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谁?有没有饭吃啊!”
虽然知道叫喊也没有用,还浪费体力。但是她就是想喊两句,哪怕只是为了发泄一下。
因为没人回应,妙龄叫喊的更厉害。有没有饭吃,对方是谁,这里是抓她做什么这些常规问题都问完了之后,妙龄开始自言自语,一个一个的念人名。
“欧阳泽,沈流荧……”先是把皇宫里的人名念叨了一遍,之后又开始念叨沁园里的。
“胡不归,风静,梅香……木头归,傻风静,苦梅香……”念叨完这些又开始念沁园外的。
“苏靖安,孔欢辞……穆一涵……”终于妙龄忍不住哭了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又开始自言自语。
“谁稀罕做你们弟弟了,我也有一大群人对我好。说是罩着我,又不管我,还赶我走……苏靖安,你知不知道我被人抓起来了?我死了怎么办……”
妙龄终于没有力气了,在小黑屋里睡了过去。
这次醒来不是被人用水泼醒的,而是被人拍醒的。
一睁眼,借着屋子里微弱的灯光,妙龄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陈武,可是她明明见到陈武死了的。她眼里一闪而过恐惧没有逃过陈良的眼睛。
“还是个挺俊俏的小公子。原来段庄主好这口,怪不得不近女色呢,怪不得为了救你,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妙龄觉得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能看出一个人的心,这句话真是个至理名言。当初陈武揪着她的头发时那眼神虽然凶狠,但是还是带着些微的恐惧的。可是这个陈良,他的眼里除了玩味就只有算计,那种算计比直白的凶狠更让人害怕。
“我倒要看看这次他还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陈良阴鸷的脸上满是怪异的笑容。妙龄看了只觉得毛骨悚然,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笑。
“你打错算盘了,我和段傥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最好是放了我。”妙龄想不能再因为自己让段傥涉险了。听穆一涵说,昨天为了救她,段傥似乎做了很为难的事。她不希望自己这个不识好歹的弟弟再给他惹麻烦了。
“呦,少来这套。没什么关系?骗鬼呢。我可是听兄弟说了,为了救你,心甘情愿受了一掌,就差没给我哥哥跪下了。今晚,我就让他给我跪下,我要让他给我哥哥陪葬。你放心,我会让你俩死一块儿,你们阴间去快活吧。哈哈……”
听着陈良怪异的笑声,妙龄心里更慌。他是陈武的弟弟,是来报仇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妙龄狠了狠心,想,也许她公主的身份能救她一命也说不定。
“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皇老子,我陈良也不怕你。本来我也没几天活头,拉两个垫背的,一道给哥哥报了仇,我还赚到了呢。”
妙龄一听这话直接打消了报上身份的念头,她真是恨自己,还以为自己一身武艺,虽不能行走江湖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至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原来走出京城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就像穆一涵说的那样,她是在京城这个温柔乡呆的太久了,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所谓的繁华盛世,只是世人刻意描画的一幅写真图,看得久了,以为那是真的。
此刻的妙龄只觉得羞愤,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反正也没有能力帮到苏靖安,死了也就不会给人惹麻烦。
陈良见妙龄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伸手将她推到一边,放肆的大笑着起来。
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门外钻进来。
“良哥,他来了。”
陈良一听这话,止住笑声,看着因为听到话而抬起头的妙龄,歪着头走过去。
“没有任何关系吗?那为什么我只叫人放出话,只一句‘陈良带着个陌生人上了黑风崖’,他连真假都不问就来了呢。啧啧,小子,你真不简单啊,你知道道上人怎么称呼咱们段庄主吗?嗯?”
妙龄索性闭上眼不看陈良,脑子飞快的旋转,不论如何不能让段傥为了她涉险,不知怎么的,想到段傥两次救她,竟然眼角泛酸。她努力闭上眼睛,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流下泪来。
“冷面修罗。明明一身精湛的医术,但是却偏偏喜欢见死不救。”见妙龄根本不听他说什么,陈良狠狠的抓过妙龄的头发,对着她的脸。见死不救这四个字咬的极重,妙龄甚至觉得这四个字就像是和陈良有仇一样。
“走吧,见惯了他的见死不救,我也看看他紧张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今天若是能让他跪我一跪,就是死了,也值了。”
伴随着陈良那怪异的笑声,妙龄被推搡着向屋外走去。
妙龄几次想逃,都被陈良发现,背上不知道被陈良用什么抽打的火辣辣的疼。山间的风越来越大,树木越来越少。前面黑洞洞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刚才来叫陈良的那个人举着火把,火光微弱,被山风吹得摇摇晃晃,在这暗夜里更显可怕。妙龄想抬头看看天上是不是有星星,可是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背部肯定是伤的很重,头部一动,背就更疼了。
走了一段路,妙龄感觉到周身都是冷风,前面的小火把也要奄奄一息了。她想黑风崖应该不远了。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已经放弃了反抗,比起被人救,她现在更期待死亡快点来。只是,她觉得对不起段傥,这个她才认识几天就可以为她赴汤蹈火的大哥。这些年来,从没有那么一个人,自然而然对她好,没有任何计较。
丐帮的消息很快,段傥只简单描述了妙龄的体貌外形,和大致离开断雪山庄的方向,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回来,说看见一个和段傥描述的很像的人从山庄西边出去了。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在不同地方看见妙龄,最后有人带回了陈良带着一个穿白衣的小子去了黑风崖的消息。段傥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妙龄。告诉人通知穆一涵,他直接就向黑风崖去了。
段傥身上有伤,在不用任何内力抵挡的情况下,接了陈武一掌,虽说陈武算不上高手,但也是个练家子,那一身蛮力也让人够受的。穆一涵担心他的伤,他便借故躲开了。本来是想要等妙龄醒来过去瞧她一眼的。想起昨晚妙龄看见他杀人那吓坏了的模样,想见她的那份心思就淡了许多。
和穆一涵说起妙龄对他们杀人的反应,是深思熟虑过之后,才对穆一涵说了桥归桥路归路那番话。只是他没想到穆一涵那么巧舌如簧又和妙龄十分谈得来的人,竟然还是没说通,妙龄还是走了。
段傥紧绷着脸,看了眼黑漆漆的山路,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救了杨凌之后,再也不见他了。
等不及穆一涵带人来,段傥只身上山。陈良身边应该还有两个陈武的手下,不是他故意放人,当时妙龄那一眼,让他不自觉的放弃杀人的念头。那一刻他只有一个认知,杨凌不喜欢甚至怕这样的他。
黑风崖是一个很高的悬崖,下面满是古树山石,如果不慎坠落,不死也是重伤,至今还没听说什么人坠崖还能活下来的。
妙龄双手被陈良吊在黑风崖上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绳子的一端在悬崖上,她人整个悬在半空,身侧是悬崖峭壁,根本看不见下面是什么。只感受到冷冷的风刺骨而过,山谷里传来怪异恐怖的风声,站在悬崖上的陈良用平静带笑的语气描述着妙龄如果掉下去,可能遇到的种种惨状。
这个时候,妙龄已经害怕到麻木了。她脑子里混沌一片,一会儿想着快些让她死去才好,一会儿又希望段傥真的能来救她。耳边不时的风声和陈良阴森的笑声提醒着她还活着。她努力让自己清醒,可是越清醒越觉得害怕。
或许是真的死亡临近,她竟生出希望有人一起死的奇怪想法。一想到那个人会是段傥又一阵阵难受。这一刻她似乎想不到别人,脑子里只有段傥。
初见时那个冷面批判南晋繁华的他,破败的将军府里,桃花树下那个为她盖上衣服的他,朱雀街上那个让她叫大哥的他,那个沁园花园里安静的他。还有陈良口中那个见死不救的他。
思绪没有漂移很久,安静的只有风声的夜里,那忽然清晰地好似在耳边的声音传来。
“阿凌。”
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如同他每一次唤她时的平静。妙龄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流了下来。幸好是在这漆黑的夜里,谁也看不见,就让她肆无忌惮的流吧。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也不知自己还能发出怎样的声音,该给他怎样的讯息。她只知道他来了,在这个绝望的时刻。她努力睁大眼睛,努力抬头向上看去,可是眼前依旧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引6
看见举着火把的段傥走上来,陈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传出去很远,伴随着风声如同地狱里的鬼魂。可是妙龄此刻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段傥!”陈良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非正常的癫狂。
“陈良?你想怎样?”段傥轻轻一掷将火把定在悬崖边的石缝中。
陈良身边的两个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段傥的功夫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高,昨天只那么一瞬间,都没见到如何出手,屋子里的人便倒下一片。尽管陈良告诉他们万无一失,可是他们还是害怕的很。
陈良脸上没有一丝惧意,笑着拍了拍手,“庄主好功夫,好深的内力。可是光有这些可救不了你的宝贝小弟呀!啊哈哈哈……”
段傥平静的听陈良狂笑,等他终于安静下来,段傥上前一步。
“陈良,我本来并没有想要杀你。”
“段傥!我不稀罕,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杀了我。有人陪着,死也是件不错的事。”陈良似乎被段傥的平静惹怒了,看着段傥的眼,都闪着寒光。
“你想怎么样?”段傥有问一句。
“段傥,其实你心里着急死了吧,你那宝贝小弟就在……不想见他?”陈良忽然又平静了,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好像在和熟人谈着什么愉快的事情,如果不是这山风猎猎作响,周围暗夜无光,这样的声音并不能让人联想到一场生死较量。
段傥眉头一皱,刚才他用力倾听,终于判断出妙龄的声息,忍不住向前一步。“阿凌,你在下面吗?”
看见段傥脸上一闪而过的急切陈良忍不住笑了起来。脚下一动,紧接着听到碎石滑落的声音。
“站住。段傥,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让你见到他吗?”
段傥一皱眉,向陈良望去,陈良脚下踩着粗粗一根绳子直延伸到悬崖下面。绳子的一端松松的被他拿在手上。陈良淡淡的笑着,威胁意味甚浓。
“大哥……”两个字之后是浓重的喘息,段傥觉得自己心都揪了起来。
“快走……”妙龄想这句话段傥肯定不会听,可是她知道他来了就够了,她不希望他为了救她受伤,眼泪已经风干,风吹在脸上,生生的疼。
“走……”妙龄这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到陈良的笑声,张狂的,阴森的,妙龄心里一紧。紧接着上面传来陈良凄惨的叫声,妙龄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松,整个身体骤然下降。似乎有过一刻的停顿,妙龄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人紧紧拥在怀里。她正抬头望去,头就被人狠狠按在怀里。
“别怕。”
妙龄只觉得耳边呼呼的风声,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尽管整个身子都蜷在段傥怀里,还是被悬崖上的树枝划到,落地的瞬间她清楚的感觉到身下的柔软,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段傥用身体挡住了她。
妙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耳边是潺潺的溪水声,身下是失去意识的段傥,她仔细看了看周围,她和段傥落在两块大石之间的泥地上。方圆几十米这是唯一的一块没有石头的泥土地。段傥的肩膀和大腿处各有一大片风干的血迹,身下血与泥土混合成暗黑的一片。嘴角处也有血迹,妙龄颤抖着手去推段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颤抖是因为疼痛还是恐惧。
“大哥,大哥……”
段傥毫无反应,任妙龄怎样摇晃他就是不醒。
他死了,段傥死了。这个认知在妙龄脑子一形成,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坐在段傥身边哇的哭出声来。在这荒无人烟的悬崖下,在一片满是乱石的山谷间,没有人会笑她有失公主端庄,也没有人会来安慰她。
哭了好会儿,妙龄忽然想起什么。她一下子坐起来,悄悄靠近段傥,先是动动他的腿,又动动他的手。是软的,如果是死了的人,这个时候应该是硬的。妙龄心里一喜,却又不敢相信似的,她把手伸进段傥胸口,有温度。眼泪再次落下来。
“大哥,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一定会的。”妙龄像是再给自己打气,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可是身体没有力气,摇摇晃晃的走不几步就踉跄着跌倒,她似乎已经不知道疼痛了,能够觉得疼,说明还活着不是吗。
再次站起来,扶着大石,稳了稳身体,抬头看了眼山崖,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又摔倒。扶住大石站好,她费力的爬到石头上,在附近找了找。乱石之间有一块很平整的石头,边上还有个小树,正好可以将段傥放在上面。现在还有些冷,但是一会儿太阳上来了,那里就会很暖和。
人总是在逆境里才能发觉自己的潜力,妙龄想,如果是自己掉下来,她肯定连自己爬到石头上的力气都没有,但是此刻,她却能气喘吁吁的将段傥搬到大石上。
妙龄只觉得自己浑身湿透了,她把被刮破的外袍脱下来,倚在石头上喘息了一会儿,又去脱段傥的衣服。她必须要先看看他的伤口。
查看伤口之前,她又一次把手指伸到段傥鼻子下面,还是感觉不到呼吸,可是刚才搬他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他的呻吟。她不死心的又叫了段傥两声,依旧没有一点声息。
妙龄先是去挽段傥的裤腿,可是他一条腿肿的像个木桩一样粗,根本挽不上去。还好裤子上有被树枝刮坏的口子,妙龄费力的将段傥的裤腿撕开。露出小腿肚上深深的一道口子里满是泥土和鲜血的凝固物,看着甚是吓人。犹豫了一下,妙龄在段傥腿上的伤口处狠狠抓了一把,眼睛盯着段傥的脸,似乎是被这疼痛刺激的,段傥脸上一动,嘴角溢出一声呻吟。妙龄松了口气,满是灰尘的脸露出释然的笑。
处理完段傥的腿伤,妙龄又去扒段傥的衣服。本想看看他肩膀上的伤,却一下子看到他胸口的一块青紫,隐约是个掌印。妙龄心里一慌,怎么会有内伤?
顾不得胸口的伤,妙龄费力的将段傥身子翻转过来,肩膀的伤比腿伤轻了很多,只是划了很多伤口,落地的时候受到冲击才会流很多血,妙龄像之前一样从溪边弄来水小心的清理伤口,用自己撕成一条条的中衣给他包扎好。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段傥身上,自己倚在石头下闭眼休息。
妙龄知道自己身上也有伤,但是既然她能醒过来,就说明她的伤不够重,她想自己只是太饿了。身边的人没有一点声息,她盯着段傥的脸看了好久,伸手在他鼻子下一次次的试他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每次手放在段傥的鼻子下,都能感觉到有轻微的气流。
如果段傥醒来,也会饿的吧,妙龄想。扶着石头站起来,抬头看看四周。忙活完段傥的伤之后,妙龄就感觉周围有淡淡的清香偶尔飘来,似乎是一种什么花。这个时节应该春桃成熟了,哪怕只有一颗青桃也好。
妙龄找来一颗树枝,一步步向林子里走去。没看见身后,石头上的段傥肩膀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妙龄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可是一回头段傥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