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着晚秋的面问。现在他脑子里全死谜团,往深了想,都让他心惊。
让他更生气的是,自家妹子傻乎乎的还向着他。一个男人半夜三更跑小丫头闺房里,这种人他不打,都觉得对不起地下的爹娘。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探探胡不归的虚实。
胡不归一个人忽然出现在断雪山庄,这个时机实在是太蹊跷了。
虽然他基本可以断定刚才闯进后山的人不是胡不归,但是不能否认他心里对胡不归存着很大的疑惑,直觉告诉他,胡不归这个人不简单,绝对不简单。如果他都不简单,那么杨凌就更加不简单。想到这里,穆一涵只觉得自己后背阴风阵阵,如果杨凌接近他们真是别有目的,那么就算大哥能原谅他,他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希望他不是。
“我家少爷私自离京,老爷得到消息十分震怒,命我前来保护少爷安全。最近才从晚秋那里知道原来他在山庄做客。我信不过你们山庄,所以暗中保护。并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今晚过来,我只是想看我家少爷是否回来了。”
“我并不是刺客,也没有轻薄晚秋姑娘,刚才……只是一场误会。既然少爷和段庄主都没回来,那至少说明他们在一处,少爷是安全的。我这就告辞,还请穆庄主行个方便。”
胡不归完全不是当初跟在妙龄身后的小厮模样,声音冷硬低沉,语气也全然不把断雪山庄当回事的样子。穆一涵却不生气,看不上断雪山庄才好呢,就怕谁都看断雪山庄好。不过他不会轻易放胡不归走的,留在身边才好观察。
穆一涵忽然笑了,把晚秋推到一边。理了理袖子,向前走了两步。
“招惹了我妹妹,被我妹妹打一拳就算了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不管是谁的属下,我穆一涵的妹妹可容不得你欺负。”说着一拳过来,胡不归堪堪躲过,刚才留了许多鼻血,之前也在阵中受了内伤,此时若是和穆一涵交手,两招就露馅了。
“穆庄主说笑了,若是穆庄主信不过在下,胡某大可留在山庄,等我家少爷回来,一切自会澄清。只是穆姑娘一事,还请穆庄主讲讲道理。”
胡不归说这话的时候,没看穆晚秋,眼睛直盯着穆一涵。他清楚的看得见穆一涵眼里的怒火,和他身边穆晚秋已经僵掉的脸。
“胡不归,你从我这里滚出去,我穆晚秋要是再管你,我就不姓穆。哥,让他滚。”晚秋手指着门外,咬牙说道。
穆一涵看着自家妹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对胡不归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是他此刻却没有动手的理由。
“来人,安排一间上房,带胡公子去休息。”穆一涵对着门外喊道,门外很快有人应声。
穆一涵打开门,看着胡不归跟着两个下人走出去。回头看着站在门口呆望着院外的穆晚秋,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傻丫头,胡不归有什么好,来路不明,脾气又臭,长得也不好看,哪里值得你这样。”
“你又没喜欢过别人,说了你也不懂。”过了一会儿,晚秋小声顶了句嘴。
穆一涵扑哧一笑,“谁说我没喜欢过别人,我喜欢人的时候,你还啥也不懂呢,教训我?小丫头片子和我在这不懂装懂。听哥的话,女孩子就得被人喜欢被人疼,喜欢别人喜欢到哭,那种傻事那是别人家的春姑娘才干的呢,你可别给咱们穆家人丢脸啊!”
穆一涵吊儿郎当的逗穆晚秋,抓抓她的头发,揪揪她的脸,终于弄得穆晚秋哭笑不得,才放手。
穆晚秋目送穆一涵离开,回来收拾桌上的纱布。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暖香阁里她那间屋子里的小葫芦。
舟山定,观日客栈。
天还没亮,妙龄就醒了。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动,她怕自己一动,被段傥发现。她还没想好怎面对他。
昨天她是被段傥抱着回来的,两人在客栈后面的小花园里都有些失控,她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任由段傥解开了她的中衣。如果不是段傥及时清醒,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吓坏了,被自己。
段傥没有道歉,只是帮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认真而细致,可她却没有看他一眼,甚至没有抬头。就那样呆呆的任由他系好中衣扣子,抹平外衣上的褶皱,带好大氅的帽子。然后抱着她一句话不说。她想她是哭了的,无声的。她忽然就有些害怕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是害怕段傥,反而害怕自己。她觉得自己做了很坏事情,难以启齿,她心里恐惧又孤单。
段傥抱着她回房,将她放在床上,她闭着眼睛不肯看他。知道他就在床边看着她,却不敢睁眼去看他。她觉得自己矫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脑子里一片浆糊,只知道,她和段傥已经这样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算哪样,反正她知道他们刚才那样之后,就不一样了。她忽然很想李嬷嬷,想风静,想母亲。如果她们在,她就可以和她们说说。
她知道段傥就在她床边,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这会儿只觉得双唇发麻,有些疼,脸也有些烫,她不想动,觉得累极了,却睡不着。
只听得一声叹息,她心慌了起来。“阿凌……”段傥在叫她,可是他就叫了这么一声,就再也没动静了。
“你好好睡一觉,我在外面守着你。”她听见段傥的声音,平静而无奈,一下子就觉得心窝窝那里特别疼。
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段傥,抱着他的腰便大声的哭。她从来你没有这样大声的哭过,小时候被父皇训斥,也不准大声哭,那时候母亲还不是母妃,她总是告诫她,哭会人变得难看,会让父皇更讨厌,再大一点,母亲不在了,她也像是不会哭了一样。
可是现在她似乎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遇见段傥她就忘记了控制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现在她是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段傥愣住了,半天才抱住她,他问她为什么又哭了,她呜呜的说着,含糊不清,段傥听清了,她说她害怕。段傥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她为什么害怕,她不知道为什么,就不答。段傥在一边问,是我吓到你了?她摇头,还是哭。他又问,那是怕我辜负了你吗?她还是摇头,她的怕不是来自他,而是她自己,这要怎么说的清楚。段傥没有再继续猜,任她哭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
“其实,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变化,你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你怕伤害到我,也怕伤到那个人,你的心上人,或者未婚夫……其实,我也怕,怕改变了你原有的生活轨迹,怕你有一天会后悔遇见我。”
后来段傥又说了好多,她都记不清了,她一边哭一边听,渐渐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脑子里最后的意识,是他轻吻她的额头,轻声说睡吧。
再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她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看见桌边手拄着头浅眠的段傥,披着黑色的大氅,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团黑暗中。可是她却似乎在那团黑暗中看见了他睡梦中柔和的脸。
人说山中不知岁月,妙龄此刻觉得自己不仅不知岁月,更是不知自己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哦。
☆、少年游20
看着屋内由漆黑一片,渐渐有了些许光亮,不知道哪里传来梆子声,不轻不重,正好五声,无更了。
许是这连续的声音吵醒了段傥,他睁眼先是看向床上的妙龄,见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在原地站起来,舒展了下胳膊,轻轻走过来。看见床上正睁着眼睛的妙龄,蓦地笑了。
“醒了?”段傥声音极轻,带着少有的温柔。
妙龄记得刚到断雪山庄的时候,她住在段傥屋子里,早晨醒来去看他,他总是在她掀开床幔的瞬间睁开眼睛,她问他醒了?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于是她也点点头。
“再睡一会儿,天还不亮。”
段傥伸手理了理床上很工整的被子,并没有如妙龄想的那样坐在床边和她说话。
妙龄坐了起来,昨晚哭着睡着,都没换衣服,这会儿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好在她月事向来就只有三四天,今天是第三天,会比昨天好过许多。
段傥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去问叫小二送洗脸水来?”
妙龄点点头。
段傥转身出去了。
妙龄迅速换好了衣服,幸好昨天在段傥小时候的小茅草房里自己做了两个临时用的月事带,还可以派上用场。等妙龄将衣服换好杯子叠好,段傥端着水盆进来了,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小二拎着水桶。
虽然没睡醒,但是动作还是很麻利的,放好水桶,立刻跑下去,说是先烧一壶茶送上来。
妙龄和段傥简单洗漱了一番,两人没等小二端着茶水上来,就已经下楼了。
时间太早,客栈里后厨的人才刚刚起。段傥没问妙龄早起要做什么,两人早晨并没有怎样说话。经过昨晚妙龄的痛哭,他们之间似乎更进了一些,但又似乎更远了。
妙龄是秉着昨日事昨日忘的原则,早晨醒来就当做昨天的都过去了,自己若是再耿耿于怀,两人只怕又要不自在。
段傥只把昨天自己的失控妙龄的痛哭,以及她睡前含糊不清的说的那句“我怕疼”,当成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他喜欢她的心,也不会阻止他对她好。虽然什么都未曾改变,但至少他心里舒坦,他明确的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喜欢他,那就可以了。他还是会带着她去祭拜他的父母,如果她要走他会送她回去,如果她愿意,他要娶她为妻。
“大哥,你在山上看过日出吗?”妙龄忽然问。
段傥摇摇头。
“我看过。我娘还在的时候,那时候我爹还不是很忙,有一次他带着我和我娘去山中别院消暑。有一天我醒的特别早,看见我爹带着我娘出去,我非要缠着他们带着我。后来我娘实在没法子,就让奶娘抱着我跟着他们上山了。那时候根本不懂看日出有什么意思,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就记得我娘特别高兴,我爹也高兴。”
“我是家中庶女,行三。我娘在的时候,我一直很得宠。”
妙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完反而心里有些难过。
段傥只是将大氅罩在她头上,给她系好带着,拉着她的手,“走了,舟山的日出应该很美的,舟山就很美。”
“大哥,我叫妙龄。”妙龄没立刻走,看着段傥。
段傥一愣,没想到妙龄会忽然和他说这个,他其实知道杨凌这个名字可能是假的,他也并不在意这个名字的真假,只要她人是真的就成,名字是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只是她说了,他就认真记住。
“杨妙龄?”
妙龄一笑,点点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时刻,她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姓氏告诉他。
段傥念了两遍她的名字,没再说什么,两人沿着客栈前面的小路向前走去。
昨天走过的时候,妙龄就发现了客栈前面的一条路正好将整个客栈都环住了,观日客栈像是在一个带着两个飘带的圆圈中,在正东方一个观日台,石台十分宽阔,南北两侧立着高矮不同的石柱,上面有十几年前舟山郡守的题字,也有一些文人墨客诗句。
这会儿天还不亮,天边渐渐露白,青色的云雾间,可见山脚下的零落的几个村庄。
“怎么看不到舟山城呢?”妙龄轻声问。
“在后面,冷吗?”
这会儿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一阵山风吹过,身上凉凉的,段傥不惧寒,但是妙龄不同,刚才一阵风吹过来,她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见妙龄不吭声,段傥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铺在靠南边的石柱下,让妙龄坐上去。
“还要等一会儿呢,这里背风,先坐这等一会儿。”
妙龄摇摇头,又把大氅捡起来,给段傥披上。她个子矮段傥一个头,脑袋才到段傥下巴,段傥又站的有点高,妙龄举着手帮他系好带子。
“哪有看日出还怕冷的,这大氅暖和的很,大哥若是冷,不妨和我过两招,权当你每天练拳了。”
段傥被她说的无奈,倒是对她的提议很感兴趣。她既然不愿意坐在这里等,那就连连拳脚,也好暖和暖和。
“好,阿凌先请。”
妙龄没想到段傥真的会这样做,见他一抱拳又一伸手,自己不动反倒不好意思了。想也不想一角横扫过去,段傥一个旋身,她只觉得自己蹭的地上起了一层灰土,连段傥的衣角都没碰上。一下不成再来,收腿出掌,妙龄一招一式打的认真,段傥躲得轻松,偶尔还从她身侧擦过去,等她反应过来,段傥人影已经飘得远了。
于是两人从一招一式的对打,变成比轻功,如果观日客栈里有人不睡觉,会看见客站前面的石台上,一白一黑两个人影上下翻飞,你追我赶。如果小孩子看一定觉得好玩,如果是个大人看,一定觉得无聊。
到后来,妙龄干脆耍赖,扯着段傥的大氅,不松手,两个人从比拳脚变成比轻功,最后变成比手劲了。
等到妙龄气喘吁吁的挥手投降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刚刚还一片青白的天边,此刻已经泛着一层金光,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很快了。
妙龄看了眼周围,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她快步跑到石台的边缘,双手放在脸颊,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大声喊。
“太阳,快出来,快出来。”
然后歪着耳朵听,没有回声。她又大声喊道,“快出来!”还是没有回声。
“怎么没有回音?”妙龄回头问段傥。
“这里是最高处,远处的高山都太远了,有回音也传不过来。”段傥虽然没有妙龄那样兴奋,也是愉快的。
“老天爷,我好快活!”妙龄最后大声喊道。回头看着站在她不远处的段傥,粲然一笑。
段傥想,这便是世间最美的笑容。
妙龄不再大喊,在段傥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屁股坐石台边上,双腿自在的垂下,摇摇晃晃的。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子,示意段傥也坐下。
“胡闹,凉。”强把妙龄拽了起来,把他的大氅铺在石台边上,让妙龄坐在上面,他也坐在她身边。
段傥有些别扭,在他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和一个人坐并排坐在山崖边上过。他伸手将妙龄搂在自己身侧,这样就舒服了许多。
妙龄也不介意,歪着头枕在段傥肩膀上,看着还没有冒头,但周围半边天已经满是金光的东房。忽然在有一个小黑影从山脚下缓缓升起,在一片金光中十分突兀,紧接着两个三个,无数个。
“大哥……你看,那么多,鸟吗?”妙龄立刻坐直身子,伸手指向天边。
这使太阳终于穿过云层,露出小小的红红的一块,随着太阳升起的,还有那成千上万数不清的鸟。
“是的,那是白鸟。”虽然远远看去是一个个黑影,但是段傥可以确定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舟山的这样一群鸟,肯定是白鸟。
妙龄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哥,快看,是白色的好多只,真是好看。你看它们都变成金色的了,太阳出来了,它们和太阳一起出来了。大哥,你快看呀……”
妙龄高兴的跳了起来,对着远处的白鸟群不停的挥手,她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壮美的日出她从未见过,这样多的鸟群她也从未见过。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看日出还是该看鸟群。
日出很短暂,伴随着太阳整个跳出云层,白鸟也从远处飞过舟山,从妙龄和段傥头顶飞过,当鸟群彻底消失在蓝色天空成为一个黑色的小点点,妙龄才回过神来,转身去看身后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