人,他发觉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向她讲述当年的那一段故事。
早晨起来,妙龄对着镜子照了照,决定今天就不出山庄了。熟悉好之后,段傥敲了下门,还不等妙龄应声,推门就进来了。叫她一起吃早饭,还神神秘秘的说有事要出去,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妙龄一想到他看自己脖子的眼神,就气恼,还出去呢。这样子怎么见人。这个时节,又不能把脖子给挡住。
早饭只有两个人吃,穆一涵一大清早就出去忙了,穆晚秋根本不见人,胡不归出门前倒是留了话,说是回京城给老爷送信去。
段傥听说胡不归走了,有些意外,问妙龄怎么没告诉胡不归他已经安排人去京城请人了呢。妙龄也愣住了。
“你不是说要等我见过你父母再宣布婚讯吗?我怕你到时候来不及。”妙龄说完就低头,在段傥看来又是一副娇羞模样,但她自己清楚,胡不归现在在这里并不方便,他出去了,才能和苏靖安配合。当然,胡不归也有可能不听她的,直接把自己现在的情况告诉皇上。
段傥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笑的异常灿烂,这笑容让妙龄不敢直视。他会原谅她的隐瞒吧。她是公主的身份,应该不是那么讨人厌。她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段傥吃过饭就匆匆的出门去了。妙龄一个人在院子里看着周围的人忙碌着,每个人看见她都在笑,她有些不好意思。
问身边的香椿,段傥的书房,她可不可以进去,香椿说可以。她就带着香椿到书房去找书看。段傥的书房书并不多,她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结果倒是兵法书有不少,还有很多本朝律法类的书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史书。没有一本妙龄喜欢的。
她翻翻这本,看看那本,无聊的很,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帮她整理书的香椿,她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有些想风静她们了。她们若是知道她出了趟远门就把自己给嫁了,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她们还等着她回去之后和苏靖安的大婚呢。
不知道苏靖安听到她要嫁给段傥的消息后会怎样,应该会很生气吧。那天苏靖安虽然没有问起她和段傥在山上的事,但她知道,苏靖安心里在乎。他不希望自己和段傥走的太近。如果不是她保证自己会安全,她肯定不会让她再回山庄的。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和苏靖安之间,当初的那个以身相许的情侣,在这次舟山之行中,已经悄悄变成了互帮互助的合作关系。
她答应一定摸清段傥的底细并且决不隐瞒,苏靖安答应她不管段傥到底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事,都不会随意处置。
他们之间是可以相互信任的伙伴,却再也不可能成为生死相许的伴侣了。想到这,妙龄有些难过。她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至今闹不清楚。此刻她只希望,段傥不是苏靖安他们所认为的那种人。
“咦,杨姑娘,这是一朵什么花吗?挺好看的呢。”正在妙龄出神间,在她身后整理书的香椿忽然出声。
回头看去,香椿正捧着刚才她看过的一本史书,书中夹着一张黄纸,纸上画着一些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线条,外观上看,确实像一朵花,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把它当成一朵花的话。左右转了转,还是没看明白到底是什么,一个文字没有,挺奇怪的。
“原本就在这书里的?”刚才她只是随意翻了翻并没有看见,可别是另外的书里的,被她不小心给弄掉地上了。
“不是的,就是这本书里的,我刚才拿的时候,随便翻了一下,就看见了。”
妙龄看了眼香椿,总觉得香椿翻书看有些奇怪。
“香椿识字吗?”
香椿摇摇头,看得出她因为不识字,还挺难过的。
妙龄没说话,将纸片放进书里,交给香椿,没再说什么。
门外管家过来叫妙龄吃午饭,妙龄才察觉到已经近晌午了。也不知道段傥一上午都做了什么。
“大哥回来了?”妙龄走出书房,问站在门口的管家。
老管家笑着摇摇头,“庄主走的时候说了,晚上一定回来吃饭的。”
妙龄被老管家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带着香椿回自己房里。
中午在房里睡了午觉,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叫了香椿两声,没人应,妙龄更觉得奇怪,下床走出门外,香椿没在。妙龄总觉得今天香椿看起来怪怪的。
平日里香椿话不多,今天话却不少,吃饭的时候,和她说了好多,一会儿说说厨房那边的趣事,一会儿说说林子里谁看见一只野兽。全是她中午去厨房里等菜的时候听来的。
她当时还奇怪怎么香椿今天话这么多,香椿说是因为庄主不在,她就大胆了些,庄主平日里太严肃了,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还讲了许多庄子里的人在庄主跟前和庄主背后不同的样子。听起来十分好笑。
虽然香椿看样子很自在,可妙龄就觉得说不上哪里不对。好像她睡前说无聊,她还说起了后山上的蔷薇花,一脸羡慕,十分想去看的样子。
妙龄其实也很想到后山去看看,苏靖安说断雪山庄的后山藏着大秘密,而且后山有阵法护着,她不懂阵法,可不敢进去。
猛然想到什么,又叫了两声香椿,香椿远远的答应着,不一会儿小跑着进来。
“杨姑娘,奴婢刚才在茅房,您找奴婢有事?”
妙龄看着香椿气喘吁吁的样子,摇摇头。“没事了。你去忙吧。”
香椿没立刻走,见妙龄不想生气的样子,才悄悄的退下了。
香椿走后,妙龄又开始犯嘀咕,刚才香椿已经气喘吁吁的了,脸不红也没汗珠,这有点不正常。不过有些人是不爱出汗的。这样想着妙龄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这么大点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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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真正强大起来都要度过一段没人帮忙,没人支持的日子。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撑,所有情绪都是只有自己知道。但只要咬牙撑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正在经历什么,坚持住,你定会看见最坚强的自己。
我在坚持,希望遇见最强大的我自己。
☆、贺新郎10
午后醒来,睡了一身的汗,想着这会儿估计大家都在自己屋子里乘凉呢,也没叫人,直接下床开门,准备自己道后院叫人准备水,洗个澡。一开门见香椿站在门口,妙龄一愣。
“让你回去休息,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傻丫头,多热!”妙龄有些心疼,心想这丫头真是个死心眼的。她在屋子里睡觉能有什么事吩咐啊,还傻乎乎的站在那。
“杨姑娘,我今天中午没能伺候好您,不敢随便离开了。山庄有规定,奴婢们不能随便乱跑的。杨姑娘您是热了要洗澡吧,我这就去叫人准备水来。您等着哦。”
说完香椿撒腿就跑开了,妙龄叫就叫不住。看着香椿的消失的身影,妙龄笑笑,还真是个小孩子呀。
收拾妥当,也已经午后了,妙龄又跑去小湖边钓鱼,依旧没钓到鱼,心里装着事也难以平静。放下鱼竿,又回到段傥的书房。找到香椿上午说的那本书,拿出里面的那张黄纸,不新不旧的,反复看了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妙龄索性把纸当成了书签,开始看书。他没让香椿跟着,也不怕段傥怀疑她什么。
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劲儿,拿出那张纸看了看,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于这张纸,总觉得这张纸有些问题。还有香椿,她就觉得怪怪的,说不清怪在哪里,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把纸放在桌上,妙龄起身去拿另外的书,一回头,看见桌上被阳光照的发白的黄纸,猛然想到什么。将黄纸举起来,透过阳光看过去,还是那几条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内容的线。她将纸张反过来,看到上面的内容,妙龄一愣,重新拿回到桌上,依旧是反面,虽然不很清晰,但还是看得出那几个不规则的线条之间,藏着几个字,三个字,唐慕烜。
唐慕烜这个名字,妙龄觉得像是在哪里听过,姓唐的人,她貌似一个都不认识。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是人名,那这个人是谁?如果不是人名,那代表什么?
妙龄再次拿起那本书,不过就是一本普通的前朝历史。妙龄在纸片大约的位置处,向后看。讲的是前朝末年欧阳家顺应民意,举兵起义的事。其中提到了前朝一员大将唐潜在双方交战中被擒身亡,那场转折性战斗,被称为庆关之战。那之后五年南晋大军一路所向披靡,最终推翻了前朝的统治,欧阳家登上皇位。册封了三个将军,一个是唐谦怀,一个是苏哲,一个是洪汉。
之后的事书上没有写,但是她知道。洪汉在开国不久,就病故了,膝下并无子女。兵权欧阳家收回。苏哲自请镇守边疆,被册封为镇远侯,苏哲刚到任上,一年后病故,爵位由长子苏将生继承,就是现在的镇远侯。
至于唐谦怀,以下犯上,勾结他国,预谋造反,全家都被诛了。是三位开国将军中,下场最惨的一个。那么这个唐慕烜如果是人名的话,应该是和唐谦怀有些关系的,如果是别的什么,她就猜不到了。应该不会是唐谦怀的孩子,她记得唐谦怀的孩子应该叫唐慕瀛,她听人说过,有人说这个唐慕瀛是唐谦怀和皇帝的爱妃瀛妃的孩子。这个可笑的笑话,她第一次上街玩耍听到的时候,就和人打了一架。有时候她想或许母妃你就是因为这些传言,才一病不起的吧。
忽然想到自己母亲的死,妙龄什么心情都没了。
在看看纸上的三个字,唐慕烜,唐慕萦,难道真的有什么关系不成,段傥会真的像妙赞所说的那样,与唐家余孽有联系,预谋造反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一定要阻止。
妙龄越想越心惊,她忽然担心起来。预谋造反和造反毕竟不同。千万不可以让这件事发生,如果段傥真的参与造反,她就是死也不能让他去。预谋,她还可以用自己的身份就她,如果真的起兵造反,她就是死,也救不了他了。
看着书房里那一本本兵书,妙龄只觉得浑身发抖,入坠冰窖。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该怎么办?要告诉苏靖安吗?让他和她一起阻止段傥。
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或许只是巧合,再等等,还是要再等等。
妙龄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那本史书,外面日头西斜,光不那么刺眼,却也不那么暖了。天空中一大片红色,残阳如血,她心里更慌了。
捧着本书,失神的向前走,门口两个小厮叫了她两声,她恍若未闻。如今所有的事实都指向段傥有罪,她害怕极了,不希望段傥做那么危险的事,不想他有事。可是还来得及吗?他今天急匆匆的出门,是去部署什么吗?还是去忙他们的婚事?
“阿龄,我回来了。”
妙龄脚步一顿,呆呆的看着快步走向她的段傥,他脸上带着笑,见她呆呆的,脸色苍白,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了?不舒服?”抓住妙龄的手,冰凉,额头碰上妙龄的额头,依旧是凉的。他吓坏了,正要将妙龄打横抱起,妙龄已经扑在他怀里。原本被自己捧在怀里的书啪的掉在地上,只是谁也没去在意。她一动不动的倚在他怀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阿龄……你病了。我们回房里。”
妙龄摇头,段傥只好回抱着她。
终于妙龄抬起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之前好了许多。眼神也不那么呆滞。
“大哥,你别做危险的事。”说着眼泪就流下来。
段傥那颗悬着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扑通一声落下来,刚才浑身紧绷,紧张的不知所措,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出欢喜来。他捧起妙龄的脸,她那巴掌大的小脸被他托在掌中,苍白娇小,泪眼朦胧,他粗糙的拇指小心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傻丫头,傻瓜。”
妙龄动了动头,伸手擦了擦眼睛,还没等说话,已经被段傥抱起来,打算将她直接抱回到书房内。
“书,你的书。”妙龄扯着段傥的衣襟,挣扎着下来。走回来,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捧着书本回书房去。
段傥跟在他身后,对着走上来要服侍的小厮挥挥手。
一路走过来,妙龄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想自己越来越依靠段傥了,尽管自己不想。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段傥的一句话,一个拥抱,就能让她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只要他站在身边,她就会觉得安心。
走进屋,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取出里面那张黄纸片。妙龄静静的看着段傥。
“大哥,我有事要问你。”
段傥看着她手中的纸片,先是一愣,随后笑着从她手里将纸片抽出来。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阿龄,你不问我也准备今天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先吃点东西,我带你去了地方,然后我们慢慢说。你现在的样子很糟糕,我很担心。”段傥将纸片放回书里,将书放回原位。用力拉着她的手。
“阿龄,你这样紧张我,我很高兴。”段傥轻轻在妙龄额上落下一吻,然后看着她,微笑。
妙龄点点头。
段傥吩咐人将晚饭直接送到书房来,两人安静的吃了一碗饭。外面天色还早,段傥又和外面的人交待了一下,如果穆一涵回来问起,就说他去后山了,晚些时候去找他。
妙龄一听后山,心里一紧,然后又放松下来,她中午还想着如何到后山去一探究竟,段傥晚上就带要她过去。其实答应苏靖安的时候,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利用段傥对她的喜欢和信任,去后山查看一切。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计划好,段傥已经这样做了。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妙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马上要知晓的事实是怎样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对段傥交底。如果他知道自己曾和苏靖安有婚约,会不会误会她是为了苏靖安才来山庄的呢。不能说,至少在他安全之前,她什么都不能说。
段傥却在担心,当他把自己的身世都说出来,妙龄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他是罪臣之后,是本应似在刽子手刀下的亡魂,但是他却偷偷的活了下来。她会不会害怕和他这样一个罪人扯上关系。他这辈子注定要隐姓埋名,躲避朝廷的追杀,不能求功名,不能有大富贵。会不会有一天,她厌倦了那种日子,后悔选择了他。
眼看到后山竹林,段傥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竹林深处。
妙龄见段傥停下来,也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竹林悠长,太阳已经全落了,红霞映在竹林尽头,一眼望去,像是一条燃着火的绿色道路。
妙龄不知道段傥为何犹豫,紧了紧握着的段傥的手。转头看着他。
“大哥,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无论你让我看的是什么,要告诉我的是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段傥轻轻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