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洗碗后,到后院看看种着的茄子和辣椒,看见王祝慵懒无比躺靠在竹椅上半眯着眼享受午后阳光,林花旋即哀嚎一声,奔出了后院抓了蒲扇跑到书摊外扇风凉快会儿。
王祝垂眸喝茶,拿碗盖浮了浮碗内茶叶,林花恰巧看见,心中一堵,默默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半天没说话。
王祝与林花擦肩而过,林花闻到一股茶暖香,一时怔忪在地,左边胸膛打鼓一般疯狂跳着,一张清秀小黑脸硬是憋红了。
林花端茶与王祝,王祝起身,接过,手指有些微的碰触,林花像被烫了手似的缩回,丢下一句“屋里还烧着水呢”便撒丫子跑远了。
林花很担忧,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疾病,莫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罢?她忐忑地瞒着王祝去了药铺,药铺老板的儿子茫然看着林花,林花见他似乎完全没听过这病,一时悲从中来,拿袖子抹了把脸,“小弟弟,我这病是不是没得治了?”
“别叫我小弟弟呀,叫我弟弟就行,”男孩尴尬的挠挠头,“我回头去问问我爹,不过你先把眼泪擦擦干净呀……”
林花又抹了把脸,“小弟弟,我这病可等不了了,你爹呢?”
“阿花姐,别叫我小弟弟呀……我爹今天外出就诊了,你若能等,就在这儿等等吧,”男孩儿听到林花叫他小弟弟,脸都憋红了,“或者我先给你抓点儿安神的草药?”
“我还是等你爹吧,你爹几时能回来?”林花又擦了把脸,响亮地吸了吸鼻子。
“约莫一个时辰吧,或者两个时辰,其实我也不晓得。”
“滚犊子吧,耍你姐呢,”林花瞪圆了眼睛,伸手要敲男孩儿,男孩儿一缩头,“阿花姐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都快晚上了,你饭做了?”
林花一怔,心下一毛,不好!
“记得和你爹说,要是给忘了,明天我拿弹弓守你家窗子底下弹你们家窗户!”
林花远远地便看到王祝挺立在书摊门口,背着手,神色自若,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去望向林花走来的方向,天色已暗,看不清神色,林花立马站住不动了,王祝也就望着她没有动,林花想了想,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还没吃饭呐?”
走近了才见王祝面上并无怨色,目光平静,心下有些怵,见王祝盯着自己,又觉得心跳得快,不由自主地别过目光,心虚地低下了头。
“下回记得早些回来,女子不同于男子,还是谨慎些好,”王祝淡然开口,声音中听不清任何情绪,林花抬头也瞧不清他的神情,“若真有急事必须在夜间出门,也记得知会我一声。”
“公子你陪我一起出门?”林花心中一喜,思觉王祝素日对自己可谓无情无义,撇了撇嘴又低下了头。
王祝未答,站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便走吧。”
林花又抬起头来,疑惑道,“去哪儿?”
王祝神色严肃,“自然是下馆子了。”
“下什么馆子呀,回家吃啊……”林花瞥见王祝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忙住了口,嘿嘿嘿嘿地笑着走远了,“下馆子好呀,我还没下过馆子呢,呵呵呵呵呵……”
很久很久以后,林花还是不知道,其实那日晚上,在林花问出“公子你陪我一起出门?”后,王祝并未答话,但却真真实实地略一颔首。
当然,只有王祝和当晚温柔的月光知道了。
“今天要吃点儿什么?”店小二恭恭敬敬走到跟前,发现竟是林花和王祝,嘿嘿一笑,“公子和阿花妹子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哥,给我上个青菜豆腐汤,炒苦瓜,炖萝卜。”
“呃,”店小二期冀的目光落在了王祝身上,“公子不点个荤菜?”
王祝扭头看向林花,“你带了多少银两出来?”见林花摇了摇头,便转回来平静地看这店小二,“来个韭菜炒鸡蛋吧。”
林花在一旁嘿嘿地笑,店小二擦了擦汗,“我给你们再加个红烧肉吧,算我请的。”
林花点点头,“多谢了。”
王祝点点头,“有劳了。”
……
饭饱,在林花强烈要求下,两人坐在酒楼中蹭了近一个时辰的免费茶水,其间倒听了不少民间故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苍国的公主要嫁到我们大赵国呢……”
“莫不是当皇妃吧?”
“你没看京城脚下的布告罢,皇上说在王孙贵族里给苍国公主挑个夫婿呢……”
“嘿嘿嘿嘿,你这么一说,我便知道了……”
“怕不是李慕就是王三了,前些日子不是已经面圣听封了嘛,摆明了要将异域公主嫁到王府李府上,嘿嘿,听说苍国公主出了名的美貌绝伦,容冠西域,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能娶到这么个公主了。”
“娶到了,这侯爷怕是要跟回苍国的罢?王三李慕刚刚被封为将军,若去了苍国,岂不是我大赵国的损失?”
酒楼众人皆沉默不语,半晌又有人道,“这如何使得?我大赵国忠良,岂是说去苍国就去苍国的?自然是苍国的公主嫁到我们赵国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邻桌男子一声冷笑,“话说倒是轻巧,据说这苍国可就这一位公主,苍国国君把她当宝一般放掌心疼着,叫那公主嫁到赵国来,换作是你,你舍得?”
那人不言,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有一人打破僵局抚掌笑道,“你们觉得,这王三与李慕,到底哪个能娶了这苍国公主?”
“若说有前途,我看李家公子倒是稍微正经些,倒像是个靠得住的。”
“嘿嘿,可是若说这勾引姑娘拈花折柳的本事,放言京城,哪个能比得过王三呢?哈哈哈哈……”
林花听得津津有味,花了几个铜板又点了一小盘花生米,边吃边听,王祝则泰然自若坐在桌边饮茶,丝毫不为所动,众人争辩起来,也会看上几眼,颇为云淡风轻,林花见众人讨论重点已经转移到了男人的共识上,忍不住扭头看向王祝,见王祝似乎兴趣缺缺的样子,出言询问,“公子是不是不想听了?”
“你听够了?”
“嗯……我们回去吧。”林花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花生碎皮,冲站在柜台前的店小二点了点头,出了酒楼。
晚风习习,秋至将至,夜幕下的京城颇有几丝凉意,疏星点点,王祝仰视夜空,慢慢停住了脚步。
林花走在前面,走了一会儿,扭头见王祝没有跟上,退到王祝跟前,也跟着仰起头来,“公子看什么呢?”
“地。”
林花看着王祝,张了张嘴,半天才幽幽来了一句,“公子眼神不错呀。”
王祝含笑看向林花,眉目如墨,唇角一勾,“常被你夸,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月华倾泻在王祝一身白衣上,王祝挺立在跟前,负手于背后,如深潭般清亮无波的眸子里映出林花又蠢又呆的样子来。
林花怔怔看着王祝,呆立不动了,王祝挑了挑眉,大步向前走了。
林花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又捧住了自己红如大蟹的脸,眼睛里亮晶晶的。
明天一定要去看病了。
当晚,林花失眠了。辗转难眠,打开了窗,月色更明,更是不能入睡了,林花起身喝了些水,又躺下了,又去上了个厕所,又躺下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是不肯入睡。
忽闻有叩门声,林花侧耳听了听,发现是自己房间的敲门声,心下恻恻,不敢开门,躺在床上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门外没了声响,林花心下有些不安,想看看门口是何人,但又怕是盗贼或者采花贼,只好作罢,眼巴巴看着门口人影离去,迷迷瞪瞪地,也渐渐睡着了。
月华如练,天淡银河垂地,一男子身影清润修长,身如玉树,负手立于巷口,墨发未束,散落于背后,尚未合衣,白色披风斜斜披于肩侧,如玉面庞在月华下更显通透俊朗,阖眼复又睁开,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难得交杂无奈与些许恼怒。
但凡睡下不过一个时辰,便有喝水的声音,复又入睡,却被走路声惊醒,一走便是半个时辰,再恼人的睡意也被走的一干二净了。
敲门却又不应,在自己屋内做起了缩头乌龟,敲门数声,明明听到了却不做什么回应,当自己是那采花贼不成。
夜静。王祝回到屋子里,隐约能听到林花房间内传来浅浅的酣睡声。
王祝伸手抚了抚跳动的太阳穴。还是去别处睡去吧。
扰人清梦,怕是这人最大的本事了。
天还未亮,蒙蒙泛着蓝紫色,林花抓了抓蓬松杂乱的头发,眯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推开门,敲了敲王祝的房门。
无人回应。
林花见没人回应,又敲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迷迷糊糊,困意再次来袭,缓缓踱回房间里,躺在床上一觉不醒。
王祝斜倚在后院的竹椅上酣然睡熟,天渐渐大亮日光大盛,王祝皱眉转醒,坐了起来,拂落面上身上的竹叶,茫茫然站起身掸了掸衣衫,面无表情地望向林花房间方向,又收回了视线,视线落在后院菜篮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昔日大将竟要早起买菜,思及此事真叫人肝肠寸断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
祝大家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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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一案
王将军府内,一男子匆忙步入书房,冲着斜坐于椅上的锦衣公子垂首抱拳,“小少爷,我们已将玉佩之事查明。”
“哦?”王三眯了眯眼,难得认真于椅上坐正,“展宏,既已查明,那玉佩典当系何人所为?”
“是一位近日进京的王姓男子所为。”展宏站于王三身侧,声音低沉。
王三似笑非笑的,“可是我王氏旁支?”
展宏毫不犹豫接过话茬,“展宏多方打探,确定这位王姓男子与王氏家族绝无半点瓜葛,虽说来历有些不明,但在京城安分守己,并未惹出什么事端。”
王三望向展宏,神色中有赞许之意,“如此甚好,替王家除去了不少麻烦,展宏此番探查,多亏你心细周密,只是这王公子是如何得到这块儿玉佩的?”
展宏略一沉吟,颇有些窘迫,“展宏无能,并未能查出王姓男子是如何获取这块儿玉佩的,只知他拿这玉佩去铺子典当的原由。”
王三温雅开口,“查到这般程度已是了不起,不知这王公子典当这玉佩有何用途?”
“听闻这男子当了玉,是为了给一位青楼女子赎身所用,”展宏略带踌躇,“只是不管展宏如何逼问,那老鸨就是不肯说出那女子名字,说会坏了名节,我也未继续相询。”
王三闻言唇边勾起一抹笑,“王三只道遍京城无人能在风花雪月上更胜我一筹,这王公子倒着实有趣。”
展宏很是汗颜,这优点很值得关注吗?
虽放眼遍京城,要能在风月之事上花费心思超过三公子的,确实少之又少,王府上财政管得严,老爷一瞪眼,王三这边儿就要大旱三年,赤字数额居高不下,但王三着实是个能作的,少奶奶瞒着公公偷偷给王三一些小珠宝,王三就是不要,总是笑眯眯的顶着张魅惑众生的俊脸蛋儿摆摆手,“娘亲,留着自己带罢,祖父若是知道了,你怕是也要受责罚呢。知遇可舍不得……”每每偷拿少奶奶的饰品东窗事发,没事人似的往祠堂里一跪,蒲团上躺半宿,老爷也就消气了。
展宏宏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给的不要,偏偏要去偷呢?难道少奶奶被责骂,比起王家嫡孙偷娘亲的财物,逛窑子半夜三更不回家,隔三差五跪祠堂,还要来的严重?
展宏从小与王三一同练剑习字,后来实在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王三眨巴眨巴眼睛,严肃道,“展宏,我与你从小一同长大,我的想法你怎么会不明白呢。真叫我伤心。”
展宏也眨巴眨巴眼睛,旋即挠了挠头,“展宏不知道。”
王三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失望,“罢了,罢了……”
展宏老脸一红,脑筋飞转,眼睛一亮,“莫不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坏名声都由你来担,保全家族中其他人的名声罢?”
王三摇摇头,抿唇失望地看向展宏。
展宏抓耳挠腮,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二世祖还能有什么深层原因,做出这般彻头彻尾“二世祖”的事情来,见王三面露失望之色,惭愧地低头,“小少爷,展宏猜不出,还是你告诉展宏罢。”
“自然是刺激啦。”
展宏一下子没听明白,“啥?”
“娘亲给的,当然没有偷来的刺激,”王三打了个哈欠,看向展宏的目光略带惋惜,“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懂我。”
展宏站在原地怔怔然看着王三没说话,心中默默替老爷少爷少奶奶和将来的小少奶奶点起了蜡烛。
展宏还在自己的回忆世界中不能自拔,面露哀色,却听王三开口道,“展宏,这王公子,容貌如何?你可见过?”
展宏回过神来,“啊?”
王三一挑眉毛,“啊?”
展宏完全云里雾里,只能凭着潜意识再次开口,“啊?”
王三一下子被逗乐了,展扇轻摇,唇边笑意未消,“我说,这王公子,容貌如何?”
展宏回过神来,“那位王姓公子相貌周正,气度不凡,不管到哪儿,论容貌,怕都是一顶一的俊秀。”
“与我相比呢?”
你?展宏不动声色狐疑地瞄了一眼王三,心下有些发毛,今日的三公子莫不是被女人附了身罢,女里女气的,竟然问出这种话来,转念一想,反正这人也就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这话问出口怕也是正常的,便平静开口道,“王姓公子,自然没有小少爷俊丽无双……”话未说完便见王三频频点头,忍不住再加了几句,“不过,这王姓公子英气绝伦,也绝非小少爷能比。”
王三难得没有反噎展宏,点点头,“确实如此,论相貌英气潇洒,王公子与李将军府上的李慕相比,如何?”
李慕?展宏失笑,“哈哈?”
王三也笑,不答,展宏抿了抿唇,不确定地问道,“小少爷刚才问的可是李将军府上的李小少爷?”
王三看着展宏确定地点了点头。
展宏嘿嘿地笑了,“李少爷容貌也绝非一般人能比的,只是……”
王三也嘿嘿地笑了,“只是……”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李将军府上,一清秀少年站在凉亭中手持扇子,正为午睡老人扇凉,老人睡熟了,鼾声渐起,少爷烦躁难耐,只迫于老人淫威,且自己犯了事儿,只得站在此处为他扇凉。
少年忽然停了下来,猛然打了个喷嚏,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天地也为之动容,少年眼底泛起了红色水汽,大声地抽了抽鼻子,随后揉了揉挺立的鼻子,皱着眉头偏过头,却见午睡老头猛地坐起身,迷迷茫茫看了一圈,视线锁住李慕,眸中转瞬间全是怒气,“李慕你造的这是什么孽,打个喷嚏偏要在爷爷耳朵边打,吓死老子了!”
见李慕打个喷嚏变红了的眼眶,忍不住道,“小混蛋,亏你长了张水嫩姑娘似的脸,要不然从小到大,你有十条命也不够我抽的。”
李慕一下子就炸毛了,跳起来要与老头争辩,老头眼睛一瞪,“怎么?有理了?”
李慕哼哼唧唧地,“我可是爷们儿,纯爷们儿……”
老头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着李慕,李慕赶紧抬头挺胸,黑亮的眸子笑起来眯在一起像星星,“怎么样?”
老头不屑的转过头去,不搭理李慕,发了会儿呆,午睡没睡够,被一个惊天大喷嚏吓地丧失睡意后,此刻老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