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雪离再次打了个呵欠，去了浴房。
婉如也不明白龙雪离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只管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果然，在五更的时候，漪澜馆的人就被乒乒乓乓的砸得响。
等龙雪离穿戴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老太太刘姨娘，娟姨娘，香姨娘还有龙千儿，龙青儿、龙盼儿都在大厅里头了。
“崔嬷嬷，进去搜！”老太太的声音明显的冰冷的，道：“若是搜出来什么，不必容情，直接告诉老身。若是搜不出什么，娟姨娘，你可要为你的言行负责！”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龙雪离心中愣了愣，这一次刘姨娘竟然没有亲自出手，反而是怂恿娟姨娘出手的。
看着娟姨娘信誓旦旦的道：“婢妾听说那男子昨儿个傍晚时分来了漪澜馆，至今都未出……”
“够了，有证据了再说话。”老太太很明显还是偏帮龙雪离的。
半晌，崔嬷嬷带着一脸的难堪出来了。
“如何？”老太太迫不及待，那样的流言她也听见了，整个后院都在传，说有个虬髯汉子进了漪澜馆未曾出去。
“回老太太，客房的确有陌生男子，却不是传闻中的虬髯汉子。而是……”崔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娟姨娘就冷笑道：“是不是虬髯汉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的确有陌生男子留宿漪澜馆。老太太，龙家可是最注重规矩的人家，若是传扬出去，还有人敢上门提亲吗？”
“住口！”老太太怒不可遏，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龙雪离，道：“离儿，跪下！”
龙雪离的身体挺得笔直，道：“既然崔嬷嬷说客房有人，为何不将人叫出来？”
崔嬷嬷的身子抖了抖，略有些尴尬的道：“回大小姐，那人，奴婢不敢叫。”
“真是好笑了，一个姘夫罢了，有什么敢不敢的？崔嬷嬷可是老太太房里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难道说我们龙家后院什么时候轮到大小姐当家了吗？”娟姨娘一改素日里的懦弱，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龙雪离冷笑道：“娟姨娘不妨亲自去瞧瞧？”
“离儿大胆！”老太太有些生气了，怒喝道。
龙雪离却委屈的道：“老太太为离儿做主。一大清早的娟姨娘就到漪澜馆，一口一个姘夫说的好生难听。离儿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何经受得住这样的侮辱？还不如……”
龙雪离看了看厅上的柱子，心一横，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龙雪离说完，就朝着那柱子狠命的撞了过去，那样子，完全是不要命的节奏啊。
老太太慌了神了，忙道：“拉住她！”
可厅里除了婉如竟然没有一个人动手，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一个藏青色的身影从厅外飞窜而来，一把抱住龙雪离，疾声道：“离儿，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是背对着大家的，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他的脊背，只知道这是一个背影格外高大的男人。
窦嬷嬷失声道：“就是他，昨天傍晚进漪澜馆的就是他。崔嬷嬷，方才客房里头的也是他吧？”
窦嬷嬷的眼睛里明显的写着得意，龙仙儿不过是陷害姐妹都被发配去了庄子上，龙雪离眼下偷汉子，就算是不被浸猪笼也要被发配庄子上。
那样，还不是被刘姨娘捏在手心里，想捏圆捏圆，想搓扁就搓扁。
而自己立了大功……
光是想着，窦嬷嬷就觉得世界如此美好。
老太太的眼神也沉了下去，她故意弄出那样大的阵仗就是想要告诉漪澜馆的人，若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要藏着掖着。
这下可好了，就算是老太太想要护着龙雪离都不成了。
只是，那背影……感觉好生熟悉。
“大小姐，人证物证都在了，你还不赶紧的认错，是要等着浸猪笼吗？”娟姨娘声色俱厉的走到龙雪离的身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龙雪离从龙柏的怀中抬起头来，脸上荡漾着动人心魄的笑容，道：“娟姨娘，东西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你且看清楚他是谁！”
娟姨娘这才看清楚龙柏的脸，龙柏离开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七年的时间只是让他脸上的坚毅越发的沉淀，却改变不了相貌。
“你……你……你……”娟姨娘连续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了刘姨娘才停了下来。
“你找死吗？不知道我怀着孩子？”刘姨娘愤怒的大声呵斥，却因为这样转过头去看清楚了龙柏的样子，失声道：“你是谁？”
龙柏放开龙雪离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冷笑道：“刘姨娘当真是不认识本少爷了吗？”
当初的龙柏在龙家的地位并不因为他是庶子有什么影响。
相反，他的娘可是龙擎山最为心疼的红姨娘，后来因为雪涟漪的事情有所疏离也不能影响红姨娘在龙擎山心目中的地位。而他作为龙家唯一的男丁，地位可想而知。
就算是作为当家姨娘的刘姨娘见了龙柏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大少爷。
不同于对龙雪离的嘲讽，那是真真实实的恭敬。
后来龙柏突然消失了，刘姨娘才有了在后院纵横的资本。
老太太的表情早已经激动万分，身子都在颤抖了，伸出手去，道：“你是柏儿？你是奶奶的柏儿？”
老太太亲自起身，将龙柏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数次。
最初老太太也是不喜欢龙柏的，可到了后来连续有了好几个孙女之后，老太太不得不重视龙柏，破例允许龙柏称呼她为奶奶。
龙柏当年失踪，对她也是一个打击。
如今龙柏回来了，她自然是高兴得很。
抹了抹眼泪，吩咐崔嬷嬷道：“快，快去请老爷，就说大少爷回来了。”
龙柏却阻拦到：“奶奶不必着急，且将这里的事情理顺了再说。”
“对，对，柏儿说得对。”老太太拉着龙柏坐到主位上，看着差不多瘫软的娟姨娘，冷哼道：“娟姨娘……”
“婢妾在……”娟姨娘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叩头道：“请恕婢妾眼拙，不曾认得大少爷，才闹出了这样一场笑话。还请老太太和大少爷原谅婢妾。”
“是啊，老太太，昨儿个大少爷傍晚时分回家，不去老太太的千秋阁，也不去老爷的鸿运阁，偏生来了这漪澜馆，岂不是让人生疑？”刘姨娘笑着打圆场道：“娟姨娘也是为了龙家的声名着想，还请老太太和大少爷饶了她吧。”
“刘姨娘这话似乎在指责本少爷不孝敬老太太和老爷？”龙柏冷笑道。
刘姨娘仗势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不把人放在眼睛里，道：“婢妾从未这样说过，是大少爷自己说的。”
龙柏凌厉的眼神扫过刘姨娘，长期在军营里头杀伐染上的血腥气让刘姨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100。第100章 多留些脸面才好
太可怕的眼神，似乎那眼神就要吃人一般。
龙柏冷哼了一声，道：“夫人和红姨娘去世的时候本少爷亲口答应她们要好好照顾离儿，穷尽一生都要守护离儿。本少爷离家多年，未曾践诺，甫一归家便来践诺，有何不可？男儿本当重信守诺，莫非，刘姨娘是想要陷害本少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再说奶奶年纪大了，自然歇得早，原本想着今儿个和离儿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却不想刘姨娘带着这样多人来漪澜馆，硬生生的要将这盆脏水扣在离儿的身上。刘姨娘，你居心何在？”
刘姨娘气的几乎窒息，忙道：“老太太明鉴，是娟姨娘今儿个一大早就来了鸿运阁说了这样的事情，婢妾也是生怕龙家声名受到玷污，才跟着来的。并非大少爷所说的这样。”
昨儿个夜里龙柏已经和龙雪离分析了当前龙家的情况，也知道这个刘姨娘暂时是动不得的。不过因为龙柏的回归，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有多少作用还不得而知。
这一切都要看老太太和龙擎山的态度了。
可向来不言不语的娟姨娘一定是被刘姨娘当了枪杆子使唤，这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龙柏想要的也就是加深娟姨娘和刘姨娘之间的嫌隙，这样，也为他们分担一些压力。
龙柏能回来，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却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乌龙事情，深深的看了龙柏一眼，道：“今日的确是娟姨娘一大早来了千秋阁说了这件事。如今刘姨娘身怀有孕，深居简出，未必知道这件事。定然是有人去她耳边煽风点火才促成了这件事的发展。不过不管怎么样，刘姨娘作为管家姨娘没有约束好姨娘们也就是错。念在刘姨娘刚怀了龙家骨肉为龙家开枝散叶有功的份儿上，老身不予计较。不过娟姨娘你捕风捉影，毁离儿名节，坏柏儿名声实在可恨。柏儿，你说如何惩罚吧？奶奶都依着你。”
老太太看着龙柏的眼神中也是一阵慈爱，对于这个失踪了七年的孙子，如今归来是让老太太喜出望外。
若是不好好的依着他，只怕他又像七年前那样突然失踪了。
老太太的眼光不弱，自然知道今日的龙柏是今非昔比，更能够看出来龙柏并非是京城中的那些浪荡子弟可比，而是一个可造之材。
至于刘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个男丁，将来也未必有这样的出息。
自然，能是个有出息的男丁就更好了。没有人会嫌弃自己家里有出息的男丁多。
娟姨娘求救的眼神看着刘姨娘，刘姨娘却故意转过头去，不看娟姨娘。
如今，娟姨娘只怕是用不成了。
龙柏用这样的方式出现，摆明了是想要为龙雪离出头，娟姨娘这个棋子已经毁了，眼下弃了她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刘姨娘想着，唇角的冷笑就已经让娟姨娘毛骨悚然了。
娟姨娘十分的后悔，为什么不听龙千儿的劝阻不来招惹龙雪离。
这个女人，当真是谁招惹谁就惹一身腥。
正想着，龙千儿匆忙赶来，跪在老太太面前，叩头道：“老太太，姨娘一时糊涂，不分轻重，还请看在姨娘这些年伺候老太太勤勉，照顾千儿贴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在龙千儿的示意下，娟姨娘也赶紧跪下叩头道：“老太太，婢妾不应该怀疑大小姐的人品，更不应该误将大少爷认成是别人，还请老太太从轻发落。”
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俩，龙柏有些动容，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龙雪离眼眸中的冷漠。
心中叹了口气，道：“奶奶，柏儿不太懂后院的这些事情。可柏儿也明白这件事让离儿受了大委屈了，不如，让离儿决定如何发落吧。”
老太太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好好好，都说了让你做主，你让离儿做主也是可以的。离儿也是有分寸的丫头，她办事，奶奶很放心。”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有些警告的意味在里头，龙雪离也不气恼，微笑屈膝道：“多谢老太太。”
“三妹妹……”龙千儿抬起脸，眼眸中都是满满当当的乞求，那其中的舐犊之情让龙雪离也为之动容。
想着在龙擎山的寿宴上龙千儿态度的转变以及这些日子龙千儿的收敛，龙雪离心中有了计较，道：“娟姨娘失察，以至于玷污了我和大少爷的名声，实在可恨。可娟姨娘也是为了龙家的声名着想，若处罚太重，怕是寒了龙家众人的心。这样吧，大少爷刚刚回来，衣服鞋袜都有缺失。娟姨娘的女红可是一等一的好，就罚你为大少爷做一身衣裳吧。”
龙雪离说完，转身对着老太太道：“老太太瞅着，这样如何？”
老太太愕然看着龙雪离，不明白她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含义，却听见龙柏道：“那为兄就多谢离儿了。”
见到龙柏脸上的笑容，老太太心里就是有再多的一件也都消弭了，点头道：“离儿心善，惦记着大哥，也是好事。只是娟姨娘，大小姐这次从轻发落并不是想要给你继续猖狂的资本，而是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可不要辜负了大小姐的一番期望。”
龙千儿忙拉着娟姨娘叩头道：“老太太放心，千儿定然会好生告诉姨娘，日后都要与人为善，一切以老太太的指示为重。如今大少爷回来了，定然会全心全意的侍奉大少爷。”
龙千儿不敢和龙雪离一般的称呼龙柏为大哥，只能称呼一声大少爷，这其中的心酸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
刘姨娘的手藏在袖子里不停的绞着手帕，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怒火。
龙雪离故意示好，是想要拉拢娟姨娘，这一点，她自然是看得清楚的。
偏生这件事她只能置身事外，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带你家姨娘回去吧。让她日后修身养性，莫要再多嘴多事了。”老太太对龙千儿还是有些眷顾的，不疼不痒的说了两句就让她们走了。
龙千儿谢了恩，扶着娟姨娘赶紧回去了。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龙柏，道：“柏儿如今回来了，就在龙家住下吧。当年你娘住的红叶馆还好端端的呢，老身每每都会派人打扫。”
龙柏笑道：“老太太抬爱，龙柏不敢辞。只是龙柏如今身在军中，住在家里多有不便。”
“大哥，军法不外乎人情。大哥如今既然决定回来了，那就应该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众。依着离儿的意思，只要大哥肯说，云世子定然不会强留大哥在军中的。”龙雪离眨了眨眼睛，颇为俏皮的道。
“这……”龙柏陷入两难。
老太太喜道：“柏儿已经从军啦？军队里辛苦吧？奶奶这就要去告诉你父亲，告诉他柏儿出息了。这是否住在家里的事情，柏儿你自己拿捏吧。云世子和离儿尚有交情，只要离儿肯出面帮忙，柏儿你就算是就此卸甲云世子也不会有二话的。”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的去找龙擎山了。
走到门口，转过身来道：“离儿今日就不要出门了，好好的陪陪你大哥。晚上咱们好生热闹下，龙家可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
“哎。”龙雪离脆生生的答应了，看着龙柏板着的脸孔，笑得格外灿烂。
“喂……”龙雪离对龙柏努了努嘴，就看见还在一旁尴尬站着的刘姨娘。
“姨娘还有事？”龙柏一开口就是这样硬生生的态度，让刘姨娘好一阵尴尬。
可刘姨娘是谁啊，她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放弃她想要说的话，做的事，微微一笑，抚摸着并不明显的肚子，轻声道：“大少爷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弱冠之年，也应该取亲了吧。婢妾娘家……”
“刘姨娘，大哥的婚事自然有老太太和老爷做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姨娘指手画脚？”龙雪离毫不客气的给了刘姨娘当头棒喝。
刘姨娘面色有些难看，却还不放弃争取龙柏的意思，皱眉道：“大少爷……”
“离儿说得对，这件事就不劳烦刘姨娘操心了。再者，刘姨娘娘家的亲戚就算是进入龙家也只是一个小小侍妾，刘姨娘你甘心吗？”龙柏眼眸中的冷冽是刘姨娘这些年从未见过的。
刘姨娘讪讪道：“既如此，婢妾告辞了。”
龙雪离笑道：“姨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要好生注意保养。若能一举得男，老太太和老爷定然会对刘姨娘另眼相看。到时候，指不定当真能替大哥的婚事拿主意呢。”
龙雪离这是在讽刺刘姨娘想要爬上龙家主母的位置，刘姨娘也不好说什么，窦嬷嬷却忍不住道：“大小姐，刘姨娘好歹还是龙家后院的当家姨娘，大小姐多少给姨娘留些脸面才好。”
龙雪离上前一步，逼得窦嬷嬷退后了好几步，道：“窦嬷嬷不过是一个嬷嬷罢了，凭什么教导本小姐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再者，脸面，那是自个儿给自个儿的。”
☆、101。第101章 红叶馆旧物