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缘与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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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缘与劫-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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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着他的微微扬起的嘴角,他似乎在说什么,艺萱来不及听清楚,下一刻就被他用力一推,她顿时跌落于光线不达的阴影中。
艺萱惊慌地抬起头,视线里所有的画面就像退潮一般急速消退。她亦步亦趋紧紧跟随的那人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在她再也无法触及的混沌之中……
卓云——卓云——
艺萱总是叫着这个名字浑身乏力,冷汗涔涔地醒来。睁开眼只能望见幽寒无光的暗夜。原来,不管是在梦里还是梦外,她都是孤身一人!这一刻,她疯狂的思念昔时昔日温暖过她身心的那个男子。只是她还念念不忘的这些,他只怕早已不记得了吧!
一念至此,艺萱终于泪如雨下!
林艺萱的状况让卫景云很忧心,似乎她比他离开前更加消瘦也更加枯萎。这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把卫卓云的近况告诉她。
他离开时,卫卓云还处在昏迷中没有醒转。
犹豫再三,他决定先观望几日。一来,希望她能好好将养将养,二来卫卓云此刻生死未卜,不宜妄动。何况他到底还是存了一点私心,想多留她在身边一些时日。
卫景云交代手下定期将卫卓云的状况回报。他暗自决定只要他那边境况好转,他会立刻将她送还。如果再任由林艺萱这样下去,他知道后果堪忧。
手下的回报每三日一次,都是一些很不乐观的消息,卫卓云已在生死关头徘徊数次。
一直到了新年前终于传来好消息——卫卓云性命无虞。
得到这个消息那日,卫景云就在心里悄悄盘算着卫卓云出现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最迟年后,最快数日后,他那个三哥必会登门造访来问他要人。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卫景云静候卫卓云大驾光临的时候,却传来异族犯境的消息。
作为三军统帅,他卫卓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披甲上阵,御敌护国。
好在这一次犯境的为异族旁支,不过一两百人,闹出的动静虽大,却只在边境掠夺些钱粮牲畜,成不了大气候。卫卓云领兵不过几日就擒获领头作乱的小首领,边境恢复安宁。
接到这个消息,卫景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由衷的松了口气。
熟料,傍晚时分,侍候林艺萱的侍女匆匆来报:“王爷,林姑娘又出现晕厥的状况,请您前去探视。”
这已经是近期的第三次晕厥了,而原因也大致相同;或是不思饮食所致或是睡眠不稳所致。
卫景云忽然烦躁不已,卫卓云折磨着她,而她在无形中折磨的却是他!
他丢下手里的书本,直奔林艺萱的住所。
一进门,看见她萧索的身影,卫景云的怒意更甚,他一把拉起她,“你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他第一次这样风度全无、文雅全无地大声对她说话:“他把你推向我是希望你活得更好,你却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林艺萱,我该夸你长情还是该骂你愚蠢!”
艺萱茫然看着他,渐渐眼睛有些泛潮:“对不起,景云大哥……”
卫景云转头吩咐侍女:“将她的东西都打点好随我走!”
艺萱惊诧地道:“去哪里?”
卫景云眼底划过一丝黯然:“我承认我帮不了你,我带你去找可以帮你的人!”
那一日,卫景云亲自驾了马车奔驰一夜,次日一早将她送到了卫卓云驻军之地。
“带好你的东西去见你想见的人。”这是他卫景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直到此时,林艺萱才知晓,卫景云此行的目的。
可是,当日卫卓云已将一切做的那样决绝。他是弃了她离去的。她却巴巴地送上门来,她怕面对他的冷淡,怕面对他的不屑,怕面对他的拒绝。。。。。。她可怜的自尊心已经伤不起。
听见卫景云催促她离开的话,她只是黯然垂泪,不答话也不下车。
看着艺萱这般模样,卫景云觉得莫名的难过仿佛杂草一般覆盖在心上。
他不忍再为难她,他丢了马鞭纵下车辕大步奔进军营。才到门口,立刻有士兵上前拦住:“什么人,大胆冲撞军威。”
卫景云懒的得解释,身手利落地打将进去。一路高呼:“卫卓云,你给我出来!卫卓云!”
见他公然直呼主帅名讳,士兵们一拥而上想好好给他点教训。
正乱着,随着主帅营帐里一声斥责,卫卓云一脸疲惫,缓步走出来。他上身□□,胸前缠着密实的绷带,隐隐现出血迹,也不知是旧伤复发还是新近挂彩。
哪怕是这般摸样,卫卓云依旧神情傲然、眼神刚毅。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未见减弱。仿佛这十方天下,任谁也都理所当然要跪拜在他的脚下。
阿鲁抱着大氅追出来披在他主子的身上。龙隐山一战,他为救卫卓云被卫凌云伤了左眼,如今仍未好全,勒了眼罩护着。
卫景云心中有气,一反平日的温文儒雅,双目炯炯地直视着卫卓云沉声道:“你舍下她,走的倒是潇洒,你是真的为她好?还是为了自己舒心?你是真的对她负责?还是想要逃避责任?在你看不到她的时候,你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吗?她这辈子的眼泪都在我府上为你流尽了。”
卫卓云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就被卫景云打断,他对他说:“把你的女人带回去,我不想再照顾她,我不想看见她每天以泪洗面,不想看见她像疯子一样思念你,我不想再守护这样一个有型无心的木偶。”
等到卫景云发泄完,卫卓云才声音黯哑地问:“她在那?”
卫景云一甩衣袖,余恨未消地道: “在你军营之外的马车里。”
卫景云话音未落,卫卓云已越过他急速奔出营帐。
看见那辆皮蓬马车时,卫卓云突然有些紧张,心里百味杂呈,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好情绪,跨上车辕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抖着嗓子唤她:“艺萱——”
车内空空,那有什么人在。
卫卓云转回头,望向卫景云的眼神瞬间冰冷犀利。
卫景云抢上车辕,见状亦大惊失色。卫卓云反手扣住他的脉门,陡然提高了声调喝道:“她在那?”
卫景云惨淡一笑,他的确不知道她在那里。
随车而来的侍女紫绡捧了水壶过来,见此情景,吓得连忙跪下,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姑。。。姑娘。。。说她口渴。。。打发婢子去。。。去取水。。。。。”
两人心下顿时明了,那个女人不过是支开侍婢,悄然离去罢了。
这个女人对他有多重要,卫卓云在这一刻彻底明白。
卫卓云觉得她一定是恨极了自己才会这样从他眼皮底下消失。那个该死的女人走的真是洒脱,没有留恋,没有不舍,毫不不拖泥带水地彻底消失了。
卫卓云蹙眉望着远方,深切地觉得这一次同她的错身,不知为何,远比上一次更令他感到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看书的亲们,给阿躲一点动力吧!

☆、三十七

一月末的天空显得低矮且苍白,冬日的阳光也似乎感觉不到太多的暖意,站的久了,竟有凉意一寸寸侵入肌肤。
阳光从对面照过来时,有些耀眼,艺萱停下脚步,对着光亮处缓缓张开手指,细碎的光线缠绕在指头上,些许的温暖仿佛卫卓云掌心曾今的温度,那样轻柔地抚摸,然后悄悄滑落,却叫她心生贪念。。。。。。
可是艺萱知道,这个有过他的冬日在层云的翻滚中缓缓地缓缓地离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是指缝间漏下的碎银洒进了眸子吗?
艺萱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底有浓浓的潮意一层层漫上来。
原来,纵使他这样待她,她还是倾心于他的啊!
卫卓云这个名字,从此会成为她回忆里最疼痛的组成,只能用来凭吊、用来追忆和感伤。
因为是仓促地离开,艺萱心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她漫无目的沿着河堤游走,不知不觉走到码头时,已是暮色依稀。
冷冷冬日,天黑的很快。
艺萱站在码头抬眼望去,晚风吹拂,树影摇疏,炊烟袅袅的村庄里闲话家常随风飘来,有一份说不出的寻常人世的暖。路上,孩子们打打闹闹的往家里奔去,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挽手而行。欢乐的欢乐着,安静的安静着,人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幸福,而她却不知自己的下一站将是哪里。
如此苍茫天地,竟没有她一个小小女子的栖身之处。
码头上,一辆客船即将远行,船家站在甲板上热情地招呼来往商客,艺萱便晕晕乎乎地跟着上了船。
桨声灯影里,小船顺流而下,也不知道沿途经过了几个小镇,一夜不休,一路向南。
船上诸人彼此皆不相识,各自看管好自己的行李和财物缄默静坐,相顾无言。
每到一处码头,客船中总有人上上下下,陌生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就算不下船的客人偶尔也会去甲板上走一走,透透气。唯独心绪忧伤的艺萱始终倚靠在一角不曾移动。
船行一夜,次日黎明前来到了最后的终点站——铁梅镇。这是一处与江郡、许杨等地交界之所。当地人虽不多,但往来的商家、旅客给这里带来了繁华和热闹。
船上最后的几个乘客都在这个终点站下船离去。
船家看着缩在角落迟迟未动的林艺萱有些不解,他好心的上前提醒:“这位姑娘,铁梅镇已是终点,你还不下船么?”
艺萱如梦初醒,她讪讪地笑了下,躬身出了船舱。冷风扑面而来时,她抬眼望了望,她不知道这陌生的小镇能否成为自己最终的停留。
走在艺萱前边的是一位年逾四旬的妇人。她与她是这艘船上最后的乘客。
妇人似乎远行而归,孤身带着许多行李。肩背手提之余,她怀里还半拖半抱着几卷厚重的布匹,一路走得举步维艰。经过踏板时因怀里的东西阻挡了视线,她几乎一脚踏空,掉到水里。
艺萱出于好心伸手将她拉住:“当心啊!”
妇人感激地颔首:“多谢了!”
因见她负累甚重、行走不易,艺萱索性帮着她一同搬送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
妇人的家位于镇东头的兰怡布庄,两个弱质女流拖着诸多行李从码头一路走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于艺萱的义举妇人感激不已,待她安置妥当准备再度道谢,一抬头却不见了那位好心助人的姑娘。
冬日的早晨,清净而冷寂,天地万物似乎都被萧杀的寒意沉沉地笼罩。
艺萱踏着晦暗的晨光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小镇上游走。
毕竟已是冬日,又是这个时辰,镇上的人家多数还在闭门安歇。寂寂长街上,亮着灯光的只有几家客栈而已。
孤身行走在这般冷寂的街道上,满目的萧条,满目的枯萎总会勾出艺萱无限的惆怅。她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一抹飘荡的魂魄,无所归依、无所维系。
天光渐渐亮起,可是随着天光一起到来的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艺萱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逼入镇东头的城隍庙内。尽管她身上穿的是卫景云给她置办的最好的冬衣,但置身庙内她依旧冷的簌簌发抖。
她紧紧抱着随身的所带的那个小包袱,似乎这就是她唯一可依靠的东西。又冷又饿间她觉得眼皮沉重,睡意袭扰。明知道自己若这样下去只怕几个时辰就会冻毙,心里却又模模糊糊觉得也许这样睡去便不会再烦恼。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见了人语与脚步声。…。。艺萱抬不起头,向下俯视之处,一双绿底蓝边的绣花鞋落在眼前。
那鞋的主人弯腰向她温声道:“你这样睡可使不得,这冰天雪地的可要冻坏了。”
艺萱很想说无妨,可张了张嘴只呼出一阵白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温和的声音续道:“我以为你是来投亲的,谁知道。。。。。。”
听见那个亲字,艺萱几乎要掉下泪来。可怜她孤身一人,那里还有什么亲人可投。
她依稀听见来人叹着气又说了什么,可睡意一重重压下来,渐渐地她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艺萱在一张温暖的床上醒来,抬眼所见是一个年逾四旬的女子,端正清秀的一张脸。正是下船时,她曾经施以援手的那位妇人。
妇人的一双眼和善、亲切,却又流露出一种通达人情,世事皆晓的慧黠,似乎不需多言亦可洞穿一切。
她笑着对艺萱说:“醒了就好,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冻僵了手脚,吃碗热粥养好精神,就到后院同我们一起染布吧。”她递给艺萱一碗热粥,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过去是怎样都不重要,你的日子是往下过,不是往回走,你懂吗?”
看着艺萱安静喝粥,妇人续道:“如果你目前无处可去,就先留在这里吧,当然,如果哪一天你决定离开我也会为你践行的。”
她没有询问艺萱的来历,没有询问艺萱的过往,似乎她不关心又似乎她早已洞察。这样毫无压力的相处对于艺萱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一碗热粥下肚,艺萱有了体力,人也精神了许多。
窗外不时传来年轻女子的笑语和歌声,艺萱放下碗,慢慢走到窗边推窗望去——院子里,照顾她喝粥的妇人正同三个年轻女子一同染布。
一字排开的染缸,盛装着各色染料。此刻她们正把一匹白布浸染在红色染缸之中。
看见艺萱站在窗边,妇人笑着走过来:“想出来看看么?”
艺萱颔首,她拉开门走进院子里。看着她们合力捞出染缸里已染好色的布匹晾晒在高高搭起的架子上。
“接下来我们要染蓝色的哦。”妇人一面招呼着,一面抱起白布走向蓝色染缸。“染布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只要你喜欢,你就能染出不同的色泽。”
看着一匹白布渐渐浸染成蓝色,艺萱心里突然有些触动。这段日子以来,她似乎将自己浸泡在悲苦哀愁之中太久太久,久的都忘记去看看周遭其他的事物。如今,自己既然已做出选择,也许是时候给自己的人生重新浸染一种新的色彩了。
就在这一刻,艺萱决定先留在这里,她想也许她在这里不仅可以学会染布,还能学会怎样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收留艺萱的妇人自称荣李氏,因她的闺名海兰,艺萱便同布庄里帮工的其他人一样尊她一声兰姨。
在这里艺萱也有了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开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
她告诉所有人她的名字——云娘。
云。。。娘、云…娘——卫卓云的娘子,这是多么美好的祈愿。可惜的是,这也是她永远也无法得偿的心愿吧!
荣李氏的布庄规模不大,前院辟为绣房,后院用来染布。这本是她夫家的产业,曾几何时,荣李氏也曾有过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的和美日子。十五年前,她的夫君远赴异地拓展商路,却不幸被盗匪劫杀,自此天人永隔。自其夫君逝去后荣李氏守节寡居,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起这小小的布庄。或许对这个女子而言这布庄不仅仅是她赖以糊口维生的手段,还寄托了她对亡故夫君的思念之情。
兰怡布庄里有三个女工——小夏、凡珍和沐英,她们都是本镇人,每天早起就来劳作,日暮时分归家。 
毕竟年纪相当,不到两月,艺萱与布庄里的女工们渐渐熟稔,渐渐生出情谊,结成伙伴。彼时,她每日绣花染布,照顾兰姨,日子倒也舒心自在起来。虽然午夜梦回时,心里免不了苦楚难耐,到底这伤痛慢慢被时间所治疗。
如果不是那天踏足醉兴园,艺萱也以为自己早就从爱的苦海里挣脱,她已经忘记了从前,忘记了情仇,忘记了他。
直到那些被她刻意回避,刻意掩盖的往事遇到可以突破的缺口,以铺天盖地的力量将她抛入曾今的伤悲之中。
尽管中间隔了半载时光海,此刻想起来她当时有多伤悲而今便依然那样伤悲!她当时有多绝望而今便依然那样绝望!
艺萱恍然觉悟,原来那一切她从未忘却,而是早就融在她的血肉里!只是她不敢正视而已!
如果可以预知,林艺萱宁愿自己从未踏足这个戳破她安宁假象的醉兴园。
如果可以,她宁可一直这样欺骗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诸位看官,阿躲很想知道,文中的人物你会喜欢谁?

☆、三十八

那时已是六月的光景,红粉相间的夹竹桃花在枝头开的热热闹闹。整个铁梅镇走进了一年之中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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