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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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空城-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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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月虽然很自我,却也最受不了别人真心待她好,宁馨越是宽容大度,她便越觉得自己卑鄙可耻,寻脂宫就像是一枚钉子钉在她心尖,稍微碰一碰便是钻心的痛,叫她如何能坦然去爱东安?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恨东安了,恨他故意隐瞒了自己的婚事,恨他始乱终弃,如若像宁馨所说的,他当初便心仪于自己,何必要娶宁馨?还有爹爹,他杀了爹爹,也没有告诉自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自己竟然就因为他没有追究大哥的罪名就轻易原谅他了,还立即在毫无名份的情况下,就和他发生了……魏子书说的对,有了名分,才不至于吃亏!他做那事的时候,可曾为她着想过?口口声声说要等自己回心转意,实际上,他每一步都是在控制自己,先是接进深宫,然后又把生米煮成熟饭,哪一步不是合了他的意,亏得自己还为此而感动万分。
爱是信任,爱是坚守,而然也最经不起考验,怀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把所有以前认为是爱的行为反着理解,从而得出他人可怕的心理动机,彷佛一切皆是欺骗、假象,浸月思索了一宿,只觉得自己的心,同床前那轮冷月般冰凉。
东安从雍寰殿下朝后,一直呆在书房批折,直到深夜才得以歇息。
见浸月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换了睡袍,捞了一边的被子挨着她躺下,迷迷糊糊之际,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醒过来,周围皆是静悄悄的,没发现什么异常,阖上眼,却还是心不安稳。忽然,他支起身子,把浸月掰过自己这边来,往脸上一抹,一手的泪水。
“你——哭了?”他惊诧道。
她没想到自己无声的哭泣竟然能被他发现,窘迫地拿下他的手道:“没有,没什么。”
“你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东安,睡吧。”她因为白天的事不能自已,此刻还不想告诉东安。
“你到底怎么了?”
看他锲而不舍地追问,她干脆赌气说:“我在想我爹,可以吗?!”
“可以。”他不知如何劝慰,也只吐出这么一句来,躺下去,却没再紧挨着她。青白的月光洒在窗台,她背对着东安,死死地捂住了嘴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枕下早已润湿一片。
接连几日,浸月彻夜失眠,前尘旧事被翻来覆去地回味,沮丧的情绪在幽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直到东安上了早朝,她才能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睡个半刻。在春日的阳光下晒晒自己,竟也会禁不住发抖,从头到脚的冷。偶尔会收拾一下自己的屋子,不让任何人插手,忙碌中能忘记不好的事情。
午后接着睡,可因为睡得太过深沉,如瘫痪一般醒不过来,感觉自己经常被魇住,手脚不得动弹,听力倒是异常的敏感。经常听见旷野中大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或是巨大的金属物体相互碰撞之声,偶尔可以听见屋外不知哪处的活水源滴答滴答敲在光洁的缸壁上。醒来后,会发觉天色已沉,空气中透着凄冷,她便心慌不已,捂住腹部蹲在床边上,觉得内心慌张到想呕吐。
有一次她被魇了太久,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中,忽然听见大门被哐当一声打开,父亲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对她用极其真实而清晰的语调说了句“我来拿样东西”,然后,眼看着父亲在自己床头柜子里翻出了那几尊莲华色女玉雕,塞进包囊,又一阵风似的离去。当时,她并没意识到父亲早已死去,想说“记得关门”,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埋怨中又迷迷糊糊地睡去。待完全清醒后,她惊恐万分地跳下床去,发现房门关得好好的,床头柜上的几个小玉人儿,也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个都不少,这才将信将疑地坐下来,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极其真切的梦境,浑身再没有一丁点的气力。
晚上用膳,她怎么也吃不下,尤其是甜食,偶尔能见着一道醋溜山药,才能吃个小半盘。东安时常晚归,她便找五儿聊天,尽说些好笑事,为的就是能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有时间竟然能够笑得哭起来,吓得五儿再也不敢和她聊天。夜深人静之际,她便沉浸在自己的哀恸中,默默滴泪。
这样的状态,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每夜定点定时,总要哭个几场,过去遇到再伤心的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况且东安还睡在旁边,她没有一次不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
终于有一天,她谎称自己沐浴过久,独自在御清池那歇息。这里没有外人,她再也无法压抑那些消极的情绪,放声恸哭起来,哭到昏天暗地时,都不知自己为何而哭。等情绪过去后,意外地发现默默站在池边的东安。
他的脸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向我说的?”
可她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沉默,屋里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短促而不规律的。
“你见到她了吗?”他又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动。
“谁?”她下意识问道。
“宁馨。”
她知道瞒不过去,强装镇定道:“恩!” 
“即使见到了,也不愿对我说么?”他的语气有些哀凉,停了一会儿,再开口,似是早有准备一般:“那时你尚在宫中,我也不知此生何时能再与你相见,便娶了她。之后我对魏子书等人公开了我的身份,也引来了源定延的杀手,她为了救我,替我挨了一刀,挫断一根肋骨,差点没了命,肚里的孩子也因为这个给流了。那是我的孩子,她也是我的发妻,我虽爱你,却也不能弃她于不顾……”
原来宁馨和他,还有过这段惨痛往事,浸月听了这些话,痛苦地说:“为何在这个时候,才告诉我一切?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他苦叹道:“本来,是打算永远不让你知道的,可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把消息带给了你,与其你从别人那里听得,不如我先说与你!”
“说与我,让我内疚,眼睁睁看着她一辈子留在宫里,什么都不是,独守空枕到死?!”
“这是她愿意的,我甚至准她改嫁,可她不肯。”东安略带苦闷地说。
哀莫大于心死,宁馨决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她已心死,更是因为她爱的男人不爱她,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这一刻,她深刻体会到宁馨的无奈与苦楚,心头一阵寒凉。
见他不说话,他继续道:“我看你这几日极不对劲,猜想你知道了此事,其实,知道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答应过我留下来,我们一起履行各自的诺言,不要再为这些事烦心,可好?”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就是你对她的照顾吗?如果有一天你又爱上了别人,转过身对我说:‘我爱上别人了,你自己选择去留吧!’我情何以堪?!”她气的手指发抖,飞快地撂出这些狠心话,逃似的从他身边离开。
“若有那么一天,我会替你把你姐姐支开,助你登上魏夫人之位的。”北里瑭鬼魅般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浸月停下脚步,痛苦地闭眼,再睁眼:“你什么意思!”
“当初为了嫁他,你不是还在你大姐的茶水里下了泻药吗?”
“你!”浸月羞愤难当,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的确是她做的。当初她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一门心思地以为自己不嫁给魏子书就再无盼头,做了那么不地道的事情,过后再想,才觉悟到自己的想法、行为太过自私决绝,就像是小孩子一般,认准了一件玩具,就不惜践踏世间所谓的道德规范和人情世故,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它。可是,东安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在观察她,而她完完全全地低估了他?她一时没了理智似的吼道:“你有什么证据!你还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坏的一个人,我害过自己的姐姐、抢了自己侍女的丈夫、和杀父仇人私定终身,可为什么你还要骗我,说你爱我?难道你就是为了看我出丑么?”
北里瑭没再说话,任她在池边歇斯底里地叫喊,走出了御清池。
是人便有自己的底线,再显得无所谓的人也有有所谓的时候,浸月的清冷性子下其实是个极端敏感的心,对最在乎的事也顶不自信,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防线彻底失守,绝望地哭道:“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他了……”






第38章 但愿沉醉不复醒
心月又来了,带着孩子。
好像,凡是她和他之间发生了矛盾,心月总是第一个前来和解的。其实,兄妹几个中,她顶瞧不起的就是这个没有主见的姐姐,可如今,却只能和她一起谈心。也属这个姐姐过得最自在。命运真爱开玩笑。
不过这次,心月好像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合,一脸喜气地,进屋便道:“浸儿,恭喜你了!”
“恭喜我?”她不知姐姐是指什么事情。
“别跟我装糊涂了,皇上都跟子书提起过了,说不日便要册封你为皇后。”
她大吃一惊,凭她现在这时不时便歇斯底里的状态,别说当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连个正常人都不算:“他什么时候说的?!”
“有几天了呢,我和子书一听说,都替你高兴,咱们江家出个皇后,也能光耀门楣……”
立后本来也算是件好事,可昨天他们把脸皮撕破,自己还当什么破皇后?心月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可浸月心里有事堵着,后面的话也没听进去。
浸月正独自想着,心月放下琛儿,拉了她的手,语气遮遮掩掩地说:“浸儿,爹爹去世了,大娘现也不方便与我们相见,想你孤身嫁来皇宫,无人做主,都说长兄为父,我做长姐的,也该替你操份心。你虽嫁过一次,可我们都知道,那残帝是个废人,你还是个姑娘家呢,你做了皇后,要相夫教子,一些事情,还是该知道的。”
说罢,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一副卷轴来,也不摊开,硬塞给她说:“姐姐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个画册,是当年大娘送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你千万千万在没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看,记住了?”
她一边心道,北里璜在那方面可不是个废人,而且她现在也不是黄花闺女了,一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收下那卷轴。待姐姐走后,她摊开一看,果真如自己所猜,是三十六式春宫图,副副惟妙惟肖,配以小诗,画面甚是撩人。想起姐姐婚前原本态度坚定,非源宗泽不嫁,却因为看了这个而春心荡漾,她心里暗暗发笑,笑着笑着,又觉得悲凉万分,想起她家去魏家的那天,竟又开始流泪。

北里瑭不知浸月犯的是心病,还当她是在搞女人的把戏,成日里哭哭闹闹,只叫御医给诊了诊,开些针对肝郁气滞的方子,定时叫人送去。因为一个女人,搞得自己在朝前宫后里外吃不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也快要受不了了,着实觉得浸月比起一般女子,欲念也太强盛了些。可自己看上的,偏偏就是她的这些与众不同,以往在受苦的时候从不吭一声的他,现在也学会了长吁短叹。
再说回浸月,她既没有勇气成全宁馨,也没有勇气独占北里瑭,时常告诉自己,要么再伟大一点,要么再无耻一些,总之,不要像现在这样二不跨五,恨不起来,也爱不踏实。她这一个月来,迅速的消瘦下去,颧骨都凸出了些许,有时候哭得泪流满面,完了就用手背随便一蹭,孩儿脸的三月天里,脸皮很快就皴了,变得红红肿肿。她终于有所觉悟,开始关注自己的仪表,时常泡在汤池里疗养,感觉外在的水压能稍稍抵消掉心里的重负。
这天,她正在水里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有赤脚走路声靠近,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扭头一瞧,北里瑭拿着一块浴巾站在池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她可没穿什么衣服!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继续闭眼歇着,听见北里瑭跳下水,在池子的另一个角落靠下,再没了动静。
方才平复一丝的心火这时又腾腾地焚烧,回忆起他们曾经的欢颜笑语,想到现在的咫尺天涯,她表面上平静,心里却难受得紧,鼻头一酸,怕他发现,赶紧捂住了脸,沉下水面。在水里她拼命地做着哭的表情,却因为哭不出来,一串串气泡从嘴里跑出来,消失在水面上她四处飘散的黑发中。忽然,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把她连头发带人给捞了上来。
“放手!你干什么?”她反应过来,推开他。
北里瑭松了手,眼里的一丝惊慌也立即消失不见,道:“闷了这么久,还以为你要出事。”
“我出事了岂不更好,你愿意娶多少就是多少!没有人再会像我这样烦你!”
他不愿吵架,转身离开,可在水里走了半步,又停下道:“那天,是我的一时气话,你这个人,不会害人,顶多是捣乱。”
她仍是不理会他的道歉。
他又说:“不过,你也打了我,如今我是做了皇帝的人,还被你打,你也将就些,别跟我置气了。”
又说自己的可怜身世,他就知道往她的死穴里戳,浸月心中忿忿不平,劈手就往他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说:“我就是要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
“浸儿!”他承受着她不小的力道:“别闹了,这么多天,气也该消了。”
她被他钳制住手臂,发泄不得,只能大叫道:“我凭什么要消气?我就不该逃出宫,不该遇见你,更不该喜欢上你!你是个混蛋!”
她拼命挣扎,北里瑭死死抱住她。
汤池里的水汽似乎变得燥热难当,浸月忽然停止挣扎,猛地转过身来,非常暴力地捧住他的脸往上面亲,两个人立即吻咬起来。激情来得迅猛无比,他熟练地撕开她身上裹着的几片亵衣,水中两具躯体的皮肤泛着晶亮的而微微发红的光泽。
她一直在哭泣,并且微微地咳嗽,用指甲紧紧抠住他的后背,抓出一道道暗红色的印迹。他端着她,几步走上池子,那个东西还在留她身体里,然后把她放在垫子上,蜷起她的一只膝盖,向深处一下一下地探去。正可谓“可怜嫩蕊新花,拍残狂蝶;却恨温香软玉,抛掷终风……”
“我爱你!”她在喘气的间歇沙哑地喊着。
“我也是!”他立即回应,动作不停。
“你是我的!东安!我爱你!”她额上的青筋根根毕露,泪痕满面,却毫不示弱,一次次地迎上去。
……
御清池里的活水不知换了几道,此时,激情褪去的两人这时正和谐地坐在水边,全然不像刚才仇人相见一般。浸月拿药膏,小心地为他涂抹后背,偶尔坏心眼地用些力道,便引得他连连叫苦:“我哪里养了这么一只六亲不认、又会抓人的猫!”
她拍了一下他精滑的脊背,不满道:“是你先对猫咪不温柔的!”
“浸儿,我打算封你为后,马上。”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那宁馨呢?”她立即抛出这道难题。
“你说,你要我怎么办?”他把问题回丢给她。
“东安,你明知道我狠不下这个心的。”
“对别人狠不下心,对我就狠得下来?浸儿,你说过要和我共同承担的,为什么在头一个困难面前,你就又退缩了?”
“容我再考虑考虑罢,东安。”她声音几近哀求。
“诶——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他顿觉索然,捡起一旁的浴袍披上,起身离去。

春雨缠绵,这已经是连续第几天了。空气湿得能挤出水来,屋里屋外都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潮气。浸月开始经期的腹痛,身子一阵紧似一阵,她一手捂住肚子,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不知宁馨当初没了孩子,是怎么个疼法?因为想到这层,她似乎不再憎恶这疼痛了。
北里瑭没有给她时间,直接昭告天下,皇后之位已定人选,不日将赐封。她被通知十日后是自己的赐封大典,震惊万分却又早有意料,愤怒不堪却也无话可说,真的是苦辣酸甜含于一口,千言万语无从道来。谁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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