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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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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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住了唇瓣,许久整个人才动了下,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好好想想。”
    阿宇推开了房门,崔锦走出,经过四号房的时候,她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墨蓝荷包。荷包是她送给谢五郎的,在洛丰时他逼着她绣的,绣工并不好,然而她知道谢五郎一直放在身边。
    她的脸色大变,猛地推开四号房的门,径直跑到窗边。
    一辆熟悉的马车绝尘而去。
    想到方才齐氏口吐真言,再想到刚刚谢五郎就在这个包厢里,崔锦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直到入夜,谢五郎也不曾回府。崔锦在院中踱步,步伐紊乱。阿宇一直侯在一旁,他瞧着漆黑的夜空,不禁担忧地说道:“少夫人,据下人禀报,郎主也并未回本家。”
    倏然间晓得自己瞎了三十年的原因跟亲生爹娘有关,即便是圣人也难以接受吧。
    此时,月兰匆匆而来,说道:“少夫人,郎主让人带话给您。”
    崔锦止住步伐,目光灼灼地问:“恒郎可有归来?”
    月兰摇摇头,说道:“少夫人,是郎主身边的阿墨捎话过来的。只说了让少夫人先歇息,郎主要静一静,待想通了便会回来。阿墨说完后便离开了。”
    崔锦垂下眼。
    阿宇看着崔锦,不禁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声。
    半晌,崔锦方抬起眼来,她平静地道:“我知晓了,月兰,你退下吧。”月兰应声离去。崔锦又对阿宇说道:“阳城有名医,唤作刘青;昌州亦有名医,唤作张君;兴茗有巫医,姓华,三位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此番你亲自前去,务必将三位神医请来燕阳。”
    她甩袖负手,仰望着空中明月。
    “此事恒郎心中已有定夺,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遍寻名医,待他归来时博一复明的希望。”
    。
    谢五郎消失了整整半月。
    这半月期间,闵恭与香宁公主大婚。崔锦单独前去贺喜,闵恭见崔锦独自一人,不免有些疑惑。他问:“我听说这阵子你遍寻名医?可是出了何事?若有事情,为兄也能帮上一二。”
    崔锦笑说:“并非大事,我自个儿可以解决。”
    在忠义王府里,崔锦头一回见到了香宁公主的兄长十二皇子。她以前一直听阿墨说当年皇贵妃娘娘如何风华绝代,而香宁公主像了皇贵妃五分,唯独十二皇子像足了八分。
    现在一看,果真不假。
    十二皇子二十出头,长得贵气逼人,在茫茫人海中俨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月兰痴痴地看着十二皇子,在崔锦身边小声地嘀咕:“少夫人,不知哪一家贵女如此幸运当了十二皇子殿下的正妻?”
    崔锦瞥了月兰一眼,说道:“十二皇子还未娶妻。”
    月兰微微一怔,说:“真是奇怪,其他皇子一到适婚之龄早已被赐婚,唯独十二皇子还未娶妻。”
    崔锦离开忠义王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府里依旧热闹非凡。
    闵恭亲自出来送崔锦。崔锦说道:“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义兄何需出来送我?”闵恭笑道:“是香宁非要我出来送你,你是我的义妹,我出来送你也是寻常之事。”
    听到此话,崔锦不由一笑。
    “原是嫂嫂的意思。”
    闵恭说道:“你放心,我既然娶了她,便会好好待她。反倒是你……”他的眼睛里掠上一抹担忧的神色,“你有事总是放在心底,谢五郎离开燕阳城已有半月了吧,他……”
    就在此时,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我如何?”
    一抹人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穿着墨蓝锦袍的谢五郎在阿墨的扶持下走到崔锦的身侧。阿墨呈上一份礼单。谢五郎说道:“义兄大婚之日,礼自然不可少,小小薄礼。”
    闵恭低头一看,不由哭笑不得。
    谢家五郎就是喜欢讲究排场,出手不是一般的大方,礼单上任意一件小礼都是价值千金的,莫说其他的了。谢五郎揽上崔锦的腰肢,慢条斯理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让香宁公主久等了。”
    闵恭轻哼了一声,望了崔锦一眼,方转身离去。
    有谢五郎在,他也放心得多了。
    。
    马车里。
    崔锦笑吟吟地与谢五郎说道:“恒郎回来得刚刚好,我让阿宇寻了数位神医,如今几位神医便在我们的府上。待我们回府后,正好让几位神医替你把把脉。”
    谢五郎说道:“好。”
    崔锦不曾问起谢五郎消失的半月做了什么,而谢五郎也不曾提起,两人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谈。崔锦知道此事她无法帮上什么忙,只能由谢五郎自己想通,自己走出那个维系了三十年的谎言带来的阴影。
    而此刻他出现她的面前,也就证明他想通了。
    崔锦牵上了谢五郎的手,两人十指渐渐相扣。
    谢五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府邸,将要下马车的时候,谢五郎说道:“阿锦,他们始终是我的家人。”
    崔锦没有任何犹豫便回道:“我知道。”
    那一日在醉仙居听到三十年前的真相时,她就想了无数种谢五郎的反应。然而,她也知道那是谢五郎的亲爹和亲娘。此事若真的捅出来,那必定会在燕阳城掀起狂风巨浪,谢家与巫族地位也岌岌可危,包括她自己。
    谢五郎是个理智的人,且如今巫子名头已去,为了大局,为了她,他也不会做些什么,更何况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此事只能暗中解决,而重中之重是谢五郎的眼睛。
    他露出微笑。
    “知我者莫若吾妻。”
    。
    不辞千里赶来燕阳的神医们齐聚一堂。
    屋里烛火明亮,谢五郎坐卧虎皮躺椅上,崔锦则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几位神医轮流上前替谢五郎把脉,又仔细地翻查谢五郎的双眼。
    崔锦微微紧张地问:“可有挽救之法?”
    刘青叹道:“郎君毒素积攒已有三十年,已然深入骨髓,想要复明恐怕只能保守地试一试清毒之法,服药排毒,加之药浴,三十年的毒素若想清光,只怕少说五年,多至十年。”
    崔锦眉头微蹙,她望向另外一位神医,问道:“张神医有何看法?也是如刘神医所说那般?”
    张君上前,抚须叹道:“诚然,郎君自婴孩时便中了剧毒,虽有另外一药压制,才免得剧毒发作,也正因为如此才造成郎君常年手脚冰冷的缘故,若是贸然清毒,怕是会有生命之危。”
    崔锦的呼吸变得急促。
    谢五郎拍了拍崔锦的手背,说道:“你别急,就算无法治好那也是命,不强求。”
    此时,剩下的那一位华神医却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崔锦问:“华神医可有什么话要说?尽管说。”
    华神医说道:“其实并非没有法子,老夫倒是有一铤而走险的法子。”刘青与张君面色纷纷一变。
    崔锦心中一喜,问:“华神医请说。”
    他道:“五山之巅,有草名珏,色墨,形似玉,有剧毒。此草若为药引,可以毒攻毒。然而,过程极其难熬,若能熬之,半月之内必能复明,若半途而废,三日之内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微微一顿,他又说道:“根据《药王书经》所载,只有五山之巅方能生珏,五山险要,蛇虫猛兽多矣,珏草极其难采摘。”
    崔锦毫不犹豫就道:“不行,此法不成,太过危险了。”
    刘青与张君纷纷附和。
    “是呀,稍有不慎便连性命也搭上了。”
    崔锦皱眉道:“还请几位神医再另想他法。”
    而此时,谢五郎开口道:“五山在何处?”
    崔锦色变:“恒郎!”
    谢五郎说道:“还请几位神医退避。”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明了了,纷纷退下。很快的,厅堂中便只剩谢五郎与崔锦两人。
    崔锦挣脱开谢五郎的手,说道:“稍有不慎,付出的代价便是性命!”
    谢五郎说:“你怎知我熬不过去?”
    崔锦反问:“万一呢?”
    谢五郎轻笑一声:“在谢恒的心中,从未有过万一。”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崔锦的手,却碰了个空。他的面上浮起苦涩的笑,“阿锦,你看,我见不到你,连你的手也碰不到,且也不知你的模样。我多想看你一眼,百年之后在地府中我也能认出你来。”
    崔锦登时心疼极了。
    她握住了谢五郎的手,谢五郎反握住,十指紧紧地相扣。
    “阿锦,我活在黑暗中三十年,如今有机会重见光明,哪怕希望甚微,我也想试试。不管有多难熬,想到有你我便会咬牙撑下去。”
    崔锦心软了。
    。
    次日,谢五郎立即派了人前去五山采摘珏草。
    为了能熬过以毒攻毒的那一段时间,几位神医商量了下,要求谢五郎这几日修身养性,不沾女色,每夜泡足两个时辰的药浴,以达强身健体的功效。
    然而万事俱备之时,前去五山采摘珏草的几位暗卫却是沮丧地归来。
    阿白说道:“我们寻遍五山之巅,不见珏草。”
    华神医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五山之巅必有珏草。可是你们寻错了地方?”
    阿白肯定地道:“我已经依照华神医所画的图纸,每一寸都寻了遍,并没有珏草的踪影。若说……”他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墨色的草,我们只寻到指甲大小的碎叶。”
    阿白从衣襟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摊开。
    华神医眼睛一亮。
    “对,这就是珏草。”
    崔锦面色顿变:“如此说来,珏草是被人摘去了。”她立即吩咐道:“阿宇,去五山附近张贴启事,谁家有珏草,千金换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数日一过,五山附近竟是连丁点消息也没有。崔锦开始在府中作画,试图问鬼神。然而,画中并没有任何提示。
    崔锦不愿就此放弃。
    谢五郎安慰崔锦,说道:“寻不到也没关系,珏草还会再生,等明年开春便是。”
    此时,月兰匆匆走入,递上了一张请帖。她小声地说道:“少夫人,是王良娣的。”崔锦微怔,是王珰?自从王珰嫁给太子当良娣后,她便再也没有注意过王珰的消息。
    崔锦打开请帖,匆匆一扫,眉眼间登时添了分怒色。
    谢五郎问:“王珰说了什么?”
    崔锦说道:“请我过去东宫赏花。”
    谢五郎说道:“还有呢?”
    崔锦低声说道:“并无其他。”
    。
    下午时分,崔锦带上几个暗卫还有月兰前去东宫。崔锦很快便见到了王珰。许久未见王珰,她清瘦了些许,即便着华衣,可眼中的憔悴与落寞却显而易见。
    王珰身边的侍婢说道:“大胆,见到良娣怎么不下跪行礼?”
    崔锦气定神闲地道:“王良娣是否忘了一事?即便是见到皇子,身为巫女的我也无需下跪行礼,何况是太子的侧妃?”
    侧妃二字听在王珰耳中极其刺耳,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可是一想到她手里有崔锦想要的东西,她顿时又忍了下来。
    她恢复了平静,说道:“是疏于管教,来人,将这不懂礼的侍婢带下去。”说着,王珰的目光又落在了崔锦身上。她想起了当初在洛丰见到的崔锦,那时的她不过是小门小户之女,与她是天与地的差别。而如今她竟然嫁了五郎,成了五郎的正妻,还让五郎说下此生不再纳妾的诺言!
    她好恨呀。
    这些明明都该是她的呀。
    思及此,王珰内心深处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她一直找着机会报复崔锦,报复谢五郎,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得知崔锦与谢五郎要寻找珏草,不管崔锦寻珏草做什么,她知道他们极其渴望这株珏草。
    她今天一定要羞辱崔锦,以泄心头之恨!
    崔锦不欲与王珰多说,她开门见山便道:“珏草在何处?”
    王珰轻蔑地笑了声。
    “你以为你想要我便会给你?你若能让我高兴了,我再考虑考虑。你将我害得如斯境地,崔氏阿锦你心中可有一丝愧疚?”
    崔锦冷笑道:“何来愧疚?王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当初的事情是你动的手脚?若非恒郎出手相救,恐怕与太子扯不清的人变成了我。不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珰:“我并非你,你只能依靠你的家族,你的清白被毁你只能乖乖嫁给太子。而我是巫女,我依靠的人是我自己,只要我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此话崔锦说得掷地有声。
    王珰的脸色煞白。
    她竟然不能反驳她所说的话,甚至还对这样的她有一丝羡慕。
    她回过神,狠狠地咬牙说道:“你以为你能嚣张多久?崔氏阿锦,你今日是来求我的!你这样的语气像是在求人吗?珏草只剩最后一株,你今日惹得我不高兴了,最后一株便会化为粉末。”
    崔锦不慌不忙地道:“我从不求你这样的人。”
    王珰简直要气炸了,崔锦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求人的,跟她想象中的画面一点儿也不一样!就在此时,屋外倏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谢恒的正妻从来都不需要求人。”
    崔锦愣住了,她回头一看,竟是谢五郎缓缓地走进。崔锦说:“恒郎你……”
    谢五郎对她一笑:“你看请帖时呼吸变了,我又怎会不知什么事才能惹得你动怒?”崔锦叹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恒郎。”
    王珰看到两人如此亲近,她嫉妒极了。
    这样的场景她盼了许多年,如今终于盼到了,可五郎笑对的人却不是她。
    她怒道:“谢五郎,你胆敢乱闯东宫!来人!”
    话音未落,便有若干暗卫跳出,手执刀剑,是谢五郎与崔锦的暗卫。谢五郎对崔锦道:“珏草已经寻到,不必在此处多留。走罢。”
    说着,暗卫与东宫的侍卫交手。
    而谢五郎面不改色地牵着崔锦的手离开了东宫。
    崔锦担忧地道:“恒郎,如此可会太过了?她毕竟是良娣,身后是太子。若太子在皇帝面前奏你一本……”
    谢五郎捏了捏她的掌心,说道:“不必担忧,过了今日太子必定会自顾不暇,此事他断不会有精力管。再说……我沉寂许久,也该行动了。”
    。
    谢五郎回去后便对外宣布得了病,要休养半月,任何人也不得前来打扰。当夜华神医便取了珏草,熬了汤药,让谢五郎服下。
    服了药的谢五郎变得极其虚弱。
    华神医说:“日头在时,毒性不会发作,只有到了夜里才会开始以毒攻毒,只要熬过半个月的夜晚便能将毒素完全清出来。”
    崔锦担心谢五郎的病情,索性向皇帝告了假。
    然而,崔锦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朝中竟发生了一件大事,竟是有人向皇帝列出太子通敌叛国的罪证,人证物证皆有,太子无法否认。
    在短短的一个早朝,昨日还是位极人臣的太子便被贬为庶人,发配到通州,随行的还有原先的太子妃与良娣王珰。
    此事惊遍朝野!
    崔锦知晓此事后,倒是没有惊讶。她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谢五郎,问:“此事是你动的手脚吧?”
    半躺在榻上的谢五郎轻声说道:“这是一个局。”
    崔锦是个聪明人,登时就听明白了。
    她道:“是你让你太子入的局?是从那时起的吧,你身为巫子,却没了巫力,此事隐藏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被太子翻了出来。若非你松手,以太子之能又怎么可能掀得出来?你果真是故意的,让太子放松警惕,为了的就是今日吧?”
    谢五郎说:“吾妻聪慧。”
    末了,他猛地咳了几声。崔锦紧张地问:“可受得了?”
    谢五郎说:“无碍。”
    崔锦叹道:“到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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